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失败尽头的谛念
我从梦中醒来，不自觉地向右斜后方伸出手臂。
过了很久也没抓住闹钟，我感到奇怪，这时才想起自己没睡在床上，而是床垫。
我打了个哈欠，慢慢睁开眼睛。
呈现在眼前的是前辈的容颜。
「早上好，远也君。」
她跪坐在我的旁边，一边看着我，一边露出慈爱的微笑。
「…………——！」
这时，我迷迷糊糊的脑袋清醒了过来。
胸口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太意外了，没想到刚起床就看到如此女神般的表情。
前辈不解地歪着头。
「没事吧？是不是做了噩梦？」
「没、没有。早上好…………那个，为什么要盯着我看……？」
「哦哦。就是早饭做好了，本来想叫你起床的，但看到你这么可爱的睡颜，就忍不住盯着看了会儿。」
「忍不住……这种时候请正常把我叫醒…………早饭做好了啊……现在是几点!? 」
仔细一看，前辈穿着昨天穿过的橙红色围裙，而闹钟的指针正指向早上八点。
我想着自己已经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但挂念前辈才没有设闹钟，结果适得其反了吗。
「不好意思，让前辈一个人做早饭。」
「没有没有。说是做早餐，也不过是味增汤与煎蛋、小香肠这样简单的搭配。」
「完全足够了哦，谢谢前辈。姐姐还在睡觉吗？」
「藤城老师比我起得早，一个小时前就出门了。」
不上班的时候，她一睡就睡到午前算是常态，所以及今天应该有社团指导之类的吧。而她明明昨天还喝了那么多。酒豪可真是厉害。
前辈站起来笑了笑。
「好啦。洗个脸清醒一下，我们就一起去吃早饭吧。」
我和前辈于餐桌共进早餐。
温暖而微甜的味噌汤渗入空空的胃中，我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下来。而四边焦脆中身蛋黄粘稠的煎蛋、以及香脆多汁的小香肠填充了愈渐强烈的饥饿感。
我正为这份温情满满的早餐感到幸福时，坐在对面的前辈开口问道。
「远也君，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我本想回答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但马上又改变了想法。
在这平和的早间情景中，我的心情不由得平静下来，但前辈于此得理由却恰好相反，相当严峻。为了尽早恢复前辈的正常生活，能用的时间就应毫不犹豫加以利用。
「今天我想去学校。」
从过去前辈放弃假日解决商谈这点来看，虚像应当还在学校里。要和她再次接触寻找解决的线索。尤其放在平时玲奈前辈会在她的身边，无法接近，就更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前辈后，她的脸色稍微阴沉了下来。是知道我要去见虚像了吧？
「得到帮助的我来说这种话显得有些自私，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去。」
「不用担心，我并不是要战斗，只是收集情报而已。」
「可是还是很危险……」
「请相信我。我绝对不会乱来的，我保证！」
前辈的视线落在料理上，一副踌躇的样子，不久，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我不可动摇的意志(还是觉得说服不了就放弃了)，她的脸上表现出明显的不满。
「啊—啊，难得今天可以在家里一起看电影、一起玩游戏，我还想着好好享受一番的。」
「唉，这样的嘛！」
「如何？改变主意了吗？」
「没、没有。」
脑海中浮现出甚至于梦中才见到过的场景，差点儿就要答应她的邀请了。使其成为现实还得在消除怪异现象这一障碍之后。
「总之我去学校了，前辈就在家里放松放松吧。」
「那可不行，我也要跟着去。」
「但前辈再出什么事的话，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也可以从相对的立场来说。如果远也君出了什么事，我可能会在自责的驱使下做出不好的举措……这样可以吗？」
像是在打着什么比方，她将握着的筷子的前端对准自己的脖子，从她这副姿态中，我感受到了她只有这一点决不让步的气势。
看来既不能改变、也不能无视她的意见。
「……我知道了。那就一起去吧。」
＊＊＊
我和前辈伫立于绿色网栏外眺望学校东侧的网球场。其中穿着白色和粉色为主色调网球服的虚像和穿着同样服装的网球部主将正在进行练习赛。
吃完早饭，我换上制服，和前辈一起去学校寻找虚像。
果然不出所料，虚像来到了学校，正和别人商谈着，听说她尚有三个预约的商谈。
根据目前为止的观察，我么得知了她还有其他的商谈者，但没想到即使是休息日也有这么多学生来拜托她，太小看虚像作为解决者的力量了。
