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没有勇气的少女 ~加藤真菜视角~

  饭野唐突的访问过后第二天早上。

  我和洛丝一起去吃早饭。

  「睡眠不足吗」

  见我忍着呵欠，洛丝对我说道。

  「昨天见你有些睡不着」

  「是。有点……想着去帝都有什么条件不能漏的，就不怎么睡得着了」

  昨天那之后，大家花了一天进行了充分的讨论。向圣堂教会提的条件已经谈妥了。之后只需要告知饭野，等圣堂教会的回应。

  「啊」

  我走在走廊上正想着这些事，和饭野撞了个正着。

  似乎是一大早就来找我们谈话了。

  「……加藤」

  饭野一看到我，步子就有些凌乱。

  「早、早上好」

  「早上好」

  我装作没注意到她的生硬，回了声招呼。

  「是来问会谈的条件的吗」

  「嗯，是的。那不成还没商量好？那我等会儿再来」

  「应该没问题。昨天已经商量过了」

  「啊。这样啊」

  「等饭野你来，真岛学长会说的。现在这时候，真岛学长应该刚刚结束训练，正要去吃早饭。我们也正要过去，要一起吗」

  「这样啊」

  说话时候的饭野态度生硬。

  之前我就感觉到了，她似乎不太敢面对我。

  也是，谁让我当初把匕首刺人家大腿里了，说当然也是当然。

  我也没什么癖好要强迫对方和我谈天。

  「那我先走了」

  「啊。等等」

  我正打算快步离去，被饭野叫住了。

  我意外地回过头。

  「我，我啊。有个事情想问你」

  「问我？」

  这真稀奇。

  在此之前我和饭野几乎没说过话。最多就是在攻略高屋君的时候开过作战会议，然后就是拿匕首刺了一下。

  找关系这样的我问事情，这是吹得什么风。

  我讶异地看过去，饭野开口道。

  「就是真岛他」

  「……真岛学长？」

  我不禁留神起来。内心抬起警戒。

  特地找没什么关系的我问真岛学长的事情——是想要刺探什么事情吗。

  照昨天的感觉，饭野是受圣堂教会的委托，作为第三者来和我们牵线搭桥。不像是圣堂教会和马克罗琳联手算计，而且她也插手其中的样子。

  不过，世事无绝对。

  「……什么事情」

  总之还是先看看对方怎么出招吧。

  考虑到这里，我细心观察着做出回答。然后，不知为何饭野撇开了视线。

  与平时心直口快的态度不同，结巴急促地问道。

  「就是，昨天，不是有个女孩抱在他身上吗。就好奇她和真岛是什么关系」

  「……啥？」

  这偏离我预料的问题让我惊讶出声。

  饭野没在意我的反应继续道。

  「看起来关系很亲近啊。不是，虽然我觉得大概不可能，但是说不定其实真的是」

  「你是想问她们是不是有男女之情？」

  「对、对的！」

  饭野奋力点头。听到这，我也理解了。

  看来和我担心的事情毫无瓜葛。

  ……虽然没有，但是，这怎么说呢。

  「这怎么可能啊」

  我叹着气回答道。亏我还这么小心，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翅膀和尾巴都没藏，你也该想到了，小萝比维娅是真岛学长的新眷属。详情就不提了，有一半是人类。学长的地位类似监护人，她很黏学长。就这样」

