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少女的心愿

  绝对不能就这么让心爱的人死去。

  加藤真菜握紧拳头。

  自己一直被人保护。所以，自己能一个人站起来了，能为了大家运用自己的智慧。

  但是，现在光这样还不够。自己必须独自去救他。

  面对思恋的少年迫在眉睫的死亡，少女的思考明晰到令人发指。

  寻找可能性。

  现在束手无策。没有任何选择。

  从理清的现状中，先得出这个结论。

  所以要找出活路——只能创造不存在的选项。

  也就是，自己身为转移者的特性。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一直这么无力。

  这是深知自己无力的少女思考至今的疑问。

  几千、几万、几十万词问过自己。

  现在，必须要给出答案了。

  还好，来这里之后得到了些线索。脑海里回想起工藤陆说的话。

  ——你和我很像。这份弱小，这份破灭的性质。我敢断言。你能力的觉醒，肯定会很残酷。

  ——至少，现在的你，等在前面的唯有破灭一途。若是对未来感到害怕而没法觉醒的话，干脆别去想了。

  他说的有一部分是对的。

  转移者的能力来自于愿望。根据愿望，觉醒的能力可能会招致自己的灭亡。

  而加藤真菜打从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心愿。

  想都不用想。只要认识自己，是个人都能想到自己的愿望『有多单纯』。

  所以，会觉醒的能力其实能够预测。

  那确实会很残酷。关于这点，工藤陆说的是对的。

  可是，因为害怕灭亡而无法觉醒不对。

  因为，自己最为恐惧的是失去那位心爱的少年。

  这比都不用比。

  所以，原因肯定是出在其他地方。

  那，那会是什么？

  果然是愿望不够强烈么……。

  「……不。不对」

  虽然这也可能会是撞墙的原因——但如果真是因为这个，工藤陆就不会说什么忠告了吧。

  那个少年和自己有类似的地方。这也如他所说……而他所察觉到的灭亡，肯定不是什么能随便忽视的东西。

  自己不应当怀疑自己的愿望是否强烈。

  自己应该更相信自己内心的这份感情一些。

  以此为结论，继续思考。

  也就是说，现在该思考的不是『为什么能力不觉醒』，而是『是否有什么东西阻碍了理应觉醒的能力』。

  注意到这点，又是一步。再进入下一个阶段，进一步理解。

  「……啊」

  提示，在于魔法影像另一头的他。

  见到那拼命挣扎的模样，让她发觉。

  发动攻击的『世界的础石』和，与其拮抗的『雾之仮宿』。

  同样的能力。一个破坏，一个抵抗。

  两个方向相反的愿望彼此对立，相消。

  「或许……」

  会不会是发生了类似的情况。

  不是因为不够而无法觉醒，是已经觉醒了，却被抵消了。

  而若说什么会阻碍自己心愿的觉醒，那就是——

  「——另一个愿望？」

  如果转移者内心拥有两个愿望，会怎么样？

  再加上两个愿望是彼此否定的话呢？

  当然，同时拥有两个能觉醒能力的愿望可能性就已经很低了。但是，可能性很低，不代表没有。

  拥有两个矛盾的心愿或许会显得很奇怪。可是，人类就是会矛盾的生物。

  「……是这样啊」

  理解到这一步，聪明的少女要得出答案并不难。

  ◆ ◆ ◆

  「……呵、呵呵」

  少女的口中发出小小的笑声。

  聚精会神击溃真岛孝弘的哈里森会注意到这个，也许是身为战士的直觉让他感觉到了切身的危险。

  「你在笑什么？」

  当然，现在的他还并没完全理解事态。只是注意了下这边而已。

  加藤真菜止住笑，回答道。

  「……没。只是觉得，自己好没用」

  她回答的语气很平静。作为被囚禁之身，还面对重要的同伴马上要被压垮的人而言太过不自然了。

  「真的，好没用」

  下一个瞬间，在场所有人都感觉了不详。