插队是不行的，得依次等待，这段时间只能默默地看着她和别人商谈的场景。
从那之后过了两个小时——现在，我正在参观最后一个商谈。内容是希望进行网球练习赛。
「厉害啊……」
我对在球场内激烈展开的来回击球表示感想。
「啊—厉害厉害。另一个我真的什么都能做到，就是厉害啊——和我完全不一样。」
在我身边同样注视着眼前光景的前辈棒读着回道。
「我并不是在夸奖另一位前辈哦。」我连忙委婉解释。但前辈还是一副闹别扭的样子。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从和虚像说话开始，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而且此前的两次商谈，她都对虚像燃起了谜之对抗心理。
先是当图书委员提出『想要关于图书介绍海报制作的点子』的时候，她就在于草稿纸上绘图的虚像旁边开始同样画了起来，完成后她便「肯定是我画得好看点吧」激烈地向我征求同意；而后有女学生询问『想做手工曲奇送给男朋友，能教教我有什么好的做法吗』，她也用剩下的材料做了同样的东西，做好后就让我试吃，追问道「我做的好吃点吧!? 」
因此在商谈者看来，东西不可思议地增加了，为了蒙混过去，我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
「和我说话的时候不一样，你和她说话的时候话就会很多。果然比起我，远也君觉得另一个我更好吧。嘛、另一个我的言行举止确实很成熟呢——」
前辈用手指拨弄着挂在脸旁的头发，更闹别扭了。
像这样的表述该怎么说呢，总感觉有点可爱。平时便是冷静、可信任的大姐姐气质，所以像孩子般怄气的模样看起来蛮新鲜的。
「前辈果然是在吃醋吗？」
「才、没、有！——比起这个，接下来该轮到远也君了，请你告诉我你打算做什么！」
似乎被说中了，前辈不自然地强行转换话题。
虽然我对她在嫉妒这一点感到很开心，但又怕她真的会生气，所以还是坦率地答道。
「我想揭发另一位前辈是冒牌货。」
「……太难了吧？连我看来，她能称作冒牌货的要素都完全捉摸不着。」
的确，即使主张虚像是虚假的夕凪茜，也不会有人听信吧。更别说还是受人厌恶的我的说辞。要想让人相信，就必须有相应的根据。
而且，在前面的三次商谈中，我发现了其根据。
前辈和虚像在能力方面有所差异。
一直以来，看到长相和性格我便以为虚像是完全复制了过来，但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无论是做海报还是做曲奇饼，前辈制作的东西都能看出作为人类的欠缺点，但虚像的造物却是尽善尽美。仔细想想，本身前辈是为了追求完美的自己而向少女像祈祷的，所以彼此的能力不可能相同。
我认为，这种差异与断定其为冒牌货的说服力紧密相关。
但是若是就这样说出来，会被认为是闹情绪，因此要转换表述。
「不，前辈和另一位前辈之间有些违和感。」
「违和感？」
「比如现在眼前进行的网球比赛。我记得上次聊天你说过，初中的时候非常活跃，甚至当上了部长，但升入高中后就没怎么打过了吧？」
「最后一次正经打球还是高一体育课。」
「尽管如此，另一位前辈却还能和现役选手打得有来有回。一般而言有三年的空白期可打不出这么好的比赛。」
「这种程度我还是有余裕的。」
「还是别逞强了。如果以外行或者社团新成员为对手，这样倒也说得过去，但以主将为对手这可就有点离谱了。」
「我说的是真的哦。」
「……总之，这就是所谓的违和感。从周边的人对此完全不作怀疑这一点来看，要证明她是冒牌货似乎不太可能，但如果能找出其他决定性的差异，我觉得就能向问题解决靠近了。」
「…………」
「并且我需要前辈的相关信息。前辈被拿来和另一个自己比较肯定会不高兴，但我希望前辈能助我一臂之力。拜托了。」
「…………反正你也是为了我才行动的吧。我相信远也君。」
虽然她还是一脸不高兴，但总算答应了，帮大忙了。
过了一会儿比赛结束了。我看了下记分牌，网球部主将以微弱的分差获胜。
两人凑近隔网说了些什么，然后向网球场的出口走去。
虚像走到拦网外侧时，主将大口喘着气向她道谢。
「夕凪同学，感谢你陪我打比赛！多亏了你，今天我得到了很不错的训练。」
「嗯。我也很久没运动过了，心情很舒畅啊。随时再叫我哦。」
「你不如干脆加入网球社吧？」
「我很高兴受到你的邀请，但我没什么空，有点难办。不好意思。」
「哈哈哈，毕竟夕凪同学很受欢迎呢。」主将苦笑道。可以明显看出她内心的遗憾。
虚像和主将分别后来到了我们身边。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抱歉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能告诉我商谈的内容吗？」
