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不会再放手
天使人偶被粉身碎骨。
手脚四分五裂散落地面。
我回过身，左手伸出去的爪子一开一合。
「……那么。下一个想被分尸的是谁？」
我用异形之爪做牵制，盯着我想要随时攻击的骑士们迟疑了。
看到被一击打残的人偶，会对攻击感到犹豫也正常。
这时，迟来的贝尔塔和我汇合了。
她似乎为了突破骑士的阻挡发动了强攻，受了点伤。
「没事吗，真岛孝弘！」
「没事。倒是你」
「那还用问」
贝尔塔一抹脸上的擦伤回答道。
我一个人无法面对这么多的敌人，她的汇合很及时。
「……诶？你是，贝尔塔？」
洛丝在我的怀中发出疑问。
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贝尔塔，会疑问也是当然。
「是啊。你没事就好」
「诶。嗯，是」
她这么亲近的态度也让人难以想象是过去那个态度顽固的贝尔塔。
理解不了情况的洛丝看起来真可爱。
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感觉到视线的我转过头。那是位精悍的男人。
「路伊斯大人，请退下！」
士兵的部下奔向他的身边。
他似乎就是敌军的指挥官路伊斯=邦德。
下令将我作为『伪勇者』讨伐的人是马克罗琳边境伯，但替他出兵的人是路伊斯。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边境伯代言人的他，瞪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义愤与憎恶。
「就是你吗！真岛孝弘……！」
他提着剑一副随时要扑上来的样子……
然而，奥特玛尔制止了路伊斯。
「路伊斯阁下。请退下」
「奥特玛尔大人……可是，这怎么能行」
「这里由我等出战」
脸色极差的奥特玛尔附近有20多具天使人偶。似乎是又叫了新的出来。或许比刚才的大型人偶弱一些，但数量很多。
另外，其他的圣堂骑士们也将我们包围，举剑对着我们。
「路易斯大人请尽快回去指挥士兵」
奥特玛尔视线盯着我们，对路伊斯说道。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良机」
「良机……？可是，我军……」
「是啊。军团半损。恐怕，是这片雾的效果。不过，这没什么。重要的是，真岛孝弘扑进来了。只要让这个男人殒命，目的就达成了」
奥特玛尔淡淡地说道。周围陷入巨大混乱的士兵们的悲鸣仍旧没有消减，但他仿佛根本没有听在耳中。
连路伊斯也不由得退缩了。
「可、可是，奥特玛尔大人。若要战，也应当先把逃出去的士兵聚集回来」
「不用。逃走的人先不必去理。真岛孝弘的击杀是第一目标。虽说大半的士兵出逃，但还剩下有4成。有1000人的士兵，已经足以让真岛孝弘死在这里了」
奥特玛尔在这个情况下仍旧十分冷静。
不为环境所动，为了目标——仅为了目标而行动。
实际上，奥特玛尔抛之不顾的路伊斯的判断并不算错。
中了幻术的士兵们四处逃窜。森林里本就容易遭难，更何况树海。边境伯领军是强，但这也得作为兵团在指挥下才能发挥出来，各自的战力不过是普通士兵。不快点召集回来，怕是会有相当一部分人在树海一去不归。
奥特玛尔的判断等同是在说对他们见死不救。
然而，这也并非仅仅是不负责任。
「组成包围网就能将真岛孝弘逼上死路。这段时间，由我们拖住他」
这个场面下最危险的是不得不以小队战斗的圣堂骑士团。
奥特玛尔理所当然地主动请缨。
其中没有路伊斯那样的激情。
但也不像特拉维斯那样，仅把人当做用完就丢的道具。
不。或许是把人看做道具了，可是其中也包括了他自己。
奥特玛尔的判断仅仅考虑了是否达成目的。
人命不过是个数字，个人的价值思考不作考虑，俨然忠于任务的军人。还是说，他其实和自己操纵的人偶一样没有内心吗。
无论如何，这个指示很有效。
「唔……知道了」
路伊斯也是军人。他理解奥特玛尔的指示有多大效果。
讨伐对象仅以寥寥数人深入敌阵。如此良机怎能放过。
路伊斯离开了这里向部下下达指示。
现在，几乎瓦解的军队很难再调动。但是，按照奥特玛尔的判断，路伊斯能做到将失去主心骨的部下们凝聚起来，向眼前的敌人发起攻击。恐怕，他的判断不错。
「保持包围圈。我会让人偶适时出手相助」
奥特玛尔打算在军队聚集起来之前拖住我们。
