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 结束和开始
1
贝利特画廊的装甲列车在废墟中残存的铁轨上疾驰着。
将居住区和货柜等多余的车厢剥离后，现在的摇光星只有六节车厢。
在减轻了重量后，摇光星充分发挥着加速性能，以几乎不可能的速度一路驶向东京。
[哈哈哈！好厉害啊！这就是摇光星的真正速度吗！]
坐在车辆驾驶座上的，是乔什。他半强迫地从平时负责驾驶的战斗员手中夺去了驾驶座，享受着无负荷高速行驶的乐趣。
而脸色铁青地看着那幅情形的，是列车长迈罗·奥尔代斯。
[喂，你到底懂不懂啊，乔什！？一定要遵守速度限制！一旦脱轨就前功尽弃了！]
[我知道。迈罗大叔真是爱操心啊！你们这些小家伙也要小心啊！]
他一边招呼着驾驶席周围的孩子们，一边用力握着主控制器。
彩叶的弟弟妹妹们贴在驾驶席的车窗上，发出【呜】【好厉害】【好快啊……】的感叹。看到他们那欢快天真的样子，铁道迷乔什也感到心满意足。
话虽如此，由于列车在以濒临脱轨的莽撞速度行驶，乘坐时的感觉非常糟糕。就连身为不死者的八寻，也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果然…比来的时候快得多。光是船长的帮忙，就有这么大的不同…]
听着弟弟妹妹们从传声管里传来的声音，彩叶悠然地低语道。
诺亚运输的诺亚·安东尼·吉奥尼斯实现了与贝利特画廊的约定。他动员了自己公司的战斗员和其他职员，以及作为客户的驻扎在日本的多国部队，负责排除轨道上出现的魍兽，并转换轨道路线。
结果就是，摇光星现在能够进行着远超过去时速的高速巡航。估计到旧东京站所需时间为五个小时。在黎明前能到达目的地二十三区的巨大冥界门。
[然后…能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吗？]
八寻一脸认真地看着彩叶。
指挥车厢内狭窄的作战室里，龙之巫女们的相关者都挤在一起。
八寻和彩叶。朱莉和罗兹。善和澄华，还有舞坂宫美。以及绚穗和内森。还有抱着努埃马尔的瑠奈。
[嗯。没关系的。我全部想起来了。我也好，瑠奈也好]
彩叶说着用力地点了点头。
在用纯白的火焰打倒雷龙后，彩叶抱住瑠奈号啕大哭。然后就哭着睡了一会儿。
但现在的彩叶却像甩掉了所有的烦恼一样，露出一副轻松的表情。甚至看起来很兴奋。关键是变回了平常的彩叶。
[瑠奈也是龙之巫女吗？]
八寻看着并排坐的少女和幼女问道。
但彩叶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
[那个，瑠奈是我的妈妈]
彩叶喘着粗气，得意地两眼放光。
作战室内一片死寂。
[哈？]
[呃？真的？]
过了十秒左右的沉默，八寻和绚穗同时开口道。
彩叶对八寻他们的冷淡反应，露出了些许不满的表情。
[是啊。我是瑠奈生的。也不是真的生出来了，是本来要出生的。但是作为龙之巫女被赋予生命的时候出了差错，我变成了姐姐]
快速说完后，彩叶又一脸紧张地挺起胸膛。
[对不起，彩叶。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也太不会解释了吧]
绚穗一脸为难地诉说着，八寻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办法啊！因为真的就是这样啊….！]
彩叶因为解释不通而心烦意乱，她“哼”了一声，鼓起脸颊。
这时，站在墙边的内森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他嗯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也就是说，献祭的巫女有两个]
[呃？内森你听懂彩叶的话了吗？]
[为什么现在才明白….！？]
绚穗和八寻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彩叶则是得意地握紧拳头。
善和澄华也一样感到困惑。另一方面，听了内森话的朱莉和罗兹的眼中，不知为何浮现了认同的神色。
[这个世界，是由世界龙的神蚀能产生的，某种虚拟现实的东西。然后，这个虚拟世界的居民是在现世死去的死者灵魂——这是天帝家流传下来的传说？]
内森好像也明白八寻他们理解不了，开始替彩叶说话。
[嗯。至少妙翅院迦楼罗是这么说的]
宫美回答了内森的问题。八寻和朱莉也对她的话表示赞同。
这个世界的人，都已经经历过死亡。这就是被称为冥界的原因。
[既然神蚀能是根据人的愿望产生的力量，那么世界龙的力量也是有限的。因此，在年老的世界龙用尽力气之前，要创造出一个从内部吞噬自己的新世界龙。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系统——这样的理解没问题吧，濑能瑠奈？]
内森用平静的语气向瑠奈确认。
就像跟大人说话一样，选择了既礼貌又难懂的词语。
瑠奈并没有对奈森的态度感到困惑，而是淡淡地回答道。
[对。我也是这样创造了今天的世界]
[瑠奈….！？]
绚穗哑然地看着瑠奈。八寻也惊讶得瞠目结舌。
如果创造这个世界的真的是瑠奈的话，那瑠奈就是祭品的巫女，而不是彩叶。
[被囚禁在幽世的不是彩叶，是瑠奈吗？]
世界树琥珀中的少女，长着和彩叶一样的脸。所以八寻他们才对祭品巫女的身份就是彩叶而深信不疑。
但是，仔细看瑠奈稚嫩的面容，也有一点点琥珀中少女的影子。因为是姐妹所以没有在意过，彩叶和瑠奈很像。
[等等，那彩叶是怎么回事？]
八寻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彩叶。
祭品巫女的真实身份是瑠奈，彩叶和她很像这一点也可以解释了。但彩叶拥有与魍兽心灵相通的能力，这也是祭品巫女的特征。
[嗯，所以我是瑠奈的女儿]
我早就说过了啊，彩叶噘起嘴道。
[女儿？]
[是啊。瑠奈是我的妈妈。我在幽世，一直和瑠奈在一起]
[难道…你是那条狗….？]
想起和祭品巫女一起被关在琥珀中的白色魍兽，八寻猛的一拍膝盖。
[没错没错…不是的！？什么鬼啊！？那孩子怎么看都是努埃马尔啊！？]
彩叶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话虽这么说，但八寻也没有其他线索了。
[不是的，还有一种可能性存在]
[可能性？]
[——献祭的巫女怀孕了]
也许是觉得谈不下去了，罗兹无奈地开口道。
[啊…]
绚穗双手捂着嘴。宫美虽然没有出声，但也一定很吃惊。
[瑠奈怀孕了吗…！？]
八寻的头像被打了一样受到冲击。
澄华也喃喃着“这是犯罪”。
但她并不知道。被关在琥珀里的祭品巫女，和现在的彩叶差不多年纪，生孩子也算合理。如果她是过去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即便如此，八寻他们只是认识现在年幼的瑠奈，所以大家无论如何都怀有复杂的感情。
[对方是…是吗，变成世界龙的不死者吗….！]
[嘿嘿嘿。也就是说，我是创世女神和世界龙的女儿]
彩叶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向八寻炫耀。
她从一开始就很兴奋，似乎就是这个原因。
彩叶一直对自己没有家人这件事耿耿于怀，不管对方是谁，只要知道自己父母的存在，都会打从心底觉得高兴吧。
[这不是很厉害吗！？彩叶也可以说是女神！]
澄华对彩叶的话信以为真，由衷地称赞道。
[是啊是啊。可以一起拍照哦！]
彩叶一边摆出女神的姿势，一边开始和澄华拍照，八寻一脸惊讶地看着她。现在世界到了毁灭的紧要关头，这实在是太缺乏紧张感了。
[这个时候，彩叶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比起那个，问题还是在瑠奈吧]
[无所谓！？我是女神，你却说我无所谓！？]
[为什么本该是婴儿的彩叶变成了这样，祭品的巫女却变成了孩子？]
八寻无视彩叶的抗议，看着瑠奈。
瑠奈轻轻点了点头，用不太流利的语调开始说明。
[为了诞生下一世代的世界龙，召唤出了七名龙之巫女，她们的灵魂分别从冥界外被召唤，并被赋予龙因子]
[…冥界外？难道是现世？]
宫美打断瑠奈的话问道。
瑠奈静静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你们所有人，也不能保证都来自同一个世界。也许，整个宇宙中有无数的世界龙，它们各自拥有自己的世界]
[不管怎么说，能生出新的世界龙的，只有这个冥界外来的人吧。这也是龙之巫女有前世记忆的原因吧？]
善一本正经地确认道。瑠奈点点头。
[对。不过也有例外]
[例外？]
[前代龙之巫女的幸存者]
[祭品的巫女吗]
内森自言自语道。前代龙之巫女的幸存者，就是指作为祭品巫女的瑠奈自己。
[对。在世界末日前夕，作为祭品的巫女，作为龙之巫女之一，被赋予新的肉体而重生的。那就是天龙的巫女]
虽然语气有点结巴，但瑠奈的说明很容易理解。至少比不得要领的彩叶强多了。仅凭这一点，瑠奈是拥有前世记忆的祭品巫女转世的说法就增加了可信度。
[天龙的巫女是保险。在次世代的龙之巫女中谁都不能产生世界龙的时候，负责完成使旧世界延续的任务。所以天龙的巫女没有不死者。取而代之的是拥有特别的力量]
[特别的力量？]
[操纵魍兽的能力]
[啊….]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瑠奈膝盖上的努埃马尔。
能与魍兽对话的，不仅仅是彩叶。瑠奈也有同样的力量。倒不如说那个力量本来就是赐予天龙巫女瑠奈的吧。
[侭奈姐——侭奈彩叶的肉体，原本应该是天龙巫女的。但是在转生的时候发生了差错]
[不是本来的祭品巫女，而是胎儿的灵魂进去了]
罗兹看着彩叶和瑠奈说道。
[….呃….对不起….]
