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亲手制作』
早晨的阳光照射着厨房。
餐桌上摆了朱音亲手做的料理。
铝箔纸包烤鲑鱼、蘑菇味噌汤、炊饭，正统到让人难以想像是在上学前的短时间内做出来的。
才人用筷子拨开铝箔纸，闷在里头的热气与浓郁的香气一同飘出。和一般的煎鲑鱼不同，尝起来鲜嫩多汁。
味噌汤里放了金针菇、鸿喜菇和滑菇，可以享受到各式各样的口感。
炊饭的每一粒米都渗入了高汤的味道，牛蒡和红萝卜嚼起来相当爽口。
「怎么样？我想听听你诚实的感想。」
身穿制服、戴上围裙的朱音一脸得意地问道。
「我觉得这不是早餐会有的用心程度。」
「你的意思是，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早餐对吧。然后你承认败北，会对我言听计从？」
「为什么吃了美味的料理，就是我输了啊？」
「那当然啰？就像吃了吉备团子的狗变成桃太郎的随从一样。」
「我又不是狗。」
「抱歉，我弄错了，你是猴子才对。」
「我说你啊……」
少女一大早就火力全开，那副真心瞧不起人的表情令人火大。她最近露出了有点可爱的一面，结果那简直就像是假的一样。
难道那是一场梦或是幻觉吗？如此心想的才人问道：
「你之前说『明明有老婆了，不可以跟别的女生这么亲密』是什么意思？」
「……！！」
朱音弄掉了装着味噌汤的碗，才人连忙接住。
真是千钧一发，难得的料理差点就要沾满味噌汤了。
「你、你你你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朱音的眼睛骨碌碌地打转，身上汗如雨下。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想知道你的本意。」
「什、什么本意，没有深刻的含意啊！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倒是你觉得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不……没什么……」
才人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太一厢情愿了，不禁感到羞耻。
「我只是……那个……对了！要是被奶奶他们看到你和别的女生亲密的样子，结婚的报酬会被取消，所以不行！我想说的是这个！就是这样！」
「原、原来如此……的确要注意一点才行……」
「真的要注意喔！毕竟你是个笨蛋！」
朱音双手抱胸撇开了头，耳垂变得红通通的。
两人终究是为了各自的目的而结婚。
虽然透过沟通与妥协大幅改善了家庭状况，但并没有异性之间的欲求。才人为自己过度解读朱音琐碎的言行而反省。
朱音慌乱地用手敲着餐桌。
「更重要的是！我也有事想审问你！」
「不是询问，而是审问……？」
她一副要拿出刑具的架势。
「我今天发现……种在院子里细心照顾的香芹不见了……你应该没有把它当成杂草拔掉吧？」
「哦哦，那是你种的啊？我看到它长在那里，觉得很营养就吃掉了。」
「吃掉了！？什么时候！？怎么吃的！？」
「昨天晚上，生吃。」
朱音傻眼。
「直接生吃！？你是兔子还是牛吗！？那是我想用在义式料理上，努力种出来的唉！」
「吃进肚子里都一样吧。」
「完全不一样好吗！」
「很苦。」
「那当然啊！是说……葱和香草也是种到一半就不见了……该不会都被你吃掉了吧？」
才人合掌行礼。
「多谢招待。」
「你是野生动物吧！！」
朱音在餐桌上抱着头。
才人觉得在结婚生活中，关心另一半很重要，于是向对方说道：
