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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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谭连民被送进了市中心医院。

谭连民喝过酒后,趴在了酒桌上,含糊地说了句:“你说话要算数哇。”

祁一军在谭连民肩上拍了两下,摇晃着站了起来,招呼着还在兴头上的部下们,那些人一看过来搀扶祁一军。祁一军向走上前来的杨启才告辞,带着一行人走出了酒店。送走了祁一军,看到谭连民人事不醒,常宝学叫了几声,没得到谭连民的回应。杨启才没有片刻犹豫,当机立断,让常宝学马上打120。

常宝学有些不解地问:“咱们打个出租车直接去铁路医院不就行了。”

“你怎么没明白我的意思,到了要属地化的铁路医院,谁不认识谭站长啊。”

常宝学清楚了杨启才的用意,打了120急救中心,还急中生智地说明了一个距离酒店不远的预定地点。

杨启才先是让于东打发走财务科的几个人,关照于东一定要他们一定保密。

当120急救车鸣着笛声赶到时,杨启才等人扶着谭连民已经等在那里了。

医护人员问清谭连民的症状,上车后马上采取了抢救措施,心电图显示心跳急剧加快,医生说:“这个人可能要有生命危险。”

于东嚷着,“什么?什么?喝酒还能喝出生命危险来吗?”

大夫很冷静地说:“怎么不能,我建议你们赶快通知他的家属。”

杨启才想了想,先是让车停下了鸣笛声,然后拨通了谭连民家的电话,半天,田小彤才接起电话。

“田小彤,我是杨启才。”

“杨书记啊。”田小彤马上换了另一种口吻,“杨书记,这么晚了打电话,有事吗?哎,对了,不是说你们请市里财务监察那些人吗。”

“唔,是,我跟谭连民在一起呢,谭连民出了点状况,他喝酒喝得有点多。”

谭连民应酬时喝多了是经常的事,田小彤并没有当成一回事,她还笑了,说:“喝多了,把他送回来吧。”

杨启才婉转地说:“喝了那么多的酒,他又吐又拉的,还不闹人?我把他送到医院去,给他洗洗肠,让他缓解一下,再回家。”

田小彤听着还笑了起来,“多亏杨书记想得那么周到,麻烦你们了,你的身体还那么不好,这么着吧,我现在过去替换你。”

“你还过来呀,没事,有我在这里陪着哪。”

“你跟谭连民都是大忙人,谭连民这个样子明天肯定上不了班,明天还有一大摊子事不还得你帮着他处理嘛。”

杨启才说:“那也行,你到市中心医院吧。”

“市中心医院?”田小彤有些怀疑,“怎么没有去铁路医院啊?”

“唔,我们去的那家酒店,离市中心医院近,直接走过来了。”

杨启才放下电话,急救车已经驶进了市中心医院大楼门前,大家忙碌着抬下谭连民,大夫发现心电图骤然划成了一条横线,她连忙用拳击打着谭连民的胸部,几个人迅速地将谭连民放到担架上,向着抢救室一路小跑进去,几个人在抢救大夫的推搡下,出了抢救室,从窗口上看到里面的大夫紧张地做着人工呼吸,还有人把电击的设备拿了出来。几个人意识到了事态的严峻,于东说话都带着哭腔,“谭站长为了那几十万,这不是拿命跟人家赌吗。”

杨启才及时制止于东,说:“田小彤过来时,咱们可千万不能这么说。”

杨启才安排常宝学去大门口接田小彤,不一会儿,常宝学陪着田小彤走了进来,看到于东也在那里,田小彤有些警觉,说:“谭连民很严重吗?”

“不过是酒精中毒,洗洗肠就好了。”杨启才笑着将身体横在抢救室的门前,常宝学和于东也理解了杨启才的用意,围着田小彤说笑,来缓解紧张的形势。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后,大夫走出来,说:“谁是病人家属?”