感受到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彩叶不由得垂下了头。
虽然会出差错不是彩叶的责任，但她的存在也确实迷惑了很多人。
[那婴儿的灵魂来自幽世——也就是冥界之外。所以，侭奈姐才会作为正统的龙之巫女，被赋予了火龙的力量。侭奈姐会没有转世前的记忆就是这个原因。因为她本来就没有出生]
瑠奈的话让大家都理解了。
彩叶唯一拥有的前世记忆，只是关于幽世的片断回忆。
虽说是出生前的胎儿，但似乎还是认识世界龙的存在。应该说，她也只会认识这些吧。
[更重要的问题是，天龙将会不存在。因为世界龙所准备的龙之巫女肉体没有七个。如果是普通人的肉体，要多少都可以准备，不过，即使有世界龙的权能，要产生多余的龙因子也不容易]
瑠奈说到这里，突然和八寻对视了一眼。
[——只是，那个问题以意外的形式解决了]
[鸣泽珠依吗]
听到内森的低语，瑠奈点了点头。
[世界龙招入的灵魂之一，进入了人类准备的容器。所以我用剩余的龙因子创造了这个身体。因为是急用的，所以弄成了这个样子]
瑠奈用自嘲的表情看视着自己的身体。
彩叶紧紧地抱住那样的瑠奈，坚定地说道。
[嗯。这就是事实]
[为什么你会这么骄傲啊]
八寻再次一脸惊讶地看着彩叶。至少听瑠奈刚才的说明，彩叶身上没有任何值得骄傲的要素。
但是彩叶还是抱着瑠奈，露出了自豪的微笑。
[瑠奈啊，到现在为止一直在守护着我。封印火龙的权能，让我只是个人气美少女主播]
[美少女和人气暂且不提，我现在知道你权能比较弱的理由]
八寻冷淡地发表感想。
单纯的威力姑且不论，彩叶的火龙权能，总之使用起来很不方便。除了保护自己免受其他龙之巫女和不死者的攻击之外，它几乎没有其他用处。和其他龙可进行多种应用的权能大不相同。
然而，彩叶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是龙之巫女。在这个意义上，她确实是被瑠奈保护着的。
[吧……为什么啊。和宫美、朱莉她们相比，我也算是个美少女啊…！]
[还在执着这个啊]
彩叶的牢骚让八寻惊呆了。
[不。朱莉的美丽是有目共睹的，不过你也不差]
因为双胞胎姐姐被夸奖，罗兹也开始安慰彩叶。
[是啊。我觉得和澄华比也不逊色]
[在这种地方，你说什么呢…]
在另一边，善和澄华也对彩叶发起了评价。大概是因为严肃的谈话结束了，大家的语气也随意起来了。
[我希望我的力量能阻止丹奈他们….]
八寻盯着自己的手掌突然道。
瑠奈施加的封印被解除后，彩叶的权能恢复到了以往无法比拟的程度。感觉一不留神，八寻就会被那压倒性的力量影响。
过去的八寻仅仅因为对珠依的憎恶而活着，如果被赋予了这种力量，毫无疑问会像投刀冢一样沉溺于力量而失控吧。所以瑠奈绝不是毫无意义地封印了彩叶的力量。
[是啊。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通过协商解决，不行的话一定要阻止他们。瑠奈也会努力的]
彩叶也认真地点了点头。八寻一脸讶异地看着幼小的龙之巫女。
[瑠奈？]
[天龙的权能对战斗毫无用处。但是我可以抑制冥界门对世界的侵蚀，因为我的任务就是维持这个世界的延续]
[你能在世界崩坏之前尽量争取时间吗]
朱莉惊讶地挑了挑眉毛。
[是吗。多少看到了点希望呢]
八寻微笑着摸了摸瑠奈的头。虽然知道她其实比自己大，但因为以前的习惯，还是会忍不住把她当小孩子对待。
瑠奈也不抵抗，就像接受了八寻的抚摸一样，和他依偎在一起。
看着妹妹的样子，绚穗和彩叶也不经发出感叹。
看着姐妹俩的样子，宫美眯起了眼睛。
然后她表情严肃地转向彩叶。
[那我们也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吧。彩叶能把衣服脱了吗？]
[呃！？为什么突然这样！？]
彩叶双手交叉，像是要遮住自己的胸部似的往后退。可是宫美继续面不改色地说道。
[做直播的话，服装和化妆是必要的吧？]
[呃？我做直播吗？]
彩叶的眼睛开始闪烁。
距离摇光星到达二十三区还有两个多小时。在此其间，彩叶她们也是很闲。
话虽如此，但彩叶再怎么沉迷，也不打算在这种情况下进行直播。
[引起人类魍兽化的，是他们的恐惧心理。为了平息在世界各地发生的骚乱，你要做的事就是传播这件事。你是世界上最有名的龙之巫女，你的话一定会管用的]
[也许是这样吧…]
听了宫美的详细说明，彩叶虽然理解了，但还是为难地垂下了眼睛。
[但是这样不行啊，宫美。我的账号被统合体冻结了，现在无法直播。即使现在再申请新的账号，也只会被认为是假的]
[没关系。直播用的账号我可以准备哦。粉丝人数一千五百万，有名的新闻主播账号]
哼哼，宫美恶作剧似的笑着说道。
[难道是山濑道慈的….！]
彩叶和八寻同时惊叫道。
宫美和山濑道慈运营的“山濑频道”是著名的揭露系新闻账号。曾多次被大型新闻媒体报道，拥有世界性的知名度。过去也曾揭露过彩叶是龙之巫女，给八寻等人带来了不少麻烦。
如果能用山濑的账号的话，确实可以向全世界传达彩叶的声音。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曾报道过龙之巫女的山濑频道中登场，可以更有力的证明彩叶的话。
[现在的你有阿尔弗雷德·萨拉斯作盟友，账号应该不会再被冻结了。所以怎么样呢，伊吕波和音？]
宫美用诱惑的表情看着彩叶。
而彩叶的回答，不用说也知道。
2
[——哇！大家好，我是伊吕波和音]
直播在毫无预告的情况下开始了，最初注意到它的是一小部分热心观众。
当他们偶然打开应用程序时，作为推荐显示的缩略图上，映着眼熟的少女。一个戴着兽耳的东洋少女。
[好久不见！开始今天的直播！【魍兽并不可怕！欢呼！和龙之巫女们一起去冥界门旅行的特别节目】，我是借了山濑的频道，从装甲列车“摇光星”开始直播的！]
山濑的粉丝，几乎都知道她的名字。
而且她与全世界发生的魍兽骚动都有关系——
她开始直播的传闻通过SNS迅速扩散，频道的点击数也在一瞬间暴增。
[今天我请来了特别嘉宾，是大家都很熟悉的知名记者舞坂宫美，和我的朋友清泷澄华！]
[诶诶诶！？等等，我们也要出演！？我没听说过啊，不行不行！]
是的。在这一天，主播“伊吕波和音”在全世界人们的注视下，再次回到了网络上。
†
由于魍兽在世界各地出现而引起的骚动，位于横滨的联合会总部正忙于应付剧增的询问。
除了驻扎在日本各地的多国部队之外，真正有魍兽实战经验的，只有联合会下属的民间军事公司。出现魍兽的应对方法，魍兽化的对策，战力派遣的请求等，咨询的内容也是涉及多方面的麻烦东西。
作为负责协调民间军事公司之间错综复杂关系的联合会，不能拒绝大型赞助商和政府机关的委托。为了解决由此产生的庞大工作，联合会会长叶夫格拉夫·莱斯金亲自上阵，指挥着事务员们办公。
联合会执行部的阿克丽娜·吉亚罗夫亚急匆匆地跑到莱斯金身边。
[恕我失礼，会长！侭奈彩叶…火龙的巫女正在进行紧急直播！同风龙的巫女和水龙的巫女一起！]
没来得及调整紊乱的呼吸，阿克丽娜就激动地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他。
[冷静点，阿克丽娜·吉亚罗夫亚。你说的直播是指这个吗]
莱斯金回看着她，以一副毫不动摇地严肃态度反问。
