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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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铁路局的审计检查组一行五人下车后,直接来到了站长室,带队的审计部门负责人做了自我介绍,然后说明了财务例行检查的情况,又介绍了另外四个人的名字,说都是审计处的同志,他没有说明其中一人其实就是局纪委的。

谭连民觉得很意外,过去检查往往先通过分局主管部门后,由分局部门领导引导过来。

“我们就是搞突然袭击,进行财务的临时抽查。”负责人并没有回避问题,说得直截了当,“是不是你还对我们的身份表示怀疑呀,没关系,刚才下车,我已经向分局审计分处做了通报,他们一会儿也派人过来,协助我们审查。”

谭连民忙说:“上级领导检查我们的工作,当然是好事,这样可以督促我们的工作正规有序的发展,你们要查哪一个部分?”

“我们只查支出部分,多经的财务账也列入我们的检查,请你通知一下,我们分两组,分别去财务科和多经财务室。”

谭连民觉得蹊跷,他以为这又是吴彩霞搞的鬼,是为了那次市财政监察没有察出问题来,财务处又对他们进行了嘉奖,引起了吴彩霞的不满,才会直接捅到上边去了。谭连民有些把握,财务科刚刚接受了祁一军他们的检查,漏洞不大,但他还是想让于东他们有个准备,故意施了一个缓兵之计,说:“你们先坐着,我让办公室的同志给你们倒杯茶。”

负责人拦住谭连民,说:“我们时间很紧,谭站长,我希望现在工作就开始。”

谭连民没办法,只好带着几个人去了财务科,与于东见面后,留下三个人,负责人带着另外一人跟着谭连民又去了多经的财务室。

谭连民把这些人安顿后,准备跟杨启才碰一下情况,可是宣传助理告诉他,杨书记去分局开会去了,打他的手机,手机关机。

分局审计分处的人过来后,谭连民急于弄明白局审计处检查的目的,可他们也是一头雾水,说刚接到电话。谭连民认为他们是上下级,想通过他们打探一下。可是几个人过去后,看到来人忙得只是跟他们打声招呼,根本就插不上手。

忙到中午快吃饭时,几个人才来到站长室交换意见,负责人对车站的财务账目管理进行了肯定,还谈到地方财务监察的检查结果,说应该得到财务处的嘉奖。

谭连民听到这些话,放下心来,更加坚定了自己判断的准确性。

负责人接下来,提出了财务上存在的一些问题,谭连民和于东一项一项进行了说明和答复,其中就提到公款消费的问题,他们不是拿出一张单据,而是几张单据,其中就有杨启才去大富豪酒店的那一张,这没有引起谭连民的注意。

“不是我们重点要抓这个问题,而是最近铁路局党政工团共同下发的六条禁令,明确要求严禁用公款吃喝。”

谭连民猜不出人家就是冲着那天的喝酒的事来的,谭连民说:“我们以前确实存在吃喝问题,那次班子吃饭报销,已经做了纠正。其它的都是正常的经济往来,就说我们列入到了多经的账中那张消费最多的单据吧,那是杨书记请人家打假办,目的是要回被打假办没收的两台车。”

谭连民来了个实话实说,将那天的过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道出了一肚子的苦水,“你说我们基层单位难不难吧,上压下挤,办事不知怎么就那么难。”

那几个人却不为所动,又提了几条意见,检查结束了。

谭连民一看表,已经快到下午一点了,说过了饭时了,一起吃顿工作餐。可是审计负责人却看了一下手表,说正有一列返回客车进站,上车去吃饭。虽几经挽留,人家执意要走,谭连民等人一同把他们送上了车。从站台上下来,谭连民与分局审计分处的人一同到了站下的饭店吃午饭,席间审计分处的人也觉得奇怪,而谭连民却显得很乐观,他还在为挫败别人阴谋而沾沾自喜。

谭连民吃饭回来,杨启才等在他办公室的门前。杨启才跟开门后的谭连民一前一后进了屋,“我听说今天上午局审计处来检查了?”