田小彤应着过去了。

“病人现在情况已经基本缓解了,但仍没有摆脱生命危险,他还要留在抢救室进一步观察,你们不要离开,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地通报。”

大夫转身又回到抢救室,田小彤却木木地站在那里,半晌才说:“喝酒咋还能喝出人命来了。”

杨启才忙了大半夜,后来听到谭连民稳定的消息,几个人将谭连民移到了独立特护病房,天快亮时,他才在几个人的劝说下,离开了医院。走前,他还关照常宝学和于东两人一定处理好医院方面的事情,他直接回到了车站办公室,在值班用的床上眯了一会儿。人们陆续上班了,他洗了把脸,把门打开,这样可以看到和听到去站长室办事的人。

上午,分局人事处干部部打来电话,他们说马上到车站,来宣布对陈英的任命。说过后,对方问谭连民怎么不在办公室,而且手机也没有开。

杨启才撒谎说谭连民去了铁道部,办点事,他说得有些隐晦。

“不向领导请假,那可是违纪行为啊。”

铁路内部有规定,站段一级领导要二十四小时开机,每天还有交班制度,如果出门在外必须亲自跟分局长请假,不然便视为违纪。

杨启才找到了陈英,告诉了分局领导过来宣布任命,并偷偷地通报了谭连民头昨晚喝酒住院的情况。两人正说着话,分局党委副书记带着人事处长走了进来,从与陈英的个人谈话,到召集班子成员宣布任命,没用半个小时,刨去了很多繁琐的过程,整个工作十分的简捷。陈英副站长的任命早在人们意料当中,可意料之外的是同时宣布她为站党委委员,并说要在下一届党代会选举中,得到确认。

2

谭连民一躺三天,等他醒来时,感觉眼睛被什么刺了一下,睁开了眼睛,他感到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脑袋也胀痛得利害。他想用手来按一下头,结果手背上刺痛了一下。这时听到有人喊:“连民。”

“谭站长醒了。”

谭连民醒来见常宝学在身边,顾不上与田小彤说话,先问扣车事怎么样了。常宝学说祁处长说话算数,他还真把车的事通融了,只是打假办要罚三万元。

谭连民如释重负,说这个酒喝得值,三万还能接受。常宝学告诉谭连民,杨书记今天晚上要宴请打假办的。

说话间,医生护士走进来一大帮,围着他询问情况。谭连民问大夫还要住几天。医生说:“再观察几天,没啥大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谭连民说:“一个喝酒喝的,能有啥大问题,酒醒了不就好了。”

医生笑了,“酒醒了等于没啥事了?前天晚上送你来的时候可是非常危险,酒精已经刺激你的心律过速,如果再晚送进来一会儿,你可能心停猝死。”

常宝学插话说:“那天抢救你连电击都用上了。”

谭连民用怀疑目光问医生,“这是真的?”

医生笑而不语,用手按了一下谭连民的胸部,谭连民马上感到胸部有种灼痛感,痛得叫了一声。医生说:“信了吧?”

医生笑着走出了屋门。

“这些大夫护士我咋都不认识呢,干诊室的大夫护士人都换了?”谭连民说。

田小彤接上话说:“你不熟悉就对了,这是市中心医院。”

谭连民不解地问:“干嘛到市医院来?这不是又要花上一笔钱。”

常宝学说:“这是书记的意见,不熟悉才好呢,不然的话,到了铁路医院,还不因为你喝酒差一点喝死闹得满城风雨呀。”

谭连民心里佩服他的这个搭档有心计。常宝学又说:“你现在与外界隔离开了,杨书记在酒店就强调了纪律,不让大家传播。让你好好休息一下,避避风头。”

“避啥风头?”谭连民问。

常宝学回答说:“站长忘了吧,今天正是开资的日子。”

谭连民一拍脑袋,“我咋忘了呢,前天算过来,今天是开资日子。工资款我说去借,我还没去呢,就躺这里来了。”

“书记与财务科长已经去借了一笔了,加上多经账上还有一笔积累,先给退离休的职工开资,在职职工已经通知先缓一缓。”

谭连民担心地说:“这是车站有始以来第一次开不出资来,也真够书记受的。”

“你醒之前书记打来电话,问你的情况呢,说他先过不来了,他正为工资的事做解释工作哪,人家说你躲起来了。书记说你跑着借钱发工资呢。”

