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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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凌水车站是北方铁路局的一块金字招牌,加上谭连民的改革思路与路局的思路相吻合,所以凌水车站自然是铁路局改革的试点。包括凌水车站在内的原分局主干线的所有车站、车务系统进行了合并,成立了凌水车务段。这是个八千多人的大段,管辖400多公里,有50多个大小车站,肩负着主干线的客货运输任务。

这么重大的事件,王志康自然是要亲自到站段来宣布。可是这个决定,是绝对保密的,尤其对于凌水车务段的段长和党委书记的人选,更是严格的保密。当王志康来到凌水办事处的时候,黄士炜等办事处的领导,以及凌水地区的各车务段的段长、党委书记、站长、党委书记,都被集合在了办事处的会议室。

王志康走进会议室,本来很热闹的屋子里,一下子鸦雀无声,王志康也是一脸严肃。王志康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向下面在座的各位扫了一眼,他的目光落在谭连民的脸上,稍稍停留了几秒钟。

会议由黄士炜主持。黄士炜简短的介绍了会议的内容,然后由王志康宣布凌水车务段段长及党委书记的人选。王志康拉过桌上的麦克风,“经过路局和局党委会议的研究决定,我宣布:凌水车务段由凌水车站站长谭连民担任段长,党委书记由凌水车站党委书记杨启才担任。从宣布之日起,免除谭连民和杨启才原职务,杨启才继续负责凌水车站的改扩建工程,直至凌水车站工程交工为止。”

王局长宣布后,在座的站段长几家欢喜几家愁。谭连民突然明白了在会议开始之前,局长看自己的那一眼意味着什么,那是信任的传递。杨启才则是属于喜忧参半,让他欢喜的是,自己终于可以干些实质性的工作了。可是让他忧虑的是,不知道如何跟谭连民相处。

会议结束后,很多人来向谭连民和杨启才道升迁之喜,谭连民和杨启才跟大家客套着,谭连民隔着众人,向离着自己不算远的杨启才微笑着点了一下头,杨启才也对他回敬了一个微笑,向他表示祝贺。

铁路局办公室秘书来到会议室,向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人群中的谭连民和杨启才,挤进人群,叫出了谭连民跟杨启才,看着局秘书,大家知道肯定是局领导要找二位新到任的段长党委书记谈话。

谭连民和杨启才在走廊里碰了面,原来在一起工作的两个人,现在居然变得陌生了起来,只是互相望着。谭连民先打破了略显尴尬的局面,谭连民伸出手,“祝贺你,今后咱们又是搭档了,又可以在一起搅马勺。”

听到谭连民说今后又可以在一起工作了,杨启才觉得特别刺耳,他感觉到谭连民在取笑自己。杨启才很僵硬的笑了笑。谭连民伸出去的手悬在那里,杨启才这样的态度是他没有想到的。谭连民收回了手,也僵硬的笑了笑。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黄士炜的主任办公室。王志康坐在沙发上笑呵呵地看着他们两个人,与先前在会议室里判若两人。王志康以往的表情都是那么严肃,经常板着脸,以至于北方铁路局的上上下下,对这位王局长都有点害怕。可是今天王局长一反常态,倒是让谭连民和杨启才有些摸不着头脑。

王局长问:“局党委对你们两个的任免决定已经宣布完了,对于凌水的情况,我也有一定的了解,你们今后的工作开展有一定的困难,至于你们如何解决,在不违反大原则的前提下,这个我不管,我只注重结果。”

谭连民说:“请局领导放心,我们坚决完成组织上交给的任务,不辜负组织上对我们的信任。”

杨启才也表明态度,“我们坚决拥护铁路局的改革,请领导对我们的工作进行监督检查。”

王志康摆了摆手,“我不想听这些,我要看行动,如果你们的口号喊得震天响,而凌水车务段还是原来的样子,那你们两个怎么向我解释呀。”

