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潜入巴拉迪雅王国
再次回溯到两天前。
莲司与路西乌斯交手的那一天。
利欧与尼多尔对战后，利欧逃出帝国城，立刻返回旅社房间。一夜过去，他若无其事地走出旅店，离开帝都。
接下来，他要前往位在普罗奇夏帝国东方的巴拉迪雅王国。许多小国家座落在卡尔亚克王国北方，巴拉迪雅王国就是其中之一，长期以来，这块地区的国家纷争不断，各小国不断与彼此竞争。
考虑到情报来源，以及取得情报时的状况，利欧心中仍有几分存疑，但引发那场惊天动地的骚动后，他隔天不可能再次入侵帝国城。再说，那终究是一份情报。
路西乌斯身为佣兵，确实有可能在该处活动，既然没有其他抢眼的情报，他只能先前往巴拉迪雅王国了。
（听皇帝所述，第一王子可能知道些什么……问题在于我该如何接触对方。）
利欧在空中飞翔时埋头思索。只要表明自己是卡尔亚克王国的名誉骑士，对方说不定会答应会面。但考虑到自己的目的，为了避免引发问题，他不想轻率地运用贵族的身分，因此他不打算使用正规手段与王子会面。
这么一来，他只能尝试侵入城内，接触对方了，然而──
（虽然我应该可以入侵城里……）
他必须等夜深人静才能展开行动，但他猜测王族寝室应该警备森严，房门前会有卫兵站哨。说不定还有护卫待在寝室内。若王子已经结婚，说不定会跟妻子同床共枕，为了预防他人入侵，许多王侯贵族的房间没有窗户。
利欧有办法让护卫陷入熟睡，强行入侵，但他一想到与尼多尔的战役引发的骚动，便有点想放弃这个念头。
（……我还是必须放手一搏。我只能先侵入城里，等待机会来临，临机应变并尝试接触对方。）
利欧姑且决定方针，接着稍微提升飞行速度。与平时不同，他感受到一抹宛如心跳加速的亢奋心情。
◇ ◇ ◇
时间到了隔天下午。利欧首次到访这片地区，再加上小国林立，他费了一番功夫确认这里的地理位置，尽管花了不少时间，不过总算抵达了巴拉迪雅王国。
（这里就是巴拉迪雅王国啊。）
利欧眺望着街道，向前漫步。城下镇沿着湖泊铺展，看起来确实平淡无奇，大概跟大国家的地方城镇差不多热闹。商业区街道上到处可以看到叫卖的商人，以及购物中的顾客。
（真是……普通。）
这是利欧对巴拉迪雅王国的第一印象。
（跟昨天一样，我先找旅社，等太阳下山后，迅速潜入城里。）
利欧突然站起身，凝望着座落在湖畔小山丘上的王城。
高耸牢固的城墙围绕着这座城，使城的外观看起来与堡垒极其相近。跟贝尔托姆王国和卡尔亚克王国等大国王城相比，城的规模较为狭小。
一想到路西乌斯现在说不定待在这座城里，他的心中就涌现杀意。利欧做了一个小小的深呼吸，放松心情后，再次迈开步伐，寻找旅社。
◇ ◇ ◇
太阳西下。
巴拉迪雅王国城牢固的城门关闭，禁止任何人进出。但有一道人影混在黑暗中，躲过巡逻卫兵的目光，穿越城墙，轻而易举地入侵城内。那个人就是利欧。
利欧穿着黑色外衣，戴着兜帽，用面具隐藏面容。
（警备十分森严啊。）
利欧从城墙上方确认警备。腹地内四处燃烧着篝火。众多守卫在内徘徊，极其森严。
（我先移动到建筑物上方吧。）
从一楼入侵有些麻烦。王城的居住区大概是在高楼层。利欧这么思索，决定从建筑物高楼层展开入侵行动。他驱使经过强化的身躯，轻盈地冲上城的外墙。
利欧降落在巴拉迪雅王国城高楼层的屋顶上。尽管立足点不算稳固，他仍能以安稳的姿势环视这座城，寻找方便入侵的地点。
基于防卫的观点，城堡的低楼层往往没有任何窗户。但巴拉迪雅王国城的设计更近似要塞，就连高楼层也少有得以入侵的窗户，尽是只能让孩童通过的小窗。尽管偶有看似可用的窗户，但都从内部上了锁。
就算利欧武力高强，他也没有开锁的技术，只能直接破坏上锁的窗户，进入城内。但这么做势必会留下入侵的痕迹，他想避免这种状况。于是继续搜寻之后，他又发现了一条入侵路径──
（我从那座守望台入侵吧。）
利欧打算从当作守望台使用的尖塔入侵城内。虽然有卫兵在塔上，但他找不到其他路线了。
利欧发动某种风之精灵术。他让魔力浸透于周围的空气中，使四周形成一个肉眼不可见的空间。但这种精灵术无法消除他发出的声音和释放的魔力。若移动太快或接触到东西都可能会产生破绽，他必须慎重行事。