谭连民拿出烟来,将烟盒递给了杨启才,杨启才摆着手,表示拒绝。

“给你打电话,想跟你沟通一下情况,他们突然检查,让咱们猝不及防,还好,没有查出什么实质性问题。”谭连民不以为然,边说着话,边点燃香烟。

杨启才却没有轻松下来,说:“我看这些人是来者不善啊。连民,你说这会不会是对那天的宴请来的?”

谭连民说:“那怎么可能啊。”

“今天上午分局组织工作会上还着重强调路局下发的‘六条禁令’,你说铁路局会不会拿我们来开刀呢?”杨启才忧心忡忡。

谭连民却充满了自信,开玩笑说:“咱们俩都是王局长的爱将,他哪里会因为这么一顿宴请撤了咱们,他能舍得吗。”

话虽然这么说,杨启才心里还是不踏实,对谭连民说的话生出了反感。那天谭连民不在场,人家事不关己,当然可以高高挂起了,那天的责任自然要落到自己身上。杨启才心情沉重地离开了站长办公室。

2

谭连民在站长室召集几个副站长和客运车间的几个领导研究如何应对十·一黄金周的一些突发事件,研究事故的防控预案。这时电话铃响了,谭连民正在讲话,陈英走到电话机前准备接电话,可她把手放了下来,示意谭连民来接。

谭连民看了一下电话的显示屏,看到是书记室的电话,他犹豫了一下,因为杨启才跟自己的办公室紧挨着,有什么事过来招呼一声,干嘛还要打电话呢。他接起电话,电话里传来杨启才的声音,“谭站长吗,你到我这里来一趟。”

“有事吗?我这里正在开会。”谭连民心里有些不耐烦。他们研究的预案,铁路局和分局都在等着要材料。

“是有事,你把那个会先放一下。”杨启才说完,放下了电话。

谭连民来到书记室,看到杨启才脸色灰暗地坐在办公桌后面,不似以前那样随便。谭连民感到有些奇怪,问:“杨书记,有什么事吧?”

杨启才没有回应他,而是将桌上的烟扔了过来。谭连民接过烟,他想这是杨启才用自己的方法,告诉他不能着急回去,自己点燃了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看着有些异样的杨启才,没有言语。杨启才一指桌上的报纸,谭连民用眼一扫,那是一份铁路局的报纸,但他还是没有搞明白杨启才的意思。

“怎么了?”谭连民问。

“人家把我们公款吃喝的事弄到报纸上去了。”杨启才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你说的是咱们宴请打假办那次?有那么严重?”谭连民说着话,拿起了那张报纸,他看到文章的头版头条以醒目的标题写着《这般宴请为哪般?》,在文章旁边同时发表了王志康局长的批示,下面还注有编者按文章。谭连民粗略地看了一遍,基本是那天的情况,都是杨启才的名字,而只字未提谭连民。

“你还看不出来,这里没有你什么事,就是为了抓我这个反面典型,看起来呀,我这次撤职恐怕是在劫难逃了。”杨启才发着牢骚。

“不能吧,为这么点事?要说责任,也应该在我身上,这属于行政范畴的事,虽然那天我没有出席,那不是我住进了医院吗?”

“人家就是为你留有情面,你没看到文章里写到以前这个单位就曾用公款挥霍,被有关部门处理过,说咱们不接受教训,还一而再,再而三违犯纪律,在路内路外造成极坏的影响,并且这次公款挥霍是在铁路局发布六条禁令后,是顶风违纪,人家能饶过我吗?”

“我得去路局解释一下,这个责任应该我担下来。”谭连民真诚地说。

杨启才对谭连民的真诚显得无动于衷,“不必了,那天你不是把整个事件说得很清楚了吗……”

“那只是个说明。”谭连民大惑不解,“我哪里想到这是为了调查需要哇,他们不过是问了一下情况,我也没当回事,只将那天的过程说了。”

“那几个人当中就有一个人是局纪委的,难道你不知道?”