刚才还在进行别的商谈，思绪也切换得太快了。
「前辈刚才还比赛得这么激烈，不用这么慌张。至少先换身衣服再说吧。」
我担心的不是虚像的身体状况，而是她那身漂亮的网球服。平时她的容貌足以引人注目，现在的样子更加显眼。我希望避免看到的学生会随意过来搭话，妨碍商谈的进行。
「谢谢你为我担心。不过看上去这样其实我还有体力，所以不要紧的。而且这是向朋友借的衣服，也不是必须马上就要还。穿过一次必须得洗一洗…………啊，难道说有汗臭味吗!? 」
她慌忙地闻了闻自己的腋下，我的视线忍不住落在她的颈后、以及脖颈淌过的汗水如此煽情的部分，意识变得奇怪了起来。
「呜~!? 」
我的侧腹忽然被戳了戳，转头看向旁边，发现前辈正盯着我。
「H。」
「————咳！不是……」
本想继续说下去的声音又止住了，我摇了摇头。但前辈实现中的怀疑却没有变化。
「是吗，那我放心了。那就这样和她商谈吧。」
这期间虚像也错会了我的动作，于是我便和她进入了商谈的态势。
在这种状态下，我根本无法集中精力说话。从改变谈话氛围这点出发，姑且先换个地方吧。
环顾四周，校舍旁的长椅映入眼帘。我马上说道「站着说话也不太好」将她引导到那边去。
虚像在一端坐下，我也正要落座时，前辈立刻占据了虚像身旁的位置，眯起了眼睛。
「有什么问题吗？」
「…………」
果然是因为方才的事情又不高兴了么。
没办法，我只好以把前辈夹在中间的形式坐了下来。
「所以，商谈是什么呢？」
虽说我的注意力被前辈故作冷漠的态度稍微吸引了过去，但我还是回过了神来，直入主题。
「在此之前，我想了解一下关于前辈的事情。」
「我的事情？」
「没错。本来说有件事想和你商谈的，但现在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了……我想如果前辈能告诉我关于你自己的事情，我就更容易敞开心扉了。闲聊这种程度的事情就可以了。」
首先调查现如今前辈和虚像的记忆有多大的差异。
之前和深森来找她商谈的时候，便得知了相信百相百解之清乙女的人在看不见前辈的同时，自虚像出现那天开始到现在、有关前辈的记忆都会消失这一点，而刚才网球部主将对虚像的实力强硬并没有感到违和，从这个信息。从未抱有违和感这一点来看，此前的猜测是错误的，并且还出现了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不仅有关前辈的记忆消失了，还被完全改写为了有关虚像的虚假记忆。
如若这样，那就变成了容貌相同的另一个人，违和感便无法得到证明，我的计划也就泡汤了。在无法补救前我想要得知这些事情。
虚像并没有表现出不高兴，在得到她的首肯后，我开始提问。
「那么，虽然问题有些老套，请问前辈喜欢的食物是什么？」
「所有的甜食我都喜欢。」
「其中有说得上特别喜欢的吗？每天都吃也不会腻的那种。」
「要说每天啊，我想想……车站前泡芙专卖店的抹茶泡芙就是其中之一。」
为了确认意见是否一致，我将脸转向前辈。
「那可是绝品。还有草莓烧也很难以舍弃。」
虽然她没有看向我，用的也是不服气的敬语语气，但还是有好好回答我，我不禁放心了。
「唉——这样啊，我还真不知道。前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呢？」
「第一次去那家店的时候开始，这么算来就是高一那个时候吧。和社团成员一起去的。」
「一致。玲奈告诉了我那家店。这之后我就成为泡芙的俘虏了。」
吻合得如此细致，看来在食物方面应该没什么差别。
为了不令对话可疑，我先继续和她聊了会儿食物方面的事情，然后转移到别的话题。
「接下来我想问一问兴趣爱好。」
「兴趣爱好啊。最近在商谈间有空闲的时候会读一读书。」
「我也喜欢读书，前辈在读什么类型的书呢？」
「我现在读的是幻想小说。我挺向往异世界的生活和风景。」
「幻想小说……吗？不是推理小说？」
「我没读过推理小说。那类书总给人一种阴暗、晦涩的印象，我读不懂。」
出现了明显的差异。这一体裁和前辈聊天的时候我不记得有听到过。
我向前辈确认真相如何。
「在迷上推理小说之前我经常读幻想小说，确实对推理小说抱有这种想法，但在旧校舍我初次开始阅读，便觉得这种阴郁的感觉很对胃口，因为这个理由，我拓宽了自己阅读的体裁，对推理小说中意起来了。」
也就是说，虚像的记忆和经历少女祈祷之像事件前的前辈是一样的。
之后我又继续问了几个问题，结果发现，虽然对这两周间的想法有所不同，但对在这个时间段之前的却没有任何差异。
记忆会被改写的猜测终是杞人忧天，但又产生了新的疑问。
为什么网球部主将会如此平淡地接受虚像实力强大这点呢。如果过去的记忆相同，一般情况下会认为虚像存在空白期，技术有所退步吧。
这一定有着什么理由。
我试着朝那个方向转移话题。
「说起来，刚才的网球比赛很精彩啊，你有类似的经验吗？」
「嗯，初中三年都在打网球。」
「上高中之后呢？」
「嗯………………大概是两年前上课的时候。」