他指的是会长室里的显示器，在屏幕上出现的一个戴着兽耳的少女。是阿克丽娜也很熟悉的日本少女。
[是的。为了阻止世界规模的魍兽化，她们正前往二十三区的冥界门。听说现在正经过名古屋附近]
[诺亚运输——他们的首席CEO吉奥尼斯的也发来请求。请为画廊装甲列车的通过提供最大限度的便利。虽然不正式，但阿尔弗雷德·萨拉斯似乎也在背后支持]
[萨拉斯？统合体在帮贝利特画廊….？]
对于这意想不到的消息，阿克丽娜毫不掩饰心中的惊讶。
统合体虽然有多个派别，但在希望实现世界规模的大杀戮这一点上，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据她所知，萨拉斯领导的当权派这种倾向尤为明显。想要阻止世界被破坏的侭奈彩叶，应该是他们的敌人吧。
[我不知道他们是有了怎么样的心理变化，但对我们来说，这并不是坏的事情。不过画廊内部好像也是大闹了一场]
莱斯金轻轻的哼了一声。画廊远东支部向总部倒戈，把尤塞比阿斯·贝利特赶下台的情报，已经传到联合会这里了。
这次摇光星会去二十三区，肯定也与此事有关。
[联合会要帮助他们吗？]
[我们是雇佣兵。如果客户提出委托，我们是不能拒绝的]
莱斯金说了声“真麻烦”，把手里的文件放在了桌子上。
[魍兽化的触发因素是人的恐惧心理。联合会下属企业的佣兵们已经得到这个消息了。看来之前的骚动没有白费]
[我们没有受到魍兽化的影响，是因为这个吗]
[靠近二十三区，冥界门的影响将更大。军队的士兵们是无法忍受的。也就是说，目前能够掩护贝利特突入冥界门的就只有我们了]
听了莱斯金的话，阿克丽娜点了点头。
贝利特画廊的最终目的地是旧东京站旁最大规模的冥界门。想让他们的装甲列车到达那里，就必须确保多摩川上六乡川桥梁和前面线路的安全。
也就是说，必须有人进入隔离区二十三区，排除铁路周边的魍兽。
[向联合会所属的所有企业发出通知。联合会开始支援画廊进入二十三区。第一目标是确保铁路和周边设施的安全。第二个目标是排除冥界门周围的魍兽]
[可以吗？这种规模的作战，不是联合会的强制委托就能……]
阿克丽娜对莱斯金的指示提出了异议。
但联合会的会长却微微一笑。
[报酬方面你不用担心。不管怎么说，委托人可是统合体啊。况且在世界末日的紧要关头，还有谁会在意钱呢]
站在横浜车站上方的联合会总部的窗户前，莱斯金眺望着黎明前昏暗的天空，不知为何快乐地自言自语着。
[杀死所有的龙，吗……没想到小姑娘说的话竟然成真了]
3
[彩叶，好厉害啊……在线人数超过了四千万。如果算上其他网站的转播，全世界大概有一亿人在看…]
绚穗盯着动画直播用的电脑画面，指尖开始颤抖。
全世界超过四千万的人都在看自己发布的视频——他们大概是切身感受到这一点而感到震惊吧。
[嗯，真厉害啊。就在不久前，播放次数还是一位数、两位数的]
[打赏的金额也很惊人！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数字….！]
莲和凛花的表情也很僵硬。
八寻很理解他们动摇的心情。更确切地说，彩叶受到这么多人的关注，却没有丝毫的紧张感，这才是最异常的。
尽管播放数不佳，但她还是坚持每天发布视频，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让她非常适合做主播。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她确实很有才能。作为伊吕波和音最资深的粉丝，八寻怀着自豪的心情这样想着。
[不过，直播用的不是彩叶的账号]
另一方面，冷静地指出这一事实的是九岁的现实主义者。
无论彩叶的视频播放数增加多少，只要是在山濑道慈的频道上播放，广告费等收益彩叶都无法得到。这些都将归山濑频道的共同运营者宫美所有。
虽然不认为在这种情况下能算到那种程度，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这就是宫美令人害怕的地方。
[太阳的位置开始变了。给侭奈姐照明，不然会逆光的。京太请帮忙换一下手持照相机的电池]
[交给我]
[电池，是这个吗….？]
为了防止声音进入麦克风，希理他们一边压低声音，一边麻利地做着幕后的杂事。
看着他们的样子，八寻由衷地感到佩服。和毫无用处的八寻完全不一样。
[他们真了不起啊]
[大家已经习惯帮彩叶的忙了]
听到八寻的称赞，绚穗高兴地笑了。
看到弟弟妹妹团结一致的支持彩叶直播的样子，就能真切地感受到原本没有血缘关系的他们是真正的一家人。
四年前——在大杀戮前夕遇到的彩叶，还是个感情淡薄、说话结巴的少女。
但现在能明白了。当时的她在精神上还是个小孩子。
本来龙之巫女们是带着前世的记忆转生的。
但是当时还是婴儿的彩叶没有前世的记忆。只有基本的生活用知识，在感情方面也非常淡薄。当时的彩叶，外表年龄和心理年龄是非常接近的。
然而，当他们四年后再次相见时，彩叶却变成了现在这个感情丰富的少女。
这无疑是受到了弟弟妹妹们的影响。和他们一起生活，让彩叶长大了。彩叶和年幼的弟弟妹妹们互相抚养着对方。
这件事让八寻也产生了痛苦的感情。
如果命运在某个地方发生了改变，那么同样没有前世记忆的龙之巫女——人造龙之巫女珠依，或许也会像现在的彩叶一样，拥有一个灿烂笑容的未来吧。
[——朱莉，罗兹。第二小队传来通信。他们对二十三区进行了侦察]
手持平板通信终端的魏进入指挥车。
留在横滨基地的画廊远东支部第二小队，按照朱莉她们的指示对二十三区进行了强行侦察。为了掌握冥界门的现状。
[魍兽的活动确实更加活跃了。据说地表上的个体密度超过了平时的两倍]
[魍兽的数量增长了？]
[嗯。从冥界门新出现的魍兽和原本栖息在二十三区的个体之间发生了争斗，这一点也被确认了]
[虽然某种程度上和预想的一样，但我真不希望这样]
真是麻烦了，朱莉厌烦地吐了吐舌头。
[铁轨和铁桥平安无事吗？]
八寻表情严肃地问道。
即使是装甲列车，没有铁轨也行动不了。隔着二十三区和外面的多摩川上的桥梁，是到达冥界门最重要的据点。
[我们本来也在担心的，但莱斯金好像帮了我们]
[莱斯金？联合会的会长…？]
罗兹说出了一个意外的名字，八寻对此有些吃惊。
[他动员了联合会下属企业的全部战斗力，开始进攻二十三区。经历了横滨骚乱的他们，在心理上承受能力更强，所以对魍兽化还是有抗性的]
[话虽如此，但为了确保铁桥，他们好像也忙得不可开交。魍兽们都跑到二十三区以外的地方来了]
朱莉补充了罗兹的话。
摇光星已经通过了横滨站，即将到达川崎市内。到多摩川上的铁路桥大约还需要五分钟。只要通过那里，再往前就是二十三区——魍兽们的势力圈“隔离地带”。
但是在这里，乔什却突然降低了摇光星的速度。
因为魍兽来了，这一带本来是魍兽出现率很低的。
[来了….！]
八寻握着九曜真钢，表情严肃。
多亏了诺亚运输和多国部队的支援，他们才能极力避免与魍兽们接触，但现在终于到了非战不可的地步了。
[没时间和魍兽战斗了。冲过去，列车长]
[我明白了，罗兹塔大人]
罗兹向传声管喊话，列车长则用果断地声音回答。
在这些大型魍兽中，有些是能承受坦克炮直击的。如果正面撞击，即使是装甲列车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在计算了这个风险后，罗兹下令强行突破。因为如果世界崩溃了，即使摇光星完好无损地残留下来也毫无意义。