谭连民和杨启才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王志康说完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我限定你们凌水车务段在半个月之内,组成新的领导班子,让有能力者竞争领导岗位,对于富余人员,绝不允许冲击下面的二级单位。在干部和职工的安排上要求三点:一是不虚设岗位,二是不增加定编,三是不简单安排人员。需要你们明确的是:如果在合并及干部工作安排上产生各种矛盾和问题,或在限定时间里不能向铁路局提出领导干部的任用推荐报告,铁路局将撤消你们俩的职务,段长书记另派他人接任。这个决定不是我王志康个人做出的,而是经过局党委常委会议研究的,我不是危言耸听,如果你们办不到,我们一定会按纪律处理你们。”

杨启才和谭连民相互对了一下眼神,这个动作是下意识的,是没有经过大脑思维的动作。看到杨启才的这个眼神还是那样熟悉,谭连民就觉得,这个杨启才还是以前的杨启才,他坚信他们还是会走到一起去的。

王志康找他们谈完话后,没有在办事处多停留,马上返回铁路局。

在送送行的车上,黄士炜跟王志康提起了关于凌水车务段干部任命的事。黄士炜语重心长地说:“王局长,你看把凌水地区原来的四个车务段两个一等站合并成一个,对于谭连民和杨启才来说,担子不轻呀。”

“是呀,就是因为这个担子重,困难多,任务艰巨,所以才一定要选拔出优秀的干部去管理,去锻炼。他们在凌水车站的工作中,充分展示了他们的工作能力。我相信他们两个会很好地完成这次任务。”王志康说。

“他们两个在一起工作也有些年头了,相互配合得相当默契。只是因为上次路局纪委调查组的事,两个人闹了些误会,误会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消除。”

黄士炜把谭连民和杨启才的误会经过跟王局长认真的进行了汇报。

王志康仔细地听完后,笑着说:“他们俩还真的是误会不浅呢。他们的误会虽然是因工作而起,但那是他们个人的事,让他们俩自己去解决吧。”

2

由于先前王志康的态度不明朗,让杨启才几乎到了绝望的地步,他在思想上做好了自己退到二线的一切准备。可如今让他再次与谭连民合作搭档,这让杨启才感到了柳暗花明。两个人到凌水车务段走马上任的第一天,见面还是相互笑了一笑,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

铁路局一声令下,六个单位合并成了一个,他们面临的问题很严峻。合并后的复杂问题立刻便呈现在两个人的面前,与凌水车站同级别的六套班子成员共有50多人,这50多人的工作怎么安排,让谭连民和杨启才大伤脑筋。

铁路处在这样一个改革的大环境下,对于一线普通工人的冲击并不大,可是这些干部那可就大不一样了,岗位少,人员多,弄得这些站段干部人人自危。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想在铁路局限定的半个月时间内组建起一个新的领导班子,而且还要具有凝聚力和战斗力,困难可想而知。

谭连民来不及多想,现在的问题已经迫在眉睫,他走进凌水车务段段长办公室的第一件事,立即让常宝学通知各站段的班子成员,在下午1点钟之前必须赶到凌水车务段召开工作会议,不允许有任何理由不参加,如果有迟到者,或不参加都,就地免职。谭连民深深地知道,如果没有铁的纪律做保障,是不会拉出有战斗力的班子,这是他到凌水车务段上任后召开的第一次会议,他要履行一名段长的职责,他要让大家看到他雷厉风行的作风,他要让大家知道,铁路是半军事化的单位,无论是在平时还是在改革这样的特殊时期,都是要有铁的纪律。

常宝学通知杨启才开会,这让杨启才很是恼火。作为车务段的党委一把手,开这样的会谭连民应该事先跟他通个气,交换一下意见。谭连民有些急躁,两个人的误会还没有消除,这又恰恰加深了杨启才对他的不满。

下午1点,凌水车务段的会议准时召开,各站段的班子成员无一缺席,无一迟到。杨启才阴沉着脸坐在谭连民的身旁,脸上的冰霜让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会议开始了,谭连民首先讲话:“在段里没有正式接收合并站段前,在没有对各科室接收前,一切工作都要按照以前的行政关系工作,有任何疏漏,都将视为严重违纪,并予以严惩。”