「但是你还能和现役选手打得有来有回，太厉害了。」
「今天的练习赛的事，她之前就找我商谈过，所以我在自家院子稍微练习了一下，找回了感觉。连我自己都很惊讶，学到的打球姿势身体居然还记得。」
原来如此，已经练习过了。
很难相信仅仅数日之内她便恢复了过去的实力，不过这样一来主将没有产生疑问也不奇怪……
「…………」
「有什么在意的吗？」
「啊，不，我只是觉得前辈果然很厉害啊。」
虽然有点难以理解，但我知道前辈和虚像记忆是相同的。
而前辈不爽的态度愈发加重，闲聊到此为止吧，我将话题切入商谈。
「谢谢你陪我闲聊。和前辈闲聊几句后感觉害羞的情绪减轻许多。」
「那太好了，可以告诉我商谈的内容了吗？」
「啊对……那个，我这个人做什么都做不好，最近都失去自信了。学习也不是很好，和朋友相处得也不太好……」
接下来才是正题。
我所想到的证明前辈和虚像差异的方法。
让虚像去做前辈所不擅长的事情。
将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告诉他人总之是不可能的。而从深森的事件中，我明白了虚像会想尽一切办法解决商谈。另外，我也已得知她不会借助他人力量这一点。
因此这一次我便反过来利用它，证明能够解决这一点本身就是奇怪的。如果周围的人意识到，她自己都不擅长的事情究竟是如何解决的，这样一来就是我的胜利。而且解决不了即是无法做到，百相百解之清乙女的传闻便是谎言。
我继续和她商谈道。
「所以只要能克服不擅长的事情，我就能有自信了吧。但是独自一人太难了，所以我想借助前辈的力量。可以拜托前辈吗？」
「当然了。也就是说，只要你觉得自己有自信了，商谈就算解决了吧？」
「没错。」
「那你能马上告诉我你不擅长的事情吗？」
「还挺多的，不过最不擅长的——就是音痴了吧。」
这么回答的瞬间，一直没朝向我的前辈突然转过头来，满脸通红地瞪着我。——对不起，让你想起了讨厌的事情……
那是之前的事情了。因为深森的那件事，我和前辈放学后无法见面，为了事先把这一点告诉她，我在早间去了旧校舍，而在这时，大概是为了打发时间，前辈在教室里唱歌唱得很起劲。
音程纷异的唱功就算恭维也说不上拿手。
之后我偷听她唱歌的事情也被发现了，还引起了一场争执，不过这个就暂且不论了。
这种状态下来教别人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应该还会使用异次元力量解围。
但愿这种奇怪的状况能成为揭穿虚像是冒牌货的线索。
虚像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我明白了。唱歌最重要的是积累，所以先从掌握练习方法开始吧。」
她未作胆怯，看来并非像前辈那样五音不全。
不管怎么说，在这个地方展开教学不太合适。为了达成目的，就必须让其他人见证，就像此前把深森带上作为证人一样。
要想令见证者产生违和感，对音乐相关熟悉的人来担任最为合适。吹奏乐部的成员应该在学校参加社团活动吧。
「抱歉，让别人听到我练习会很不好意思，所以我希望能在没有人的地方……最好是能在隔音的房间里练习。」
「啊是的，我考虑得不够周到，抱歉！……那我们一起去问问能不能借用音乐教室吧。」
「拜托了。」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我放下心来，趁着虚像走向玄关的空当，我朝满是不爽一直盯着我的前辈低下了头。
＊＊＊
我们三人来到音乐教室所在的综合楼三层，越靠近教室，就越能听到钢琴、长笛、小号等各种乐器的声音。
声音恢宏得以至于无视了隔音的墙壁，看来是在合奏中。
在演奏结束前我们稍作等待。
「我去找顾问老师，你稍等一下。」
我点了点头，虚像打开门走进教室。
然后不到二十秒她就回来了，跟在她身边的是一个三年级的女生。看来顾问已经离开了。
「我是部长纱香。」一旁的前辈说道。扎成两个结的黑发垂至肩膀，可爱的下垂眼给人令人印象深刻。吹奏乐部活跃得连体育系都要甘拜下风，而如此社团之中，部长还算是一位成熟稳重之人。
「纱香，很抱歉在参加社团活动的时候打搅你。我有事想拜托纱香。」
「没关系。正好合奏完之后准备休息。茜来拜托我是和商谈有关吗？」
「嗯，我正在解决他的商谈。」
部长在看到我的瞬间，神色从惊讶转变为戒备。
她立刻拉过虚像的手臂，背对着我。
「茜，那个人是不良吧。没问题吗？」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通透美声相持之下，这个距离也听得清清楚楚。这种演变我已经习惯了，并不会多想，但果然很麻烦。
而该说不愧是百相百解之清少女吗。她没有在意部长的担心，还是一副明朗的表情。
「完全没问题哦。有人抱有烦恼，我能够做到的话就一定要出一份力。」
「……茜这么说的话就没问题了…………」
