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失措
「呀啊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声，来自丽雅的口中。
她手捂着嘴，跌坐在地上。惊愕地瞪大着双眼。面容僵硬微微痉挛。
她的反应绝不算夸张吧。正谈笑间，忽然听到了有东西掉了的声音，转过头去，却发现是人掉了手。因为恐怖和混乱而陷入恐慌是当然的，换个人，直接晕过去都不奇怪。
「紫、紫兰。你……那、那只手！？」
她甚至无法再多说。
与她一同嬉笑的惠和海莲娜也一声微微的尖叫面色惨白。
「……」
在她们的注视下，紫兰低头望着自己掉落的手臂。
平时如骑士般凛然的脸上，表情呆滞。
她一动不动大概有5秒。
然后动作僵硬地，抬起了被眼罩盖住大半的脸。
仿佛这才注意到众人的视线都在自己身上，身体一颤。
「啊……」
这瞬间，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可能是自知搞砸了，也可能是觉得完了。我在她的身后看不到表情，只能自行想象。
但是，毋庸置疑她肯定心绪难宁。因为，她接下来采取的行动，实在是太不符合她的行为了。
「……」
紫兰拾起掉落的手臂，翻身跳进了道路旁的森林。
没想到她会这么做的我，完全措手不及。
意识空白了数秒。
猛然回过神，我刹车停下。噪声刺耳，车身震得我离开座位。从减速到停止间的数秒都让我急不可耐，我跳下驾驶台。
「紫兰！」
焦虑灼心。刚才紫兰的行动，怎么想都是个错误。她或许是因为意外的事故陷入了混乱，但就算逃出去也无法解决问题。毫无意义，甚至是太过鲁莽。我必须立马把她带回来。
「主人！我也一同前去！」
洛丝似乎是追上来了，但我等不下去。
我从七慌八乱的丽雅、呆若木鸡的惠，难以回神的海莲娜身旁通过，一口气跳进紫兰离去的灌木。
一旦离开大路，便是茂密的深林。
四面八方的树木阻挡我的视线，紫兰已经不见身影。
「！那边吗！」
听到微微声响的我向那边跑了过去。
拨开挡在眼前的枝叶。
可是，我立马停下了脚步。
「……**」
因为找不到紫兰。
我立马斟酌起是否使用『雾之仮宿』魔法的感知能力。不过，那是相当高等的魔法。哪怕有莎露比娅的协助，调动魔力就需要相当的时间。这段时间足够紫兰跑出效果范围了。
「主人！」
转过头，只见莉莉和洛丝追了过来。
「紫兰怎么样？」
先到身旁的洛丝问道。
「……跟丢了」
我回答得很苦涩。
「莉莉。拜托你追踪一下」
「嗯」
数秒后赶到的莉莉表情也不乐观。状况太糟了。
被不清楚我们情况的丽雅和海莲娜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昨晚说是病症蒙混过去了，但这次怕是难了。
现在，加藤她们肯定在努力掩饰吧，但是已经瞒不下去了。不管用什么借口，都没法解释手腕整个掉下的情况。
然后，问题还不仅仅在这里。
「主人。请问紫兰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跟在追着气味动身的莉莉身后，走在最后的洛丝问道。看起来很是疑惑。
「手臂居然会突然掉落……又不像我身为人偶，我认为是这是非同寻常的事态」
「具体我也不清楚」
我脚步不停地回答。
「只是，那个掉下的手臂，是在奇利亚要塞被十文字切下来的」
「十文字，说的是在奇利亚要塞和主人敌对的，那个探索队的人？」
「是啊。没错。……说起来，当时洛丝不在场啊」
在奇利亚要塞袭击事件中，洛丝一开始就受到了巨大损伤。和注意到异变赶过来的葛贝拉不同，并没有和十文字见过面，自然，也没有目击到紫兰不死化的那一幕。
「以前紫兰被十文字切掉了手臂。那之后，变成了不死怪物，切断的手臂又接上了……刚才左臂断开的位置，就是那个时候切到的地方。难以想象这只是偶然」
「那难道说……紫兰已经无法维持不死怪物的身体了吗？」
大概把握了事件全貌的洛丝，得出了应有的结论。
「请稍等。按昨日的说法，紫兰身为不死怪物是靠魔力维持身体的。那么，原因是出在……」
「魔力不够了吧。而且还相当严重」