  可是，连哈里森都不知道那是为什么。

  毕竟，眼前的少女手无缚鸡之力。

  内心的异常，在表现出来之前是没人知道的。

  「我一直，被学长保护着。已经崩溃过一次的我还能继续走下来，毫无疑问是因为学长。明明不是关心别人的时候，那个人却在关心我。那个时候，我真的像是感觉到了学长的内心」

  少女滔滔不绝。

  听起来像是遗言，或许，这真的是遗言吧。

  「因为迷恋上了他我得以行动。他让我成为了同伴。这段时间，就像是做梦一样。所以，那段时间也成了我的愿望」

  「……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我自己没注意到的心愿。我许下了一个愿望。希望那段梦一样的时间，能够永远持续下去。因为学长最先给我的位置是『被保护的人』，所以我也无意识地觉得自己得一直呆在那个位置」

  开心的每一天。愉快的时光。刹那的幸福。希望那能永远不变地继续下去应该是挺普通的一件事。她也是一样。

  再加上那是自己放弃了一切之后少年赠与自己的东西，就更令人高兴了，成为了无价之宝。

  仅仅是在身边就很幸福了。根本不敢去思考失去的那一天。

  所以，无意识中希望能够永远不变。

  强烈到能够作为能力。

  「但是，这也到此为止了」

  少女很胆小，但也很专一。为了将自己的心上人从危机中救出来，她知道了自己需要把压制的能力放出来。既然知道了压制的原因是什么，卸下枷锁无需迟疑。

  ……当然，现在还是有点希望能永远不变。

  每一天都很幸福。每一刻都很温暖。

  虽然不是恋人，但比关系好的朋友还要亲近。

  想在那个人的身边永远过下去。

  害怕改变。那太，恐怖了。

  ……可是，若是自己一直无力下去会导致心爱的人死去，那更让自己恐怖。

  所以，这份锁住自己的愿望就此再见吧。

  把最开始的愿望唤醒。

  在那间小屋子中相遇，相恋，将少年和怪物一起到来的时候自己所产生的那份感情，就此解放。

  即便，那意味着自己的消亡。

  ◆ ◆ ◆

  「奥托马！」

  哈里森有种预感，大喊道。

  少女那女性中都算娇柔的身体中感觉到了令人发憷的庞大魔力。这前所未有的糟糕危机感，让他立马下达了指令。

  「砍了她！」

  距离加藤真菜最近的奥托马以最快地速度执行了命令。

  刚才砍倒艾莉娜的剑斜砍而下。

  剑锋深深刺入少女的肩头。

  可是，为时已晚。

  「这个手感……？」

  奥托马瞪大了眼。因为握在手中的剑砍下去的感觉异样到不像是在砍人。

  「别这样」

  少女淡淡地笑道。

  对她而言，这没什么好吃惊的。

  这种程度的攻击，不痛不痒。毕竟，转移者觉醒的能力强度，虽然方向性各有不同，基本都和愿望的强烈程度成正比。

  而这份心愿，一直在她心中。

  从她爱上少年的瞬间起，就一直在祈愿。

  心意越来越浓，毫不消退，越积越沉，直至今天。

  无时无刻。

  渴求到发疯。

  藏在内心的这份心愿，如今，说出来吧。

  因为唯有这份心愿的强烈，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我，想成为怪物」

  下一个瞬间，少女的身姿骤变。

  ◆ ◆ ◆

  头一个目标是哈里森。

  撞击的声音几近爆炸。

  无视距离的这一击，甚至无人能看清。

  「哈……！？」

  在场人回过神来，哈里森站着的祭坛已经坍塌。

  发生了什么。

  但是，没时间让他们认识现实了。

  因为爆发的瓦砾尚未落地，厚重的黑色风暴便卷席这片空间。

  「啊啊啊……！？」

  奥托马被一击击飞，高高飞起。

  他距离凶恶的敌人最近。可是，由于哈里森是第一个目标，让他有了回过神回避的时间。

  在危机感之下，他向后跳去制造了抵挡的『天使人偶』。自己也活用锻炼出来的实力举盾防御。所以——他仅仅是巩固防御的3个人偶被一同击碎，被势头减弱的攻击重击盾牌，击飞到大房间的一角。