「然后就是说，他对歌唱有些不安，所以我想教一教他使唱歌进步的练习方法。如果你能借我一下器材房就帮大忙了，如何？」
「我打算休息后进行分声部联系，在这之前你们倒是都可以使用……」
「真的吗！太谢谢了！」
「那个练习方法是茜直接教给他吗？不是给他看教学视频？」
「没错。」
对于丝毫没有犹豫的虚像，部长显得有些困惑。看来她知道前辈是音痴。
我也悄悄向本人确认了一下，看前辈知否知道所谓的练习方法。
「前辈。另一个前辈是这么说的，你也知道那个练习方法吗？」
「我反过来问你，你觉得我知道吗？」
「……对不起。」
的确失言了。
部长一副很苦恼的样子，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我。
「茜，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吗？」
「一起？你是说想在旁边看吗？」
「啊、是这样。你看，说不定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那再好不过……但是…………」
「啊，请不要在意我。只是一个人的话，被看到也无妨。」
「是吗？我明白了。那纱香也一起吧。如果我有讲错的时候你能指正一下就帮大忙了。」
「嗯，交给我吧……」
虽然她是真心想要帮忙，但比起这个，她更担心让我和虚像两人独处吧。到底是没有可信度啊。
不过，如此的展开恰到好处。身为部长的她对音乐非常了解，应该能感知到作为冒牌货的违和之处。
谈妥后我们转移到器材房。而不经过音乐教室就无法到器材房里去，因而部员们盯向我的视线令我吃不消。
器材房和音乐教室一样，四周都是空着的吸音材质的墙壁，里面有各种各样的乐器，还有塞满乐谱的资料架以及扬声器等音响器材。
虚像对这种杂乱的房间并未表露任何感想，转头看向我。
「好。时间有限，我快点把练习方法教给你……」
「抱歉。在此之前我有件事希望前辈能做一下」
如果只谈练习方法，只用说一句『以前查过』，便能消除违和感。
还有比这个更能直截了当断定其可疑的方法。
「我想听前辈清唱，只唱校歌第一段就行了，可以吗？」
从虚像如此从容的态度来看，她不是音痴的可能性非常高。
我要在部长面前揭露这一点。
「喂，我说你，突然让别人在没有伴奏的情况下唱歌，太苛刻了吧……」
「纱香，我不介意的。」
「唉，但是茜你看……」
「不用担心。如果处于教别人的立场还害羞的话，学的人也会很迷糊的。」
她像这样说道，为了调整心情，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把双脚开立与肩同宽，做好唱歌的姿势。
她长吁一口气，抬起眼目视远方。
然后放出歌声。
「————！」
阿卡贝拉其声明丽嘹亮，宛如置身于音乐会会场般响彻整个房间，歌声清澈得让人无法相信这是一首非常严肃的校歌。即便是对音乐再无兴趣之人，只需一听便知道她唱得很美妙。[译注：阿卡贝拉，无伴奏清唱]
一分多钟的歌结束了，虚像露出一丝羞涩。
「怎么样？如果能为你提供一些参考，我会很高兴的。」
「啊……好的。」
不由得听得很入迷。没想到她的唱功竟然达到了这种地步，这下演变成了意料外的好结果了。
我侧眼看了看其他人，前辈一脸不满，而部长则是张大了嘴，明显十分惊讶。
部长立刻朝虚像靠近过去。
「茜，这是怎么回事!? 和去年合唱比赛的时候差别这么大！」
前辈是音痴果然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事情走向不出所料，我悄悄握紧了拳头——好，让她产生违和感吧。虽然还不足以让她认为虚像是冒牌货，但这件事如果借由部长传达给其他人，早晚会有人对虚像超脱人类的部分产生怀疑。
「自从那次出丑后，我每天都在家里练习。」
——啊，这回答也太简单了。光靠在家练习不可能唱出那么动听的歌声。更别说自学了。还是找个更说得过去的谎言吧。
我在心里嘲笑道，然而。
「唉—原来如此！茜果然很厉害啊。」
不知为何，部长表达的却是称赞和认可。
而只是如此还未结束，她甚至开始请教道「最开始我还非常担心才待在你身边，没想到茜变得这么厉害了啊。茜所说的练习方法究竟是什么呢？说不定能活用到演奏上面，我想要知道。」
与我所期待的产生怀疑的开展不同，我焦虑了起来，急忙插入到二人的对话中去。
「怎、怎么可能，开玩笑吧。前辈应该是在什么专业的地方学习的吧？」
要是这样一来，她回答的确如我所说的那样，就会在她哪能抽出时间这一点产生违和感。
「不，我所做的就只是在家也能做的简单练习。」
「……又来了~。要发出前辈那样专业级的歌声还不够吧。」
「最开始可能难以置信吧，但这就是事实。并不需要做什么特殊的事情，日复一日的积累比什么都重要。」
「但这实在是……」
虽然我提出了种种问题，但虚像非但没有固执不承认，还反过来开导我。
我终于忍受不了她故意唱反调的态度————
