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再度造访城镇

  在出乎预料地与『雾之仮宿』相遇之后，成功和莉莉她们汇合的我，沿着基特尔斯山白的山路前进，再次进入阿可尔国境，前往提欧斯匹罗的镇子。

  再次前往我当初为了拿到魔石而到访的这座城镇，是因为想要去紫兰和惠的故乡需要从这边转站。

  我们如期到达提欧斯匹罗。要做的事是补充物资，以及向我们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为我们准备了魔石的原同盟骑士团团员阿道夫道谢。

  和之前到达瑟拉法近郊的镇子的时候不同，这次没有借到一整个房子，所以需要避人耳目的葛贝拉和菖蒲就只能拜托她们在外留守了。

  同行的人和上次访问的时候一样，紫兰、惠、加藤、洛丝4个人。莉莉也想跟过来的，但是为防万一，还是让战斗力高，还能保持人类姿态站到人前的她留在那边了。

  到达提欧斯匹罗后，我立马就去预约和阿道夫的会面了。

  而得到的回答是「今天有些抽不出时间，希望明日过来」。

  上次来的时候也是很忙的样子，发生这种事也不意外。于是我们先租了个地方，补充物资去了。

  过夜，次日。我和紫兰两人留在住处的房里。

  房间一共要了两个。负责护卫的洛丝，以及和她关系好的加藤跟我同住一间，紫兰和惠睡别的房间。现在，其他人正在另一个房间里，我则是在和阿道夫约好的时间到之前，让紫兰教我精灵的用法。

  精灵魔法，发动的步骤和普通的魔法有点不同。

  原则上，魔法一次只能使用一个。因为魔法阵一次只能构筑一个。然而，对精灵使来说却并非如此。

  要说原因，精灵能够自行构筑魔法阵。施术者和精灵能够分别构筑魔法阵。这就是精灵使能够同时使用两个以上的魔法的原因。

  只是，精灵所做的充其量也就是构件魔法阵而已，魔力还是要施术者自身提供。其实，就像是增加出水口的感觉。施术者虽不必自己构筑魔法阵了，但魔力还是得自行供给。而我现在就是要学习这个。

  「准备好，孝弘阁下。请仔细感受」

  紫兰坐在小桌子对面，握住我放在桌子上的手。

  培养魔力流向精灵的感觉，和学习魔法时候的要领相同。我感觉到紫兰的魔力正在流向莫名跳着愉悦舞蹈的精灵。

  「……」

  与此同时，我也感觉紫兰身体的冰冷。

  她的身体已经停止了生命活动，不再产生热量。接触到的部分，自然，是我的体温在降。

  不过，我对此倒不是有多在意。

  木质人偶洛丝，也一样没有体温。

  所以，只是感觉有点冰而已。

  「差不多，时间快到了」

  经过快1个小时，紫兰的手几乎被我的体温所温暖的时候，练习结束了。

  「不过，孝弘阁下学得真快。实在佩服」

  或许是作为老师看到学生的进步感到开心，紫兰看起来笑得很高兴。

  「嘛，一大半是以前一直在做的，感觉差不多」

  听紫兰的说法，精灵使在和精灵契约之后，为了让精灵使用魔法，一般要花上半年到1年的时间。

  即便是有天赋的紫兰，也花了3个月。

  不过，那种情况大概7成的时间都是花在了感受并且加深与精灵间的联系上，

  在精灵契约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和精灵间的联系，跟连在我和眷属间的心电感应很相似。那么，对我来说这件事已经熟悉了4个月了。事到如今，根本不需要练习怎么去感受联系。而且，加深联系的步骤我也已经熟稔。因为这和我为了与艾莎莉娜加强交流，而利用心电感应做的训练重复了。

  精灵使和怪物使之间，需要的感觉和技术有共通之处，实属天运，也感觉有些有趣。

  总之，因为如此这般，我现在需要学会的，只剩让魔力流向精灵的技能。

  紫兰能够接下教导我的担子，真是太感谢了。

  在『雾之仮宿』的世界与莎露比娅契约之后，我告诉了紫兰和惠，精灵和怪物本质上是同一种存在。因为如果不告诉她们这个事实，要拜托说『为了借用契约怪物莎露比娅的力量，请教我精灵的用法』就显得意义不明了。