  「就这样？」

  「是的。就这样」

  「……这样啊。那就好」

  见饭野松口气的样子，我狐疑地望着她。

  「怎么看你松了口气」

  「没、没有，哪有松口气」

  我一指出来，饭野跳了起来。真好懂。

  「真的。如果真的有你说的那样，那……对。肯定是因为我弄清楚了那家伙没有对小孩子出手」

  她掩饰着说道。可是，我不觉得那真是她在意的点。

  「……」

  我的心里犹如针扎。这是平时不会有的幼稚感情。

  当然，没有表现出来。

  正当我在控制自己的情绪，身旁的洛丝歪着脑袋地说道。

  「真菜说的没错，和主人成全了感情的并非萝比维娅。是葛贝拉和紫兰」

  她一无所知地，以100%的善意做出了回答。

  这也是洛丝的可爱之处。

  但比起这，饭野凝固了。

  「……诶？」

  她大张着嘴，发出了失了魂了声音。

  视线转向我，确认真相。

  「诶？」

  「是真的」

  我也肯定道。事到如今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这位洛丝也是」

  「听、听别人这么说，总感觉有些害臊」

  洛丝害羞地低下头。

  这模样看着可爱，但也算是一种补刀了吧。

  「洛丝都……」

  饭野一个踉跄。

  突然，她猛然转了过来。速度快到眼睛真的跟不上。

  「难，难道说，加藤你也……！？」

  「饭野，饭野。感觉你这转个身都能直接把人卷走了。作为一般人看着好可怕能不能别这样」

  「是怎样！？」

  「没有啦」

  「……啊。这样啊」

  听到回答，她明显松了口气。

  「这样啊。不过，洛丝那边……而且，其他还有」

  她的视线落在地上。我还以为她会大骂花心，结果没有。

  也可能是没这个气力了。

  饭野半呆滞着走了开去。

  「饭野？你要去哪」

  「对不起。我想起来稍微有点事。之后再来……」

  她留下这句话走了。我们的事情似乎已经无所谓了。

  「真菜。不用拦住她吗」

  「放着不管就好」

  我叹息着回答了洛丝的问题。

  这已经是可以确定了吧。之前就觉得会不会是这样了，饭野是对真岛学长有意思了。不过，她自己肯定不会承认。

  这应该不至于让她忘了自己来这的目的，她也不是这种不负责任的人。条件可以明天再告诉她，现在还是先等她冷静下来比较好吧。

  「真菜说好肯定就是好了」

  洛丝还没理解现在的情况，一脸不明所以。

  「可是，饭野这是怎么了。对转移者而言，刚才的内容有那么大冲击吗」

  「没。不是这样……」

  比起说是转移者，倒不如说是她个人会受到巨大打击。

  我正要否定，突然发觉。

  「……这么一说是哦，虽然不是饭野，但其他的转移者估计也不会有好脸色」

  「是这样吗」

  「是。去帝都的时候，估计还要见探索队的转移者。虽然我们不会到处说你们的恋爱关系，但光是女性同行者过多就可能会让人印象变差了。之前碰上深津君的时候不就是」

  「啊。这么一说」

  探索队的转移者全都是作弊者。每个人都有着惊人的能力。

  听饭野说，领队对真岛学长抱有善意，但其他人就不知道了。这种时候，应该尽可能减少惹事的要素。

  「要尽量避开麻烦事。同行的男女比例调整一下比较好吧。之后找真岛学长他们商量一下吧」

  「真菜」

  决定了接下来的打算之后，洛丝喊了我。

  「什么事」

  我随意地应声看过去。洛丝的态度意外地认真。

  「你和饭野之前是有什么事情吗」

  「——」

  她突然的问题打断了我的思考。我盯着洛丝的脸。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刚才，饭野问你主人问题的时候，看你有一瞬间皱了皱眉头」