等到杨启才发言,他神情庄重地说:“上级已经任命我和谭连民为党政负责人,让我们迅速上报党政班子成员,我希望大家准备一下,这不是哪一个人说了算的,不管是段长,还是书记,都要看重工作成绩,而不是感情用事。合并站段后,稳定是大局,这个期间出现一些小问题,也在所难免。”

两个人的话南辕北辙,谁都听得出杨启才话里面对谭连民的不满。

会议结束后,谭连民感觉到了杨启才的不快,他来到杨启才的办公室,商量干部安排的事。杨启才的脸沉着,说安排干部说由着谭连民,用不着找他。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两个人的矛盾始终没有化解。时间紧迫,现在又不是斗气的时候,谭连民真心的想跟杨启才好好谈谈,可是他又觉得,杨启才毕竟是跟自己多年的老搭档了,不至于那么小气。

谭连民见杨启才不买自己的帐,继续陪着笑,“杨书记,其实别的干部安排,我觉得咱们还都能达共识,只是在陈英和吴彩霞的安排上,你对于她们的情况都非常了解,我想应该安排一个女同志进入班子。车务段副段长这个位置,无论从工作能力还是从个人的素质方面,我认为陈英都比较合适。”

听到谭连民提起陈英和吴彩霞,杨启才觉得谭连民分明是跟自己过不去,他想起吴彩霞跟自己讲过的话,一股无名之火直冲上了额头,这还是第一次,“谭连民,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还来跟我商量什么!连召集各站段党政班子开会你都不事先通知我一下,这件事我看也没有必要跟我商量,你自己看着办吧。”

“杨书记,我知道开会的事我做得有些急,事先没跟你商量一下,我也是着急呀,你说咱们车务段刚组建,下面各站段撤的撤,并的并,需要咱们处理的事太多了,路局就给咱们六天的时间,你说我能不急嘛。”谭连民解释道:“首先咱们车务段的班子要先确定,这个副段长至关重要。陈英年轻,科班出身,素质高工作能力强,这个咱们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杨启才打断了他的话,“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做副站长有你担着,何况凌水站一个单位。现在不同了,六个单位,哪个单位的副职不比她资历老,工作经验多。这一点陈英欠缺得太多了,工作经验不是什么科班出身就可以代替的。”

“那你认为吴彩霞做副段长合适吗?”谭连民问。

“说到副段长,吴彩霞过去的事,我也没有让她进班子的打算,但我觉得没有必要非得考虑一个女同志当副段长。陈英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有的是发展的机会。”杨启才是在跟谭连民赌气。

谭连民跟杨启才不愉快的谈话,让谭连民忧心忡忡。因为时间紧迫,跟杨启才的沟通又难以进行,这让他焦急万分。

走出杨启才的办公室,谭连民深深地感到,他跟杨启才的误会实在是太大了,可是他又找不到症结所在。他很在乎杨启才这个老搭档,以前杨启才真的像老大哥一样,在工作上给予了他最大的帮助。可如今这个老大哥却跟以前判若两人,在工作上老是跟自己过不去,这样的局面是谭连民从来都没有想到的。

3

于东下班路过凌水车站施工现场,遇到杨斌。两人见面还尴尬了一阵,想起上次绝情的话,有些不好意思。于东听到过陈英与杨斌有合好的迹象,他打破僵局,打趣道:“我说老同学,怎么来找弟妹回家的吧?”

“你别拿我开玩笑了,我这可是为了工作才来工地上的,这工程进度挺紧的,我是怕工程不能按时交工。”杨斌一脸窘相。

“为了工作?算了吧,骗谁呢。”

杨斌是个老实人,不会撒谎,听于东这么一说,脸上发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于东说了,愧疚地说:“于东,都是我不好,上次说了那么伤感情的话。”

“算了,那时你在气头上,我原谅你了,谁让咱们是老同学了,要么,我干嘛又给你跟陈英介绍对象,我不是自找烦恼吗。”

看到于东的宽容,杨斌喜出望外,说:“你不是想做月下老人干好事,就是我跟陈英不争气,尽让媒人操心。”