「你头痛吗？不舒服的话就再向学校请假……」
「我头会痛都是你害的！所以我才讨厌天才……根本不瞭解料理……我生病躺在床上时，你煮的粥也有种奇怪的味道……」
「我可没放奇怪的东西进去喔？只是为了让你早点康复，加了很多营养补充品。」
朱音以毫无生气的眼神看着才人。
「我就知道……已经很久没吃别人为我煮的粥了，所以当时没有抱怨……」
「好吃吗？」
才人露出平稳的微笑。
「我就说有奇怪的味道了！」
「你迟早也会习惯的。」
「我才不想习惯！」
「会变得能以平静的心接受它。」
「我不想接受！你别做多余的事！吃饭时只要专门负责收拾就好！」
「那可不行，说好了家事要两人一起分担的。」
「只要负责自己擅长的部分，不就好了吗！？」
才人竖起拇指。
「我很擅长下厨啊。」
「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在你感冒的期间，我背了十本营养学的专业书籍，人体炼成所需的要素都已经装在脑海里了。」
「我不是在说营养学的事！」
朱音气喘吁吁。
本来以为两人的距离缩短了，结果今天还是一样争论不休。
才人把早餐一扫而空，撤离了厨房。
上学到校的才人走在走廊上，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他回过头，只见朱音凶神恶煞地追了上来。那是想杀掉他的时候会露出的表情，或许是还有事情要骂吧。
觉得受到威胁的才人快步拉开距离。
朱音也加速逼近他。
两人开始小跑，在早上的校舍内上演追逐戏码。
「等等！你给我等一下！」
「谁要等啊！我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我不会杀你啦！但你如果不停下来，我就要射击了！」
「你是要射什么东西啊！」
才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好莱坞电影式的警告。个性认真的朱音应该不会触犯枪刀法，但有可能开发独创的武器。
朱音将一个方块状的物体敲在停下来的才人胸口。
「呜……我……没被干掉……？」
才人本来以为会受到强烈的冲击，结果攻击意外地轻柔。
敲在胸口上的不是钝器，是用漂亮手帕包起来的便当盒。
「你怎么没带便当就走了！一直放在桌上！」
「啊……抱歉，我忘了。」
因为一大早就和朱音吵架，便当盒的存在完全从他意识里消失了。虽然才人的记性非同凡响，但在日常杂事这方面并没有像机器人一样精密。
朱音皱起眉头。
「忘了？真的吗……你是不想吃我亲手做的便当吧。」
「不，我很高兴能吃到你做的料理。」
只要不说话就是模特儿等级的美少女，如此知名的朱音亲手做的料理，加上她的厨艺已经超越了女高中生的水准。要是拒绝会遭天谴的吧。
「是、是吗……那就好。」
朱音眼神游移，忸忸怩怩地轻轻扭腰。
「这可是我努力做的便当……不可以吃剩喔！」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
──好可爱。
虽然不甘心，但才人不得不承认，朱音偶尔会露出破坏力超强的表情，足以盖过她是天敌的事实。
「你只要放在冰箱里，我回去之后就会吃了。」
「放太久就不好吃了啊！我希望让你在最美味的时候吃它！」
「让我……？」
朱音连忙挥手否定。
「啊，不是特别指你！我的意思是，不管是谁都不准让我做的料理减损半分美味！最严重的情况会下地狱！」
「那还真是严重……」
尽管才人不相信超自然的存在，但比起地狱还是更喜欢天堂。而午餐与其吃小卖部的干巴巴面包，当然是朱音发挥厨艺做的便当更好吃。
两人走在没人的走廊上，朱音说道：