谭连民若有所思地说:“明天无论如何也得出院,不能让书记一个人顶着。”

车站这次财务检查没有被罚款的消息传到了分局财务分处,这应该是各站段过去从没有过的事,只要这些财务大员们一出手,哪怕形式一下意思一下,也要罚个十万八万的,车站这回可是露了把脸。

吴彩霞感到不可思议,这次检查摆明了鸡蛋里头挑骨头,怎么会找不到一点的纰漏。她给李群打了个电话,想问明情况。李群原原本本地将陈英如何找到他,谭连民跟他怎么谈的都对吴彩霞描述了一遍。

吴彩霞一听,气得咬牙切齿,说:“李群,你说你这个人啊,这不是拿你当羊肉涮了吗,你中了他们的诡计了,他们隐瞒财务上存在的问题,这是犯罪,他们还要把你姨夫拉下了水。”

李群慌了,说:“吴站长,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吧。”

“怎么不严重?你还太年轻啊,他们肯定是给你姨夫贿赂了,不然你姨夫怎么会把这么大的事情压下来了呢。”

“不会吧,我姨夫充其量跟他们喝顿大酒而已,而且还是在财务检查以后喝的,我姨夫说谭连民这个人很够意思,两人都交上朋友了。”

“朋友?那是谭连民利用你姨夫达到他的目的。这我不该跟你说,我与谭连民共事这么长时间,难道我还不了解他吗,他不是利用老岳父这层关系,能当上这个站长吗?现在岳父没什么用处了,就跟老婆闹事,你说这种人,你姨夫能跟他交往吗,到时候他该翻脸不认人了。”吴彩霞挑拨离间。

李群头脑简单,哪经得起吴彩霞的巧舌如簧的鼓动,说:“看来我是上当了,我姨夫答应他们打通打假办的环节呢,吴站长,我跟姨夫去说,不让他帮忙啊。”

“那哪来得急呀,现在你姨夫早跟人家说完了。”

“那可咋办呀。”

吴彩霞盘算着办法,嘴上却说:“咋办?咱们只能吃哑巴亏了。”

吴彩霞深知祁一军的能量,本来这车没有多大问题,只要祁一军出面,对方不可能不给面子。吴彩霞为了泄私愤,才让丈夫放风到打假办,没收了车站的两台车,可是没有想到这件事却让祁一军轻而易举帮助摆平了,她哪里肯死心哪。

3

谭连民住院,车站开了锅,当月的工资款没有着落。杨启才不想给正在住院的谭连民添堵,只好自己带着于东跑上跑下,忙里忙外,分局财务分处处长说现在各单位的拨款都没有到位,哪个单位都在等米下锅。

杨启才忙跟人家解释,“你们拨款不到位,上半年几个月的工资都是用多经的收入款补上的,现在凑出来的钱,勉强给那些退离休职工开资。”

对方并不买他的账。从分局出来,他们又去了银行借钱,求爷爷告奶奶地一说,几家银行却都在推托,说过几天再说。气得于东出来后一个劲的骂娘,“他妈的,原本他们拉账户时,跟咱们磕头作揖,咱也帮过他们的忙,反过来,他们就不讲情面了,看下回他们求我买票时,我怎么对待他们这种人。”

“于东,别跟他们计较了,记住他们就行了。”杨启才说话间,手机响了起来,接通后,李春山对他说两台车从打假办开回来了。他高兴地说:“太好了!”

李春山又跟他说:“晚上我跟打假办的人定好了,在市内最大的富豪酒店宴请他们一顿,书记,你可要参加呀。”

杨启才迟疑了一下,“你代表我和谭站长负责招待一下得了。”

“这不好吧,谭站长不在,你又不参加,那显得咱们车站对人家多不重视呀,你的身体不好,也没有什么人会跟你攀比,酒我可以替你代劳。”

杨启才不只是考虑到身体,眼下的这些事乱七八糟,工资款这一块还没理出个头绪来呢,但听到李春山这么说,他虽满心不愿意,要是真不出席,确实会让打假办的人有想法,所以他也只能应承了下来。