若是被拖住，路伊斯他们不顾牺牲发动总攻，哪怕我有左臂的力量加上贝尔塔的帮助怕也是难以脱身了。
哪怕能够避免被一击打倒，也迟早会精疲力尽，被拖到死。
这我也只能承认。
「你做错判断了啊，真岛孝弘」
奥特玛尔出声道。
「在这时候来救那个人偶，死的就是你」
我怀中的洛丝那破损的身体一僵。
「真可惜啊。如果直接逃去，也就失去一个人偶心疼一阵子」
奥特玛尔淡淡说道。
似乎是打算挫败我的战意。
不过，有没有效果是另一回事。
「你不懂啊」
奥特玛尔的话被我一笑置之。
「心疼一阵子？你是在开玩笑吗」
我看了洛丝一眼。
看来这人也是到现在都还不明白的样子，我就说白了吧。
「就是因为这会疼到要命，我才过来的啊」
「主人……」
在怀中抬头看着我的她是如此惹人怜爱。
有她在，在场就没有人能够让我产生动摇。
「……原来如此。看来是有所觉悟了」
奥特玛尔沉声道。
说话的期间，天使人偶不断逼近。
另一边的骑士们也在虎视眈眈。
他们通过随时进攻的态度，试图消耗我们的心力与体力。
对方的目的是拖延时间，但也不打算手下留情。
这一触即发的场面下，贝尔塔说话了。
「啊。确实和真岛孝弘说的一样」
生长在狼背上的少女半身从高处盯着奥特玛尔他们。
「这群人似乎还是完全没懂」
「……什么意思」
奥特玛尔似乎从她的视线中感觉到了什么，沉吟道。
贝尔塔冷静的态度，看起来不像是四面楚歌的模样。
她看向我这边。
「来了」
「是啊」
理解她短短这句话的含义我一点头。
「本来已经做好持久战的打算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看来是努力过了」
「你们在说什么……」
奥特玛尔说到一半表情僵住了。
因为一道影子落在我们的周围。
注意到上空有东西的奥特玛尔抬头望向雾气笼罩的空中。
眼前——宛若巨岩的东西从天而降。
「什么……！？」
巨大的双翼搅动雾气。
全长近10米。表面大部分覆盖着甲壳，十分坚固。
「吼，吼————！」
咆哮的口中喷吐出火苗，在空中化作点点火星。
奥特玛尔目瞪口呆。
「难道……是龙！？」
「吼————！」
龙降落大地将我们保护其中，向着惊愕的骑士们发出火焰吐息。
圣堂骑士团虽不至于被这样打倒，但出其不意的攻击逼得他们只得后撤防御。
龙的咆哮震耳欲聋，未到及笄的少女声音传来。
「孝弘——！」
喷吐火焰的龙身上，一道娇小的人影跳了出来。在火焰的红色背景下，少女的赤发如此鲜艳，她直接向我跳了过来。
「萝比维娅！」
我喊出她的名字，少女紧紧抱上了我。
「孝弘！洛丝！没事吧！？」
「没事。你做的太棒了」
「嗯。我，说清楚了」
萝比维娅的头蹭着我的胸口。
看她平时不会有的撒娇模样，估计过程不算顺利，但终究还是做到了。
其成果，就是现在的这一幕。
「因为那个样子不能说话，艾拉要我带话」
萝比维娅看了喷火牵制敌人的龙一眼说道。
看来背着萝比维娅过来的龙是她的姐姐艾拉。
萝比维娅提看了我们一眼的龙说道。
「『我们现在失去了村子，已经无处可去了。孝弘大人保护了妹妹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们龙之一族也前来助阵』」
「是吗。谢谢，艾拉」
我道谢之后，从天而降的龙吼声作答。
我笑着回应之后，揉住抱在我身上的萝比维娅。
「萝比维娅。你努力了呢」
「嗯」
我拜托萝比维娅的是去和逃散的龙之一族接触。
当然，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却能找到他们不是偶然。
这附近是『雾之结界』。龙渊之里的龙族之所以能够生活其中，是因为他们能够把握雾中的情况。
然而，编制出这个术式的本人『雾之仮宿』莎露比娅则是更胜一筹。
毕竟，某种意义上说『雾之结界』就是她本身。毫不夸张地说那就是大规模版本的魔法『雾之仮宿』。
我拜托她，维持住了快要消散的结界，找到了因为姐妹们身受重伤而让无法出逃的艾拉她们。
幸运的是她们大部分在附近。
因此，我得以收留无处可去的她们，为需要的人治疗之后，请求能战斗的人助我一臂之力。
现在，受伤的人由惠陪着进行治疗。
而能战斗的人，则是答应了最小的妹妹的恳求赶过来了。
「是、是龙……！？」
四面八方传来哀嚎。
雾气之中，巨大的影子悠然飞过空中。
数量为7。
龙群向着刚刚组织起来的边境伯领军吐出火焰。