谭连民知道杨启才一定误会了自己,“他们根本没有介绍谁是纪委的,说他们都是审纪处的,我也当回事,现在哪个单位不吃请,单凭纪委抓,抓得过来吗,以前也抓,哪次还不是水过地皮湿,走走形式,哪想他们还动了真格的了。”

“算了。”杨启才慵懒地说:“分局反映够快的了,刚才纪委方书记来过电话,分局党委让他们拿出一个处理意见,我跟他说了,为了杀鸡给猴看,就撤掉我。”

“那怎么行啊,要撤也应该先撤我,我去找他。”说着,谭连民激动地撞出门去,却他没有听到杨启才的阻拦,他心里很沮丧,杨启才一定对他非常不满。

回到办公室,屋里只剩下陈英一个人了。陈英看出了谭连民的脸色变化,小心翼翼地问道:“站长,杨书记找你有什么事?”

谭连民把局报曝光的事对陈英讲了,说他要去纪委一趟,陈英分析说:“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正像你说的,谁把这顿吃喝当回事呀。”

“你是说有人在捣鬼?”谭连民醒悟,“陈英,你到办公室安排一下预案材料上报的事,然后跟我去分局纪委走一趟。”

3

谭连民与陈英一同来到了分局纪委,见到了方副书记,屋里有人在汇报,方书记示意他们坐下来等一会。两个人说话的意思,谭连民与杨启才都听明白了,是为哪个人因纪检处分说情的,方书记回绝了他,简直是义正辞严。谭连民不由自主地与陈英对了一下目光,心里也没了底,不知道此行能否有结果。

“老谭,你是不是出事了?今天主动来我这里报到的。有事了来个电话就行,可以上门服务哇,何苦还要你们两个人亲自跑一趟。”方书记依然在开玩笑。

“老方,我们都快愁死了,你还开玩笑。”谭连民忍不住了,说。

方书记收敛了笑容,说:“不就是杨启才那件事吗?这个杨书记也真是的,出事时也不给我打个电话,今天局报登出来了,分局领导让我来处理,我打电话给杨启才,他将查他的那个人长相对我一说,我知道那个家伙是督察处的处长,他还查别人呢,他自己的两三套住宅还没有查他呢。”

谭连民将自己的疑虑对方书记讲了,主要是这里面是不是有其他的成份。方书记沉思了一会儿,拔通一个手机号码,对方接电话的显然是那个负责人,方书记先是跟他寒喧了一番,随后他说出车站的事,末了他说:“这不都是你们的打假办逼得人家走投无路,不请行吗,你们不查他们,竟查到我们这一段来了。”

电话里面是在向他说明其中的内情,方书记的表情严峻起来,不时的点头。

谭连民从方书记的表情中,已经猜测其中的奥妙。

方书记放下电话后,又在跟陈英开玩笑,“喝酒那天你没去吧?”

“人家是请打假办的人,与我没有关系,人家能带着我?活动多不方便啊。”

“小陈说话就是尖锐,把我们男人说成什么了。”方书记是故意回避话题。

几个人又说了些无聊的话题,明显在回避刚才的通话内容。谭连民见状,准备告辞,与陈英站了起来。方书记有些不自然,想了想才说:“我不应该说的,你们猜测得很准,人家早把你们盯上了。打假办那头后台很硬,魏市长亲自说话,还打出了一张硬牌,说纪委的车也有走私车,纪委一听,这是惹火烧身,不然的话,就不只是追究吃请的问题了,你们的车还将会被没收。”

“这是我的责任,怎么能让杨书记扛着这个雷,你们处理我吧,调查我时,我也没当成个事,我说的话倒成了他们的证言,我在杨书记那里有口难辩。”

“我跟你说实话吧,局报一出,分局常委们马上开了个会,我也列席了,决定先停止杨启才的工作,到分局报到,做出深刻检查,然后再做进一步处理。”