「顶多就这种练习，怎么可能改善那种严重音痴的状况啊！」
将真心话说了出来。
数秒后，我注意到十分惊讶的虚像和部长，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战战兢兢地转向一旁。
「……啊对不起……唱的这么难听真是对不起啊……」
前辈一脸羞耻，泪眼汪汪地颤抖着。
——搞、搞砸了……！
虽然我很想马上否认自己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但旁边还有两个人在，我无法出声。
「你又懂茜什么？怀疑努力的人最差劲了。」
就在我慌张的时候，部长的脸上已是表露出厌恶……糟糕。这就和深森那个时候一样变成我单方面的过错了。
「对不起。因为歌声太美妙让我不禁就怀疑了。」我马上道歉，但为时已晚，气氛已经剑拔弩张起来。
虽然虚像安慰道「我不在意，没关系的」，但部长对我的态度并没有改变，之后我便是在这压抑的氛围中接受虚像的指导。
从腹式呼吸开始，从持续长吐气的长呼吸法和反复进行母音口形的表情肌训练开始，又接着被要求做了反复发音绕口令以提高口腔肌肉灵活性的滑舌·发音训练。
就在我因为花费了毫无意义的时间而感到失望的时候。
「赤卷纸青卷纸黄卷纸赤卷纸青简…………呜……还是先慢慢念吧……赤卷纸蓝卷纸黄卷纸……」[译注：赤卷纸蓝卷纸黄卷纸，日本绕口令]
旁边的前辈一边记着笔记一边非常认真地努力练习。
「呼……呼……」
晴空下，我在操场上奔跑。
我笔直冲过距终点五十米的跑道。
我把手放在膝盖上调整着紊乱的呼吸，在终点附近，一只手拿着秒表的虚像快步走近，兴奋地夸奖着我。
「时间又缩短了！你领会得真快啊。」
「谢谢……」
我虽然回以笑容，但全然没有高兴的情绪。
制服被汗水所浸湿。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就该把体操服带上。
终于学习完克服音痴的练习方法，我们离开音乐教室的器材室后，虚像来找我确认商谈是否解决了。
而当然，我可不会因为这种失败就退缩，于是继续和她商谈道还有其他不擅长的项目。听前辈说她对短跑也很不擅长的样子，加上刚才看到田径队正在练习，这次就想要挑战一下。
现在，我在借用的操场剩下的跑道一端接受虚像的指导。
然后她又像有经验一样，对正确跑姿和摆臂的细节部分提出了建议。并且她称给我打个样，跑起来姿势丝毫没有乱，速度也快得不亚于男生。明显有着违和感。
我的目的不是跑得更快，所以没必要过分老实地跟他们交往，但作为证人的田径队队员们正在接受顾问的指导，似乎没有时间搭理我们。
但是，有几个人不时地看向这边，似乎察觉到了虚像身上的违和感，因此在休息这样的自由时间到来之前，我都按照虚像所说的行动。
「照这个样子再跑一次吧！」
「好……我会加油的……」
我正要回到起点的时候，前辈迟上一会儿到达了终点。
她的气息紊乱，脚步踉跄。因为是不擅长的事情，而她又穿着制服，所以我以为她这次肯定只是在旁边看着，但不知为何，和唱歌那会儿一样，她很认真地参与了进来。
为了不被虚像发现，我悄声对她说道。
「不要紧吧？前辈也没必要勉强自己。」
「……没关系……不擅长的事情放着不管也挺不好意思的……」
「……那个，刚才也说明过了，我在音乐教室说的那番话并非想要贬低前辈……」
「……没关系……我知道的……只是我想这么做而已……」
她眼神空洞，如是说道。完全对我之前说的话耿耿于怀啊。我对刺激了前辈的奇怪斗争心感到非常抱歉。
这之后我和前辈又跑了好几趟，田径部终于进入休息时间。
而不出所料，马上有好几个三年级学生靠近虚像，一脸惊讶异口同声问起方才跑步的事情。
「我在家里从头开始重新研究跑步的姿势，也就进步了许多。之后我就养成了上下学的时候跑步的习惯。」
大家对于这句话的反应又是称赞。
而我不服输，一个劲儿地告诉他们方才的时间已经超出常理了，欲引起他们的违和感，但赞美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大，到最后和音乐教室里的状况没什么两样。
地点改变至舞蹈部的活动室。
「哈……哈……」
夹杂于社团成员中，伴随欢快的音乐跳舞。跑步带来的疲劳中，体力方面挺累的。
而更累的是精神方面。
从结论上来说又不行了。
虚像还是第一次在大家面前展示自己的舞蹈，不过那活力四射的舞姿可爱又干练，让人会觉得她是哪里的偶像。
见到这一幕，大家的反应则是拍手喝彩。
虽然早就失去了目的，但我又不能做出对正参与社团活动的学生提出请求却又放弃的行为，我是为了什么才……我一边像这样自问自答、一边继续默默跳着舞。
前辈似乎已经到了体力极限，从始至终坐在房间一角，双手抱膝，反复打着拍子。
＊＊＊
傍晚五点。阴沉沉的夕阳从走廊的窗户斜射而进，带来一阵焦虑感。
「哈——抹茶和点心真好吃啊。果然遵循礼仪流程，美味的程度也会大有不同。」
「是、是啊……」