利欧缓缓地沿着墙面前进，移动到守望台正下方。他再次发动精灵术，创出带着魔力的微风，探测守望塔中的卫兵们的魔力反应。
（总共有三个人，警备真的很森严啊。难道此处正处于戒备状态吗？）
三位卫兵在守望台中站哨。利欧仍不放弃从这条路线侵入城中。他趁机稍微爬上墙壁，悄悄地窥视守望台之中的状况。
（趁三个人视线没看向这里时……）
利欧迅速灵巧地降落在守望台上。他担心空间的摇晃会太过明显，瞬间解开光学迷彩的精灵术。着地后，他立刻再次发动，刹那间消去踪影，技巧堪称一绝。
「嗯？」
靠近利欧最近的士兵似乎听到他着地时发出的轻微声响，吃了一惊。利欧维持落地的姿势，蹲了下来。
「怎么了？」
其他士兵讶异地询问。
「不，我总觉得刚刚有声音……是错觉吗？」
他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踪迹，似乎以为是误会一场。他确认守望台只有自己人后，很快地转移了心思。利欧缓缓站起身，从守望台悄悄地潜入城里。
（很好，先寻找第一王子的房间吧。）
利欧绷紧神经，走到阴影处，解除光学迷彩的精灵术。
尽管他不想在士兵不断徘徊的城内解除精灵术，但说不定有对魔力感受度高的魔道士正在值勤，而且有些地方可能设有探测魔力反应的魔术道具和结界，相当危险。
因此，在城内搜索时最好避免释放出魔力。他必须具备非凡的判断力，搜索他人的存在、探测可疑的魔力反应、时而消失、时而现身，精明地躲过卫兵的耳目。
话是这么说，但利欧曾数度潜入其他国家的王城，早已习惯了。他清楚像这样的潜入行动偶尔必须豁出去，所以他并未太过畏惧便展开行动，走下尖塔的楼梯，抵达本城。
他在途中遇到巡逻的士兵时，会躲在阴影处或天花板。利欧沿着阶梯来到的地方是本城的二楼。为了掌握城内构造和警备状况，他四处行走。
这里比其他大国的王城更狭窄，卫兵配置得毫无破绽。不过这样也方便了利欧掌握所在位置，他记住卫兵较多的区域，亦掌握建筑物构造，逐渐解读出权高位重者的所在地。于是──
（那里似乎就是普罗奇夏皇帝说的第一王子的寝室。）
利欧终于调查出目标人物的房间。他潜伏在走道角落，观察状况。房门紧闭，三位男骑士站在门口。
看样子要进入其中并不容易。顺带一提，如果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这是第一王子的房间──
「呼，我好想回房间睡觉。真羡慕，都兰大人正在门的另一端享受呢。」
因为他听到有人喃喃自语。
他从旅社主人口中听说第一王子叫做都兰，因此不会有错。据说他是一位实力坚强的武人，在城下镇赫赫有名。
「你有看到都兰大人今天带回来的新女人吗？」
「有啊，在平民中，她的外表称得上可爱了。」
「据说她在城下镇是知名旅社的美女店员。今天是来参观大会的。」
「真羡慕他，身边的女人老是换了又换。我也想出人头地啦，那样就可以大方出轨了吧？」
最初提到都兰名字的骑士再次哭诉。
「什么出轨啊，你现在根本没对象吧。在梦想着要出轨前，先讨个老婆吧。不然你就必须跟都兰大人一样，立下军事功绩，更加出人头地。」
「吵、吵死了。我只是假设啦。」
三位同事似乎感情不错，毫不客气地谈天说地，但他们谈笑时仍严谨地监视周遭，没有露出任何一丝破绽，由此可看出他们应该经过严格的锻炼。
「就算没有立下功绩，说不定也能出人头地喔。」
其中一位骑士仿佛突然想到似地说上一句。
「啊？」
「今天不是举办了大会吗？只要能从正面挡下都兰大人的一击，就能获得奖赏，我听说明天中午开始也要举办这样的活动。由于参加资格不受限制，我们应该也只要申请就能参加。」
「……别做梦了。我还不想死。我绝不可能挡下都兰大人用魔剑使出的攻击，那样不管有几条命都不够用，我们要是参加了，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虎背熊腰的骑士吓得缩起脖子，提心吊胆地说。
「据说参加大会的冒险者皆无法挡下攻击，被抛了出去。如果只是武器坏掉就算了，听说有个蠢蛋企图直接用剑挡下都兰大人从上段下劈的攻击，结果一命呜呼了。」
