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卷 牺牲篇 [ 5 ]

  八月十四日，达也他们四人回到了巳烧岛。第二天的十五日，来自usna以习得恒星炉技术为目的的技术人员团体到访巳烧岛。他们回巳烧岛正是为了筹备这件事。

  从usna那里送来了通过杰弗里?詹姆斯提供的技术人员名单，达也嘟哝道「是真的啊。」

  他发出感慨的地点是另一所住宅齐聚了四人的客厅。那个声音传到了全员的耳中。

  「怎么了？」

  如此问话的是深雪。莉娜则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将马克杯中的咖啡欧蕾倾入口中，水波则是保持着谨慎又深沉的沉默。

  「来日的技术人员中记录了阿比盖尔?斯图亚特的名字。」

  「这位怎么了嘛？」

  面对疑问重重的深雪，达也看向了莉娜。

  「莉娜，是你的熟人吗？」

  认为那个视线的意思是「去问莉娜」的深雪，将提问对象换做了莉娜。

  将马克杯放回圆桌上的莉娜瞪了达也一眼，装作平常的样子回答道：「是啊」。

  「阿比……阿比盖尔?斯图亚特博士是stars的技术顾问。专攻荷电粒子魔法兵器。我也受了她相当多的照顾。」

  「说到荷电粒子魔法兵器的话……制作莉娜的重金属爆散和圣光之戟的就是她？」

  对稍微歪头如此问道的深雪，莉娜两眼圆睁吃惊地张开了嘴。

  「——仅靠我说的那点信息，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被问到为什么也……是那么难的推理嘛？」

  面对仿佛啥事都没有般的深雪，莉娜重重地叹了口气。

  「脑子奇怪的不只是达也啊……」

  「……很抱歉，莉娜。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能再说一遍吗？」

  朝不经意吐露出直白的感想的莉娜，深雪像雪粒般纯白的，闪闪发光地、温温柔柔地、干燥又清爽地，露出了冷笑。

  「噫！」

  自觉到失言了的莉娜，罪恶感与恐怖感涌现了出来。

  「奇……」

  「奇？」

  被寒冷与汗水浸湿的莉娜以及加强压力的深雪。

  「奇……」

  「奇，什么啊？」

  「奇……奇于常人脑回路的运转速度原来不仅是达也有啊，我是说这个啊。」

  用祈祷般的表情，向上望去的莉娜窥视着深雪的表情。

  「嘛！」

  干冷地笑着的深雪换了一副如娇嫩美丽的花一般的表情。

  「莉娜真是的。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吧？应该有其他的说法的吧。」

  「我的日语还没好到那种程度啊。」

  「也可能有这么一回事吧。」

  听到深雪的话语，莉娜的双肩放松了下来。其实她全身充满了想立刻横躺到沙发上般的脱力感。但如果那么做的话会被深雪说教的。明明好不容易脱离出来，莉娜只好继续靠毅力坚持着。

  没有注意到莉娜内心的纠结——或者说是装出没注意到的样子——深雪将目光望向了达也。

  「兄长大人。那种大人物，真的只是为了恒星炉技术来日的嘛。不，是美国政府能放她的出国吗？」

  「你担心的没错。但关于这点，我觉得不用担心太多。」

  对达也的回答产生很强意外感的比起深雪，莉娜更甚。

  「达也，为什么能简单相信？」

  「因为反过来说她的地位太过重要了。如果要暗地过来做什么工作的话，应该不会派遣战略级魔法的开发者这种重要人物来。从成本计算角度来说太吃亏了。」

  「成本什么的……」

  对于把人类当做成本计算对象的达也的思考方法，莉娜感受到了违和感。她的这种特质，也体现出了她不适合当军人吧。

  「虽说这只是想象，斯图亚特博士不是最优先自己求知欲上的好奇心的那种人吗？如果是这样，比起自身安全的话……」

  「……嗯，是这样。」

  莉娜目光游离了一会，最终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

  「阿比是有些不谙世事……而且还是个宅。」

  「宅？」

  这个词虽说现在仍在使用，但对着在本世纪初叶就变得不再受欢迎的单词深雪歪了歪头。

  「不是指的极客geek？」

  在这个场面下，深雪将「极客」以「先进技术偏爱者」作为解释。如果是能成为stars的顾问这种程度的科学家的话，宅是宅但也有种技术宅的印象。

  「虽说稍微有点不同……。深雪没有与她接触过，那样认识就好。反正阿比执着的是，更加幼小感觉的孩子。」

  「……她是个女人吧？」

  「嗯，二十二岁……不，已经二十三岁了吧？总之是二十出头的淑女哟。」

  「然后喜欢小女孩么……？」

  「啊，并不是萝莉控什么的……吧？总之并不会存在性方面的过分举动的你放心。」

  「是吗？」

  深雪并没有进行这之上的追问。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还有疑问，但她意识到即便继续追问，也不会让谁变得愉快。