“这是行政上的事,人家杨书记是看我上不来,才替我去的,你们是想有个交待的话,那就处理我好了。”谭连民有些急了,说。

“你说王局长能不知道这是行政上的事吗,他是有意保护你才这样处理的,如果你承担这个责任,你们俩就可能全下来了。”方书记说着话,又去逗陈英,“那时候,你可就要党政一肩挑了。”

陈英脸红了,“方书记,你说得像是我故意捅出来的,我成了即得利益者了。”

方书记暗示道:“捅这事的人未见得有什么利益,不过是泄泄私愤。””

话说到这个份上,谭连民和陈英分别与方书记握手告别了。

谭连民家里这一段时间也不安稳,尽是些闹心的事。他的儿子中考没有考好,分数偏低,4课总分510分,而他的儿子考试成绩出来后,还没有达到300分。岳父看到外孙的成绩,认为是自己有病给拖累的,上了一股火,又住进了医院。

这个成绩根本进不了各高中的录取线,就连美其名曰择校费的”异价生”录取线也达不到,要去只能去民营的私立高中。

田小彤却不认可,她坚持要把儿子弄进一所像样的学校,谭连民没有时间去跑,田小彤找了市人事局当副局长的同学帮忙,想进入凌水高中。

副局长的意思是凌水高中不好办,不过师范大学附中也不差,而且还有回旋的余地。他说约校长出来吃顿饭,让谭连民坐陪,因为车站是窗口单位,跟校长可能有相互的利益在里面。田小彤很高兴,满口答应下来。

4

回来的路上,两人觉得这样一种结果将无法面对杨启才,看一看时间,已经下午3时多了,谭连民提议找了个站前的一个茶馆坐了下来。

陈英说:“杨书记这次成了受害者,恐怕你的责任是无法承担过来了。”

“要是我不住院,这件事也轮不到杨书记扛这个灾。我怕的是杨书记不一定能够理解。”谭连民心情很沉重,他告诫陈英,“这话千万不能跟其他人说呀””

“方书记怎么还开起我的玩笑来了,好像这个举报人是我似的。”

“方书记说你是这个事件的最大的受益人吗。”谭连民还想把方副书记的玩笑进行到底,可看到陈英一脸沮丧的表情,只好收敛了笑容,严肃地说:“这个举报人说不定还与吴彩霞有关,不然怎么就那么准,一下堵了个正着。”

“不会吧,如果真是吴站长的举报,那可是一步高招哇,可算是一石三鸟。一是打假办那些人,二是咱们车站,三还拉着市财政监察那些人一块儿下水。”

“这是怎么说的?怎么还扯到祁处长他们了,你说清楚点。”

“明的还像没有祁处长他们什么事,但暗的就是他去打假办疏通关系,也会在这次事件中暴露出来,好在杨书记他们机智说是请同学,市纪委督察处也没深究,不然的话,打假办那些人要是受到了处理,肯定不满祁处长,这样拔出萝卜带出泥来,市财政监察的财务检查让人就会觉得是弄虚作假的结果。”

陈英的推理让谭连民信服。谭连民说:“真是这样的,要么局审计处的人来时,我一下子想到了这次财务表彰的事上来了,哪里往杨书记他们宴请打假办的事上想啊。杨书记跟我说的时候,我也重视的不够,真是大意了。”

“谭站长,你说这会不会是李群把这件事透露出去的?”

谭连民一拍脑袋,说:“坏了,真还有可能,这小子头脑简单。”

“有时间,我去找李群了解一下,最近,我想让他回车间上班,这样可以缓和一下他的情绪,也是对他给咱们车站的一种回报,他一准会从心里感激你的。”

“你这个年轻人,怎么鬼点子这么多呀。”谭连民开玩笑,而后他又担心地问:“我们处分了他,这么短的时间就启用他,能行吗?”