陈英手捧鲜花走了进病房,今天她有种特殊的打扮,她将一头秀发打成了一个发鬏,身穿一件粉色的套裙,脸上呈现出明艳亮丽的色彩。陈英走进来,谭连民愣怔了一下,因为平时谭连民看到的陈英,总是穿着路服或是职业装,她突然穿起时装,加之窗口照射进来的光线影响,让他有些不太适应。

常宝学对谭连民说:“站长,你是在医院住了几日,世上已是几个春秋了。分局来车站正式宣布了,陈英已是车站党委委员、副站长了,并且是协助你工作。”

“祝贺你!”谭连民十分兴奋。

常宝学接着说:“吴彩霞调去了分局职教分处当副处长了。吴彩霞调动虽然是平级调动,但调到职教分处实际上是有职无权了。”

谭连民只是笑了一笑。他将陈英介绍给了旁边站立的妻子,妻子有些冷淡地对陈英点了点头,陈英也显出了尴尬,手足无措地叫了声:“嫂子。”

“这几天,因为人事变动,我与吴站长交接的事也多,今天才抽出时间,忙着跑来了。”陈英看到田小彤目光异样,故意岔开话题,简单地询问了谭连民的病情后,就告辞了,“这两天单位很乱,杨书记到处跑工资,我还要抓紧回去,你就安心养几天吧。”

谭连民关心地说:“陈英,刚当这个副站长,工作一定很紧张,要注意身体。”

常宝学借送陈英的机会,两人一同走出门去。

见陈英两人走出门后,田小彤醋意十足地说:“你咋那么关心人家呀,还让人家注意身体,我跟你过这么多年,你怎么就很少关心我呀。”

谭连民说:“咱们不是老夫老妻的了吗,哪来那么多的俗套。”

“就是说陈英比我年轻,就该关心呗。”

“你怎么就那么复杂呢,你把人家看成什么了,我们都是工作关系。”

这时常宝学走进来,屋里突然间就沉静了下来,两个人顾及到影响,不想让别人听到他们的吵架。

4

晚上,杨启才和李春山在最好的那家富豪大酒店办的酒席,气氛十分热烈,刚开始时,大家彼此之间还有些节制,李春山说杨启才身体情况,打假办的人还都很理解地让杨书记自便,吃喝得差不多了,酒精作用把人的情绪激发起来了,那几个打假办的人也不管杨启才的身体状况,坚持让杨启才跟他们喝几杯。

李春山已经喝得面红耳赤,早已顾不上杨启才了。杨启才推辞不过去,强挺着跟他们喝了几杯啤酒,可是打假办的领导却说他在装像,不够哥们。

正在吵嚷间,门被服务员打开了,几个面目生硬的人出现在了门口。

其中一个负责的人说:“对不起各位,我们接到了举报说,这里有市里机关工作人员在接受吃请,请各位出示个人的证件。”

“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什么事都要管啊。”李春山舌头已经发硬了。

“我们是纪检委的督察处的,市里已经下文要求机关公务员严禁在大型酒店参加各种吃请,我们是历行检查。”

“你们又不是警察,没有执法权。”李春山对着那个人说。

“这是市里的规定,我们有权检查机关工作人员,请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

李春山来了横劲,“我不是你们的机关工作人员,你们管不到我。”

“为证实你不是机关工作人员,请出示你的证件。”

“凭什么让你看证件,你是干嘛吃的。”李春山说话有些口无遮掩了。

杨启才看到事情闹到了僵化的程度,马上走过去制止李春山,说:“同志,他有点喝多了,对不起啊,我是凌水车站的。”

说着话,杨启才拿出工作证来,主动送给了对方,那个人看了证件后,说:“杨书记,不好意思,你们车站怎么到这么大的酒店来宴请啊?”