另一位骑士说道，脸上勾起令人胆寒的微笑。
看来这座城里正以奖赏为诱饵进行危险的比赛，就连受过训练的骑士们看了都害怕。不过──
（大会啊。）
这桩赌注引起了利欧的兴趣。尽管他认为时机有点太巧，但是对于想和都兰接触的他来说，这简直是顺水推舟的发展。
（那我不需要在这里冒险。）
利欧决定参加大会后，静静地自现场离去。
◇ ◇ ◇
利欧抵达巴拉迪雅王国的隔天中午，正好是克莉丝汀娜和芙萝菈转移到巴拉迪雅王国森林的时候。
利欧从正门大方走进巴拉迪雅王国城。这里平时似乎只开放给相关人士出入，但这天则开放大众进入中庭。走进城里，可以立刻看到议论纷纷的人们，热闹非凡。尽管利欧看不见人墙中的状况──
「唔喔喔喔！」
但能听见迎面而来的欢呼。利欧沿着楼梯走上开放给观众的中庭，从站席观望这场活动。
（就是这里吧。）
两位拿着剑的壮汉出现在他眼前。一个男人就起来就像鲁莽的冒险者，另一个男人则穿着整洁的军服，年约二十五岁左右。
（……那个男人就是都兰王子？）
利欧凝望着身穿军服的男人。男人面露好战的笑容，浑身散发出野性，不过五官十分俊美。证据就是女性观众皆用热情的眼神望着他。
冒险者与看似是都兰的男人立于中庭，举剑拉开距离，面对彼此。似乎是都兰的男性说了句「开始啰」，猛力向前一砍。男性冒险者微微弓着腰，举着剑一动也不动。下一瞬间──
「唔喔！？」
似是都兰的男人向冒险者的剑挥出斩击，微微弯腰的男性冒险者无法站稳脚步，立刻被抛飞出去。刹那间──
「唔哇啊啊！」
围观群众热情欢呼。年轻女孩发出尖细的叫声支持，似是都兰的男人得意洋洋地放下剑。
「真是丢人。这种欠身哈腰的家伙竟想加入我的部队。就没有更有骨气的男人吗……？」
似是都兰的男人高高在上地瞥了被抛出去的冒险者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后──
「怎么样，没人了吗！？有没有人认为自己有本事挡下本大爷──都兰的攻击！？我会送上你们想要的奖赏喔！？」
自称都兰的男人环顾群众，煽动似地呼喊，梦想着发大财的鲁莽冒险者们开始吵闹不休。
从昨天开始，所有冒险者皆遭到击败，话虽如此，即使巴拉迪雅只是个小国家，第一王子说出的赞美仍有吸引他们行动的魅力。
挑战者只要举起武器，承受都兰的攻击就好，除非挑战者搞错承接攻击的角度，或是运气太差，否则不会有丧命的风险。
就算大家才刚看到男人被抛飞出去，仍有几人兴奋不已，打算鼓起勇气尝试挑战。
此时，有人率先举起手。
「……喔？」
都兰立刻发现那名人物。他轻松地用单手举起双手剑，以剑锋指向对方──
「那边的男人……不，是小鬼才对，过来这里。」
他盯着举起手的利欧，如此指名。
「…………」
利欧沉默地行了一礼。他走下楼梯，来到都兰所在的中庭中央，围观群众有些错愕地让开一条道路。
「喂喂喂。」
「那小鬼会死吧。」
「但他的装备看起来很高级耶。」
遭利欧抢先一步的冒险者们吃了一惊，窃窃私语着一些惯例会出现的话语。
利欧和都兰的体重和身高相差甚远，冒险者大概认为还在成长期的少年，不可能承受得住都兰强大的攻击，会开口嘲讽也不奇怪。但是──
「小子，如果你能挡下本大爷的攻击，你想要什么奖赏？」
都兰以锐利的眼神盯着利欧，仿佛发现了有趣的猎物。
「告诉我飞天狮子团团长，路西乌斯•欧尔基优的所在地。」
利欧毫不犹豫地说。
「……喔？可以啊。拔剑吧。」
都兰微微瞪大眼睛，勾起嘴角。
「失礼了。」
利欧以这句话开场，用流畅的动作从剑鞘拔出爱剑。只闻优美清脆的声音，接着闪闪发光的洁亮剑身显露而出。
不知不觉间，群众盯着利欧，屏住呼吸。吵闹不休的冒险者们也静了下来，中庭万籁倶寂。
「有趣，是魔剑啊。我会献上与这一击相同价值的谢礼。别让本大爷失望喔。」
都兰用宏亮的声音说。
「我会努力，你随时可以开始。」
利欧已经举起剑，宣告准备就绪。
「我攻击前可不会通知你喔…………」
都兰散发锐利的气息，会场笼罩宛如正式开战的氛围。在某个人咽下口水的瞬间──
「…………」
都兰沉默地用力踹击地面，顷刻拉近与利欧原本有十公尺的距离，将剑高举过头后挥下。
「什……」