「今天超市有鸡蛋特卖活动。」
「用不着特地抢特卖，爷爷他们有给充足的生活费啊。」
汇进帐户里的钱多到让才人傻眼。作为北条集团的家主，或许天龙并不瞭解庶民的生活水准。
朱音竖起食指。
「变成大人之后就要靠我们两个赚的钱生活，习惯奢侈可不好。」
「你好认真喔。」
「认真错了吗！？」
「我是在佩服你。」
才人老实说道，朱音气势一滞。
「就、就算夸我也没好处喔！」
「不用给我什么好处。」
「如、如果你真的很想要的话，我可以现在去家政教室再做一道料理……」
「还真的可以喔？不用做到这种地步。」
「那、那到底是怎样？你有什么企图……？如、如果是要我的身体，我实在没办法……」
朱音双手保护着自己的身体后退，有如胆怯的小动物般瞪着才人。
「谁会提出这种要求啊！」
才人冷汗直流，确认有没有被其他学生听到。
「总之我要去抢特卖，必须洗刷之前受到的屈辱才行。」
「我们上次被搞得很惨呢。」
主妇们对超市特卖的热情太可怕了，学生夫妇实在无法抗衡。不过在那之后他和朱音的关系似乎有所改善，或许败北也不见得是坏事。
朱音的双眼燃起熊熊烈焰。
「不可原谅……这次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获胜……」
「还是考虑一下手段比较好。」
「嗯，不用担心……撒菱和蜂窝哪个比较有用呢？」
「别在城镇里打游击战啦。」
才人担心得不得了。虽然朱音应该只是嘴上说说，但失去冷静的她不晓得会做出什么事。
「你也要来帮忙，放学后在后门集合。」
「没想到会有被你约放学后见面的一天……」
朱音慌张地回应：
「不、不要用这种奇怪的说法！只是去买东西而已！是买生活必居品！」
「必需品的发音错了喔。」
「吵、吵死了！我只是咬断舌头罢了！」
「咬到舌头还没关系，咬断就糟了吧。」
才人惊恐地说道。
就在这时，两人接近了三年A班的教室。
朱音把手放在入口门把上，回头对才人说：
「接下来要装作互不认识！结婚的事一定要保密喔！」
她令人不爽地吐舌，态度高高在上地走进教室。还是一样像只不亲人的流浪猫。
不过最近才人渐渐觉得，和这个最讨厌的女生度过婚姻生活也不坏。
午休时间。
才人刚在自己桌上打开便当，糸青就跑了过来。
「哥哥，我肚子饿了，便当全部给小青吃。」
「你怎么突然提出这么扯的要求啊？」
才人傻眼，糸青点头说道：
「毫不迟疑。」
「这我知道。」
「也没有罪恶感。」
「这我也知道！」
才人抓住想抢走玉子烧的糸青双手，防止她靠近便当盒。
两只野兽相互较劲，将此处化为战场。
「这样下去小青会饿死的，哥哥有为妹妹提供食物的义务。」
「反正你早餐肯定吃超多的吧！」
「吃了三碗盖饭。」
「看吧，吃得比我还多！」
「这是两回事。」
「才不是两回事！你不是也有从家里带便当来吗？」
糸青的父母也瞭解她那超乎常人的食欲，为了避免她被食物引诱跟着陌生人走，应该准备了足够的饭菜才对。
「有带，可是小青想吃的是你那个爱妻呣唔唔──」
爱妻便当这个词差点脱口而出，才人用手掌堵住她的嘴巴，动作俐落地架住她的双臂。
糸青坐到才人的大腿上，呼的一声发出满足的鼻息。
才人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我不是说过，别提到这种事情吗！」
「你指的是什么事？小青记性不好。」
「你骗谁啊……」
身为北条家的成员，糸青的脑袋不可能差到哪去。
数学考试总是满分，而且考试开始五分钟就解完题目睡起午觉。睡午觉就算了，在她吃起菠萝面包的时候，才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坐在腿上的糸青看向才人，轻轻握拳放在嘴边。