  阿比盖尔的来日背后到底有什么隐情，是否只是单纯实地考察恒星炉技术的，这些问题由于她的性癖话题变得模棱两可了。

  ◇ ◇ ◇

  二〇九七年八月十五日，星期四。

  在这天并没有发生什么轰动世界的事情。达也和阿比盖尔?斯图亚特的会面，也不过是被后世的历史学家时常作为魔法工学史上的一大事件提及而已。

  但是对当事人们来说，那是具有巨大意义的会面。

  「欢迎，斯图亚特博士。」

  「司波先生，受您照顾了。」

  和一米五五左右的，明显看上去运动不足的女性握手的时候，达也心里称赞着「这就是将fae理论实用化的天才吗……」。

  和达也握手的艾比盖尔露出了心中「这就是把加重系魔法技术三大难题的其中两个解决的鬼才吗……」这样感叹般的叹息。

  顺便一提，「加重系魔法技术三大难题」是指「理论上明明可能但技术上却无法实现」在很长时间里成为魔法工学的课题的三大主题。具体说来就是「重力制御型热融合炉」、「泛用飞行魔法」以及「通过惯性无限大化实现的疑似永动机」。达也从技术上实现了这之中「重力制御型热融合炉」以及「泛用飞行魔法」的实用化。

  另外「fae理论」是指「free after execution theory」，翻译过来就是「后发事象可变理论」，在日本学者之间一般使用「fae理论」这种称谓。

  具体来说的话就是「作为用魔法改变的结果的事象，正因为它们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不该存在的事象，在改变之发生后瞬间所受物理法则的束缚比较宽松。据此，在作为魔法的产物的事象基础上增加新的改变的场合，只需要远比通常小的事象干涉力」这样的假说。

  但是作为「之后瞬间」想定的时间，短到用转瞬即逝来表现也一点不夸张，所以这个假说无法被证实。不仅初次证明了fae理论，而且将其作为魔法兵器实用化的正是阿比盖尔?斯图亚特博士。

  另外达也今年也，在自己的新魔法「重子枪」里成功实现了fae理论的实用化。但是，这件事只有四叶家的相关者和败于「重子枪」的十文字克人、以及当时在场的真由美以及渡边摩利知道。

  说到底，达也并不会因为自己同样实用化成功了，就减少对阿比盖尔的敬意。达也的「重子枪」参考了阿比盖尔所做的「圣光之戟」。这是正因为有她的实绩才能创造出的新魔法。这点上达也并没有会错意。

  「事不宜迟，咱们去参观工厂吧？」

  「嗯，请务必。」

  达也看穿阿比盖尔的迫不及待，将庆典省略，最优先她的期望，直接将她从机场带领到了恒星炉工厂。

  在工厂中浏览一圈之后，达也再次欢迎了来日的技术人员们，将他们带领到了立食派对。时间正好接近正午，由于询问阿比盖尔她们的时候，受时差的影响全员没有食欲，排队采用了小吃派对的形式。

  译者注：西式午餐派对普遍采用小吃派对形式，主办方只在餐桌上备有方便拿在手上吃的食物及饮料，不设座椅。

  「阿比，好久不见啊。」

  莉娜也参加了那个派对。很明显不是日本人的她受到了美国技术团的关注，但只是受到了关注并未引起骚乱。他们之中知道「安吉?天狼星」的真实身份的只有阿比盖尔一人。

  「哎呀，看来你很精神啊。」

  并没有人插入莉娜和阿比盖尔的对话。看来

  （继续下一页）

  阿比盖尔在来日技术团中算得上特立独行的存在 。

  仔细想想的话，也难怪。阿比盖尔在现在才二十二岁。就算美国多么的实力至上主义，在以四十多岁为主要人员的集团中混入二十多岁的小姑娘的话，难以融入团队也不奇怪。既然是知识界的精英的话从某种程度上，比自己小二十多岁的实力，就算理性上可以认可，感性里多少存在无法接受的部分吧。这就是被仅仅不足百年的寿命束缚的叫做人类的东西啊。