[魏。动力车的护卫就交给你了]
葆拉也拿着心爱的轻机枪站了起来。她穿着反魍兽用的护具，肩上挎着大军刀，腰上挂着备用弹药和手枪，可谓是全副武装。
[我明白了。遥控炮塔由我来控制]
[嗯。那我的部队负责对付靠近摇光星的魍兽]
分配好各自的任务后，葆拉和魏朝各自的岗位走去。
接着站起来的是善。
[走吧，鸣泽。我们来排除轨道上的魍兽]
[等等，善。排除轨道上的魍兽……难道你要爬到车顶上？]
[装甲板上应该有扶手吧。你要是怕就不用来了]
[谁说我怕了！]
八寻焦躁地咬着牙跟在善后面。身为不死者的八寻等人即使从行驶中的列车上摔下也不会死，但是如果从列车上掉下来的话，就会延迟到达冥界门的时间。八寻在害怕这个。
但是，在八寻他们离开指挥车之前，就有夹杂着噪音的声音混入贝利特的通信中。
[这里是联合会执行部。听见了吗，贝利特画廊——！]
[这个声音，是阿克丽娜？]
罗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回答。但她没有废话。
这是在摇光星突入二十三区之前，进攻二十三区的联合会干部发来的通信。不难想象是急事。
[是罗兹塔·贝莉特吗。没有时间了。请听我说。为了配合你们装甲列车的通过，联合会的地面部队将用多连装火箭炮一齐轰击。但使用的炮弹是非杀伤性的催泪瓦斯弹]
[原来如此。剥夺魍兽们的行动力，在此期间突破他们的包围。确实是很好的作战计划。是莱斯金想出来的吧？]
[别啰嗦了！总之，这个策略只能用一次。不要错过时机]
[我明白了，我会配合你们的]
确认完作战时间后，罗兹切断了与阿克丽娜的通信。
[大家都听到了。战斗员戴上防毒面具。非战斗员转移到指挥车内。摇光星虽然是密闭的，但他们用的是对魍兽的强效气体]
朱莉用车内广播向摇光星的乘员们发出警告。八寻和善也取下了车厢内配备的防毒面具。虽然是不死者，但遇到催泪瓦斯，也会暂时丧失战斗力。如果真是对魍兽用的催泪弹，那就更不用说了。
[彩叶！你们在干什么！]
八寻抱着人数相等的防毒面具，走向彩叶他们正在直播的摇光星休息室车厢。他在责怪彩叶他们不拿防毒面具。
但是当八寻进入休息室车厢的同时，他理解了她们没有反应的原因。
因为休息室里播放着嘈杂的舞曲，音量大得几乎盖过了车内广播。
[啊嘞，怎么了？现在正在直播唱歌…八寻也要来吗？]
彩叶握紧着卡拉ok用的麦克风，看着突然闯入的八寻问道。
[在这种情况下，你们还唱卡拉ok吗]
什么神经啊，八寻夸张地皱起眉头。
[怎么了吗….？]
双手拿着响葫芦的澄华。羞得红了脸。
善看到她的样子，也蒙着眼睛叹了口气。原来明明是非常讨厌上直播的，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澄华好像就被彩叶毒害了。
[我吓了一跳。宫美你唱得真好！]
彩叶没注意到八寻和善脸上的倦容，用略带兴奋的语气说道。
八寻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不耐烦了。
[宫美，你到底是在做什么……]
[我觉得老是紧绷着也不好]
宫美微微耸耸肩，毫不畏惧地说着。
八寻感到头痛，但转念一想，现在确实不是发牢骚的时候。联合会发起攻击的时间一马上就要到了。
[没有时间。所有人都戴上这个]
[这是什么？防毒面具？这是什么新的服装吗…]
[不是直播的演出服！]
彩叶漫无边际地说着不满的话，八寻硬把防毒面具塞到她脸上。
彩叶挣扎着发出叫喊。看来她是在抱怨妆要掉了。
就在这时，传到装甲列车车厢内的行驶声出现了变化。这表示摇光星开到了铁路桥上。
[来了！]
确认了表上的时间后，善尖锐地叫道。
在那之后，从多摩川的河滩上飞起了大量的火箭弹，像怪鸟叫似的轰鸣声充斥着整个天空。
4
纯白的雾气笼罩在废墟的街道上。
仿佛置身云端的梦幻景象。如果这雾的本质不是带有强烈刺激性气味的催泪瓦斯的话——
灰色的装甲列车冲进那凶恶的浓雾中。
从京都车站出发约五个小时后。八寻他们终于到达了二十三区。
[二十三区啊…….没想到就这样回来了]
透过被防毒面具覆盖的视野，八寻环视着曾经被称为东京的街道。
[是啊。为什么呢，令人怀念，但又像是陌生的地方，这种心情真是不可思议]
彩叶拿着直播用的手机，说出了复杂的想法。
现在回想起来，最后离开二十三区的时候，八寻他们也是乘坐这列装甲列车的。
彩叶那时也在身边。虽然和那时相比情况已经变了，但也有没变的东西。
[瓦斯中断了！大家提高警惕！]
从装在制服领子上的通信器里，传来了朱莉的声音。
她说得没错。离开催泪瓦斯弥漫的区域后，视野变得开阔了。
也就是说，魍兽们也能看见摇光星的身影了。
带着轰鸣声行驶的装甲列车。对于这侵入自己地盘的巨大异物，魍兽们开始展露杀气。而且数量惊人。即使是习惯了二十三区的八寻，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魍兽。
[魍兽！？怎么会有这么多！？]
彩叶摘下防毒面具，脸上浮现出焦躁的表情。
就连她也对过多的魍兽身影感到恐惧。在一望无际的路上和废弃大楼的屋顶上，此刻都充满了魍兽。而且这些魍兽几乎都是彩叶听不到的新一代魍兽。
摇光星的机关炮开火了。
铁轨上的魍兽们朝装甲列车袭来。摇光星没有减速的将魍兽们撞倒。引擎虽然发出了咆哮般的轰鸣声，但列车仍在行驶着。
但是装甲列车的速度确实下降了。按时速算，顶多只有四、五十公里。以魍兽们的脚力，是很容易就能赶上的速度。
拥有雷击等特殊能力的魍兽们，接二连三的对摇光星进行攻击。冲击传到厚重的装甲板上，使装甲列车的车体剧烈摇晃。
已经没有联合会的掩护了。
画廊的战斗员们也在反击，但敌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切….]
注意到摇光星的动力车被瞄准后，内森设置了一道不可视的屏障。
也许是受到了龙气的影响，魍兽们的攻击更加猛烈了，内森的脸颊因为痛苦而抽搐着。
[内森….！？]
彩叶发出惊呼，因为她发现内森跪在地上。从内森的西装袖口里，露出了化为结晶的一部分肉体，它像沙子一样滴落下来。
[是共鸣极限…吗]
八寻面无表情地看着内森。
虽说是拥有龙因子的遗存共鸣者，但他们的能力并不是无穷无尽的。
他们的肉体与不死者不同，存在着承受神蚀能负荷的共鸣极限。
内森已经在与投刀冢的战斗中，超过极限地使用了神蚀能。如果再这样继续给魍兽们设置屏障，恐怕不久后他的肉体就会崩溃。
[别在意。会变成这样是迟早的事]
内森抬头看着八寻他们，平静地说道。
另一方面，由于他屏障的作用，装甲列车又开始加速了。魍兽们的猛攻至今仍在持续，但至少摇光星的动力车并没有受到攻击。
[把你们引见给迦楼罗小姐后，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很遗憾我不能看见这个世界的未来了]
突然自嘲似的一笑，内森站了起来。
[内森….！]
[没能阻止鸣泽珠依…对不起…]
背对着八寻的内森喃喃自语道，的八寻则是因为他的话倒吸了一口气。
八寻在二十三区生活的四年里，在珠依身边的是内森。
作为统合体的代理人，义务性地照顾着珠依的内森，对她似乎也不是没有感情。
[继续直播，侭奈彩叶….]