宛如宝石的眼眸湿润，她惹人怜爱地轻声说道：
「葛、格……小青想吃饭。」
糸青全力摆出撒娇的架势。
「呜……」
即使是已经习惯堂妹那副脱俗美貌的才人，也不禁败下阵来。
缺乏抵抗力的班上同学，精神瞬间被破坏。
「糸青好可怜喔！」「就给她吃一点嘛！」「干脆全部给她！」「竟然独占便当，才人根本是邪恶的魔鬼！」
不分男女，教室里掀起责备的风暴。
才人无法理解，为何保护自己的便当还得承受这么多人的斥责。糸青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比出胜利手势，更是教人火大。
平常他也不会抗拒和糸青分享料理，但这毕竟是朱音为他做的便当。
而且朱音正在自己的位子上偷瞄才人。
要是他把手作便当交给糸青，回家之后不晓得会面临多么严酷的战场。才人希望在家能尽量过着和平的生活。
「没办法……只吃一口的话……」
可以吧？才人以眼神送出这样的讯息，结果朱音疑惑地歪头。看来意思完全没传达到，夫妻之间不存在心灵相通这回事。
就在才人伤脑筋时，阳鞠看了一眼便当盒。
「咦？才人同学的便当……跟朱音的一样？」
「「……！？」」
才人与朱音僵住了。
才人感到自己的脸颊在抽搐，但仍然努力佯装冷静。
「你、你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嘛……应该是你眼花了吧？就像在沙漠看见海市蜃楼那样。」
「我没看错，虽然配菜的排列和便当盒的大小不同，但里面放的东西完全一样耶？」
阳鞠双手放在才人桌上，仔细盯着便当。
班上的同学们掀起骚动。
「真的耶！」「小鞠好厉害！」「这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樱森同学亲手做的？」「你们两个果然在交往？」
众人投来视线，朱音连脖子都红了，大喊道：
「我、我我我们才没有交往！」
「是吗？可是你的脸好红喔？」
阳鞠疑惑地说道，其他同学也议论纷纷。
「这是天生的！」
「天生就这么红很不妙唉！？是说你平常才没这么红！」
「是、是被血溅到了啦……因为……我犯了罪……」
「我会陪你的，快去自首吧！？现在自首罪还很轻！」
阳鞠紧握着朱音的手说服道。
真是模范好友……才人如此心想。但现在不是佩服的时候，被逼急的朱音不晓得会在恐慌下捅出什么篓子。
「总之！我们！绝对！没有交往！」
朱音用手敲着桌子如此主张。
「是、是啊，这点她没说错。」
才人也做出保证。
──虽然已经结婚了！
两人之间既没有恋爱情感，也没做过任何亏心事。
别说夜晚的运动，连接吻都不曾做过，彼此没有好感。
他们只是结婚了而已。
「可是～很可疑耶～」「毕竟北条和樱森原本就像夫妻一样嘛。」「一样的便当就是证据呢～」
同学们依然步步进逼。
「这、这是因为……」
才人试图凭着学年第一的头脑展开华丽的辩论，却发现手上的便当盒特别轻。
只见便当盒内部变得空空如也。
坐在才人腿上的糸青脸颊就像松鼠一样膨胀，嘴巴正不停地咀嚼着。
犯人还没走远──才人如此坚信。
「我不是说只能吃一口吗！」
「嚼嚼？嚼嚼嚼嚼！」
「这样很没教养，吃完再说话！」
「嚼……」
糸青吞下颊囊里满满的饭菜，从才人手里接过水壶喝光里面的茶之后，满足地叹了口气。
「一口就把整个便当吃掉了。」
「你是怪物吗！」
「我不否认自己是超越人智的存在。」
「真的假的……」
不过才人从懂事起就和糸青一起长大，很清楚她是人类。
糸青在才人耳边私语：
「感谢小青吧，小青为哥哥湮灭了证据。」
「真的吗……？」
「骗你的，小青只是想吃而已。」
「我想也是。」