“杨斌,你说的话我不愿听,要说让我操心的是你,你别往陈英身上揽。陈英在我们车站的工作,那是得到大家的认可的,她的工作能力,她的人品,那更是没的说,所以让她当这个副站长。可你怎么能因为这件事跟她闹别扭呢?你是怕媳妇比自己强,以后在家里没地位吧?”于东半真半假地跟杨斌开玩笑。

于东把问题摆了出来,杨斌干脆就把心里的话全都倒了出来,“你就别涮我了,我觉得陈英一个女人,到凌水车站工作不长时间,你说让她当个团委书记吧,挺合适的。因为她年轻,又比较适合团委的工作,可是这么快就提她当副站长,你说你们谭站长是不是有什么目的?车站里的风言风语也不少,我劝陈英不要干了,她却非要干这个副站长不可,你说她为了什么?”

“杨斌呀,你怎么那么糊涂呀。”于东觉得杨斌虽然对陈英不满,可是这份不满就是因为他还爱着陈英。如果他杨斌不爱陈英了,不会在乎这些。

“我是难得糊涂。”杨斌小声地嘟嚷,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陈英年纪轻轻就提拔做我们这个一等站的副站长,又是个如花似玉的女同志,不免会遭人妒嫉,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自然会有些居心叵测的人会编出点花边新闻来。”于东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说:“这捕风捉影的事儿你也能信?而且你还不分清红皂白,还跟人家动手,你自己想想过分不过分,这不正好中了那帮人下的圈套了吗。”

杨斌心里清楚陈英的为人,只不过是在那么个特定的环境下,而且两个人又都坚持不让步,才使杨斌昏了头,他也非常后悔自己做过的事。

于东见杨斌不说话了,知道他的劝说初见成效,“两口子,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合。你先跟她认个错,女人就愿意被哄着。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得支持陈英的工作,她到凌水车站以来工作也很不容易,还要顶着家里的压力,现在正是站段合并的时候,凭她的工作能力,她很有可能当凌水车站的一把手,有这么出色的老婆,你小子回家偷着乐去吧,还吵什么架呀。”

杨斌琢磨着于东的话,他深深地陷入了自责之中。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找个时间跟陈英好好谈谈。”于东说。

陈英来到谭连民的办公室,这让着急上火的谭加民眼前一亮。

陈英看到谭连民的一脸愁容,心里清楚了个八九不离十。在站段领导班子大会上,谭连民和杨启才的分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更不要说这个精明的陈英了。

“什么事让段长愁眉不展呀?”她明知故问。

“还不都是杨书记嘛。我知道上次路局来调查组的事儿,我们的误会一直没有破解。你看在大会上,别人都知道我跟书记不合,这工作可怎么开展?组成新班子,路局就给半个月的时间,你说我能不着急吗。”谭连民一脸的无奈。

“你跟杨书记好好谈谈,你们在一起工作过,互相也都了解。只是这次误会让你们变得生疏了,杨书记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陈英说。

“我也想呀,可是杨书记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式,我没办法跟他谈。”

“那这样吧,段长你跟杨书记去海边聊聊。你们可以放松一下心情,谈得可以轻松一点。办公室是个严肃的地方。”

谭连民非常赞同陈英的观点。谭连民觉得陈英的确是个适合做领导的材料,不但在工作上没的说,而且对于任何问题的处理,总会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4

冬意的海滩,另有一番风情。海水退去一里开外,游丝般静静地喘息着,海浪裹携着细碎的冰沙,翻滚着,不断地洗刷着沙滩,裸露出来的沙滩,被海水泡过的呈现金黄色;没被浸染过的显白色,存留下的海水在岸边几处低洼处,制造出许多的冰体,被阳光耀得煞是晶亮。

