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那夜的梦 ~洛丝视角~

  「糟糕了！」

  我喊着冲入魔动车内。

  正在为主人施放回复魔法的莉莉姐一拍之后抬起头。

  「……洛丝？」

  动作缓慢，表情无力。很是疲惫。她已经好几天断断续续地使用了回复魔法了，肉体上和精神上就没怎么得到休息。

  「突然回来，怎么了？我听说『雾之结界』不见了，萝比维娅跑了出去……」

  「萝比维娅已经追回来了」

  姐姐大人关心地问道，我在她身边坐下。

  急促地说道。

  「现在，她正和嘉丝在一起」

  「诶？嘉丝……？」

  「萝比维娅找到了她。嘉丝身受重伤。放着不管，哪怕是肉体强健的龙都可能危及性命的重伤」

  「这……」

  莉莉姐脸色发白。

  虽然痛心，但该说的还是要说。

  「因为要避免剧烈运动，就没带过来。留下萝比维娅，让她先帮忙止血了。可是，那最多起到个心理安慰的作用。没有姐姐大人的回复魔法怎么看都无法处理。我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你、你的意思我懂了」

  莉莉姐的表情面带苦涩。

  「现在，我……」

  她的目光转向卧病在床的主人。

  刚才主人为了解决追击部队的奇袭使用了魔法。可是，这是双刃剑。失去抵抗力的身体，被『灵药』趁虚而入大肆侵蚀。

  虽说想要让姐姐大人先放一放这边去治疗嘉丝，可现在真菜和惠都消耗殆尽，回复魔法根本用不了。勉强她们也只是徒增负担。

  若是要去嘉丝那边，主人就只能放着了。

  这会让姐姐大人深爱的人受苦。

  然而，在这里把主人放在第一位就意味着对嘉丝见死不救。

  在这残酷的选择面前，莉莉姐紧咬嘴唇。

  而在这时帮了姐姐大人一把的是躺在一旁的主人。

  「……你去吧，莉莉」

  「主人，你醒了？」

  「现在，醒着」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痊愈。

  呼吸很急促，说话都困难。

  然而，主人还是果断地说道。

  「你去吧」

  这句话中有着不容拒绝的意志。莉莉姐目光动摇。

  「可、可是」

  「『灵药』的发作我也差不多习惯了。稍微撑一会没什么的」

  主人憔悴至极的脸上露出了关心的笑容。

  「我不要紧。萝比维娅还在等着呢。拜托了」

  「主人……」

  莉莉姐紧紧抿着嘴。内心肯定是百感交集。而她将一切咽下答应道。

  「……好的」

  回复魔法解除了。

  莉莉姐弯下身，嘴唇轻触主人的脸颊。

  「马上回来」

  莉莉不舍地说着，站起身。

  「洛丝。护卫主人，交给你了」

  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肩。

  「明白」

  「……抱歉了」

  莉莉姐很是歉意地说完，出去了。

  当然，我没有误解她这句话的意思。

  莉莉姐一旦不在，主人就会被单方面侵蚀，肯定会很痛苦。而留在这里，就意味着要将一切看在眼里。

  ◆ ◆ ◆

  刚才主人说「稍微撑一会儿没什么」。

  这句话并不只是表面说说。实际上，在回复魔法中断之后，『灵药』的侵蚀并没有怎么加剧。

  但是，这不代表痛苦程度有所减轻。

  反而因为要抵抗侵蚀，痛苦增加了。

  「唔……唔……」

  主人的呼吸很是紊乱，干枯的嘴唇断断续续发出痛苦的呻吟。眼睛微张，但却没有聚焦。意识是否清醒都值得怀疑。我正座在一旁，若情况急转而下随时都准备叫姐姐大人和真菜。

  坐在这里，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个狭小的空间。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现在敌人还在行动。搞不好，这个瞬间就会发动攻击。

  在嘉丝短短的治疗时间结束、情况好转，姐姐大人回来之后我们也得马上动身了。

  也不知是祸是福，反正精灵族们都得休息，这个时间不算是浪费。反而作为休息时间还太短了。

  就是休息了，我们能不能动身还两说……。

  正当我内心的不安涌上心头的时候。

  「……洛丝？」

  主人梦呓着呼唤了我的名字。

  声音嘶哑而细微，但我没有听漏。

  「有什么吩咐」

  我停下自己散漫的思考，观察主人的脸色。

  「需要水吗。还是说，更衣。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啊不用。不是这个。只是在想你还在不在」

  原来如此。

  因为我一直没说话，不确定我还在不在身边了。

  ……主人已经虚弱到这个地步了啊。

  我稍稍犹豫着，握住了主人的手。

  主人立马也握住了我的手。手指上的力气轻到令人心殇。

  看到主人痛苦的模样，好似痛在我自己身上。

  而更让我难受的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请放心。莉莉姐回来之前，我会一直陪在主人身边」

  嘴上的这句话，甚至令我感到讽刺。

  说什么『陪在身边』。我除了这点事什么都做不了。

  这让我如此的焦心。

  「虽然我什么也做不了，但至少容我暂且起到姐姐大人的替代作用」

  自己能做到的事。

  在一旁护卫。看住病情。再就是，一些细小的照料工作。

  只有这点。

  我拿起浸在水桶里的毛巾。

  探出身子，正为主人擦去汗水，被握住了手腕。

  「不是的」

  「……啊」

  意识本应朦胧的主人，和我对上了视线。

  和往常看我的时候一样，温柔的视线。

  「你不是什么替代。因为是洛丝你在我的身边，我才能安心的」

  主人肯定是敏感地察觉到了我的失落。

  被毒所侵蚀，在痛苦中喘息的主人，却依旧考虑到了我。

  而且，这句话并不仅仅是因为顾忌我的心情。

  主人是发自内心地为我在这里感到高兴。

  正因为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我受到了救赎。

  「你不用自怨自艾」

  颤抖的手将我拉过去。

  虚弱的手连小孩都能挥开。但是，根本无从反抗。

  「只要能在我身边就好了」

  我被拉着，靠在了主人的胸前。

  被抱在了怀中。

  明明深陷危机，我却从头到脚都为幸福感所填满。

  这个感觉我记得。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时光倒流的错觉。

  主人或许也产生了同样的感觉。

  「真怀念」

  主人声音沙哑地笑道。

  「之前，也有过呢。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我的回答因为被抱在怀中有些模糊。

  「怎么可能忘记」

  过去在树海的深处，睡在洞窟里的那一夜。

  那是我一直所追求的一夜。

  我衷心地希望此刻永恒。

  我们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莉莉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