  只是，这个事实对精灵族来说颇具冲击。

  就算是紫兰也很难掩饰住自己的震惊。

  惠也受到了冲击。

  但是，那个时候，在瘫坐在地的惠身后看着的葛贝拉，不可思议地问了出来。

  「这可有任何问题？」

  接着，菖蒲钻到僵在原地的惠膝盖上，轻轻舔了舔她的下巴。

  惠惊叫一声，好似从噩梦中醒过来一般眨着眼。

  然后，抬眼看着葛贝拉，抱紧膝盖上的菖蒲，笑着说「说的也是呢」

  那个笑容给我留下的印象是如此深刻，这或许是因为我知道她当初在进入基特尔斯山脉之前，被路过的开拓村的孩子指出和身体特征和怪物很像的时候失落样子的关系吧。对于因为自己精灵族的出身而抱有自卑感的她来说，和我那些远异于人类的眷属的交流，确实对她产生了好的影响。

  在惠振作起来的时候，紫兰也已经缓了过来，露出了苦笑。然后，对我的精灵使指导请求慨然应允。

  「不过，由我来指导孝弘阁下也真是件奇怪的事呢」

  「哪里奇怪了？」

  「孝弘阁下契约的『雾之仮宿』，可是比传说的白色大蜘蛛还要古老，加上缜密到能够创造出异界的魔力使用方式，正可谓是『大精灵』。要这么说的话，孝弘阁下才当是成功与大精灵契约，作为传说流传下去的精灵使」

  紫兰罕见地开了个玩笑。

  「这样的孝弘阁下，像我这样微不足道的精灵使居然要去指导，不是很不自量力吗」

  「……少来。传说的精灵使，又不适合我」

  我别着嘴说道，紫兰轻笑着。

  「深表歉意。玩笑开过了」

  「放过我吧」

  我苦笑着，问道。

  「说起来，刚才你说『大精灵』，真的存在这种的吗？」

  我的看了眼紫兰的契约精灵。

  「之前我就很在意了，紫兰契约的是『小精灵』对吧？我觉得，那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种类」

  「有的。说起来，我还没提过。精灵，在刚契约的时候被称作『小精灵』。然后，经过数十年，能够成为拥有更大力量的『精灵』。因为精灵族非常长寿，以前有很多和『精灵』契约的，通常『精灵使』指的就是这一类人。现在，真正意义上的『精灵使』，已经几乎没有了」

  「没有了？」

  「这个世界还没有轻松到能够让拥有战斗才能的人走遍天。结果，有很多人英才早逝。不过，这方面人类也是一样」

  就算寿命比人类长，死的早也是白搭。

  实际上已经死掉了的紫兰说的话分量就是不一样。

  「大精灵，指的是精灵族传承里『最初的精灵使』的传说中出场的『原初之精灵』」

  「精灵族的传承？和勇者的传说不一样吗？」

  「是的。勇者大人的传说里并没有精灵族，但精灵族有精灵族自己的传承。『最初的精灵使』就是其中之一，传言那位大人和大精灵契约，在弥留之际，拜托大精灵守望精灵族一族的传承。自那以后，精灵族就能够和精灵缔结契约了」

  「诶。听起来还真有趣」

  仔细想想，为什么只有精灵族这个种族能够和精灵缔结契约，这说不定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听刚才的说法，是因为精灵族里出现了一代英才，而他就是『最初的精灵使』。他把自己的种族托付给了精灵，所以精灵族得到了与精灵契约的权力……当然，前提是要这个传说是真的。