寒风袭来,两人不约而同地缩紧了脖颈,一起深吸了一口手中烧焦的烟蒂。

“杨书记,我们又走到一起了,你是老大哥了,在班子里,你一直把我当小弟弟对待,可是你走了以后,我觉得咱们俩疏远了。”谭连民诚心诚意地说。

“谭站长,你是不是把问题看得复杂了,我们不过是在安排的方案上发生了一点小磕小碰,就是吴彩霞和陈英的安排上存在着不同的意见吗,其实我们还应该发挥吴彩霞的能力,调动她的积极性,她的年龄毕竟大了,没几年的时间就要退下来了,而陈英还年轻,以后路长着呢,先让她做一个中层干部,多积累一些下面的经验,对她没有坏处。”

“咱们应该让年轻人上来,才会使我们的改革有连续性,才会保证铁路的可持续发展。杨书记,原来咱们在一个班子里,互相之间是非常了解的,你不说,那也不是书记你的性格。”谭连民用小品中赵本山的口吻说。

杨启才被逗笑了,笑过后,说:“你心里清楚,我对我走后你对陈英的安排有意见,那时正是分局撤消,人员安排不了,你却将我的退路给堵死了,这不是我们原来对付吴彩霞的办法吗,怎么你又把它使用到了我的身上了,我知道我自私,应该从大局出发,可是……”杨启才没有说下去,下面他用一声长叹代替了。

“杨大哥。”谭连民改了称呼,显得很亲切,“我知道你在跟我赌这口气,今天我跟你说实话,你代我受过,我怎么会那么没良心,还想把你顶出去呢,我确实跟王局长争取过,可是他却没有答应,领导的意图其实非常明显,就是要使用陈英这样有朝气的年轻人,我也是权宜之计,才那么使用了她。”

杨启才又笑了,谭连民看出这个笑意味深长,戏谑地说:“杨老大,你这个笑里可是藏着坏哪。”

“这一会儿,你就给我换好几个称号了,我跟你说,我可没有坏笑的意思,但你跟陈英是不是……啊?”

“陈英闹离婚,是有了不少的议论,这可与我无关,现在我在家里都有口难辩,搞得我跟妻子的关系都很紧张,说什么陈英要是没有目标,就那么轻易离婚?他妈的,好像人家看上了我这模样的了。”

“你这样怎么了?难道你不是咣咣的男子汉?”杨启才开起玩笑来。

“我现在是什么也硬不起来了。”

谭连民顺嘴一说,觉得有些走嘴,想收又收不回来了,当即遭至杨启才的奚落,“你这么大个岁数都硬不起来了,你现在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书记,我听出来了,你这是在骂我。就是我有那个花花肠子,也不能这么傻,在身边安排一个自己的情人,我还能工作得下去吗。”

“你是说兔子不吃窝边草。”

杨启才爽朗地笑了起来。两人这么一说一笑,很多的矛盾化解了。

凌水车站的施工现场,本来是热火朝天的,可是最近施工进度却明显慢了下来,杨斌为这件事急得团团转。不是因为别的,还是钱的问题,最近的资金已经周转不开了,地方的款到了,而且市财政下拨的车站建设的中期工程款迟迟没有到位,这使施工最后又不得不停了下来,杨斌很无奈。

谭连民也着急,他也在四处筹集资金。如果新建的凌水车站不能按时交工,那后果就跟陈英预想的一样,会有一系列的”后遗症”,所以他不能不急。

谭连民一脸焦急地找杨启才商量:“杨书记,我有事得跟你商量一下,咱们的凌水车站施工已经停了。现在钱还没到位呢,我四处化缘,弄了点钱,可是也不够啊。我跟财政局祁局长催了好几次了,可他也为难,我都急死了。”

杨启才看了谭连民的着急样,杨启才还负责工程施工的,如果工程不能按时交工,他自己也没办法交待。杨启才抱怨说:“现在各站段的工资还都有缺口呢,提什么都行,就是别提钱,一提钱脑袋疼。财政局是不是想要点好处呀?”