[宫美….？]
宫美温柔地对着动摇的彩叶说道。
她打开休息区车厢的舱门，然后探出了车厢。她抓住车身的扶手，将目光转向摇光星的前进方向。
下一刻，装甲列车甩开了追赶的魍兽们，开始加速了。
堵住摇光星前进道路的魍兽们也被看不见的风吹走了。那是宫美的风龙权能，在减少列车空气阻力的同时，还能驱散碍事的魍兽。
[住手，宫美！这样继续使用神蚀能，你的身体是承受不住的！？]
八寻对站在列车外的宫美叫道。
龙之巫女的肉体与普通人无异。因为她们原本就只是给予不死者加护的存在。
如果继续这样使用神蚀能的话，她就会失去人的外形变成龙。但是，那是决不可能成为世界龙的不完整龙。并且，与遗存共鸣者一样，总有一天会迎来极限而死亡。就像三崎知流花和鹿岛华那芽一样。宫美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大家，都看到了吗——]
彩叶对着正在拍摄的手机说道。
风吹乱了宫美的刘海，露出了龙人化的右眼。但是宫美并没有遮掩。因为命令彩叶直播的是宫美自己。
[这个景象，就是现在的日本。这就是我们龙之巫女和屠龙英雄的力量]
彩叶一边仔细地选择语言，一边向画面另一边的人们诉说。
能防御魍兽攻击的内森的屏障。
能吹开魍兽的宫美的权能。
尽管如此，魍兽们仍不停歇地袭向装甲列车。
那骇人的景象通过彩叶的智能手机，毫无保留地传到了全世界。
[龙也好，龙之巫女也好，都不是人类的敌人。我们为了拯救这个濒临崩溃的世界，回到了二十三区]
彩叶也把装甲列车的舱门全打开，探出身体。
映在视野里的，是废墟的景色，以及挤在那里的魍兽群。令人绝望的可怕景象。
然而，装甲列车正飞驰在这一片废墟之中。
搭载着龙之巫女和不死者的巨大机器。宫美相信它会成为人们的希望，所以才说要继续直播。
[光靠我们是无法到达这里的。迦楼罗小姐，船长先生，还有联合会的人们，画廊的大家，还有看到这个直播的各位，这个世界还没有终结。所以——]
彩叶的话，突然中断了。钻过内森屏障的魍兽们向暴露在列车外的彩叶袭来。
但是，它们在到达彩叶身边之前，就被冻住全身，然后化为碎片散落。
守护彩叶的是澄华和善。
[看到了，是冥界门！]
从车内广播里传来了乔什的声音。
一瞬间，车内一片欢腾，但接下来的奥尔代斯的话让所有人都僵住了。
[铁轨….没了….]
[所有人，冲击要来了！]
朱莉的悲鸣响彻车内。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如此急切地声音。
离东京站不远了。已经可以看到被冥界门切割的楼群中的空白。但是，通往那里的线路中断了。
不知道是因为魍兽们的攻击，还是年久失修，支撑线路的高架桥坍塌了。
[不行…停不下来啊….！]
朱莉发出了绝望的声音。
震耳欲聋的刹车声响彻云霄，但仍不足以阻挡飞驰的装甲列车的庞大身躯。
想要展开屏障的内森，这次终于完全筋疲力尽地倒下了。
八寻和善的神蚀能没有阻止列车的力量。无力感让八寻咬牙切齿，就连彩叶也是一言不发。
[——没关系。继续直播]
在那样的情况下，宫美仍从容的说着。
笼罩着宫美全身的龙气开始增加，大气在她的周围形成旋涡。
[宫美！？]
[等一下，你的身体——]
彩叶发出了叫喊，她忘记了正在直播，八寻也最后要说的话吞了回去。因为他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她才能拯救摇光星。
[刚认识的时候道慈就说过。真相是看不见的，不知何时就会消失的东西。像风一样]
随着龙气的增加，宫美的身姿越来越接近龙。全身被半透明的鳞片覆盖，骨骼也开始变化。长长的尾巴也从撑破的衣服中伸了出来。
龙人化。尽管如此，她的身姿还是很美。
[你们要以自己的意志抵达结局，就像风一样。我祈祷着在那个目的地，你们能获得幸福的结局]
她在告诉大家要坚持下去，她的声音听起来已经不像人类的语言了。
[宫美….！]
彩叶流着擦不尽的眼泪，不停地用手机记录着宫美变化的身姿。
不久，变成透明龙的宫美飞向空中。
同时猛烈的暴风包围了装甲列车。
从塌落的高架桥缝隙间闪过的摇光星，随风飘了起来。
装甲列车庞大的身躯就这样脱离了轨道，落在了平稳的道路上。掉下来的冲击也被风承受了，就在那一瞬间，空中飞舞的龙就像筋疲力尽一样全身碎裂开来。宫美的肉体已经到了极限了。
没能抑制住速度落在地面上的摇光星，一边喷出火花一边在道路上滑行。然后向无人的建筑物撞去。即使有内森的屏障，恐怕也挡不住冲击。
但是，列车并没有偏离道路。
道路两侧的地面隆起，像滑梯的扶手一样挡住了即将翻倒的装甲列车。是操控地形本身的强力神蚀能。
[山龙的权能！绚穗…！]
八寻看着紧紧抱住休息室的椅子，拼命祈祷似的闭着眼睛的绚穗。
绚穗内敛、深思熟虑的性格，与三崎知流花有些相似。绚穗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将山龙的权能运用到这种程度，或许与此有关。山龙的权能，比起伤害更适合用来守护别人，这也正符合了她们的性格。
在道路上滑行了一百多米，也没有撞到周围的建筑物，摇光星终于停止了。
[绚穗….！]
绚穗因极度的紧张而晕倒，八寻慌忙想要跑过去。但是，在他前面先有一群人扑到绚穗身上支撑起了她。是她的弟弟妹妹们。
[太好了啊！]
[绚穗！]
[绚穗太厉害了！]
绚穗在弟弟妹妹们的称赞下，露出了困窘的笑容。
穿着华丽衣服的兽耳少女也哭着紧紧抱住绚穗。
[绚穗，谢谢你….！宫美的牺牲….没有白费…绚穗！]
[不，彩叶……啊……好痛……还有相机在拍….！]
绚穗被直播中的彩叶紧紧抱住，虽然神色慌张，但绚穗并没有离开彩叶。宫美的消失和摇光星的安然无恙——彩叶在这两件事之间的冲击下，流着泪哭泣。
[来到这里……应该不会增加了吧…]
八寻从冲上马路的装甲列车上跳下来，粗暴地咂了咂嘴。
位于八寻他们前方的是曾经被称为东京站的建筑物。目的地冥界门已经近在眼前了。
但是聚集在冥界门周围的却是超过数百只的魍兽群。这应该是阻止八寻他们接近的最后障碍了。
但是，即使看到它们的身影，八寻也不会感到绝望。
到了这里，魍兽们就不是威胁了。因为在场的龙之巫女和不死者，不止八寻一个。
[退下吧，鸣泽八寻。这些家伙交给我解决]
一脸严肃的少年用一贯的冷漠声音对着八寻说道。他右手握着的，是一把粗糙的西洋剑。
他的左手握着身穿华丽制服的少女的手。看来他们果然是恋人关系。
[澄华。拜托了]
[嗯。我们走，善]
数量庞大的龙气从澄华的指尖流进善的全身，那龙气化作无数冰晶，在两人的周围静静地舞动。在朝霞的光芒中飞舞的冰晶，不久便在空中勾勒出巨龙的幻影。那是美丽透亮的天蓝色的龙。
[关上冰界的大门吧，水龙！]
善像是要把剑弄断似的晃了一下。
水龙发出咆吼，释放出纯白的冻气洪流。
数量庞大的液化大气化作名副其实的海啸，向包围装甲列车的魍们奔袭而来，将它们全部吞没。
即使是拥有强韧生命力的魍兽，也不可能在冻得连一粒细胞都不剩下的情况下安然无恙。映在八寻他们视野里的一切，包括道路和建筑物，都被厚厚的冰层所封闭，粉碎四散。
这也太冷了吧，八寻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魍兽们都不能靠近摇光星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八寻应该感谢善他们。
[八寻，彩叶。去吧]
从摇光星上下来的魏爽朗地笑道。
[之后的事不用担心。小鬼们由我们来保护]
[….交给我吧]
乔什粗暴地拍了拍八寻的背，葆拉也朝他竖起大拇指。
其他画廊的战斗员们，也纷纷给予八寻支持。浮现在他们脸上的，是任务完成的满足感。即使从今天起，这个世界灭亡了，他们也一定会心满意足地死去。
[八寻…]
绚穗也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然后下定决心似的看着八寻。
这让八寻突然想起了在二十三区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这次能得救都是多亏了你。绚穗，谢谢你]
[…好的！]
或许是理解了八寻的话，绚穗高兴地点了点头。
虽然因为使用了强大的神蚀能而有些担心，但从绚穗的样子来看，她现在似乎还没有到达共鸣极限。而且之后也不需要再让她使用权能了。
