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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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禄的话音落下后，宴厅陷入短暂的沉寂，随后便响起轻微、细碎的讨论声。
绝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挂着茫然的神色，他们互相将视线投往对方，希冀着能从他人的表情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元素位面崩塌”和“叠式传送阵”这两个概念，就算是在整个奥克兰史上也并不多见，所以哪怕在场都是见识相对渊博的贵族或者军士，能够了解到的也不可能会多。
按理身为防务部边防司的大臣，塔利贝尔应该明白才是，但他脸上那丝隐晦的窘迫再一次让尼禄失望。
莱特尼斯的失利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过于安逸的生活让政廷要位都被这些酒囊饭袋填满，真正有学之士却无法一展抱负，这大概也是阿兰克斯陛下现在最为头疼的问题。
雷欧大公对塔利贝尔投去爱莫能助的眼神，虽然他也并不知道，但作为父亲而言，没有尴尬，只有自豪，至少大多数人都会认为这与尼禄的家教有关。
唯一能够确切理解尼禄所指的，只有依旧高冷地端坐在那儿的西德尼大主教。
而且，他偏偏还是反应最大的那一个。
一直保持高山流水的形象，在听到尼禄说出了这样两个词之后，瞬间，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神中绽放出夺人的目光，眉头几乎皱成“川”字。
直视着尼禄甚至带了些严厉的味道，似乎这个大胆的设想让他联想到了什么过于夸张的后果。
半晌之后，直到场中的低语都回归平静，所有人都注视着西德尼大主教，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明确的答案，他的神情才稍稍舒缓下来。
望向尼禄的目光虽然不乏一丝欣赏，但却依旧淡淡地说道：
“不可能。”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尼禄几乎是吼着喊出了这句话！
“十六年前，图艾尔人入侵，一路势如破竹，踏破珂奇郡，直逼铁马城，却在局势尚好之时，突然收兵！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帝国的炎龙骑士团整装待发，而且图艾尔人也只是为了提升二王子威望，并没有做持久战的准备，因此才被逼退兵。”
“但您有没有想过，如果那次入侵只是一个幌子？图艾尔人事先就得到了叠式阵的高阶术式，再加上在西面发现了元素位面间隙，撤军时关闭的传送阵，只是表阵式，而真正里阵式这么多年都一直依靠元素位面流出的魔力支撑运作着，从来没有关闭过！”
“能在那样的大好局面下收兵，图艾尔人的心会有多大？”
“姑且不论可能性究竟有多低，但如果这是真的，等到帝国做好反击准备之时，恐怕圣都已经岌岌可危了吧！”
“这么严重的后果，难道真的能因为你西德尼大主教的一句不可能而无视掉么？到时候大军压境，谁来阻止？西德尼大主教，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子落错满盘皆输，请您务必慎重对待帝国的命运！”
尼禄的话，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底气十足。
因为他非常确定，自己所说的就是事实，就是在不远将来——两个月后将会发生的事。
大地骑士团第一军团全军覆没，整个珂奇郡被屠戮一空，“血色十月”的悲剧，作为一个曾经的莱特尼斯，现在的帝国子爵，他真的不想让他再发生了。
他热爱《神迹世界》这款游戏，热爱奥克兰这片土地，更热爱给他带来无数荣耀和欢乐的莱特尼斯，这是曾经每一个莱特尼斯玩家的共鸣。
当初，即使是在游戏里看到的画面，都惨烈到让他不忍直视，更不要说是现实里的惨剧，那些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想到这里，尼禄心中有股难言的压抑。
因为他知道，想要避免这样的结局其实很容易，只需要炎龙或者苍穹，甚至是星空骑士团，其中任意一个早做准备，局面都会好的多的多。
但让他无奈到有些愤怒的是，从在座各位的贵族们脸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认真和重视的神情。
只有那些应邀参加的军官，坐在宴席的最后位置，脸上才挂着些深思和严峻。
“如果图艾尔真的同时具备了少领主阁下所说的两个条件，那么发起突袭的可能并不是没有！”西德尼大主教的话恢复了先前的清冷，不带丝毫感情继续说下去，“但这样的可能性确实太低！”
“先不说元素位面这样的亚空间被发现的可能性几乎为0，仅仅是叠阵式的复合法阵，也早就在数千年前随着古迪克西一族的消亡而销声匿迹，奥克兰大陆这么多年来，也从来没有再听说过！”
“当然，我不完全否定少领主阁下的设想，只是具体怎么做是你的事，塔利贝尔！”
这是西德尼一贯的作风和处事方式，只陈述事实，确保公平公正，在这一点上，教典也没有比他诠释的更好。
这也正是尼禄讨厌教廷的原因之一，过分的刻板已经到了让人觉得虚伪的程度，独善其身大概是最好的解释。
但现在他没空去理会西德尼的态度，只能将目光重新回到塔利贝尔的身上，希望他能从他那微末的良心中，挤出一丝的善意和责任，重视他所说的事情。
不过，很可惜，就如同他已经告诫自己，对于这个人不要抱有太大期待一样，他的愿望注定落空。
“额……那个……尼禄子爵所说的话，的确是十分值得重视！”
直到这个时候，塔利贝尔在考虑的，依旧只是怎么样推诿一下，才能不遭尼禄的反感。
“但是，刚才西德尼主教也说过了，这样的可能性确实不太大！而且大规模军团调动的事情，也必须要请示陛下，由陛下圣裁，子爵阁下所说的大多是推测，实在不太好找到证据，这么呈报上去恐怕有些不妥。”
“不过当然了，子爵阁下的提议也是非常重要的，回去之后，我会立马写一份报告，上交骑士堂，由骑士堂讨论裁决，再由他们决定如何处置比较妥当！尼禄子爵这么年轻就有如此见识，实在是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哈哈！”
呈报陛下？傻子才会这么干！
不说整个西线的军务调整，是多么麻烦的一件事！
涉及到蔷薇之地三郡的少领主，肯定不可能有所隐瞒，而如实呈报的话，西线这么重大的隐患，不是他这个边防司大臣发现的，而是要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来提点，这让他在陛下面前如何抬得起头。
更何况西德尼大主教也说了，的确不太可能，那么为了他的前途着想，这种无关痛痒的事情，先缓一缓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就在塔利贝尔还在为自己的机智而心满意足的时候，尼禄却已经从头到脚冷了个彻底。
他重新坐回座位上，深呼吸两口，努力让自己的愤怒不要表现的太明显。
塔利贝尔的推脱和顾虑，尼禄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但有些事情，可以理解，却无法接受。
此刻，他的心中剩下的只有浓浓的失望。
就算塔利贝尔回去真的上交提案给骑士堂，等到骑士堂商讨下来，决定方案，再呈报上去，批下来，估计早都已经是十月之后的事情了。
十五万帝国骑士、一郡之地千万人的生死，难道就真的这么不受重视么？
无法改变的命运让他有着深深的无力感。
看着场上又渐渐恢复起来的谈笑风生，尼禄有些待不下去了。
他站起身，公式化地微微一鞠躬：
“父亲大人，诸位，我吃好了，你们请慢用！”
说完，没等任何人回应，便拉开座椅，转身快步离开了宴席。
孤单的背影带着点与年龄全不相仿的萧索，让一直没有吭声的雷欧大公心中一颤。
这孩子，还真是长大了！
他目送着尼禄消失在廊厅的拐角，心中无比欣慰的想着。
收回目光时，却发现西德尼大主教正注视着尼禄离开的方向，久久都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