“这个倒好说,只要他们让咱们工程别停下来,别说两万,三万也行呀。祁局长是咱们的铁哥们,上次还多亏了他,这是下面的人具体办,他不便干预。”

“老弟,你糊涂了吧,这种事还有明说的呀。你要明白,这是不能见阳光的,他这是暗示你给下面的人表示表示呢,不是说县官不如现管吗。”

杨启才这么一说,谭连民他一拍自己的脑门儿,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现在就跟他们联系,不行请他们先吃顿饭,只要他们张口就行。”

杨启才也笑了,“你看看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呀,有什么事别急,急也没用,你这是急昏了头了,怎么又提起吃饭的事,可别再蹈前辙。”

谭连民也笑了,两个人的矛盾就此全部化解了。

谭连民只是与财政局的具体负责员在一起吃顿饭,问题就解决了,其实人家并不是要你什么好处,只是觉得你认识了局长,没有把具体负责人当回事,祁一军刚当了局长,下面的并不买他的账,要知道这些“财神爷”,个个是手眼通天。

资金到位了,凌水车站的工地上又人头攒动起来,机器设备又轰鸣着运转起来了。施工单位昼夜兼程,要把耽误的时间赶回来,导致工程质量有所下降。

杨启才在凌水车站施工现场发现了这一问题,他去找杨斌。杨启才开门见山地对杨斌提出了自己发现的问题。杨斌说他也发现了,他已经告诉工人马上返工了。可是杨启才不同意返工,他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以后注意就行了。而杨斌的态度却很坚决。杨启才明白杨斌的意思,他也知道这个工程意味着什么,他对杨斌认真负责的态度,只能是无可奈何。

5

谭连民跟杨启才的矛盾虽然已经化解了,可是在关于新成立车务段的一些问题上毕竟还没有达成一致,这是谭连民的一块心病。上次去海边,谭连民觉得跟杨启才的关系已经非常融洽了,已经回到了他们以前做搭档时的状态,又找回了他们曾经的默契。于是谭连民趁热打铁,又来到杨启才的办公室,将自己的心里话全盘托出,“杨书记,咱们得赶快把班子成员定下来,这样咱们才能开展工作,路局给咱们这么短的时间,我们可得抓点紧了。”

杨启才看着谭连民那真诚的目光,他为自己对搭档的不信任而懊悔不已。

谭连民接着说:“陈英虽然还年轻,还欠缺工作经验。这次我想提拔陈英就是要锻炼她,增加她的经验积累,让她全面发挥能力,将来让她接班。”

“好吧。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任用年轻干部,你想在人事使用方面打破惯例,让年轻人有更大的发挥空间。”

杨启才跟谭连民意见达成了一致,这让谭连民心花怒放,这是他一直盼望的。

谭连民一时兴起,便口无遮拦,“从你被停止工作去办事处负责扒车站的施工工作,一直到现在又让咱俩在车务段做搭档,这是路局对你的有意而为之。”

“哦,你说来听听。”杨启才一直对自己到办事处的那段事情耿耿于怀,那是他最不开心的一段日子,不光是因为被撤职,还因为他跟自己多年的老搭档闹得不愉快。如今谭连民又提起那段事,这让杨启才有点感兴趣。

“我觉得王局长一开始让你去负责拆扒车站的工作,就是为了让你回来跟我继续搭档。”谭连民分析道:“让你去负责拆扒车站,那是为了让你对下面各车务段、各车站有个了解,是为推进合并站段后的车务系统的改革做的准备。”

杨启才听着频频点头,他问谭连民:“可是我在办事处的时候,跟王局长打听过他对我今后的工作安排,人家是顾左右而言他。”

“你怎么有点糊涂呀,领导怎么会轻意跟你说呢,这是对你的考验呀。”

杨启才恍然大悟,“你说的对,有首歌不是叫女孩的心思你别猜吗,我看这领导的心思你也别猜。”

他说完,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吴彩霞特意来到杨启才的办公室。

“老同学,当上车务段的书记就不理人家了,你的官威可不小哟。”吴彩霞有意让杨启才注意到自己。

杨启才正在看各站段上报的资产清查报告,听到吴彩霞的声音,他才从文件堆里探出头来,说:“是你呀,进来人也没注意,快坐吧。”

“站段合并完了,咱们凌水车务段的班子还没确定,你这个党委书记也给咱透露点内部消息呀。”这是吴彩霞来这的主要目的。

“什么内部消息呀,还在研究呢,还没有最后出台方案。车务段的班子成员要经过考核、选拔,最后竞聘上岗。”杨启才即不违反组织纪律,又不拨吴彩霞的面子,说得滴水不露又点到为止。