不管结局如何，只要八寻和彩叶来到冥界门，围绕龙之力的这场闹剧就会全部结束。
[努埃马尔，瑠奈…大家就拜托了]
彩叶对着白色的魍兽和年幼的妹妹说道。
瑠奈像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地点头。到了这个地步，身为天龙巫女的她什么都做不了。瑠奈也明白这一点。
接下来就是彩叶她们，新一代龙之巫女间的战斗了——
[朱莉，罗兹。一直以来谢谢你。承蒙关照]
对着最后来送行的双胞胎姐妹，八寻一本正经地道谢。
[我们只是履行了契约。你不需要感谢我们]
罗兹以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她还是老样子。
[是啊。不过在最后，我就再提供一点服务吧]
说着，朱莉向前倾身，在八寻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看到这一幕的彩叶大吃一惊。
[朱，朱莉！？]
[这是获胜的咒语。还有小兹的]
被双胞胎姐姐推着，罗兹走到了八寻面前。
但是罗兹的左右手中不知何时握起了手枪。
[九毫米和四零口径，你选哪个？]
罗兹用手枪对准八寻的左右脸颊。朱莉亲八寻脸颊的行为，似乎触动了溺爱姐姐的双胞胎妹妹的逆鳞。
[喂，等一下！你没在开玩笑吧]
八寻胆怯地叫喊着。即使是不死者，如果脸部被枪打中，恢复起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事到如今，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而浪费宝贵的时间，真是太可笑了。
但是罗兹瞪着八寻的眼神是认真的。八寻也因为太过恐惧而闭上了眼睛。
下一瞬间。八寻的嘴唇碰到了柔软的东西。
[罗，罗兹….？]
[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请一定要平安回来]
罗兹的脸颊泛着玫瑰色，她害羞得移开了视线。
朱莉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的样子，画廊的战斗员们则是夸张的叫嚷着。
彩叶也鼓起脸颊，愤恨地瞪着八寻。
5
近距离看到的东京冥界门，比八寻过去见过的任何冥界门都大，和美丽。
穿过地面的巨大黑洞。它的表面就像风平浪静的水面一样光彩照人。
它就像一颗抛光的黑曜石，或者说是倒映着黑夜的镜子。
原本的冥界门，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会变化是因为八寻他们。妙翅院迦楼罗托付给彩叶的天帝家勾玉——那件神器，把冥界门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八寻他们毫不犹豫地跳入漆黑的水面。因为来以前瑠奈就说过冥界门会出现变化。
八寻牵着彩叶的手，踏入了冥界门。
那一瞬间，八寻他们的视野翻转了一圈。
有一种世界表里互换的感觉。八寻和彩叶通过冥界门这个入口，名副其实地移动到了世界的另一端。
那是尚未枯竭的真正幽世。孕育下一代世界龙的子宫——
[嗯——…]
踏着空无一物，宛如夜空的漆黑地面，八寻他们走了起来。
在此期间，彩叶一直鼓着脸。
在八寻被罗兹吻了之后，彩叶就一直一言不发。
可是她又不肯松开八寻的手，所以八寻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喂，可以了吧。她们只是在开玩笑啊]
[我没有生罗兹她们的气啊。八寻你别自以为是]
[什么意思啊]
彩叶这几乎是找茬的反驳，让八寻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时八寻突然注意到，彩叶空着的左手上还握着手机。
[还在直播吗？]
[不是。这里毕竟是圈外。我想录下来之后再剪辑成视频。你应该也知道。有的主播会到信号不好的废弃村子拍摄。我想把它变成那种感觉]
[灵异主播和诅咒是吧]
真是不吉利。八寻歪着嘴低语道。
然后八寻他们又默默地走了起来。
不可思议的是他们没有迷路。不知为什么，他们就好像知道要怎么走一样。珠依和丹奈他们应该就在那里。
[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事情]
八寻突然随意的说了一句。
[嗯？]
彩叶惊讶地反问。八寻眯起眼睛，露出一种怀念的表情。
[那时候也是只有我们两个吧，努埃马尔也不在]
[嗯。是啊]
[不过，这次不是那件红运动服]
看到彩叶套在和音服装外的画廊制服后，八寻笑了笑。
彩叶有些生气地噘起了嘴。
[没办法啊，那时候没时间换衣服]
[努埃马尔也安置好了吗？]
[嗯。因为那孩子是瑠奈的。应该说，到之前为止都是它和瑠奈一起守护着我]
[是啊。那家伙有点像个过分保护的母亲]
[嗯。瑠奈比我更像妈妈]
说着，彩叶哈哈地笑了起来。不知不觉间，她的心情好像变好了。
然后彩叶握着八寻的手，不安地问道。
[我们能行吗。能解开世界龙的圆环吗]
[谁知道呢]
八寻不负责任地耸了耸肩。彩叶则是斜眼瞪着他。
[什么意思啊！？至少也该说相信我吧]
[因为我真不知道啊。不过，这也没什么吧。就算失败了，责任也不全在你身上。而且——]
[…什么？]
[我们也约定好了。我会陪你走到最后的]
[这是爱的告白？]
彩叶用谜之自信的语气反问。这是自我肯定感很高的她的一贯反应。
对于这个问题，八寻则是点了点头。
[算是吧]
[诶….唉唉！？]
八寻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彩叶慌了神。
[等，等一下。再来一次！刚才相机没拍好，重新拍一遍！]
[为什么啊。你还打算记录下来啊]
[呃呃呃…为什么不行啊…]
彩叶开始像孩子一样耍赖。世界已经到了毁灭与否的紧要关头，但她还是老样子，八寻也露出了苦笑。
然后——
[没想到能再见到你——]
停下脚步的八寻和彩叶，他们耳边传来了悠闲的声音。
在如湖一般平静的幽世地面上，长着一棵树。高度大概在十米左右。并不是那么显眼的大树。
但是，那确实和在妙翅院家看到的世界树是同一种。
在那棵年轻世界树的根部，有两道人影。其中一个是位年轻女性，她看起来很稳重。而在她旁边的，当然是背着大剑的青年。
[丹奈….]
[没想到真的追上来了。真应该好好称赞你们——。但说实话，我并不欢迎你们——]
丹奈看着八寻他们苦笑道。
她带着些许杀气，不像平时一样落落大方。不过，在愿望即将实现之前却遇到了阻碍。会有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
[珠依在哪？]
无视丹奈咄咄逼人的态度，八寻问道。
丹奈默默地指着世界树的根部。
珠依像胎儿一样蜷着身子在那睡着了。
带着装饰的奢华礼服和瘦削的身体，和八寻记忆中的珠依一模一样。但是，她的外表出现了变化。
长着钩爪的手，又细又长的脖子。她正在龙人化。
[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
丹奈看着八寻的眼睛问道。
[你要帮我杀了珠依吗？]
[是的。我正在履行承诺]
[承诺就是龙人化？]
[我很感谢她。开辟通往新幽世的通道，对她来说真是太勉强了。即使借助了神器草剃剑的力量，她也还是龙人化了——]
丹奈怜惜地看着沉睡的珠依，带着冰冷地微笑。
[为什么…那样的事…]
彩叶颤抖着低声道。丹奈则是惊讶地眨了眨眼。
[这不都是因为你吗——，彩叶]
[啊？]
[是你把八寻从珠依手里抢走了。失去了能成为龙之容器的不死者，现在的她要使用地龙的力量，就只能让自己变成龙了——]
丹奈的指责，让彩叶说不出话来。
八寻紧紧握住彩叶的手。
丹奈的话，在某种意义上是对的。但在根本上是错的。
因为彩叶，八寻才脱离了珠依的支配是事实，但这并不是珠依使用力量的原因。
[你想利用珠依做什么，丹奈？]
[在回答那个问题之前，我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丹奈说着看向彩叶。
[侭奈彩叶。你来这里是因有为什么愿望？你不过是个空虚的孩子，如果让你来描绘了一个理想的世界，你觉得它能维持多久——？]
