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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回 贺拔见巨阙道出内情 平阳入楼烦兴师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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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德妃、张婕妤二人甚得皇帝宠幸,最知宫中近事,事关重大,李世民知她二人必不会以此扯谎。此时,他虽故作不以为意状,心内却早有慌乱:“有劳二位娘娘挂心了,无絮暂留长姐处,不过叙叙旧而已。”

“算了,我二人本欲替秦王分忧,没想到,倒是自找没趣。”尹德妃自嘲道,她除了秦王妃未呈报陛下行路事宜外,也别无他据。

见李世民冷言冷语,一旁张婕妤只低声道:“早知道,还不如跟着陛下去蒲坂呢,何故来此空走一遭!”

尹德妃故意拉长声道:“秦王殿下向来公私分明,秉公办事,不藏私情。我呢,只希冀秦王妃早回长安,我也许久未与她叙旧了呢。”言罢,朝张婕妤使了个眼色,道了声:“我二人就不叨扰秦王了”便悻悻而去。

待二人一出殿外,李世民急忙吩咐无忌:“快去看看那派去长安的人可否已回?”

长孙无忌使劲点了点头,夺门而出。

楼烦城虽属北境,却也是个繁华之所,商贸往来频繁,酒肆市集多立。不久前,城东的一家酒肆里多了个常客,爱打抱不平,却总是孤影独酌,独占一角,谁人不敢近,此人正是卫黎儿。

立腿胡凳上,手持酒壶,倚窗扶额闭目的卫黎儿,忽听“哐”地一声有人将一把剑放在桌上,直接坐到了她的对面。

“给老娘滚远点,这里可不是你该坐的地儿!”

“那我倒想知道,哪里才是我该坐的地儿。”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卫黎儿睁开朦胧的双眼,正要怒而起身,一抬头,却被眼前人惊地呆在了当地,半晌才结巴道:“公,公主?”

对面正襟危坐的正是平阳公主李妙兰。

只见李妙兰看着卫黎儿面无表情:“许久不见,你的脾气倒是长了不少。怎么,要请我吃什么罚酒?”

卫黎儿这才眨了眨眼,回过神来:“黎儿不敢,不知是公主驾到,多有冒犯......”能让复归江湖、飞扬跋扈的卫黎儿转而毕恭毕敬的,恐怕也只有这个大唐女将李妙兰了。

李妙兰嘘声示意:“我今日独身来此,非为公事。”见卫黎儿似有警觉,李妙兰继续道:“想必你该知道我因何而来?”

卫黎儿看着李妙兰,一言不发。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真相。”

“真相?”黎儿眼中含泪,又要拿起酒壶,被李妙兰一把夺了过去,扔在了一旁:“你以为一醉方休,就可以万事大吉了?”

“我倒希望可以一醉方休,只可惜,我是千杯不醉,喝的越多,人越清醒。”黎儿一把抹去跌落的眼泪:“公主不是想知道真相吗?你听说的就是真相,无絮再也回不来了。都是我太大意,公主杀了我吧!”

“哪座村寨,你告诉我!”李妙兰一把握起桌上的剑,平静的面容中一种冰冷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我已亲手杀了那罪魁祸首,替无絮报了仇。”黎儿说着慢慢掏出捡回的无絮梳篦,“我出身匪盗,若是以前,我定会血洗此寨。可是如今的我看着那满寨手无寸铁的人,却怂了,怎么也下不去手。”卫黎儿苦笑着,自嘲无能。

李妙兰紧攥剑鞘的手缓缓松了下来,窗外幌子随风飘荡,却在眼中变得模糊起来,她又何尝不知卫黎儿如今所为,是从何而来的仁慈。她强抑泪水,缓而起身道:“此事事关重大,牵扯秦王、齐王,我需从长计议!”

“公主!”卫黎儿跟着霍地站起身来:“若非齐王作恶在先,又如何会惹下众怒,将无絮白白牵扯其中,丢了性命。请公主莫要有意偏袒齐王,若齐王不受惩戒,我卫黎儿就算身死也必要将此事奏明圣上,为无絮讨回公道。若皇帝不管,自有天下人来评说。”

李妙兰一动不动地看着卫黎儿,片刻道:“既然如此,从今日起,你便随我左右,看我李妙兰如何处置此事!”李妙兰说话干脆,转身即走,“好!”卫黎儿握起胡凳旁弯刀,转身也跟了出去。