拥有者强大的力量，却隐居至今的龙之一族终于露出了他们的獠牙。这一幕，将早已风中残烛的边境伯领军彻底击垮了。
「真岛孝弘……！」
奥特玛尔呻吟道。
「这就是你的最后一招吗！」
组织再度被打散的边境伯领军们在火焰的攻击下不知所措，无从反击。这么一来，哪怕圣堂骑士团拼命拖住了我们，边境伯领军要聚起残存的兵力也是不可能了。
奥特玛尔的战术从前提上被击溃了。
那么，怎么办呢。
奥特玛尔瞪着我们，沉吟道。
「……撤退」
天使人偶同时发动了总攻。
「佩服。决断很迅速」
早已想到会这样的我不慌不忙地挥起左臂。
其他的伙伴们也各自迎击人偶。
不过，敌人也是一样有所预料。
奥特玛尔指示部下撤退之后，又叫出了更多的人偶。用尽全力的他不支倒地，被其他的骑士背起。
在他如此强硬的攻击下，我们破坏所有的天使人偶之后，圣堂骑士团已经跑远了。
「……追吗？」
萝比维娅问道。
若是真心要追，要将敌人全灭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我摇了摇头。
「不用。现在先和大家汇合」
现在的战斗不过是局部胜利。
特别是边境伯领军的别动队还留有充足战力。虽说有莉莉牵制，但若是拖久了，他们可能就追上精灵族了。要赶紧和莉莉她们汇合，去接葛贝拉她们。
「回去吧」
我抱着洛丝骑在贝尔塔身上，萝比维娅则是一跃坐上艾拉的后背。
贝尔塔跑动的同时，艾拉一声咆哮。
她在通知其他姐妹撤退。战斗到此为止。
「……不过，真希望至少能让路伊斯或者奥特玛尔死一个在这里啊」
我在贝尔塔的背上小声嘀咕道。
今天是撑过去了，但路伊斯恐怕不会放弃。肯定还会重新带领边境伯领军过来。
圣堂骑士团奥特玛尔也是一样。
「没事。之后再考虑怎么办也不迟」
听到我的话，贝尔塔说道。
「出现了这么大的伤亡，敌人要整合也需要时间。争取的时间已经很够了」
「也是」
之前一直被追杀，处在应接不暇的状态。有了反应的时间，事情就不一样了。
「……而且，时间一长，情况说不定就变了」
贝尔塔补充道。
「情况？」
这颇有深意的话让我疑惑。我没能理解她的意思。
贝尔塔少女的上半身转过来，摇摇头。
「……没什么。这种不确定的事情还是别说了」
贝尔塔似乎是知道什么，但并不打算继续说了。相对的，她望向我的胸前。
「比起这个，现在不是有话要说吗」
「……啊。是啊」
这次的意思简单明了，我点了点头。
随后，我的目光落到了骑在贝尔塔身上后一直被我抱在怀中的人。
我和洛丝对上目光。
「主、主人……」
吃了一惊的她喊了我。
就像是恶作剧被发现的孩子。
她的反应跟个小动物似的很可爱，但我还得板着个脸。
「真、真是万分抱歉。这次，我擅作主张」
「说的没错」
我的回答让洛丝表情一僵。
若是平时，她肯定会低头谢罪，但现在失去了双手双脚想跪下都不行。虽然很可怜，但这次让我这么担心，稍微发点火也没什么吧。
我对贝尔塔说过自己生气了，并不是假的。
所以，我打算让本人也知道这一点。
「如果你死了，我绝对饶不了你」
我稍稍抱起怀中那轻盈的身体，盯着近在眼前的她。见此，洛丝露骨地狼狈了起来。
「哇，啊！主人！」
「……你到底是在吼她还是在宠她」
在一旁听着的贝尔塔受不了地叹了口气。我耸耸肩。
「都有。感觉对洛丝，这样宠她最有效果」
说起来，这个方法或许不错。
能作为一个契机让她知道自己在我心里到底有多重要。
「……啊，这。主人」
我正思考着和贝尔塔说话，洛丝小声地喊了我声。
「怎么了」
「请别再戏弄我了。现在我的看起来应该很不堪入目」
洛丝失去了四肢行动不便地将左半边的脸抵在我肩头和脖子连接处。
洛丝的左半边脸因为敌人的攻击被损坏。或许是出于少女心不想让我看见这边吧。我也没有坏到说穿她。
所以，我把她移开，让她和我面对面坐着，抚摸着她的右侧脸颊。
一半是为了不去看她不想让我看的那部分。
另一半，是为了在贝尔塔摇晃的背上固定住她脸的位置。
「主、主人……？」
我决定要宠坏她。好好让她明白一下。
所以，我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
「别再离开我了，洛丝」
我揉着她的腰，将她锁在我的怀中。
为了说完自己的心意就要离去的事情，不再发生第二次。
我内心感谢贝尔塔的视而不见，靠近洛丝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