“我说老同学,你这人怎么变得这么快呀,才当几天书记,又开始跟我打官腔了。”吴彩霞不悦,“算了,我不说了,但到时候你可一定得帮我的忙呀。”

杨启才笑笑,没说什么,他知道面前这个女人功利心很强。

“老同学,要不是谭连民在背后搞鬼,今天的凌水车务段的段长应该是你呀,怎么也轮不到他谭连民。”吴彩霞又揭起了旧伤疤。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的工作安排是组织上安排的,并不是谁在背后搞鬼。”杨启才沉下了脸,严肃地说:“吴彩霞,以后说话要负责任。不管最后干部怎么安排,最后由局党委会研究决定,原则就是要能者上庸者下。你也是做了多年的领导,这点原则还是有的吧。”

“真是官升脾气长,当了几天的书记,怎么说变就变了呢。”吴彩霞见杨启才的态度如此坚决,自知找了个没趣,丢下一句话说,悻悻地离开了。

6

铁路局通知谭连民与杨启才,将新组建的凌水车务段搬入原铁路分局后楼。

这期间原所在各单位领导班子成员及各个科室,都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要进行班子人员的考核和竞聘,还要进行资产清查。谭连民和杨启才商量要快速着手组建车务段领导班子,这样才能保证车务段能够正常高效地运转。

班子的竞争上岗的方案出台了,办法是要求几个班子成员对岗位自报自评,进行述职,然后对竞争同一岗位人员进行互评,最后各单位的50多个班子成员按岗位来投票,按照得票多少来确定岗位人选。如此一来,可以让每个竞聘的人都充分展示自己的才能,可以杜绝走后门找关系,算是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班子的竞争上岗的办法,基本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在限定期限的第七天便张榜公布,并以公开通报形式下发到各站。

为了给竞聘增加点砝码,自然有不少领导打来电话找杨启才和谭连民两个人走关系。他们两个人事先已经有约定在先,无论谁来电话,都是口径一致,就是大家评选,决定权不在他们俩手里。如此一来,找关系的人也不好深说什么。

谭连民笑着对杨启才说:“杨书记,我这几天电话都要打爆了,经常是这个电话刚刚挂了,下一个电话就又打进来。”

杨启才也笑了,“我跟你也差不多,有不少都是以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领导,现在都主动给我打电话自报家门,弄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不还都是一个‘官’字儿给闹腾的嘛。”

“我上班那个时候工人干部也没有区别,社会紧着喊工人阶级必须领导一切,当时做技术工人感到无限光荣,现在时过境迁喽。”杨启才感叹着。

“现在什么事都要靠关系,这都成了惯例了,就说这次竞聘吧,你瞧瞧多少人来找咱们呀,可有一个人就没人替他说话。”谭连民想起了一个特殊的人。

“是陈英吧。我这里也没有一个人打电话替她找关系的。像这样没有背景的干部,还真的不多,我们用着省心。”

谭连民一个劲地点头,“就是就是。”

参加竞聘凌水车务段客运副段长岗位的共有7个人,陈英和吴彩霞都名列其中,这次竞聘,两个人真可谓是冤家路窄,又碰到了一起。在述职和竞岗演说结束后,7个人当中就有3个人自动放弃了竞岗,陈英和吴彩霞一直不相上下。

在互评和中层干部民意测验各个环节过后,各个岗位基本上剩下了2到3个不等的候选人,像纪委书记的岗位只有李春山一个人,很明显不用投票就可以直接当选。客运副段长一职,最后只有吴彩霞和陈英两个候选人。

谭连民看到大家都坐下来后,说:“那好,开会吧。通过两天来的竞岗环节后,大家进行了认真的酝酿,今天公布了每个岗位的候选人,希望大家要行使好自己的权力,投上庄严的一票。首先由杨书记做一下这次班子竞岗的动员。“