杨启才笑着打哈哈,说:“这都是李书记个人掏腰包请他的老同学们,想摆点阔,炫耀一下,春山,你耍什么呀,这还都是你们一个系统的。”

李春山听懂了杨启才话里的意思,酒也醒了一半,知道不能暴露打假办人的身份,把责任揽了过来,说:“我是车站的纪委书记,这些都是我的同学。”

“你也是个纪委的领导,怎么不注意个人的形象。”那个人批评道。

“我不是喝多了吗,再就是我们以为个人吃请,哪里会有人干预。”

那个人说:“请同学找一些便宜的饭店,干嘛要到这种高级的酒店来吃。”

杨启才急中生智,说:“嗨,这个饭店的老板是我知青点的朋友,收费按低标准,与其它那些中档饭店的价格相差无几。”

那个负责人把杨启才证件上的情况记到他们的记录本上,说:“我们也是例行公事,只要有人举报,我们就得来检查。打扰各位了,你们接着吃吧。”

几个人关上门走了。刚才的热烈气氛一下子滑入了低谷,杨启才为了打破这种局面,端起酒杯,说:“刚才只是虚惊了一场,没事了,咱们接着喝。”

杨启才喝下了一杯酒,也没有调动起打假办人的情绪,打假办的领导说:“肯定是我们得罪的人举报的。多谢杨书记挺身而出,没把我们递出去。”

打假办的领导说着谢谢,喝下了手中的酒。

打假办的领导严肃地说:“市里纪委下发过文件,对这种吃请的违纪行为处理十分的严厉,有好几个政府人员因为这把公务员都弄丢了。”

有了这么一个插曲,酒喝得没什么味道了,只好草草收了兵。

回来的路上,李春山还在为打假办的人侥幸,说:“杨书记,你说那个举报打假办的人没有得逞,现在不定咋郁闷哪。”

杨启才心里却不轻松,若有所失地说:“要是举报的是打假办的人就好了。”

杨启才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这一切确实都是吴彩霞暗中操作的结果,她丈夫在市府办公厅的权力,从打假办得到信息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他了解到车站宴请打假办的具体时间,向市纪检委的领导反映,督察处一去便逮个正着。

吴彩霞的作法可以说是一箭双雕,借用纪委检查打假办与车站吃喝的事,可以证明车站贿赂打假办,买车出现的问题也就会暴露出来,车站领导也会因此受到处分,搞不好谭连民被撤职,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谭连民住院,逃过这一劫,而杨启才成了这次阴谋的牺牲品。

马上临近开资的日期了,而工资的款源仍旧没有着落,万般无奈,于东偷偷地跑到医院来找谭连民商量对策。

谭连民打着吊瓶,身体依然虚弱,看到于东进来,马上意识到他的到来与工资有关,说:“于东,是不是到现在工资还开不了哇?你也别跟我绕弯子了。”

于东觉得没有瞒下去的必要,实话实说:“退休那部分工资还能筹到,但一线职工这部分可能出现问题。”

“那怎么能行,这样人心浮动,会直接影响安全生产。”谭连民知道孰重孰轻,他想了一下,说:“祁处长找过你了吗?”

“他疏通打假办时给我打过电话,说你的手机没开。问你的情况,是不是喝多了,我没有说你住院,只说你出门去了北京。”

“那好,我现在打电话给他,让他找银行的领导借款。”谭连民说着话,打了电话,把自己喝酒住院的事告诉给了祁一军。

祁一军感到很内疚,他没有想到拼酒,拼得谭连民差点丢了命,他激动地说:“咱们俩这是生死之交哇,你有什么事,只要吩咐一声,我会照办执行。”

“大哥,别说那种话,你不是要折杀小老弟吗。”谭连民话头一转,说:“我现在病床上,还真有个大事需要大哥帮着办哪。”

谭连民把车站财务困难情况讲了一遍,求祁一军帮忙借款。

祁一军没有丝毫犹豫,马上答应了下来。不大工夫,祁一军来了电话,告诉银行的事已经解决了,银行行长答应了借款,因为数量的原因,一定要谭连民亲自去银行借款签字,说这是制度,还有一层原因,就是他曾拒绝过杨启才不好说话。祁一军担心谭连民的身体,能不能过去。谭连民说身体早康复了,只是赖在医院里躲这笔工资债呢。撂下手机,谭连民高兴地说:“明天我就出院。”