  「博士，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未婚妻。」

  「初次见面，斯图亚特博士。我叫司波深雪。能与您见面实属光荣。」

  感觉不知为何被排除在外的达也和深雪跟上来也是作为东道主应该做的。

  「初次见面，四叶的公主。久仰大名。」

  阿比盖尔并没有被深雪的美貌压倒的样子。通过跟莉娜的交往，对美少女产生耐性了吧。但是其他的访日技术团员并不是这样。深雪和莉娜，两个绝世美少女展露的气场，用不同于刚才的其他理由令众人远离了阿比盖尔的桌子。

  达也和阿比盖尔、还有深雪和莉娜的周围形成了没有人的空白地带。

  「正好。」

  看到这场景的艾比盖尔露出了笑容。

  「我有给先生的传话。」

  以好像有什么缘由的口吻，她向达也搭了话。

  「是什么呢？」

  「你要找的人好像找到了。」

  达也的表情虽然没怎么变化，但在旁边听着的深雪露出惊讶的表情凝视着阿比盖尔。即便不说名字，达也和深雪也知道她说的是谁。

  「好像是在洛杉矶。」

  和达也的推测一样，光宣在usna的西海岸。

  「但是我从波士顿出发的时候，你们找的人似乎已经从长滩市坐小型游艇出国了。」

  「你们知道游艇的去向吗？」

  「这点到没听说。」

  「这样啊……非常感谢。」

  「不客气。」

  阿比盖尔到最后为止，都没有询问达也到底在找谁。

  ◇ ◇ ◇

  完成了欢迎派对之后的全部今日日程的达也回到了巳烧岛西海岸的别宅。时间已经过了五点。——而深雪只出席了欢迎派对。

  达也对出迎的深雪说着「我回来了」，将轻薄的皮包交给了站在深雪背后的水波——不把皮包给水波的话她会继续站在那里——接着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您累了吗？」

  深雪将冷饮放在了达也的面前。

  达也将盛在杯子中的饮料差不多喝到一半的时候回到了桌前。

  「我倒是没有那么累……。不过usna的技术人员真顽强啊。明明在到达的日子应该还受着时差的影响才对……」

  「嘛，对那些人来说熬夜是家常便饭吧。」

  莉娜加入了对话。

  「话说回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和计划一样，引蛇出洞计划算是成功了……但没办法追踪船的去向不是？」

  莉娜委托巴兰斯大佐搜索光宣时，故意使用了能被七贤人解读的暗号。

  知道会被站在光宣那边的雷蒙德解读，才使用了普通的暗号。

  这是达也的指示。

  而目的，正如莉娜所说的一样。

  知道自己被搜索，光宣从藏身处出逃了。

  但是那之后它们的行踪并没有掌握，莉娜也提到了。

  「光宣君会回到日本吗……」

  深雪以难掩不安的声音如此嘟囔。

  达也预想到了光宣离开藏身处之后会回到日本。

  「回国对光宣来说，应该也是危险的赌注。」

  但是跟深雪说的一样，光宣如果回国，会被揭起「退魔」大旗的古式魔法师们为首的，大量的魔法师针对吧。这回恐怕就算是八云也会站在排除光宣这边。这一点光宣也应该足够的了解了。

  「光宣会回来的。」

  达也的回答如同断言。

  「光宣不会舍弃水波。跟我们不会放弃水波一样。只关于这一点的话，我相信光宣。」

  达也的话语中，预测化作了预言，包含着让人信服的力量。

  「也是啊……毕竟是为了救助水波自愿放弃人类身份的光宣啊。手段的好坏先另说，他是不会这样逃跑的啊……」

  虽说深雪的台词是对自己说的，但这些话语深深地、深深地刺进了水波心里。

  达也也好、深雪也好、莉娜也好，都没能注意到这点。

  比起说是粗心，亦或是反应迟钝，不如说这是经验不足导致的认知界限。

  达也十八岁。深雪和莉娜十七岁。

  不论拥有怎样强大的力量也好，

  就算达也个人驱使着能够击退国家的魔法也好，

  他们还只是，未成熟的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