既然是利用魔力活动，那魔力不够了，自然就无法维持活动。
昨天紫兰也是这么说的，现在的情况也能用这个解释。
「但是啊，主人」
这次是莉莉出声了。
她走在前面，转过头问道。
「昨天，紫兰也说了『没问题』了吧。那，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
「这……」
这个疑问很中肯，我陷入了思考。
「……一般想来，就是光靠那点不够了吧」
我拨开弹到眼前的枝条，回答道。
「其实，还需要更多的魔力……还需要吃更多的怪物吧」
「嗯。这我也同意。但是，那么为什么紫兰昨天不说呢？」
「这……难道不是因为需要的数量增加了，负担也会变重吗？考虑到是紫兰。会顾虑这点不说出来，也是不奇……」
说到一半，我皱起了眉头。
有种说错话的感觉。感觉很奇怪。
紫兰因为顾虑，隐瞒了自己的不适。若是平时，还能认为这没什么毛病。
但是，就在昨天，紫兰因为这个被海莲娜看到了自己异常的举动。
然而，今天却又犯了同样的失误？
紫兰有这么不识大体吗？
「……」
回过神，我停下了脚步。
一旦注意到这点，违和感便一发不可收拾。
说到底，即便是昨天第一次的失败，就能说是不奇怪了吗？
只要知会我们一声，紫兰『必须狩猎怪物』就不是什么大问题。然而却一个人闷在心里，差点被海莲娜暴露真身。刚才洛丝也说过，这不应该是她会有的失误。
那真的，只是单纯因为失误吗？
事到如今，这个疑问出现在我的内心。
「呐，主人」
莉莉也是同样的想法吧，说话间表情阴沉。
「昨天紫兰说的，是真的吗？」
「……你是说紫兰说谎了吗」
「这倒不至于。只是觉得，或许她还隐瞒了一部分没说。因为，如果只是单纯出于顾虑，紫兰再怎么说也不会拖到这个境地」
「……」
我无从反驳。
反而，莉莉的话让我觉得有些地方合理了。
就是紫兰刚才的行动。在手臂掉了之后，紫兰当场逃走了。我把那解释成是情急之下，身体先动了起来，但仔细想想，那也不是紫兰会犯的失误。
比起说是她犯下了三次不该犯的错误，不如说是有让她选择逃走的内情更有说服力。
但是，如果这是真的，我也束手无策了。
「紫兰隐瞒了什么……？」
毫无头绪。
「为什么不说出来？」
就算现在追上去，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如果只是束手无策那也还好。若是我的无心之言，甚至可能让有所隐瞒的紫兰产生更大的负担。
不敢轻举妄动的我只能咬牙切齿。
就在这时。
「老爷」
雾气凭空而生，化作人形。
出现的是一名披着深金褐色头发的妙龄女性。
「……莎露比娅？」
「稍微听我说」
莎露比娅开口道，平时悠然自得的态度有些险色。
离开龙渊之里之后，她好久没出现过了。
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出来，我反应不过来。
然而，真正让我吃惊的事情还在之后。
「关于紫兰的事情，我有话要说」
「……什么？」
莎露比娅说出的话让我目瞪口呆。
我感到意外地询问道。
「关于紫兰的事情，莎露比娅你知道些什么吗？」
「是的」
莎露比娅对我的询问表示首肯。
「正如老爷推测，她有所隐瞒」
甚至向我断言。
看来，她是真的知道些什么。莎露比娅和紫兰也没什么深入交往，为什么她会知道……其中的原因虽然让我在意，但这些都事后再说。
「告诉我」
我踏出一步，走近莎露比娅。
「紫兰身上发生了什么？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有哦」
这个问题，也得到了肯定回答。
「而且，只能是由老爷来」
「……什么？」
这个回答出乎预料。
「只有我来？」
「是的。能够为现在的她做些什么的，或许只有老爷了」
莎露比娅用这种引人遐想的说法继续说道。
「不过，紫兰可能并不希望那样」
「这是什么意思……？」
我越发疑惑，莎露比娅眼神严肃地盯着我。
「老爷。若是，你想救紫兰的话……」
吐露出真挚的话语。
「你就必须，将那孩子彻底粉碎。你有这种觉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