毕竟得救了是事实，才人摸了摸糸青的头。
吃完午餐后，才人和朱音避开班上同学的目光，冲进一间空教室。
两人召开紧急会议，要是不赶紧制定今后的对策，学校生活就危险了。
朱音用手肘撑在讲桌上抱着头。
「太大意了……我有改变配菜的排列方式以防万一，没想到还是被识破了……阳鞠的直觉从以前就很敏锐啊……」
「她的头脑意外地好呢，难怪你这个书呆子会和她成为朋友。」
「别叫我书呆子！」
朱音泪眼汪汪地抗议。
「总之，要是我们住在一起的事曝光就糟了。」
「结婚的事曝光会引发骚动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校方的评价。」
「这又不是不纯洁异性交往，只要家里好好说明理由，校方应该也会通融……」
朱音将额头敲在讲桌上。
「不行啦！说不定会因为没办法向其他学生交代而被退学！再说我的自尊不容许被人知道和你结婚的事！」
「你这话也太狠了吧。」
才人的自尊多少受到了伤害。
「关于便当的内容，就套好口风说我们两个都放了一样的冷冻食品吧。」
「我才没做这种偷工减料的事。」
朱音不满地撇嘴。
「你有别的借口可以用吗？」
「就说是你潜入我家偷走便当不就好了？」
「不好，我会被逮捕。」
「你可以把这当成一种人生经验。」
「怎么可能？有前科很麻烦，还会被退学吧。」
而且罪行太废，反而让他感到羞耻。
「那就说你和我修行的料理流派相同……怎么样？」
「什么流派？我可不会做那么正式的料理。」
「樱森朱音流！」
「名字就曝光了，听起来像是我在向你拜师。」
朱音的眼神闪闪发光。
「你是我的弟子……也就是地位比我低……很好啊！」
「不好，别为了掌控权力而迷失目的好吗？」
再说，借口愈简单就愈不容易出现破绽，要是演得太复杂，会变得难以符合逻辑。
「还有，午餐暂时去学生餐厅吃吧。」
「你的意思是我的便当不能吃吗！？」
她的口气就像在说「我的酒不能喝吗！」一样。
「应该会有人因为今天的事开始注意我们的便当，如果同样的配菜放了两、三次，实在很难蒙混过去。」
「把你的便当搅拌得乱七八糟不就好了吗？」
「这样你可以接受吗？」
「糟蹋饭菜的行为会让我生气。」
「会生气就不要提出这种方案啊！果然还是学生餐厅比较保险。」
「好吧……那就没办法了。不过你不可以吃缺乏营养的餐点喔？就算去学生餐厅也要点一汤三菜的套餐，别把身体搞坏了。」
朱音竖起食指叮咛。
「你是我妈喔？」
才人苦笑道。
「我、我才不是你妈！要是同居人弄坏了身体，困扰的人是我耶！？」
「对啊，你之前发烧的时候，我确实很辛苦。」
才人讽刺地说，朱音露出不妙的表情。
「呜……就、就是这么回事！为了避免给彼此添麻烦，必须做好健康管理！知道了吗！？」
朱音高高在上的态度里充满了自暴自弃的意味。
「最坏的情况是被大家找到我们的家，要是被人目击我们住在同一间房子，那就无从辩驳了。」
「买东西也要尽量去远一点的超市，虽然拿回家会很辛苦……」
就在两人讨论时，走廊传来了脚步声。
入口的门直接被打开。
「「…………！！」」
他们的关系才刚遭到怀疑，要是被人撞见密会现场就完蛋了。
才人与朱音急忙缩到讲桌底下，挤成一团勉强藏身。
「书桌要搬几张啊？」「八张吧？」「我记得有说要多一点唉。」「我去问老师。」
进入空教室的学生们一边对话，一边来回走动，看来不像会马上离开的样子。
两人压低气息。讲桌下面太过狭窄，无法好好活动。
形成了单膝跪地的朱音抱着才人的体位。
她那剧烈起伏的胸口压在才人脸上。
酸甜的香气直扑鼻腔。
「喂、喂……你离我远一点啦……」
朱音羞耻地低语。
「别强人所难好吗……」
才人也感到脑袋充血。
「好、好痒……不要说话……」