[闭嘴…]
[等一下，八寻！]
彩叶制止了愤怒的八寻，接着她瞪了久树和丹奈一眼。
[没关系。丹奈说得没错。我是没有前世记忆的空壳，不知道什么是理想的世界。也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那么——，就请不要来打扰我——]
[不。那是不可能的。我无法创造理想的世界。不。那是谁都做不到的事。丹奈，即使是你也一样]
[可是，总要有人去做这件事]
[不是由某个人。而是我们大家一起去做]
彩叶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我的愿望只有一个——把世界龙的访问权，解放给世界上的所有人。让人类全体一点一点的，来实现世界龙的愿望。大家要用自己的意志去创造所有人都真正希望的世界]
[你打算用全人类愿望的平均值来创造世界吗……那样的东西会成功？]
丹奈惊讶地反问道。彩叶也笑着耸了耸肩。
终结世界龙的轮回——
为此彩叶得出的结论是解放世界龙。不是一个巫女的献祭，而是让全人类来实现世界龙的愿望。
[如果失败的话，那人类的存在也就只能到那种程度了。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对世界的存在负有责任]
[所以为了产生理想的世界，全世界的人都必须努力….是吗。我确实没有想过这方面。如果是那样的话，作为祭品的巫女，也许就没有必要一个人去消耗灵魂了。也许我们就不需要重启世界了]
[丹奈！既然如此….！]
[但是——，那不是我所希望的世界存在方式——。哎呀，这也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彩叶充满期待的呼唤，被丹奈无情的打断。
[不知道….？]
[是啊。冥界的外围是怎样的呢。世界龙这种系统，到底是谁做出来的呢。破坏了那个系统，会发生什么事呢。这些我都想知道]
[那个….就是你的愿望吗，丹奈]
为了这种东西吗，八寻用责备的眼神看着丹奈。她只是想搞清楚一切。
求知欲。仅仅只是想知道的，最纯粹的欲望。丹奈只是为了这个而行动。
这是丹奈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她是罪孽深重的龙之巫女。
对知识的渴望是没有尽头的，为了满足好奇心，人们可以做出任何牺牲。即使知道前方一定会有毁灭——
[是的。为此我要得到世界龙，走出冥界]
[冥界之外….！？]
彩叶露出哑然的表情。丹奈想通过世界龙作为移动手段，试图走向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外侧”。
[那，冥界会变成什么样呢？]
[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大地，这个世界只有毁灭了]
丹奈用悠闲的语气说道。她好像对那种东西不感兴趣。
[在破坏这个世界这一点上，我和鸣泽珠依的利害关系是一致的——]
6
丹奈旁边的凑久树拔出了背上的大剑。
他的意思很明确，再继续对话下去也没意义了。
[是吗。爱德那家伙说的就是这件事吗…]
八寻深深地吐了口气，移动到能保护彩叶的位置。
爱德说丹奈的愿望，如果不得到世界龙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八寻他们如果想破坏世界龙，最后一定会和她互相厮杀。
[凑，你真的要这样吗？]
看着头戴兜帽的久树，八寻问道。
以现有的冥界为交换，然后到“外侧”去。满是求知欲的丹奈暂且不说，他不认为那也是久树的愿望。
[我有必须要回去的地方]
一直保持沉默的久树，举着大剑开口道。
听了他简短的回答，彩叶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久树，难道你也有前世的记忆吗？]
[….没错。只要有可能脱离这虚幻的冥界，回到那个地方，我愿意做任何事。所以绝不能让你们捣乱]
久树用冷淡的语气说道。
八寻握着刀的手在颤抖。久树必须回去的地方，是他前世记忆中的世界。就是宫美所说的现实世界吧。
世界龙能从“外侧”的世界召唤龙之巫女的灵魂。那从这边的冥界，应该也有访问“外侧”的能力。
这样的话，世界龙本身有穿越世界的能力也不奇怪了。
通过让自己变成世界龙，回到他前世的世界。久树在赌那个可能性。不管那是多么微小的可能性。
[我和久树是互相利用，这就是我们的关系。久树也是在理解的情况下配合我的]
丹奈话音未落，她的龙气便流进了久树的体内。从久树全身喷涌而出的鲜血，形成了美丽的淡紫色铠甲。
鲜血的铠甲。是血缠。
兜帽下的久树抬起头来，但露出的是龙的眼睛。
[八寻！久树他….！]
[啊。看来没时间慢悠悠地说服了]
八寻咬牙切齿的说道。
久树已经开始变身为龙了。他打算就这样把自己的肉体变成新的世界龙。
[你想妨碍久树，然后让自己成为世界龙吗——？真是太自私了。之前明明拒绝变龙，还抛弃了珠依——]
看着随之展开深红血缠的八寻，丹奈用闹别扭的语气责备着他。
[自私吗。被你这么说还真是荣幸！]
八寻说着拔出了刀。
应该打倒的对手不是久树而是丹奈。不死者之间的战斗没有终点。要阻止久树龙化，就得杀了她这个龙之巫女。
[不要妨碍我们，鸣泽！]
[住手吧，凑！]
八寻的全身缠上爆炎开始加速，久树选择正面迎击。
虽然知道久树很强。但没想到他竟能与实力大增的八寻势均力敌。由于正在进行龙化，久树的实力还更胜一筹。
久树的神蚀能——使物质沼化的权能被八寻的净化之炎无效。另一方面八寻的火焰也被久树的“沼”之力——掌握领域本身的能力所阻挡。
剩下的只有单纯的力量碰撞。
[八寻…！]
彩叶发出悲鸣。
由于持续释放大量的神蚀能，八寻的肉体也开始发生变化。肉体开始臃肿，全身铠甲也变成了鳞片。他正在进行龙化。
[不要保留，彩叶！]
[我知道。我相信你！]
彩叶露出悲痛的表情，祈祷般地握紧双手。
从她身上流进来的龙气增加了，八寻推开了龙化的久树的剑。
[世界的终结，怎么能由你一个人决定！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冥界之外的事，就应该在那之前先说服全世界的人！]
八寻一边和久树战斗，一边对丹奈喊道。
[难道要人类全体来决定是否毁灭世界吗——？]
丹奈惊讶地反驳道。
[没用的——。历史已经证明了，有能力的独裁者能做出比不负责任的群众更好的决策。说到底，你们只是在逃避背负世界的觉悟]
[逃避现实的是你们吧！]
八寻把喷出的火焰缠绕在刀上，狠狠地劈向久树。半透明的鳞片破碎散落，久树的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
[醒醒吧，凑！即使破坏了冥界，你也回不去前世的世界。不管这里是多么绝望的地方，我们也只能活在这个现实里！]
久树和八寻同时停下了动作。
他的剑劈在了八寻的左肩上，八寻的刀则深深刺进了久树的胸膛。
[你….懂什么！？]
久树一边从喉咙里吐出血块，一边发出怒吼。
[什么！？]
[你会这么想，是因为你的家人和所爱的人都在冥界。但你连家人都能杀，你真的能明白我的愿望吗？]
久树的龙气继续增加，他的肉体一下子膨胀了起来。
刀的触感突然消失，八寻的姿势也一下子变了。物质穿透。这是沼龙的另一个权能。
[八寻！]
[糟了…！]
久树穿过八寻的肉体，一下子绕到了背后。
久树真正瞄准的是彩叶。攻击刚被无效化的八寻，现在无法追上他。而毫无防备站着的彩叶，现在也无法抵挡久树的攻击。
[彩叶！]
已经半龙人化的久树，将手中的剑挥向彩叶——彩叶目不转睛地瞪着他，在彩叶的视野中，久树突然停止了动作。
覆盖着久树全身的鳞片，像脆弱的玻璃一样破碎散落。
脱力的他好像承受不住剑的重量，单膝跪地。
久树的龙人化解除了，他作为不死者的能力突然丧失了。
八寻和彩叶呆呆地看着他的样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八寻他们身后，传来了什么东西倒下的声音。
跪在地上的是丹奈。
一柄利刃从她的胸膛中伸了出来。
闪耀着妖艳光芒的银色直刀。
[啊——….这是我没想到的——…都到这了——….]