“没关系,处分已经满三个月,现在正在暑运,这阶段客运车间还缺人,让他做个临时人员顶岗,不就解决了问题吗。”

谭连民认为可行,点了点头。这时谭连民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下手机显示,是田小彤的电话,马上打开了手机,站起来走到一边去接听。

田小彤告诉他,她那个人事局副局长的同学已经跟师大附中的校长联系好了,说晚上宴请那个周校长。谭连民一听宴请,心里就难受,不耐烦地说:“怎么还要宴请啊,现在纪委正在检查吃请违纪的事,你的那个老同学难道不知道?”

“人家这时候愿意出来不正说明人家诚心,人家都不怕,你怕啥?”

“我现在就在分局纪委,说明那天杨书记请客的事呢,你说我怕不怕?”

“是你儿子的事大,还是车站的事大?”田小彤那一面充满着火药味。

“车站的事这么忙,晚上都有铁路局的交班会,我怕脱不了身……”

“这是你儿子的大事,你考虑好去还是不去。”田小彤那面啪地一下关了机。

谭连民郁闷地把手机放在兜里,他看到坐在对面的陈英的眼神有些发呆,他顺着陈英的视线望过去,正有一个背影远去,他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熟悉,他想了一下,对陈英说:“刚才那个背影怎么有点像杨斌呢?”

陈英回过神来,故作轻松地掩饰道:“哪能是杨斌,我们是两口子,他的背影我咋还会看不出来?这个时间他也不能上这里来。”

谭连民一想也对,这个时间,又是这个地点,哪有这么巧的。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陈英心里知道,杨斌看到了他跟谭连民在一起,凭他的小心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两人一直以来也没有和好,自陈英当上这个副站长后,两人的矛盾愈发加剧,陈英仍旧在母亲家里住。陈英与谭连民在茶馆里说话,偏偏让去凌水站现场测量的杨斌看到了。这一段时间杨斌一直在车站的现场,有时经不住现场的酷热,花上钱,也到这个茶馆里来乘凉,这里有品味,主要是有空调,他会优哉游哉地喝杯茶,然后再到车站广场去测量,茶馆的老板也认识了这个设计院的年轻人。

杨斌坐在那里喝着茶,看到谭连民和陈英走了进来,他哪里会想到能在这里遇到陈英跟谭连民在一起喝茶,这个时间正是车站工作最紧的时候,而这两个人却在这里享轻闲,把猜疑和以前那些传闻联系在一起,他误认为这是两人在偷偷的约会。他怒从心头起,后来他压住了火气,想抓住两人亲热的直接证据,他耐得住性子从屏风缝隙里观察着两人的举动。谭连民站起接手机时,踱步到了这一面,杨斌误以为谭连民看到了他,忙着站起来离去,这样他留下了一个背影。

回到现场,杨斌前思后想,最后决定给陈英打了个电话,约陈英晚上回家,要对两个人的事作个了断。陈英认为这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只是说:“那好吧。”

晚上,两人见了面,杨斌阴沉地说:“陈英,你另有新欢,另攀高枝了,你还要我恭喜你吗,如今你傍上了站长了,可以大鹏展翅,一路高升了。”

陈英怒不可遏,“杨斌,你不要胡说八道,看到我跟站长在茶馆里谈工作就浮想联翩,搬弄是非。”

“什么叫茶馆,茶馆就是为你们这样男盗女娼的人提供方便的地方。”杨斌信口开河,话不择言。

“无耻!”陈英激动地打了杨斌一个耳光。

这个耳光激怒了杨斌,彻底催毁了杨斌自尊的心理防线,他动手与陈英撕扯了起来,待陈英挣脱出来,跑出门去时,陈英的脸上出现撕扯时留下的几道淤痕。

5

黄士炜亲自到车站宣布对杨启才的处理决定。谭连民集中党政班子所有人员到了小会议室,当时只缺陈英,陈英来电话说有要紧事,需要请假。

纪委的方副书记宣布分局党委和纪委的决定,暂时停止杨启才的工作,戒免一个月,即日起到分局等待工作分配。然后,黄士炜做了重要讲话。他讲了一个多小时,他对杨启才这次处理的必要性,对铁路局的六条禁令严肃性,对整纪煞风的重要性进行了深刻的阐述。可是从话里话外谁都听得出来,他说得不管怎么严厉,却没有谈到要免去杨启才的书记职务的意思。

会后,杨启才跟着分局来的领导一起离开了车站,杨启才走前,对班子成员开玩笑说他这是被“双规”了。

因为陈英没有来,会后谭连民有意识地到客运车间来转一转,当走到客运站长办公室门口时,看到门敞开着,他意外发现陈英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谭连民走了进去,奇怪地问:“你不是说有要紧事参加不了会议吗?”