  可是，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到这一点。

  和奥托马同样的特殊部队，加上圣堂骑士团第一部队合计50人。每个人都是最强级别的骑士。

  ——其中，有6成在一瞬之间就被夺了性命。

  3成勉强苟活，但用不了几分钟也快死了。

  剩下的1成，浑身是伤绝对说不上是平安无事。

  「……那是什么」

  奥托马呆然道。

  抬起头，眼前的东西是如此可怖。

  乍看之下，是伸展枝叶的漆黑树木。但，仔细一看便能发觉不对。

  「怪物……？」

  那是有着漆黑的半液体身体组织的怪物。

  像是树枝的玩意儿是从侧边生长的无数触手。那便是朝哈里森全力挥下，紧接着将这一块扫荡的东西。

  「……『史莱姆的亚种』吗？」

  奥托马立刻联想到了自己知识中最接近的东西。

  换言之使用自己常识所能理解的东西与之对应了。

  实际的确很像。

  ……不过，似是而非。

  黑色的触手摇晃着。奥托马只觉得那令人发指。光是看着就仿佛自己的内心有什么在被消磨。他咬着牙保持理性。

  「……这竟然是，那位少女？」

  他呻吟道。

  平时如人偶般的这位男子，罕有地颤抖着声音。

  「究竟是多丑恶的愿望，才能诞生出这样丑恶的怪物啊」

  完全无法理解。奥托马只觉得自己浑身被恐怖所支配——

  ◆ ◆ ◆

  ——所以，他永远想象不到。

  可爱的少女，为何会化作丑恶的怪物。

  若是知道这位少女的过往，这就再简单不过了，以前她也说出口过。

  那真的是在她的旅途刚刚开始的时候。

  在树海深处，对名字都还没有的蜘蛛所说的话。

  ——我对你们这些眷属很有意见。回想起来，莉莉也是这样。你们有什么好羡慕我的。俗话说是别人的月亮圆，但你们这也太过分了。该『羡慕』的是我好吗。

  ——你也是。我绝对不可能得到的东西你都有了，还不自知。我还不能抱怨几句吗。

  过去莉莉自卑自己是『丑恶的怪物』，对同样是人类的加藤真菜表示羡慕。但是，在被羡慕的人眼里，这实在是太残忍了。毕竟，少女想成为的正是那『丑恶的怪物』。

  她一直都羡慕地不能自已。

  以至于，会化作这般的怪物。

  实际上，她至今能保持少女的模样可以说是件令人震惊的事。因为是真岛孝弘和加藤真菜两个人才得以实现的。

  真岛孝弘是一位诚实的少年，而加藤真菜是一位聪慧的少女。

  少女正确理解了在那种情况下自己身为人类被接纳有着怎样的价值。

  真岛孝弘心怀顽疾却依旧愿意面对加藤真菜这个『人类』。她实在是不愿让他的那份心意被白费。

  结果，少女依旧是『人类』。

  虽说她很羡慕眷属们，但并不觉得嫉妒。仅仅是陪在身旁都很满足了。实际上，在实现愿望的『雾之仮宿』的异界中，她也是少数『没有变化的人』之一。自己疯狂想变成怪物的心愿没有消失，但幸福的现状也让她很是满足。

  恐怕，若非今天这样的生死关头，她一辈子都不会觉醒自己的能力。

  哈里森他们，把这能力给硬是拉扯出来了。

  愿望一旦解放化作力量，其强烈程度将无法控制。

  正如真岛孝弘失去了原本世界的记忆，加藤真菜失去了少女的模样和附有的理性。

  在这里的是世界最强的怪物。

  唯一记得的只有保护心爱的少年这个目的。

  怪物为了这个目的开始行动。

  怪物必定会将威胁到少年的一切消除。

  但是，代价也是非常巨大。

  太过巨大了。

  ……如果说，有人能够为此做些什么。

  那必定，只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