都兰移动速度疾如雷电，一下子消失在群众的视线内，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知道都兰迄今为止究竟保留实力到何种地步。
另一方面，利欧清楚看准了对方的动作，基于规定，他必须挡下对方的攻击，不能躲避，因此他举起剑采取防卫姿态。
伴随一声轰然巨响，利欧动也不动，用剑身挡下都兰的魔剑。
「……你这家伙做了什么？」
都兰依旧举着剑，疑神疑鬼地询问。
「我只是挡下你的剑而已。」
「你说，只是挡下我的剑而已？哈。」
利欧不懂对方的意图，有些惊讶地回答后，都兰发出愉快的笑声。
「但我为什么没有任何砍下去的手感？我到底砍到了什么？」
都兰换了个问法。利欧的剑明明跟自己的剑相击，都兰却没有任何击中的感觉。
「我想是因为我闪过了你的威力……」
「……就在那转瞬之间吗？你躲过了本大爷的攻击？」
都兰也常在对手攻击时巧妙回避对方的威力，因此他理解个中道理，但他仍瞪大眼睛，感到难以置信。
「是的。」
利欧冷静地点头承认，接着──
「呼哈、呼哈哈哈哈哈！」
都兰放声大笑。
「………………」
利欧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
「你等一下，说不定我明天之前就可以把路西乌斯•欧尔基优的所在地告诉你了。」
都兰大笑后，如此低喃。
「你知道他的所在位置吗？」
「我只能告诉你，他就在附近。他也在找你这小鬼……不，他也在找你，卡尔亚克王国的黑骑士，春人•天川。」
「…………」
他知道自己的身分？利欧戒备地望着都兰。
「他只是拜托我传话罢了。他告诉过我，你可能会来问关于他的去向。他很可靠，我常常雇用他，但我们不是伙伴──虽说我的立场也不中立就是了。」
都兰意有所指地开口，笑了一声。
「为什么你不能马上告诉我？」
利欧询问。
「我再怎么说都是收取报酬，并受托传话的身分。他说我不能多嘴。我是很识时务的男人。实际上，他也只说会在这个国家的某一处，我并不知道确切所在地。我今天将会收到他的讯息，到时候会把位置告诉你。你说不定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我能说的只有这些。」
「…………」
「你不服气吗？」
看到利欧陷入沉默，都兰贼贼一笑。
「…………没有。」
利欧缓缓摇了摇头。既然路西乌斯已经猜测到他的动向，对方极有可能准备好陷阱，令自己陷入被动的状况，不过事情还没到完全束手无策的地步。
「你住在哪里？」
「我住在城下镇的旅社……」
「那么，你回去时，我的骑士会跟着你。等我们确认路西乌斯的所在地后，我会派使者过去。要是你想住在城里，我可以帮你准备房间喔？」
「……我会待在旅社里。不会逃也不会躲。」
听到对方公然表示要派人尾随回下榻处，利欧有些不知所措。
「真遗憾，我本来想跟你把酒言欢的……」
都兰叹了口气，遗憾地回答。
（他真疯狂……）
利欧与都兰交谈后，发现他感觉表里如一，尽管与利欧划清一定的界线，但他似乎出于兴趣而试图了解利欧。
「没办法。这么做也会违反我跟那家伙的契约，你走吧。」
都兰一脸犹豫地张望，但他马上像是想抛开苦恼似地催促利欧离开。
「……好。」
利欧怀抱着难以释怀的心情，离开王城。
◇ ◇ ◇
数小时后。
位在巴拉迪雅王国王都西方、距离王都有一段距离的宽广森林中。某个男人造访克莉丝汀娜和芙萝菈传送地点旁边的小屋。
「…………」
男人打开鸦雀无声的小屋玄关，室内空无一人。他用手边的提灯照亮，大步走进小屋。
小屋里依然没有人影，但他看到仓库的食粮减少、寝室床铺的被单不翼而飞，确认有人进过小屋。
「哈，她们竟敢逃跑。我本来以为她们是养尊处优的公主，看来似乎很有胆量。」
男人──路西乌斯笑着走出小屋。接着，他仔细观察四周地面。两个不熟悉森林的人一旦移动，势必会踩踏草木、留下痕迹。
「她们离开小屋顶多只有几小时，我不会让她们逃走。」
路西乌斯宛如狩猎的野兽，在万籁倶寂的森林中缓缓迈开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