5

第二天,谭连民身体还有些虚脱,但是坚持要出院。医生见他执意要走,也只好说,要是出了问题与医院无关,给他办理了出院手续。谭连民与常宝学两个人打出租车先是去了银行,随后一起回到了车站。

一进办公楼,人们见了谭连民都有些异样,由于车站的人较多,还有倒班的,所以要用三天的时间来开工资。有岁数大一点的职工胆大地问他钱是否借来了。成堆的退离休的老职工,在他经过时故意放高了声音给他听,说:“自打上班给小日本干开始,也没听说过车站开不出资来。好端端的车站让人干成这模样了。”

谭连民听到后,觉得心堵,但不想与他辩驳,长期在计划经济体制下的铁路职工,对这种市场经济的运作没有一点的承受力,他们发发怨气是可以理解的。

到了书记办公室,见屋里围了一圈人,书记正安排着什么工作。

杨启才一见谭连民,他忙打发走那些人,关上门才对谭连民说:“老谭,你怎么不多在医院住上两天,好好养一养。”

谭连民认真地说:“老杨,我真的好了。刚才我到了银行,已经跟行长说好了,他答应先借钱给我们开资。于东已经去取钱了,估计这阵子也该回来了。”

谭连民惦记着车的事,问了一下昨天请打假办的情况。杨启才叹了一口气,说:“车这几天内就能弄回来了续。这事成了,但搞不好还要出个纪律的问题。”

谭连民忙问:“什么问题?”

杨启才将头天晚上遇到纪检的过程跟谭连民介绍了一遍。谭连民觉得这件事有点小题大做了,“铁路警察各管一段,不过是走走形式,恐怕没那么严重吧。”

“但愿如此。”

楼上出现了嘈杂的人声,谭连民说:“这肯定是于东他们给职工开资了。”

两个人上了四楼,许多职工见到他俩都眉开眼笑,看到职工的喜悦神情,两个人的内心又增添了几分沉重。财务科挤满了开资的职工,见到站长书记来了,自动让开一条道,让他俩走了进去。

于东忙得满头是汗,看到站长书记后放下手中的活,走了过来。

“你忙你的,我们俩只是来看一看。”谭连民边说边与杨启才、于东走进里间,里间没有人,屋里是一些保险柜,用来装财务档案的。

“我有事要向你们汇报。”于东说:“铁路局财务处的领导今天下午要到车站来表彰这次财务大检查的成绩。”

“哪次财务大检查?”谭连民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祁处长来的这一次啊。财务处的领导说,财政监察对整个铁路局的财务的全面检查很少有一分钱不扣的,所以要表彰咱们。”于东兴高采烈地说。

“简直是乱弹琴,这是站长险些丢了命换来的。”杨启才压低声音说。

“算了,这事虽不光彩,有弄虚作假的成分,别去计较了。于东,下午你给祁处长打个电话,让他回家等着,你搞一些东西,再找个有眼没嘴的司机,给他送过去,然后,拉着他来车站,晚上让他一起接待路局的领导,我们就不出席了,免得露出马脚来。你们不用怕,都是同行。”谭连民说。

“谭站长说得对,如果出了漏洞,我们还可以解释,你随便为我们找个借口。对了,为祁处长买东西时,别忘了多带一份出来,给李群。”

6

谭连民把吃请的问题想得未免太过简单了,以为市纪检委管不到铁路这段儿,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个检查组会将这个检查情况,做了一份纪检通报材料直接邮到了铁路局纪检委。这里面的原因是钱主任曾打过电话询问,说市长接到了一个举报电话,说铁路方面对市里某部门的宴请违纪行为被纪检委压了下来,市主要领导的过问,纪委当然不敢怠慢,找到了督察处的这次纪录,因找不到对市里哪个部门的宴请,只好做了一份纪检通报发到了北方铁路局纪委。