谁知,刚一出得酒肆,正有一牵马布衣男子候在外面,见李妙兰出来,急忙迎了上来,正是李妙兰家僮马三宝。马三宝向卫黎儿叉手行了个握拳礼,见公主眼眶通红,面色青灰,跟随公主多年的他自然猜出了结果,心内也是五味杂陈,不过眼下要禀报的急情倒是缓解了些许悲伤的气氛。

“公主,恐有变......”马三宝看了一眼卫黎儿忽然停住了。

李妙兰不以为意道:“从今日起,卫黎儿随我左右,你不必隐讳,有话直说无妨。”

“是,公主!”马三宝说着,呈递上来两张纸,李妙兰面有不解地一把接了过去。

“公主请看,这是此前贴遍郡城的盗马贼告楼烦郡守书和官府的悬赏令,这个是昨夜又贴出的缉拿盗马贼的告示。”

李妙兰接过三张告纸,仔细翻看着:“这刘世龙到底要干什么?”

“是啊,属下也是看不明白,这楼烦郡近来每日都有新告示贴出,而且是花样百出。昨日还是官府缉拿盗马贼的告示,翌日就变成盗马贼反斥官府的告书。我从来听说官府捉贼用兵的,没听说每日以贴换告示,与盗贼对骂的。真是世间奇事!不过,说也奇怪,从来都是盗贼见官就跑,这帮贼倒好,居然斯文起来了?”马三宝说着,收起了末了的一声不解之笑,转而郑重其事道:“公主,事有蹊跷,我担心楼烦要出乱子。”

“楼烦骏马甲天下,既然与马贼有关,事恐有变。刘世龙一向固守成规,此举的确异常。我既然统辖北境三郡,楼烦之事岂能不顾?”

“那我现在就去郡衙,看那刘世龙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马三宝说着转身要走。

“且慢”李妙兰道:“你先去打探消息,不要说我到楼烦一事,我倒要看看这刘世龙到底意欲何为?”

“属下明白。”马三宝领命而去。

李世民自知无絮之事后,忐忑不安,眉头紧皱地在殿内来回踱步,不时朝外面来回张望,却依旧不见长孙无忌回来。

“段生,你去瞧瞧无忌怎么还没回来?”

一旁段志玄应声而去,刚走到殿门口,正与迎面进殿的贺拔云章撞了个正着。

“你来干什么?”段志玄没好气道。

“自然有要事要与你家秦王说!”不等段志玄回话,贺拔云章一把推开了他,无所顾忌,一脸悠闲地进了殿中。

“嘿,你给我站住!”段志玄上前就要阻挠,被殿内的李世民止道:“让他进来。”

见贺拔云章手中拎着酒囊,神色悠哉,李世民无暇顾及,只随口一问:“有什么话快说。”

“我原以为秦王刚打下洛阳,平定中原,应该满心欢喜才是,怎么这般满面愁容?哪个不开眼的惹了秦王?”

李世民白了他一眼:“你到底来干什么?!”

“自然有要事,莫不然你以为我来找你谈心不成?”贺拔云章一转手中竹笛,眼珠子早盯在了殿内旁侧的主帅甲衣处,登时眼睛一亮:“我找的就是它!”说着满心欢喜就要径直走去。

段志玄上前一把拉住了他:“休得放肆!”

“你这人真是啰里啰嗦,快,快去将那巨阙弓拿来!”贺拔云章不耐烦道。

李世民一听,这才转过头来,看着贺拔云章:“你识得巨阙弓?”

“笑话,巨阙弓与剑皆是累世名器,我有巨阙剑,焉能不知巨阙弓?”

李世民重又上下打量着贺拔云章,见其神色郑重,不像是说笑,遂命一脸不情愿的段志玄将巨阙长弓拿了来。贺拔云章抚着长弓爱不释手,不时开弓作势:“巨阙弓剑起于上古,后经历代能工巧匠,弓剑名师的锤炼,早成稀世之物。我若得巨阙长弓,此生无憾。”

段志玄以前只见这贺拔云章无视尊卑,今日此见,哪里是不懂礼数,简直就是口无遮拦,于是,心火顿起的段志玄上前一把夺回巨阙弓:“我说你是不是脑子撞门框上了,秦王殿下的随身长弓你也敢觊觎?还堂而皇之的说出来,我看你是活腻了吧。”

贺拔云章不屑一笑,懒得作答,转而看着李世民:“我欲得此巨阙弓,秦王又何必不想得那巨阙剑?”方才李世民的反应,早让他看在眼里,男儿好汉谁不想要那良弓名剑,更何况是李世民这种立身于沙场多年的将帅。

“我少时从一游僧处得此长弓,后听说了世有巨阙剑相配,本以为只是虚妄传言,没想到还真有此剑。既有此传世名物,自然求之不得。”