杨书记从选拔干部的标准上说起,从政治素质、思想觉悟、工作能力、业务水平等几个方面来衡量干部的标准,本着对同志负责的态度,进行公正的选举。

杨书记说话期间有意地环顾了整个会议室的干部,有踌躇满志的,有悲观失望的,有坐观渔火的,他接着说:“为了公正起见,我和谭段长不直接投票,而是负责监票,在选选票结果公示后,我们投下个人的选票,这不只是公正,也是体现我们两个人的公开和透明,我们把自己鲜明的立场公之于众,免得引起有些人的怀疑。”

他的这个提议,迎来了在场人员的热烈掌声。谭连民和杨启才开始发选票。

50多人的各单位班子成员对每个岗位进行了投票,随后开始唱票,是在一块黑板上写下每个岗位,下面是候选人的姓名,用正字来体现票数的多少。

其他的岗位几乎是一目了然,候选人之间票数相差很大,只有在客运副段长的岗位,陈英与吴彩霞的票数咬得很紧,最后两人仅差一票,吴彩霞领先。

谁的心里都清楚,吴彩霞私下里做了很多的工作,那些来自各站段的领导,大多都是老同志,与吴彩霞比较熟悉,难免有人情票和拉来的选票。而陈英则不然,选陈英的人大多是从她的述职报告,尤其是她的竞岗演讲上了解她这个人的能力和水平的,这样的结果就不足为奇了。最后剩下谭连民和杨启才两人投的票,人们已经不关心其他岗位上两个人的意见,所有的焦点集中在了陈英和吴彩霞的选票上,他们手里掌握着客运副段长至关重要的两票。

杨启才与谭连民两人谦让了一下,谭连民站起来,对着陈英意味深长地一笑,大步流星地走到小黑板前,拿起笔来毫不犹豫地投给了陈英。

这样一来,难题很明显地留给了杨启才,会场内雅雀无声,空气一时间都让人窒息喘不上气来,杨启才这一票将决定两个人的命运。吴彩霞把期待的目光投给了杨启才,杨启才并没有回敬给她,他走到了黑板前,大家都注视着杨启才拿笔的手将投向哪里。他只是片刻地迟疑,坚定地在陈英名字的下面划上了一道横。

大家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

杨启才也把票投给了陈英,既在一些人的意料之中,又在另外一些人的意料之外,这样才会引发大家热烈的反响。

吴彩霞颓丧地离开了会议室。

凌水车务段挂牌仪式是在向铁路局报送凌水车务段班子成员的第二天举行。原分局后楼张灯结彩,两块用鲜红的彩绸包裹下的凌水车务段党政巨幅牌匾。

杨启才主持了挂牌仪式,谭连民代表新组建的凌水车务段全体员工发言,他说成立凌水车务段,是铁路改革发展的需要,是铁路跨越式发展的需要,是铁路再次大提速的需要。发言结束后,由黄主任与谭连民杨启才一起揭牌剪彩。

霎时间,鞭炮齐鸣,锣鼓喧天,预示着凌水铁路的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谭连民和杨启才陪同黄士炜来到车务段的宽敞小会议室,黄士炜感慨万千,“我在分局当局长时,特意装修的第二会议室,主要是为了开机关各部室头头会议的,前楼的小会议室太小了,只能开常委会或党政联席会。这回好了,归你们了,你们这是不劳而获呀。”

谭连民说:“黄主任,你这是有先见之明,为我们栽树,让我们乘凉。”

“乘什么凉,你这是风凉,你看看这些站段,只要一上会,大小站段长一起哭穷。铁路局决策英明,没有给下面透露半点风声,撤分局合站段,冻结财务账户,进行资产清查。现在家底都抖出来了,全都富得冒油。”黄士炜忿忿地说。

杨启才接过话去,说:“黄主任,这更说明合并站段的必要性,过去多家管理,现在合为一家,不仅长远的意义,还有节省经费,资源整合的现实意义。”

黄士炜一摆手,不耐烦地说:“现实意义我已经看到了,就是你们这后院里六个站段摆放的车辆,我粗略地数了数,小车加上面包车,就有三十多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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