“是,办完了,我就回来了。”陈英淡淡地回答道。

谭连民随即把黄士炜来宣布杨启才的处理进行了传达。当谭连民站起来准备离开时,发现陈英左脸上一大块紫青的淤血,刚才进屋由于阳光的作用,他没有发现,他关切地问道:“你的脸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陈英苦笑笑,说:“骑自行车摔的。”

谭连民说:“你怎么也不知道注意点安全。”

田小彤在那个晚上与附中的周校长聚会跟谭连民憋了一股火,人事局副局长张罗的见面,因为谭连民的没有来参加显得冷冷清清,田小彤没有说谭连民临时有事脱不了身,这样才把几个人聚在一起。

酒店的档次和菜肴的标准都是一流,却不能打动几个人的心情,校长和副局长的身份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几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酒水并不见有多大的进度。周校长说到自己的难处,各路领导在这个时候都来搞关系,平衡这些人的关系显得尤为重要,弄不好就会得罪地方政府,很多衙门口会找到学校来挑毛病。他说到去年市中直企业财政监察处就罚了他们的款。

“你说的是祁处长那个处吧?”田小彤笑着说:“祁处长前不久刚查过我家老谭那里的账,结果还可以,没罚他们,铁路局还专门表彰了车站。他跟我们家的老谭还有交情,可以说是生死之交。”

田小彤把车站怎么处分祁一军的外甥,后来两人如何喝酒,喝得谭连民险些丧命的过程讲了一遍,周校长饶有兴趣地听着,不时还笑一笑。

“这个祁处长还挺讲感情的,这么的吧,你让你们家的谭站长帮我联系一下,由我来做东,与这个祁处长建立睦邻友好关系,你看怎么样?”周校长含笑地说。

“周校长,你说话这么幽默,谭连民怎么还成了我们家的站长了。”田小彤边说边笑,“行,我跟老谭说一下,我看应该问题不大。”

这时人事局副局长手机响了起来,他边接手机,边朝包厢门外走去,经过田小彤身边时,他做了个暗示,田小彤心领神会,知道这是留给两人沟通的机会。

田小彤忙从衣兜里掏出准备好的一个澎胀的信封,对周校长说:“周校长,我知道现在办啥事都不容易,需要到各方面去疏通,这只是一点小意思。”

周校长拦住田小彤递过来的信封,态度很坚决。看到周校长的坚决,田小彤感到十分的尴尬,不知怎么收拾这个局面。

“你还是赶紧把这个意思放回兜里去吧,一会儿,你的那个老同学进来看到了不好,好像我就是这种人似的。”

听到周校长这么一说,田小彤只好放了回去。等人事局副局长进来后,周校长表情复杂地说:“看起来,这位谭大站长架子很大,是不准备接见我们了,现在咱们也酒足饭饱了,就此散伙吧。”

田小彤心里不是滋味,五味俱全,忙说:“再等一会儿吧,我给谭连民打了电话了,他说铁路局的交班会马上结束,这就过来。”

“我还有些事也要去办,我跟老谭一样啊,都是官身不由己呀。”周校长说着,站起身来,对副局长说:“你是不是跟我一个车走哇,咱们可是同道哇。”

周校长拒人于千里之外,让田小彤无法再挽留,几个人走到酒店大厅里,酒店的经理迎了上来,看来与周校长非常熟,周校长说:“这顿饭钱,我来签单。”

田小彤忙着上前阻止,“那怎么能行啊,说好了今天是我请客吗。”