贺拔云章瞧了一眼怀中的巨阙弓,又看了看李世民,面有憾色地啧啧道:“可惜了,这一弓一剑怕是此世难合了。”

李世民听闻此言,自然明白了话中之意,若是平日,他定要仔细询问那宝剑之事,甚至或许会说服贺拔拿来一看。可今日心内烦乱,即便世间绝好的名剑宝驹放在眼前,只怕他也无心看上一眼。

贺拔云章早备好了一番拒辞只等李世民开口求问宝剑之事,他也好示以傲气之姿,趁机刁难一下李世民,驱散些许心内久久郁积难消的怨念。谁知李世民丝毫没接话茬,方才的对话似是随口应付,根本没放在心上,如今只一门心思地望着门外,左右踱步。

“殿下!”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长孙无忌的声音像忽然敲起的钟声,唤醒了心烦意乱的李世民。

“无忌,如何?”李世民急问道,引得同在殿内的贺拔云章也不禁转过身来。

“殿下,探马回报,无絮尚未回长安。还有......”长孙无忌话未出口便被身后同来的房玄龄一把拉住,长孙无忌回头一看,正见房玄龄朝贺拔云章望了几眼。

贺拔云章一把将巨阙弓塞回到了段志玄手中,伸了个懒腰,旁若无人地边扬着酒囊喝酒,边头也不回地转身出了殿外。

李世民顾不得他人,赶紧追问长孙无忌二人:“还打听到了什么?”

房玄龄道:“殿下,我方才特意留心寻问了平阳公主是否回京一事,按例,此月公主须要回京述职。可回报的人说,未见公主回京。”

李世民闻其言,原本眉头紧蹙的脸上,更添了几分心神不宁。

长孙无忌犹疑道:“殿下......会不会是公主因公事留无絮在晋阳,莫非边境出了什么事,突厥犯边?”

房玄龄却摇了摇头:“边境多年来常遭突厥抢掠,早已是家常便饭。公主不会因此留王妃住下。若是突厥重兵来犯,必会上报朝廷,可是也并未听说此事。”

“那会因为什么将无絮与母亲留在晋阳?......”

“莫非是因老夫人?......”

两人左右猜疑着,李世民忽然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让三人都静了下来。

“我要亲赴晋阳!”李世民抬眼看着殿外的眼神越发凝重。

“殿下乃一军主帅,如今又有陛下处置中原事务的诏令在先,怎能擅离职守,独往晋阳?依我看,晋阳有公主在,王妃和老夫人必定无恙。”房玄龄劝阻道。

“殿下不如派我去晋阳吧,此乃殿下家事,亦是我的家事。”长孙无忌是最合适的人选了,于情于理无可辩驳。

可是,李世民却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我知长姐性情,若为公事,必会报知朝廷,若为私事,也必会知会于我。而今,只语不言,必是出了岔子。”言至此,李世民越发不安,手中拳指攥得越发紧了。

李世民话音刚落,就有兵卒传报封德彝求见。只见,风尘仆仆的封德彝携着一卷皇帝圣旨进得殿中道:“殿下,陛下传旨,命殿下亲往蒲州见驾。”

“蒲州?”李世民不禁脱口而出,紧锁的眉头丝毫未解。

无絮自被禁足于郡衙之内,很快便打听到了母亲的下落,府内人称郡守派人亲自送高老夫人去了晋阳平阳公主的府内休养。无絮这才放下心来,殊不知心机颇重的刘世龙此举既是向平阳公主邀功,又避免了当时身患恶疾的高氏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了差错,殃及其身,可谓一举两得。

不过,提起母亲,无絮最近常有模糊影子萦绕心头,只是,身边未有一个旧识熟人,过往的人与事常常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半点头绪。为了保全自己,已无可证身份之物,又尽忘前事的她只能继续假扮男装,伪装下去。

如今既有盗马贼之事迫在眉睫,容不得她细细思量自己的事,辨出那木一行人的此行目的才更让她心急。自请禁足于后院的禁室,是无絮自己的主意,原本为了避开郡府来往之人,如今这向来关押重犯,且清静阴森的地方反倒因那木勒与刘世龙传问消息而变得热闹起来。

楼烦城里,画有马贼画像的告示一经张贴后,城中人为拿赏钱,循着告示上的画像纷纷议起了盗贼之事,投以线索。不出一日,无絮便根据左拼右凑的蛛丝马迹找出了盗马贼的出没之地。只是,众人多为重金赏钱,却鲜有人发觉悬赏告示上,寥寥数语的一行字:郡衙所擒盗马贼,即日牢中问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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