  考虑到这里，我望向坐在对面的紫兰。

  盯了一会。和我对上视线的紫兰吓了一跳。

  「……孝弘阁下？」

  这种时候她的表情和惠真像，不愧是有血缘联系的。

  「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这个……不是脸」

  「……？」

  她是没注意到吗，我用左手挠了挠脸颊。

  感觉有点僵。不过，我必须要指出来。

  我的视线落到了桌子上。那上面，我们的手还紧紧牵在一起。

  「练习都已经结束，手还」

  「啊」

  在练习结束以后，我们谈论精灵的时候，紫兰一直握着我的手。

  「十分抱歉」

  说着，紫兰松了手。

  她并不是一下子松开，而是就这么轻握着收了回去——她那没有体温的手指，从我的指头上划过。

  看起来，就仿佛有所不舍，心有所恋一般。

  「……那么，我去阿道夫那边」

  紫兰轻轻握了握收回去的手，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

  「那，我也去找洛丝她们吧」

  我跟着她。两人来到走廊。

  「大概中午过后能回来」

  「我知道了。今天多谢」

  「没什么。那么再会」

  紫兰转身背对我，踏步走了出去。

  我驻足在走廊上，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位为止。

  ◆ ◆ ◆

  我从2楼房间的窗户向下望着住宿后方的通路，发着呆思考着。脑海里是紫兰离开住宿前时候的模样。

  ……违和感，一直都有。

  而感觉开始清晰起来，是『雾之仮宿』的世界。

  那个『雾之仮宿』的世界，有着实现心愿的力量。

  然后，在最后一个晚上的谈话中农，莎露比娅说了。

  ——老爷和小真菜，小菖蒲，小惠，没有任何变化呢。

  反过来说，就是其他人都变了。

  也就是说，紫兰也变了。

  滞留期间，我窥见过一次，紫兰和惠的交流。

  正确的说，那是莎露比娅刻意为之。她特地混淆了精灵的感知能力，让我看到了那两个人的样子。那是为了让误以为自己遭受幻惑魔法攻击的我，看到大家在雾之异界实现心愿的光景，从而表示没有敌意。

  换言之，那是在莎露比娅的介入下，才得以实现的光景。

  也就是说，现实里，紫兰不可能那样抱住惠。

  这么想着，我注意到。

  除了在『雾之仮宿』的世界里，紫兰和惠就没有肌肤接触过。

  至少，在我的记忆里是没有。

  惠因为年幼，与他人的距离意外的近。我自己也经常被她拽着手臂，甚至被整个身子靠上来。而跟惠最亲近的，是紫兰。然而，紫兰和惠肌肤接触的画面，我却没见到过。

  是完全避开了吗。

  不只是惠。对其他任何人都是，紫兰都不会去进行接触。最近因为要教我精灵的用法，所以开始触碰我的时候是唯一的例外，但这也是因为无可奈何吧。因为除了紫兰之外，没有其他人能教我。

  她会这样避免接触的理由也很容易推测。

  我的手掌还残留着她的冰冷。那是失去温度的死者身体。

  哪怕紫兰自认为是守护人类的剑与盾，但事实上她并非冰冷的钢铁装备。对于自己身上发生的变故，不可能没有任何感触。

  那么，我该怎么做才好。

  紫兰因为自己的身体变成了尸体，变得不想与他人接触。

  而和我的接触，只是因为除了自己来教以外别无他法，实际上是很勉为其难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该重新考虑一下要不要让紫兰来教了。进度肯定会落下，但是这件事并不需要通过伤害她来达成。

  只是，复杂的地方在于，紫兰看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嫌恶的样子。

  刚才的那一幕回想起来也是。如果真的不情愿，立马放开才自然不是吗？

  当然，我也没什么确证。说实话，我现在根本想象不出来紫兰的心理状态。无法与他人接触的人，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久违地得以与他人接触的时候，会有什么想法……。

  「……好复杂啊」

  现在，判断依据还太少。

  如果说要停止指导，还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如果让紫兰本人知道我发觉她在避免和他人接触，说不定会伤害到她内心软弱的部分。还是说，如果紫兰很在意这件事的话，我应该让她知道我并不介意，或许反而能够让事情向好的方面发展。

  总之，不管要选哪边只能先考虑一下能够中止指导的借口，再观望一下情况了吧……

  「……请问怎么了吗，主人」

  正当我沉思的时候，洛丝出声道。

  房间里加藤和惠也在，两个人转过头来。

  「请问是有什么烦恼吗？」

  似乎是我刚才的自言自语被听到了。

  我回了一句没什么，然后视线随意地回到窗外的小路上。

  「啊」

  喊出了声。因为我在路的那头发现了紫兰的身影。

  看来，是从阿道夫那回来了。虽然还有点距离，不过对面也注意到我了，被眼罩覆盖了半边的脸露出了笑容。

  但是，这份笑容立马收了起来。

  因为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是一位黑发的少年。

  「那家伙是……」

  从背后看不到脸，但从背影立马就能分辨出是谁。

  「主人，那是……」

  「是啊」

  他是之前，在提欧斯匹罗的镇子这里见过的转移者少年。

  第一次是在住宿的大厅，第二次是和洛丝约会的时候。名字，记得是叫深津明虎吧。

  身旁，穿着阿可尔北部民族服饰的青年，萨提亚斯也在。

  似乎是深津上去搭的话。距离太远，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是，可以看出来发生了争执。

  这可不能干看着。我奔向房门。

  「前辈……！」

  「加藤和惠在这里待机。洛丝跟我来」

  「是」

  我作出指示，洛丝立马跟了上来。

  我抑制住自己焦急的心情，飞奔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