  ……真仔细。

  我是没打算表现出来的，但还是被注意到了。

  洛丝神色带着些许担忧。

  我发觉自己让她担心了，微微笑了出来。

  「和饭野没什么事请哦。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自己的？」

  「饭野让我，怎么说呢，有些想法」

  说着，我脸颊微微发热。

  不管是谁，在提及自己不成器的时候都会羞耻。这也是。

  「之前真岛学长跟我谈过她。学长说了。饭野有着自己放弃的东西」

  那是从高屋君手上抢回莉莉之后，和迫于局面出于共同战线的饭野分别前的事情。

  ——看到有人拥有自己放弃的一切，果然，还是不可能半点想法都没有的啊。

  ——所以，我讨厌那家伙。

  ——但同时，因为那是自己放弃的东西……也在心里某处希望，她能继续在那条路上走下去。

  「和洛丝你们眷属在不同的意义上，饭野对真岛学长而言是特别的。所以……」

  「真菜你也对她留意了起来，是吗？」

  「……这种感情蛮幼稚，蛮小孩子的啊」

  明明心里清楚，却仍旧无法抹消。

  更何况这还牵扯到自己重要的人。

  「真丢人」

  我拍着自己发热的脸颊。洛丝盯着我，仿佛要看穿我整个人一样。

  「也就是对主人觉得特别的人有所留意，是吗」

  她理解着点头道，然后问我。

  「这是因为，真菜你喜欢主人吗」

  「——」

  过于直接的话语让我呼吸一顿。

  洛丝的神情很是认真。

  这个表情，让我想起了过去在山崖上遥望奇利亚要塞时候的对话。

  眼前的洛丝远比当时成长了许多，但那份真挚却没有变化。

  「真菜对主人有着和我同样的心意。之前说过这件事。然后，现在，我知道自己的这份心意应当称之为什么了」

  「……洛丝」

  「真菜你是爱上主人了呢」

  洛丝的语气带着确信。想起过去把不懂人心挂在嘴边的时候，进步斐然。

  作为看着她成长的人，感慨颇深。

  甚至在某个方面感觉她已经超过了我。

  即便是这种感觉都让我感觉清爽，或许是因为对方是洛丝。

  很不可思议地我点头的时候没有抵抗。

  「是。洛丝你想的没错。我是——」

  但是，要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还是很羞人。

  「——反正，就是那样」

  「你和以前的我不同，知道自己的心情。然而，却不打算说吗」

  「葛贝拉之前也问过我一样的事情呢」

  准确的说，那时候说的是『为什么不推倒』。那人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讲啊。

  但是，这句话戳中了本质。

  葛贝拉偶尔会这样。

  实际上，真岛学长有努力避免让我感觉到男性的一面。为了摆脱不了男性恐惧的我，尽力不用异性的目光来看我。

  既然如此，只要我自己不说心意是不可能传达得到的。这我知道。

  但我还是不敢行动，因为我害怕。

  「洛丝。我不是不去说。而是说不了」

  「说不了？」

  「以前我已经放弃了一切。但是洛丝你告诉我不能放弃。我变了一些，因此没有和真岛学长分开，还作为一名同伴得到了信任」

  我捂着自己的胸口。

  感觉到其中那份明确的温暖，我继续说道。

  「我觉得这很幸福。也因此，很害怕这份幸福会被破坏」

  正因为之前放弃过一切，如今手中的一切是显得如此的珍贵。

  但是，若是告白，可能好不容易获得的这一切都全部没了。

  「与其那样，不如就这么把这份心意埋在心里」

  「……我能理解不想失去现有一切的心情」

  洛丝表示理解。

  「我也能理解对现有一切的重视。我也很清楚真菜是个比任何人都要珍视这份微小幸福的人」

  在此之上，她询问我。

  「但是，你觉得这样就好吗」

  「……」

  若是能够在这里回答『这样就好』，那人生该有多轻松啊。

  但是，回答不了。

  一想到自己永远说不出这份心意，就感觉胸口异常的痛苦。

  悲伤、难受到不能自已。

  这份痛苦，正是我对洛丝这个问题的答案。

  再说，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对饭野产生什么心理了。

  「……是啊。我说不出口这样就好」

  我重重叹了口气。

  「这份心意说不出去感觉很难受。但偏偏又没有去说的勇气」

  左右摇摆，举棋不定。这就是真正的我。

  丢人得让我自嘲出声。

  「我太弱了」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真菜」

  洛丝说着牵起我的手。

  「洛丝……」

  她双手捂着我的手，这份感觉很是温柔。

  洛丝笔直地盯着我，说道。

  「我不知道对真菜你而言什么是最好的。也说不出怎么办比较好。但是，只有这一点请你记住」

  她自然的笑容，已经不会有人再觉得这是一具人偶了。

  「我是站在真菜这边的。要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什么都会做。都愿意去做。因为真菜你的幸福，也是我的幸福」

  我想起过去她对我说的话。

  ——请活下去。请变得幸福。……若是真菜你得不到幸福，我的故事又如何能是欢乐结局呢。

  ——请容我为友人祈福。请让我看到幸福的真菜。你口中的欢乐结局，若是没有你在一起我才不要。

  洛丝对我说，我的幸福对她的幸福而言是必要的。这让我决定不再放弃了。

  然后，现在又是。

  「没事的。我所喜欢的真菜，是个哪怕害怕也会继续前进的人」

  太抬举我了。我没有这么强。

  但是，洛丝这么信任我，让我感觉自己稍稍坚强了些。

  「……是啊」

  回过神，我已经点头了。

  「我就，再稍微加把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