「你也一样别说话……」
朱音以制服袖子紧紧抱住才人的头，大概是想让他安静下来。结果两人的距离反而缩短了，少女的柔嫩触感折磨着才人。
可以听见朱音难受地吐息，还有急促的心跳声。不，这股吵杂的声响说不定是才人自己的心跳。
这间学校里应该没有人想得到，身为彼此天敌的才人与朱音，竟然在这种地方两个人紧紧相依。
连才人自己都缺乏实感，如在梦中。意外的是，这个梦并不像恶梦那样令人不快。
「讲桌也要搬对吧？」
听到学生的声音，才人与朱音身子一僵。
──糟了。
在这种状况下被人目击，后果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如果对方是同班同学就会吵着说「你们果然在交往嘛！」，就算是别班的学生，传闻也会很快传遍学校。
「怎、怎么办……？」
朱音不安地说道。
「你问我也没用啊……」
才人平常灵活的脑袋也像是塞满砂糖一般变得迟钝，没办法好好运转。
脚步声逐渐靠近。
才人与朱音紧张地靠着彼此。
就在两人觉得没救了的时候，另一个学生说道：
「讲桌很重，我们去借隔壁班的吧。」「啊，说得也是。」「走吧走吧！」
入口的门关上，学生们的脚步声逐渐远离。
等到听不见任何声响之后，两人才从讲桌底下爬出来。
「呼……呼……真、真是太惨了……」
朱音双手贴着脸颊平复呼吸。
才人也觉得全身热到不行，拉开衬衫的领口用手掌搧风。
两人尴尬到不敢四目相对，彼此背对着说话。
「一、一起离开教室应该不太妙吧。」
「是、是啊，我从走廊出去，你从窗户离开。」
「这里是四楼耶！」
「靠跳跃解决……」
「解决不了，会死。」
「你是要我跳吗！？」
「用不着跳，你先回教室，我隔一段时间再回去。」
「好、好吧！待会见！」
朱音冲出了空教室。
待会见，才人好像是第一次听到朱音对自己说这句话。
或许是失去平常心的缘故，她说出了以再见面为前提的招呼，与这两年间再也不想见到对方的学校生活大相迳庭。
感到意外的才人离开了空教室。
为了保险起见，他绕远路回自己的教室，结果在楼梯平台遇到了阳鞠。
「啊，才人同学。」
阳鞠踩着轻盈的步伐冲下楼梯。
她跳过最后两阶，裙摆飘扬地在才人面前着地。
「在楼梯用跑的会跌倒喔。」
「不用担心！到时你会接住我的！」
「别把我卷进去，我会全力闪躲。」
「好过分！这样是不会受女生欢迎的喔？」
「我不需要受欢迎。」
「啊哈哈，真像你会说的话。」
阳鞠把手放在腰后，开朗地笑道。
身为朱音好友的她，从一年级开始就经常找才人说话。不过并非像朱音那样是来吵架的，而是普通的闲聊，所以才人也能放轻松。
「话说……」
阳鞠像是想到某件事似地说道。
「才人同学你的便当，真的不是朱音做的吗？」
才人心里一惊，面不改色地耸耸肩，开玩笑般说道：
「只是用了相似的冷冻食品而已吧？但也不能排除那家伙模仿我的可能性就是了。」
「……真的吗？」
阳鞠以少见的认真语气问道。
她把脸凑到才人眼前，像是连一丁点儿犹豫的神情都不会放过。
她那不像日本人会有的高挺鼻梁几乎要碰到才人的鼻尖，成熟的香水味混杂她的热气飘了过来。
「……真的。」
「你们……没在交往吧？」
紧盯着才人的眼瞳摇曳着。
才人坐立不安地吞了一口口水。
「……那当然。」
「……是吗？这样啊，说得也是！嗯嗯！」
阳鞠频频点头。
她大大叹了口气，动作轻快地远离才人。
「抱歉问了奇怪的问题！我会帮忙解开大家的误会！那就再见啰♪」
阳鞠露出难为情的笑容离去。
有受欢迎的阳鞠帮忙说话，班上同学应该会相信吧。
这下和平的日子就会回来了，才人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