丹奈转过身去。
俯视着她的，是一个白头发，红眼睛的少女。是珠依。
原本应该在沉睡中的珠依突然醒来，用草剃剑从背后刺向了丹奈。
[丹奈啊啊啊啊啊！]
看到受伤的丹奈，久树惊叫了起来。
[不要碰她！]
久树捡起掉在地上的大剑，以人类的姿态砍向珠依
但是，他的动作迟钝得令人绝望。由于龙之巫女丹奈被神器贯穿，久树的龙气供给停止了。现在的久树没有不死者之力了。
然后珠依用龙化了的右臂，将袭来的久树挥开。
被巨大的钩爪深深地撕裂身体，久树像破片一样飞了出去。
八寻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幕。
[你来了啊，哥哥]
珠依舔着沾满鲜血的右手指甲，微微一笑。
[珠依….！]
瞪着嘴唇被染红的妹妹，八寻叫出了她的名字。
珠依看着八寻，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7
[你不觉得很滑稽吗，哥哥]
看着除了大树之外一无所有的空虚大地，珠依静静地说着。
[统合体制造的人工龙之巫女，连父母都没有的人造婴儿——最后决定世界命运的，竟然是这样的人偶。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这也许是最合适的结局]
珠依嘲讽地笑着，指尖射出一道苍白的闪电。
八寻用刀挡住了射向彩叶的雷光。
哎呀，真遗憾。珠依无聊地嘀咕道。她好像只是故意找彩叶的茬罢了。
[这权能…是投刀冢龙因子的力量吗…]
八寻举起刀对着珠依。现在的珠依，作为龙之巫女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了。如果不借助投刀冢的权能和神器草剃剑的力量就无法战斗，这就是证据。
不过对珠依来说，这些都是些小事吧。
她不是为了和八寻战斗才来这里的。她的愿望是破坏世界。这是她对不接纳自己的世界的复仇。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哥哥。和我成为一体吧。我会让你在特等席上看到世界崩溃的样子]
珠依向八寻伸出了还留有人形的左手。希望八寻接受她的力量，成为实现她愿望的世界龙。
[住手吧，珠依]
八寻拒绝了她的请求。他无法接受珠依的邀请。不是因为恨她。因为破坏世界根本就不是八寻的愿望。
[统合体的强硬派——想利用你的那些家伙已经不在了。你没有理由破坏这个世界了]
[理由，我有啊]
你还不明白吗，珠依冷冷一笑。
[这不是很让人开心吗]
[你说….开心？]
[嗯。人们花了大半辈子才得到的幸福，花了很长时间积累起来的历史和文化，全都要消失了，谁也不会记得它]
珠依张大嘴巴大笑起来。她那张美丽的脸已经变形了，下巴内侧长着一排尖锐的獠牙。
[我，要全部都毁掉。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爱，什么都没有得到的我，要把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夺走！这不是开心的事吗….！？这种感觉！]
高亢的笑声，在虚无的世界里回响。在她的脚下，平静的大地裂开了。就像黑曜石的碎片一样，下面出现了一面漆黑的镜子。
[我恨这个世界，所以要破坏它。哥哥，不属于我的世界，只要毫无痕迹地毁掉就好了！]
[珠依….！]
全身感觉到沉重的压力，八寻当场瘫坐下去。
这感觉就像被一块看不见的巨石压在身上。这已经超过了内森斥力屏障的最大质量。重力攻击。这才是地龙真正的权能。
[那面镜子，难道…那也是遗存宝器吗？]
[嗯。这是四年前统合体带到这里的神器。这面镜子刻着我被夺去力量之前的真正神蚀能]
终于找回了原本权能的珠依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看来珠依的力量会衰退，不仅仅是因为彩叶的火焰烧掉了龙因子。
珠依创造出的这扇冥界门，这四年来从未关闭，一直就这样开启着。那是因为神器漆黑的镜子在不断吸取她的龙气。
现在她得到了那面镜子，重新恢复了力量。
如果是现在的珠依，恐怕一个人也能成为世界龙吧。她不需要不死者。因为珠依的愿望只是破坏世界。所以她没有必要去维持自己创造的世界。
[真遗憾啊，哥哥。如果那时接受了我，你就能感受到这种力量了….！]
珠依放出的重力增加了，八寻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嘎吱的响声。
[八寻！]
彩叶想要放出火焰。用净化之炎抵消掉珠依的权能。
[侭奈彩叶！你这个空壳别来妨碍我！]
注意到这一点的珠依开始操纵重力，将大地碎片像子弹一样射出。
像黑曜石一样尖锐的碎片向彩叶涌来。
但是，就在它们即将贯穿彩叶之前，伸出来的大剑变成盾护住了她。
[凑！？]
被压在地上的八寻发出惊呼。
护住彩叶的是身负重伤的久树。
[——暗灵….沼矛！]
久树把大剑刺向地面。他支配的“沼”之领域扩大了，它吞没了八寻他们的脚下。将作为催化剂的漆黑大地与镜子分离，珠依的权能失去效果，八寻从重力攻击中解放出来。
[久树！？为什么….！？]
彩叶问久树为什么会救她。
久树什么也没回答，只是看着坐在地上的丹奈，这也是丹奈的希望，他无言地这样诉说着。
[丹奈…你的身体…？]
八寻惊讶得表情扭曲了。
被草剃剑刺穿的丹奈并没有流血。而从她身上掉落下来的，是像鳞片一样的半透明结晶。
和宫美的右眼一样，是无法恢复的龙人化。论严重程度，恐怕还在宫美之上。恐怕还会危及生命。
[啊….暴露了啊。这是实验的结果。为了调查龙之巫女的权能，做了很多荒唐的事]
啊哈哈哈哈，丹奈温柔地笑了。八寻呆呆地摇摇头。
[凑，你帮助丹奈是因为…你其实在救丹奈的命吗….？]
[我也明白….身为死者的我，无法回到那个世界]
久树用像孩子一样的语气开始辩解。
八寻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他的。
[但是，我还是想相信丹奈的话…]
久树喘着粗气跪在地上。他的不死者之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因为龙之巫女丹奈的生命即将结束了。
[我的权能就托付给你了…毫无意义地破坏世界是很无聊的，相比之下，彩叶创造的世界应该会更有趣]
丹奈用手抵住草剃剑的剑身，硬是把它拔了出来。然后她把手放在伤口上，剜出一个像心脏一样的小块。那是像宝石一样的红色结晶。
久树把从丹奈手中接过的那块东西递给八寻。
[真想看看冥界外面的世界啊……真遗憾]
丹奈天真无邪地说着，然后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被久树抱在怀里的她的身体，像沙子一样破碎崩塌，之后久树也走上了同样的命运。最后被剩下的，只有久树那支插在地上的大剑。
[——满足吗，哥哥]
珠依用冷淡的语气说道。
她用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看着丹奈他们留下的透明结晶。
[沼龙的遗存宝器…现在得到那种东西，会有什么变化吗？]
[….会有变化吗？]
回答珠依问题的是彩叶。
她平静地瞪着珠依，眼中闪烁着火焰般的光芒。
[你没注意到吗，珠依。你听不见这个声音吗？]
[….声音？]
珠依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她反射性地想要否定彩叶的话，但她什么也没说。她也注意到那个声音了。
[对。全世界的…这是几亿人祈祷的声音。看视频的人们的声音。瑠奈——是天龙的巫女送来的]
彩叶的视线中没有敌意。她只是毫无防备地站着。
尽管如此，珠依还是像在害怕彩叶一样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大家都在支持我和八寻。希望我们拯救世界。喂，你现在所使用的龙之力量，到底是从哪来的呢？]
[难道…]
[我认为人与龙是共生关系。世界龙守护着这个名为冥界的箱庭，人类的感情给予世界龙力量。不管你收集了多少神器，不管地龙的力量有多强大，孤身一人的你，都战胜不了我们]
[明明没有任何根据，却说的那么厉害…别开玩笑了！？]
珠依情绪激动地反驳道。彩叶微笑着摇摇头。
[当然是有根据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你也注意到了吧，流入我们体内的力量越来越强了]
[够了….闭嘴….！]
珠依再次射出了大地的碎片。
但是，她的攻击并没有伤到彩叶。就像变成了幻影一样，碎片从彩叶身上穿过。
[沼龙的权能…物质穿透…！你这家伙….！]
珠依放出了从投刀冢那里夺来的雷击。但是，那雷击被从地面无声伸出的金属结晶刀刃挡住了。
[山龙的权能….怎么回事….！？]
[我说过了。大家都在支持我们。一个龙之巫女的愿望，是不会改变世界的。世界会选择龙之巫女]
[怎么会…怎么会……那种事不可能的….！]
珠依粗暴地摇了摇头。
此刻包围着彩叶的龙气，已经变成了无法隐藏的巨物。
水龙。风龙。还有雷龙和地龙的力量，就像在守护彩叶一样不停翻滚着。
八头龙的权能，都来源于太极。所以它们都是同一种力量。
[但是，侭奈彩叶！如果没有你的话….！]
珠依拾起像尖刀一样的大地碎片，然后疾驰而去。她想用那尖尖的碎片刺穿彩叶。
挡在珠依面前的是八寻。
碎片刀尖刺进腹部，八寻借此抱住了她。
[哥哥！？]
珠依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因为八寻正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她。
[够了…已经够了。复仇的时刻结束了……珠依]
不顾伤口流出的鲜血，八寻微笑着抱住了珠依。
八寻和珠依是一对关系很好的兄妹。但妹妹从出生的那一刻就被大人们的想法所左右，而哥哥却没有注意到她的苦恼。
即使回到过去，命运恐怕也改变不了。
但是，这种命运是可以终结的。那是只有八寻才能做到的事。
[烧尽一切吧，火龙]
抱着珠依，八寻变成了龙的样子。
变成了烧尽一切的炎龙。
那光辉燃烧了世界树，不久，净化之炎包围了整个广阔的幽世。
然后世界将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