周校长含着笑,“这不是小瞧我吗,我很想认识谭站长,这顿饭理应我来请。”

田小彤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老同学,可他表情却显得有些含糊不清,趁着田小彤还在从兜里往外掏钱的间隙,周校长接过经理递过的笔和账单,随手写下了个周字,结束了整个的宴请过程。

田小彤万分沮丧,认为儿子去附中的事泡了汤。

6

杨斌一气之下去找田小彤,当走进了田小彤的办公室,又不知从何说起了。

田小彤以前见过杨斌,杨斌跟陈英曾去过谭连民的家。田小彤看到杨斌红胀的脸,这与以前见到的那张白净的脸的印象有所不同,杨斌的神情令田小彤猜疑,她搞不清杨斌突然造访的目的,她没有想到这次谈话针对的是谭连民。

“你知道你家的谭连民与陈英的关系吗?”杨斌憋了半天,还是选择了开门见山。“你没感到他们俩有些不正常吗?”

“不正常?”田小彤很快明白了杨斌找她谈话的目的了。

“陈英已经喜欢上了谭站长了,这一点你没看出来吗?”

“能吗?他们的年龄……差得那么大,又是领导又是同志的。”

“现在议论,你没有听到吗?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

“你是看到了什么了?看到他们做什么?”田小彤一改波澜不惊,发问道。

“当然,是看到了……但不是你想的那种……”田小彤发问突如其来,杨斌缺乏足够的认识,说出的话来吞吞吐吐。

杨斌就把那天他看到两人在茶馆的事告诉了田小彤。

“嗨,两人谈工作怕别人打搅,躲着人嘛,这有什么奇怪的,何况那里又在车站广场上,要是有什么的话,谁会选择那个地点,杨斌,你这个年轻人,有点太多虑了。”田小彤说得有些慵赖,随后,她又劝解安慰杨斌,两人生活在一起,要多理解,多支持,别太小心眼了。

送走了杨斌,田小彤却是心绪难平,虽然她嘴上劝着杨斌,可心里却像吞下了一只苍蝇,让她难受。她认真地核计了杨斌说的那天谭连民和陈英在茶馆的时间,正是她打电话的时间,也正是她在为孩子的事奔走的时候,可谭连民却撒谎说自己在分局纪委,有闲情逸致与陈英喝茶聊天,这样一来,她的心情更加恶劣,逐渐膨胀。她感到了身上的燥热,汗水粘上了她的内衣。

这种怒火一直延伸到了家里,与谭连民重燃起战火。田小彤并没有拿杨斌说的那些猜测当成打架的理由,而是那天没有参加对周校长宴请,两人愈吵愈厉害,气得谭连民又搬到到单位去住了。

与谭连民有着相同境遇的陈英,在娘家住了一段时间后,父母听到了一些议论,天天做陈英的工作,还打电话跟杨斌交流,可是杨斌放不下这个面子,扬言说陈英如果一天不辞去这个副站长职务,他就一天不向陈英妥协。

看到父母为她操心,陈英有些于心不忍,撒谎说她已经与杨斌谈了,已经重归于好,那天他收拾了在父母家里的东西,说回家去住了。父母看着她高高兴兴坐上了出租车,出租车在陈英引导下拐到车站,她也住进了车站的办公室。

陈英的父母也感到有些不对劲,打电话给杨斌,才知道陈英并没有回家,而是住进了办公室,陈英母亲觉得自己把事情说露了,便替女儿解释说这是工作忙的缘故。而杨斌气愤地说:“她工作忙?忙得连家都回不来?你说那么多对她的议论,她这么往单位一住,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谭连民对陈英搬到单位来住有些不理解,心里不免忐忑。他找机会问陈英。陈英抿嘴一笑,说:“你又何必担心别人说什么,我这样做就是给那些绕舌的人尽情发挥的机会。”

谭连民心领神会,理解了她深刻的用意。

这期间,凌水站的客运量骤增。谭连民和陈英正好可以天天组织旅客上下车,检查督促各类安全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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