刚从茶道部出来，我便是疲惫地倚靠在墙上，而宛如在嘲笑我一般，虚像却是很平静。
能让别人明白她是冒牌货的决定性线索，到现在我都还没有掌握。
甚至连前辈不擅长的、以前没做过的事情，她都会参与其中。我们参加了乒乓球、弓道、书法等各类社团活动，而虚像都展示出高手水平的实力。
在我看来，她显然异于常人，而大家(虽然最开始会感到惊讶)都认为她就是百相百解之清乙女其人夕凪茜，所以理所当然地接受了。没有将违和感以违和感来理解，全都变成了称赞。
虚像向着天花板舒舒服服地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嗯—挑战了挺多项目。怎么样？有自信了吗？」
「……不，还算不上——」
「远也君，今天就不要这样吧，再继续下去真的会倒下去哦。」
对于不安地看着我的前辈，我微微扬起嘴角，示意她『没问题』。
还有很多社团活动没有去。我不想浪费这个可以和虚像一对一行动的宝贵时间。
那么，接下来去哪里呢……当我开始这么想的时候。
「远也。」
背后忽然有声音叫着我的名字，我回过头去。
姐姐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站在我身后不远处。
「啧……」我的表情不禁扭曲。如果被姐姐发现就很难应付，所以我尽量避开了篮球部训练用的体育馆和教职员室附近的位置，没想到却在和这二者毫无关联的地方碰上了，真是倒霉。
姐姐转向虚像。
「夕凪同学，松野老师好像有事找你，可以去一趟教职员办公室吗？」
「可以之后再去吗？我现在正在和他商谈。」
姐姐的视线转回至我的身上，皱起眉头。
「虽然不知道你们在商谈什么，但你也差不多了吧。夕凪同学还有事情。」
「也不是什么急事吧。马上就结束了，别打扰……」
话还没说完，姐姐就走到我身边。
啪的一声，自己的左脸响起尖锐的声音。
迟上一步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与此同时焦躁感涌上心头。
「突然间做什——」
本想指责这突如其来的暴行，但看到姐姐的表情，我的声音不禁止住了。
与平时半开玩笑的生气不同，如今的她是一副真正生气了的教师的表情。
我不由得闭上了嘴不敢说话，而虚像则是慌忙地介入我们之间。
「老师，还请不要责怪他。他只是在很努力地面对自己的烦恼而已！」
「夕凪同学不必在意。他的商谈可以不用管了，优先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可是……」
「是吧，远也？」
「擅自决定他人的想法——」
我回答到一半，前辈用力抓住我的胳膊。
她表露出深深的担心，抬起头看向我，哀求似的摇了好几次头。
「…………唔。」
令前辈担心的自责夺取了我的反抗心理。
我心中很不是滋味，轻轻点头，虚像有些难以开口，问道。
「那，商谈可以算是解决了吗？」
「是的……谢谢……」
「我完全没觉得麻烦，你不用太在意。有什么问题的话还可以找我商谈哦。」
虚像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开口说道，待她走下楼梯后，姐姐抱着胳膊露出愤怒的表情。
「有很多人找我抱怨说你带着夕凪同学到处去给社团活动添麻烦。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我只是找她商谈而已，并没有那个意思。」
「虽然你是这么说，但在周围的人理解起来却是大不相同。之前我也说过了，你要对自己的处境有所自觉。否则你就会一直过着孤立无援、凄惨的学校生活。」
虽然很想顶嘴，但即便这么做，也只会继续争论下去，已是无法打破局面。
而且我知道，姐姐是真的为我着想才会叱责我，也只能多听从她的话。就连入学典礼那天发生的事，也是在姐姐的拼命包庇下，才缩短了停学的天数。我实在没有拒绝这般忠告的权利。
「抱歉……下次会注意的。」我不甘心地低下头反省。姐姐则是继续默默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她轻声叹气。
「今天就这样，你回去吧。作为惩罚，要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哦。」
最后，她胡乱地摸了摸我的头，离开了走廊。
「远也君……」
「……啊哈哈，被骂了呢。」
虽然我表现得很坚强，但以我那拙劣的虚荣心无法骗过前辈，时间在彼此的沉默间流逝，而这般无言令人很不舒服。
过了一会儿，前辈露出了落寞的笑容。
「回去的路上我有个地方想顺路去一下，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
我跟着前辈来到了市民公园。
「哇，真漂亮。」
前辈漫步于横穿大池塘中央的观赏用木道，声色飞扬。
