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停滞的时间终结
袭击来的如此突然。
注意到的时候，守护龙渊之里的『雾之结界』已经解开了。
封锁视野，迷惑方位的结界是龙群生活在这个桃源乡所不可或缺的。
而它解开了。自从建村以来从未发生过这种情况。龙群会陷入混乱也是无可奈何。
立马展开行动的只有村子的『守护人』雷克斯为首的寥寥数人。
他们总之先就原因展开了调查。然而，首当其冲受到了奇袭。
村里出现了侵入者。
人数为3人。但是，实力高强。
他们使用大规模的攻击魔法，炸飞了村子。
建筑物一个不剩地被扫荡，来不及反应的几个人牺牲了。
魔法攻击结束后，袭击者在硝烟袅袅的村子前现身了。
雷克斯他们立马现出龙身应战。
龙拥有通常的怪物所无法比拟的力量。
虽说已经有数人丧命，但还剩下近20只。
他们露出獠牙，势要将夺走兄弟性命的袭击者粉碎。
「吼哦——！」
狂龙暴怒。
雷克斯率先出击，开始暴走。
他身为甲壳龙玛尔威娜的孩子，完美继承了其性质。
坚硬的甲壳覆盖巨大的身躯，哪怕是一般的怪物也无法撼动分毫。
因为，雷克斯的身体异常巨大。兄弟平均身长在10米左右，他那20米的巨躯在其中鹤立鸡群。
甲壳十分厚重，一般的攻击无法造成丝毫损伤。
讲道理是这样。
然而，敌人很强。强过雷克斯他们的常识。
「哦————！」
随着一声呐喊，敌人一锤子砸动了雷克斯的身躯。
「看招！」
敌人看准动作的停止挥来一剑，伤及甲壳未能覆盖的部位。
「咕……咕哦——！」
「哦，危险」
雷克斯发动反击，然而没有成效。
威力巨大的爪子被避开，吐息被魔法相抵。
《雷克斯！》
看到弟弟苦战的模样，艾拉尖叫起来。
《退下，艾拉！休想靠近，你们这群人类！》
雷克斯叫着回答姐姐的呼喊。
他咬牙怒骂眼前的人类，然而对方不懂自己的语言。
在化身为龙的时候，他是说不了人话的。
不过，现在的话，或许就是能说话也无法沟通。
「好硬啊，这家伙」
黑发的少年扛着巨大的锤子嘀咕道。
另一位刚才斩了雷克斯的剑士也是少年。
怎么看都不是久经沙场的模样，身体散发的魔力却超脱常轨。
拥有的力量不讲道理的强。
强到想必能够拯救世界。
《该死！果然这群家伙是转移者吗！》
明白了敌人的身份，雷克斯含恨道。
声音之中带着一抹绝望。
因为他正确地理解了状况。
龙渊之里的战力充足，但并非能立刻动员所有人。
总之，突发事态比想象得要严重。
原本，就算人类要攻入村子，强行穿越『雾之结界』也是要花时间的，这会给他们足够的时间逃走。可是有谁能想到，『雾之结界』会突然解除。所以，慌忙之下应战了。
一开始，对手只有3位转移者，村里的龙还处于有利地位。
然而，对方贯彻防守，争取了一点时间。
这一点时间，让敌人的增援赶到了。
说起来，也不过10人。
但是，若所有人都是转移者——那怕是，毫无胜算了。
已经有2头龙化作了巨大的尸体。
《艾拉！嘉丝！带着妹妹们快逃！》
雷克斯大喊，用爪子拍向大咧咧地扑过来的转移者。
「哇哦！？」
少年连忙防御，还是被打飞背朝下拍在了地面。
他呻吟着被一名同伴带回去了。
暂时击退了一名敌人仍旧不能休息。雷克斯对别的敌人挥起尾巴，吐出火焰吐息。
《这里，交给我们！》
龙牵制着袭击者发出咆哮。
紧接着，浑身是伤的弟弟们也发出了搏命的吼声。
《怎，怎么能丢下你们……！》
《嘉丝……！》
艾拉制止了嘉丝的反驳。
《……分成两路赶紧逃》
艾拉低吟着。其中带着不甘。
艾拉嘴上劝妹妹识相，但内心肯定也是相同心情。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嘉丝的龙牙紧咬出声。
《唔，呜呜呜……！知道了！知道了啦！》
她听从艾拉颤声说出话，转身背对兄弟们。
当然，若是有半数龙出逃，袭击者也会注意到。
「啊！这群家伙要逃了！」