北方铁路局这个阶段也在响应上级纪委的号召,也在整纪刹风,铁路局纪委刚刚下发六条禁令,其中一条就是严禁领导干部公款吃请。

这是六条禁令发布后的第一起违禁行为,纪委认为这是顶风上,应该抓这个典型,纪委书记将此通报和纪委意见,呈报到了党委常委会。

会上开成了两种意见,纪委书记的意见,是要对车站进行严肃处理。车站班子已经不是一次出现这种问题了,属于屡次违纪行为,必须给他们一个教训,从而证明铁路局”六条禁令”严肃性。但常委中有人认为吃吃喝喝,在现在这种气候下已是习以为常的事,建议通报一下,意思到了就可以了。

王志康在听取两方面意见后,联想起谭连民几次因为吃喝出现的问题,对此他极为反感,听了那个常委的折中意思,大发雷霆,他坚决地说:“这股风不刹,既败坏了党风,也败坏了路风,如果没有铁的纪律,那么,铁路的形象怎么树立,铁路的发展如何顺利进行,此风不可助长,一定要杀一儆百,扼止这种宴请风气。”

常委会决定,派下一个由纪委参加的审计工作组,突击检查车站的财务账目,如果发现这次宴请的报销单据,一经发现有此行为,立即对责任人进行撤职处分。

北方铁路局提速线路改建和凌水车站的设计任务,交给了刚刚属地化的凌水铁路设计院,杨斌学的是建筑设计专业,凌水车站的设计落在了他的肩上。

研究由谁来负责这个设计任务时,院长提议说:“就让杨斌负责嘛。”

杨斌嗫嚅着说:“我这么年轻,又没有什么经验,我怕担任不了这个重任。”

院长却不听他说,拦住他的话头,说:“老同志都是从没经验的时候过来的,这个项目由你负责了,不懂不会的,多请教老同志。”

建筑设计室的主任在一旁插话说:“杨斌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到凌水车站去设计,与陈站长还可以天天见面,这种合作就是个夫妻档。”

杨斌听到站长这个词就有气,但又不能对领导表现出什么来,只是在心里怨恨,让自己去面对这么多人对他的调侃。随即,院长带着杨斌和室主任一同去分局会议室参加铁路大提速的线路改造和凌水车站的建设设计会议。

他们进入会议室时,来自北方铁路局和分局有关运输、线路、建设等各系统、以及地方建设部门的领导都已经陆续赶来,杨斌最怕见到这些人,因为陈英当上凌水车站的副站长,在分局甚至铁路局都闹得沸沸扬扬的,这在北方铁路局的确算是一件大事了,一是陈英的年轻,加上她还是个女同志。

杨斌最怕人介绍,可院长不明就里,偏偏见到熟悉的人都要介绍杨斌,而关键的是介绍说:“这是凌水站陈英站长的爱人。”

杨斌接受着不同意味的目光,他的心理素质较差,这样其实已经严重挫伤做男人的自尊心。会议期间,他总觉得人家的目光还飘向他这里。

这个会议是由黄士炜主持,线路改造和沿线小站设定和扒除原则上都没有出现太大的意见,而在凌水站建设选址上产生了严重的分歧。是保留老候车室,还是扒掉,两方面的意见都很充分,各不相让。黄士炜打断了双方的争吵,对设计院长说:“你们是设计部门的专家,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院长也许有意考验杨斌,说让杨斌来回答这个问题。此时的杨斌早就憋着一股火,把自己观点和理论水平都发挥出来了,他就想让人家看一看,自己不是陈英的丈夫,而陈英是自己的老婆,可以让大家另眼相看。最后,他总结道:“综上所述,我认为从铁路的长远发展去考虑,从凌水市的规划规模考虑,应该扒掉老候车大厅,建设出一个极具现代化的,具有经济前瞻性的凌水车站。”

杨斌讲完后,黄士炜率先鼓起掌来,待大家掌声落了下来,黄士炜表扬说:“真是后生可畏呀,设计院有这样一个具有现代化意识的设计人员,可是凌水站和铁路的福音啊。对了,年轻人,你叫什么?”

杨斌羞赧地报出了自己的姓名。

“杨斌是凌水站陈英的爱人。”院长在一旁补充介绍道。

黄士炜笑了,“难怪杨斌对凌水站这么了解,原来是去车站实地勘测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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