这周围数十万株菖蒲盛开着。在日始西斜的微暗中，白色、紫色等多种多样的花瓣在灯光的照射下散发出淡淡光芒，营造出宛如御伽世界般的梦幻风景。
「去年也是和爷爷他们一起来看的，果然，现在这个季节最适合观赏了。」
除了我们，还有稀稀落落几许人。若是到了灯光效果更加绚丽的夜晚，来访者应当更多。
我正想着这种无用的事情，走在前方的前辈有些抱歉地说道。
「不好意思，把你硬拉过来。现在也没什么心情来赏花吧。」
不妙。我不由得被杂念所拘束，无法做出回答。
「没有的事。被姐姐骂算是家常便饭，所以倒不至于让我完全就泄气了……只是因为自己的计划失败了，有些沮丧而已。」
和上次一样，我甚至找不到改变前辈状况地头绪。好比昨夜的决意被践踏了一般，我在思考却又不见解决这一出口的迷宫中彷徨。
「得到了那么多的帮助，结果却这么没用，真的很抱歉…………不过因此我也有了新的了解，也想好了接下来想要尝试的事情。下次一定会解决这个问题！」
为了不让她察觉到我的焦虑和迷茫，我有意用明亮而有力的声音说道。我不想再引起她不必要的不安。
而前辈却是露出略显悲伤的表情，然后转过身去。
「远也君，还是放弃吧。」
「唉……」
这突然的一句颇具冲击性，令我甚至忘记了周遭的景色与人声。「放弃是指什么……？」明明知道她所言何意，我还是忍不住反问。
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内心，自语般接着说道。
「再这样下去，不仅会白白浪费远也君的时间，还会让你的处境更加糟糕，我无法忍受这种事。」
「请等一下！今天的事情我真的什么想法都没有，前辈也不必担心我！」
「仅仅是这样还不足以成为理由。今天，看到另一个自己，我深有感触。她只是代替还不成熟的我努力行动而已。大家的笑容和感谢的话语都是真真切切的，她看起来实在不像坏人。」
「这个……」
虽说不想承认，但我还是理解到了前辈的意思。虚像并没有给谁带来不幸，也没有轻视任何人，连恶意刁难的我她也只是认真倾听同我商谈。
「追根到底也是由我想要解决大家的烦恼而开始的，所以现在的状况是值得高兴的。远也君没有必要把她当作敌人对待，也没有必要为此考虑这么多。」
「但是……！并没有什么理由要让前辈消失啊！」
「这是我咎由自取，没办法呢。」
「不要用这么简单的话语就掩盖过去了！前辈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倾诉烦恼就演变成这种状况，太没道理了！」
「不过呢，多亏于此我才能和远也君相遇，也不是全是坏事。」
「请不要岔开话题！我无法接受————」
话说到一半，前辈回过身向我走近，就这样，将我抱在她的胸前。
「远也君，谢谢你。一直以来，总是如此为我着想。」
头顶之上传来的声音，十分平静。胸部柔软的触感、略微感受到的体温，并没有掩盖住心中积淤的不甘。
「前辈没道理要向我道谢！我都还没帮得上什么忙……」
「不，不是这样哦。有远也君陪在身边，我阴郁的心情改变了许多…………每次看到远也君，我的心中就会涌起平静与勇气。原来我并不是独自一人，还有人在注视着我，我不禁会产生这种想法。那种被世界所遗忘的寂寞，变成了心生雀跃的期待。」
如情至深处，她绕过背后的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我。
「放学后与我相会，跟我聊天，愿意相信如此不切实际的事情，竭尽全力帮我解决问题，将我称作夕凪茜，你为我做的这些事情，我真的非常高兴。正因为有远也君给予我的如此的温暖，盘踞于我心中的孤独感才得以消除，找回了如今积极的心态。自从在旧校舍相遇的那天起，我被拯救得已经足够多了。」
温暖的手掌，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头。
「所以，我不希望你再为考虑这么多了。现在我希望的是，远也君能活在自己的时间里，去过一个普通的校园生活。」
「………………」
我马上张开嘴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我想不出什么话语来说服她。光展示自己的气势也无法改变前辈的意见。反而会更加坚定她阻止我的想法。
因为现在的我，既没有能让自己接受的解决方案，也没有坚持己身意志的勇气。
我就这样被抱着，时间于彼此的无言间流逝。
过了一会儿，前辈像是振奋了起来，精神饱满地说了声「好」，离开了我，转而握住我的手。
「肚子也饿了，我们在天黑之前回去吧。别又惹藤城老师生气了，打起精神来。」
就这样我们开始慢慢迈出脚步，我也不过是被她牵着离开了那里。
我却全然不知，自己会因为没有即便强行也要劝阻她而极度后悔。
这之后，我度过了和前辈一起的第二个夜晚——
而次日，前辈的身影从我的面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