「别放走他们，快追！」
《休想！》
雷克斯挡在了要追击的转移者前。
《此路不通……！》
他毫不犹豫地做好了拼命的觉悟。
雷克斯是村子的『守护人』
但是，他并非一开始就强到能够保护谁的。
他过去是个爱哭鬼。
小时候总是跟在哥哥萨蒂亚斯身后屁颠屁颠的。
然而，自从原勇者父亲被杀了之后，雷克斯就变了。
因为父亲给年幼的雷克斯和萨提亚斯留下了『保护好家人』这句话。
年长的哥哥都和父亲一样，一去不归。
他觉得自己这代人必须要成长到能够保护好弟弟姐妹才行。
雷克斯这顽固的人格，是在矫正了原本软弱的性格后强加上的转变。若非如此，他是无法变强的。
结果，雷克斯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身心锻炼有成，练就了除伟大的母亲外最为庞大的躯体与厚重的甲壳铠。
一切都是为了守护家人。
事实上，雷克斯最先与侵入者交战，同时庇护其他的兄弟不受攻击，坚持到了现在。
牺牲者到现在只有两人，是他奋战的成果。
《胆敢踏入我们的村子，定要你们尝尝后悔的滋味，人类！》
雷克斯活用巨大的身躯，发起狂来。
他就没想过自己能活着回去。
只是，自己不能就这么被踩在脚下。
必须要为家人争取到哪怕一秒的时间。
他的力量正是为此而存在。
甲壳龙雷克斯，不会那么容易倒下。
……只可惜，对方是颠覆常理的化身，是勇者。
「好，准备好了。各位，退下！」
后卫的一人给出了指示。
前卫后退的同时，巨大的魔法阵带着辉煌的红色光辉在空中展开。
这根本不是寻常的魔力所能施展的。
《这、这是……！？》
即便是雷克斯也惊呆了。
这正是，第五阶梯的炎魔法。
这个世界最为强大的暴力，在眼前残酷地张开血盆大口——
《——各位，快退下啊啊啊啊！》
「全部烧掉！」
勇者之中也仅有一部分人能够使用的超强魔法就此发动。
目标，是在龙群中央奋战的雷克斯。
《哦哦哦哦哦哦！？》
比雷克斯的巨体还要庞大的火球从魔法阵中涌出。
《雷克斯——！》
回过头的嘉丝喊出了声。雷克斯的身体就在眼前被火球吞没。
惊天动地，刮起一阵灼热的旋风。
产生的爆炸能够炸飞一个城镇。
在雷克斯附近战斗的龙虽说没有受到直击，却也抵挡不住倒地了。
惊人的热度扑向远处的嘉丝，烧得甲壳微微发热。
这，被直击的雷克斯……。
嘉丝大惊失色，然而视野内的情况一变。
《少……得意了啊》
在仍旧燃烧的熊熊烈火中，一个巨大的影子动了。
一步，又一步地前进着。支撑他的只是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的决心。
巨体走出火焰。
模样凄惨。
厚重的甲壳四处因为高热碳化，还伴随着热膨胀横竖都是裂口。
没能护好的一边眼球浑浊不堪，背后的翅膀在行走的震动下不堪重负落地了。
但是，他活下来了，没有被杀死。
在这一瞬间，长年的执念甚至颠覆了勇者不讲理的力量。
《我怎么……这点程度，就能死……》
雷克斯从火焰中走出，战意依旧。
姿态英勇，却也——悲壮。
《我，还能……啊？》
声音吞了回去。
剩下的半边眼球中，倒映着两重展开的巨大魔法阵。
《什……么？》
雷克斯愕然地瞪大了眼。
仍旧是第五阶梯的超强魔法。
而且，竟然是一位少年同时施展的。
一般而言，一个人能够施展的魔法阵只有一座。唯一的例外是精灵使，但那不过是依靠精灵自己展开的魔法阵而已。
一人施展多个魔法阵是不可能的。
但是，所谓的勇者，就是能够将这种不现实的事情化作现实的生物。
「耐久真高啊。在龙里也算厉害了」
施展魔法阵的少年说道。
这是后来的援军中的一人。
他态度倨傲地高举着手。
「但是，要当我的对手还差了点」
少年的名字是冈崎琢磨。在探索队以别名『万能之器』知名。
举起的手打了一个响指。
雷克斯的身体，被从上空坠落的五支巨大冰枪刺穿了。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甲壳破碎，被击穿，鲜血喷涌。
双手，双脚，尾巴。被处以磔刑的雷克斯痛苦地呻吟着。
可是，这还不算完。
第二个魔法阵发动了，大地隆起。岩石与土地构成的巨人手臂高举空中。敦实坚硬，质量莫大。因此笨重，却也破坏力超群。
这样的攻击不避开还能怎样，但被钉在地面的雷克斯又能怎样。
雷克斯的眼中，倒映着挥下的岩石之拳。
《我……要保护……》
这成为了他最后的遗言。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
一个心愿，就此消散了。
包括嘉丝在内的龙群，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无能为力。
◆ ◆ ◆
「呼。真够强的」
琢磨满不在乎地说道，好似刚才的惊人一幕不曾发生。
连发这种极强的魔法姑且还是给他带来了点劳累，但看起来仍旧游刃有余。
「讨伐暮之森主人的委托。还好我来帮忙了。刚才那个，怕是只有你们就会出现一两个牺牲者了」
听到他自傲的语气，其中一人面露不悦。
但是，面容精悍的少年制止了有话想说的那个人。
「……是啊。多谢了」
神宫司智也。这位也是过去在探索队中以『龙人』之名为人所知的异名持有者。
而且，也是带琢磨来这里的人。
「多谢你答应协助」
「没事。别在意」
琢磨回答道。和之前在街角答应协助神宫司智也的时候语气同样随意。
「暮之森会威胁到这个世界人类的生活。森林之主必须讨伐。这是我们身为勇者的义务」
琢磨口中说的是这个世界理所当然的常识。
在场没有一个人感到疑问。
「不过，这也有危险。必须尽可能安全地处理。神宫司君的顾虑我能理解。所以我也跟来了。不过，我觉得这是不是有些太谨慎了」
「这……」
「我知道。因为之前你在东边的小贵族领的时候碰到的事情是吧。怀疑是有离开探索队的人自作孽。我觉得你是想多了啦」
「……希望是」
「总之，和这里没关系。这次讨伐绝对是安全的。毕竟，有你，还有我」
探索队的异名持有者两人。再加上，10多人的转移者。
过去从未有这么多的战力攻略过暮之森。
再加上一点的话，这个暮之森作为一个特例怪物非常少。这是龙渊之里的龙群为了不让这里危害到人类社会以致引起注意，将怪物适当处理过的结果。但也因此使得侵入者来到这里不费吹灰之力。
「那么。有话之后再说吧」
琢磨结束了对话。
「赶紧把龙清剿了先」
他们视线转向嘉丝她们。
「要是那些东西逃出去了，可是会给无力的人们造成伤亡的」
《唔……》
光是刚才对雷克斯释放的魔法余波就给嘉丝她们带来了相当的伤害。
若是受到直接攻击还怎么得了。
强悍的龙，在这里也不过是个猎物。
「动手」
绝望的追杀开始了。
——若是没有她，事情肯定会变成这样。
「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
就在这时，一道影子落在了小小的猎人们头上。
这道影子是如此的巨大。
「什么！？」
转移者们吃惊地停下了脚步。
「哪曾想，竟会是『雾之结界』最先被破解」
张开翅膀的甲壳龙玛尔威娜落在了猎人们追击自己孩子们的路线上。
《母亲！》
「来迟了对不住啊。被人拖住了」
玛尔威娜回答了嘉丝的呼喊。
却没有回头看自己的孩子。双眼毫不松懈地盯着转移者们。
「来吧，我来和你们打，人类」
《母亲！千万不可！我们也要战斗！》
嘉丝说完，玛尔威娜一哼声。
「别说蠢话」
《母亲……！》
「快逃吧，嘉丝。你们要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听到这句话中涵盖的深切感情，没人能够违抗了。
嘉丝她们斩断留恋逃了出去。
「这，这家伙就是暮之森的主人吗！各位，注意了！」
这边对话的期间，少年们也在彼此提醒。
那么大一个怪物出现在眼前，他们怎么说也得提起警惕了。
这对玛尔威娜而言正中下怀。
对方越是慎重，嘉丝她们逃脱的可能性就越高。
「说来……」
感到嘉丝她们远去，玛尔威娜微微叹了声气。
「他们刚才说的话完（·）全（·）听（·）不（·）懂（·）啊。真是，连怨言都不能说一句。我倘若能有个『翻译之魔石』该多好……」
玛尔威娜和孩子们不同，保持着龙身也能说人话。
然而，来自异世界的转移者，哪怕同为人类也得需要『翻译之魔石』才能彼此沟通。既然无法对话，要诉说自己拥有理性也是不可能了。
不过，事到如今，这说不定也不影响了。
因为现在已经不是和谈能解决的局面了。
「哼。难怪啊。能够突破『雾之结界』，竟是因为这个」
玛尔威娜调动体内的魔力，定睛观察起敌人的团体。
视线定到了神宫司智也的身上。
「和那个人一样是『化身为龙的能力』吗。说起来，来的转移者是多到懒得数了啊。有个同能力的也正常吗」
神宫司智正如他『龙人』的异名，背后生长着龙翼。
就是这个让『雾之结界』失去了效用。
「除了龙之外无法轻易穿过的『雾之结界』，若对手同样是龙也将毫无意义。这还真是够要命的」
玛尔威娜叹息道。
「虽然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但语言不通又能怎么样呢。也罢。事到如今本就说什么都没意思了。哼。觉悟早该有了的啊」
玛尔威娜活了很久。认为自己已经活够了，若是有人类攻过来，自己当诱饵被讨伐让孩子们逃走也不错。
已经没有那个心力想要挣扎着活下去了。
被剥夺，逃走之后，只得隐居的生活已经厌倦了。
但是，现在情况有点不同。
因为，她遇到了『希望』。
古老的友人带了那位少年过来，让自己想起了逝去的心上人。在他的愿望里，她们没必要隐居在此，孩子们能够充分享受自己的人生。
到时候，自己说不定还能和关系破裂的小女儿重归于好。
说不定还能告诉她自己爱她。
这样的未来，想必会有的。
可惜，自己只能走到这里了。
这是甲壳龙玛尔威娜的理性所构成的最后的思考。
她接下来将化作憎恶的怪物。
「……瞧你们干的好事，人类」
时刻保持理性的眼瞳深处的光辉被漆黑的感情所涂抹。
踏出的步子踩上了无头的雷克斯的尸骸之中流出的血海。
可爱的孩子们。逃避与停滞的所换来的平稳日常。
这些都被被剥夺。被破坏。破践踏。无可饶恕。
哪怕敌人并不了解自己这边的情况，袭击过来仅仅是因为正义感，但这根本无法作为免罪符。
「既然敢放肆到这个地步，可别想着能轻松回去啊」
这与敌我的战力无关。玛尔威娜身上散发的强烈感情与压力，让对峙的转移者们大气不敢喘。
敌人是有着救世能力的勇者。若是放手愤怒与憎恶，陷入疯狂根本无法与之对抗。因此，荒古巨龙抛弃了从心上人那得到的心，仅此一次，恢复成了丧失理性的怪物。
玛尔威娜呸地一口吐出了嘴里的东西。
以为是攻击的转移者们警惕了起来。
吐出的东西摔在了他们位置的前方。
仅此而已，什么攻击都没有。
冈崎琢磨定睛一看，惊吓出声。
「啊……啊啊啊。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
因为他认出了那个血黑色的块状物，是自己被咬死的友人。
这是入侵村里之后负责拖住玛尔威娜的少年。
刚才，夺走雷克斯性命的二重第五阶梯魔法展开的时候，玛尔威娜趁着他分心这边的那一瞬，杀死了他。
转移者们并没有经历过真正的九死一生。哪怕战斗能力超一流，脑子里也不过是个安享和平的孩子。
只要彻底利用这点，抱着一命换一命的觉悟，要杀死他们并非不可能。
转移者们因为眼前同伴悲惨至极的死慌张起来，玛尔威娜没有放过这个破绽，山岳般的躯体迸发出相应的咆哮，上前去。
还留在场的几位孩子，也在疯狂与憎恶的牵引下追随上去。
绝对安全的讨伐，被扭转成了以血洗血的死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