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连接者
“我……是‘连接者’？”
我一下子没能消化这个事实。
不过，初代勇者说得理所应当。
“没必要那么吃惊。刚才中岛小次郎制止了异界的防卫机构，你应该也做得到对世界的干涉。虽然规模不同，本质是一样的。那就是‘连接者’的力量。”
“可是……那不是我的能力。”
“你想说那是能够创造异界的她的能力？”
初代勇者提到了莎露比亚，我首肯表示没错。
介入异界的能力不过是“雾之仮宿”的能力，不是我的。
“不对吧。你别搞错了，另一位‘连接者’。”
青年否定了我的理解。
“光和她契约是做不到干涉世界的。哪怕可以，也会很花时间。和使用‘世界的基石’是一样的。”
这么一说，我想到哈里森使用“世界的基石”时候的事情。
那么厉害的人物都只能勉强介入异界。但是，我不一样。
“你使用雾之魔法的时候应该感觉得到，‘配合起来得心应手’。那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有着同一种能力。你本来就有干涉这个世界的能力。”
确实，我和莎露比亚很合得来。
因此，习得魔法“雾之仮宿”的速度也很快。
其他魔法明明一窍不通——只有这个学得异样得快。
“当然‘雾之仮宿’还是起到了辅助轮的作用。但是，能力是你自己的。”
“……”
他这么说也有道理。
可是，我还有疑问。
“假设你说的没错……为什么，我会有这种力量？我的力量应该是‘和他人心意相通’。”
“有这个疑问很正常。”
青年表示理解，回答道。
“那么，我这个答案如何。正因为你的能力是‘和他人心意相通’。”
“……”
感觉变成禅问答了。
可是，青年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也不像是故弄玄虚。
“我从头解释吧。‘连接者’大概分两种。”
他竖起两根手指。
“一种是‘让世界按自己的意愿变化’的能力。但通常来说，这种只会诞生你们所说的战士。这种聚焦不明确的力量即便天分再高也只能影响到自己。顺着这个方向成为‘连接者’的人，需要有绝世的资质、超人的愿望和绝对的自我……”
青年叹了口气。
“这种人不可能出现。应该不可能出现的。但是，他就是出现了。”
“你是说中岛小次郎？”
“是的。‘灾厄之王’。空前绝后的大规模转移带来的特异点。这个世界的转移者满打满算100年也只有2个人。这么想来，1000人的转移就等于是推进了50,000年。话虽如此，像他这样的人接下来50,000年也不会有吧。”
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他正是人的想象无法匹及的前所未有的灾害。
“不过，还有另一种‘连接者’。这是由这个世界的机制衍生的。”
青年继续说道。
“你也知道，这个世界成立于这个世界所有人的潜意识认知之上。一切建立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是理所当然的’这一共同潜意识认知之上。全人类共同的潜意识。正是那片潜意识海洋。”
“潜意识海洋……”
刚刚才听过这个词。
还是差点把我溶解了的东西。全人类共通的潜意识领域。在我们的世界说是集体潜意识来着。
“这个世界建立在潜意识海洋之上？……等一下，那就是说。”
我差点被溶解到潜意识海洋里。
换言之，这不就意味着我接触到了潜意识海洋吗。
这揭露的事实使我倒吸一口气，青年对我点点头。
“没错。和他人心意相通的能力，当然也能连接干涉人心所在的次元。其结果，也能连接那最深处的潜意识海洋。因此，也能干涉潜意识海洋改变世界。”
这是这个世界特有的现象。人的认知创造出了这个世界，因此能够影响认知就能干涉世界本身。
实例我也知道。此刻在我身旁的莎露比亚就是。
白雾通过最高位的幻象魔法得以改写世界——用初代勇者的话说，就是骗过了潜意识海洋的认知，得以创造出了异界。这就是“雾之仮宿”。
同样的，我能接触潜意识海洋，那自然也应该可以改变世界……。
想到这里我皱起眉头。
“可是，我可改写不了这个世界啊？”
“是啊，我想也不行。”
初代勇者立马承认了。
“要做到那个地步难于登天。我自己花了30年结果还被吸收了。你看起来是舍弃了战斗能力专精‘心灵相通’的能力，但也难说可以做到那一步。或许，这不是人能做到的事吧。”
“那不是不行吗。”
做不到直接免谈，做到要花30年也半斤八两。中岛小次郎总不可能等我们30年。
“我们需要的是能立竿见影的力量吧。”
“意见很对。我也没说要你进化到能自由自在干涉世界的地步。现在需要的只是对‘灾厄之王’的妨碍。”
“有计策？”
青年微笑着点点头。
“很简单。利用我留下的‘世界的基石’就行。那能增强你对世界的干涉能力。”
“……原来如此。”
我一个人不够。初代勇者留在‘世界的基石’上的力量也不够。那把两者结合起来就行了。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所以，真的是千钧一发。你能来这里真的太好了。我都觉得要赶不上了。”
说起来他刚才就是这么说的。
——呀。
——终于接上了。看来赶上了。
因为需要我抵达这个领域才有办法抵抗“灾厄之王”，所以才会有那番话。
这么想来已经有预兆了。
侵入异界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对异界的干涉力变强时的惊讶还记忆犹新。现在想来，那正是我身为‘连接者’的成长。而现在，我也能理解为什么会成长了。
我那个时候还疑惑“为什么对异界的干涉力变强了”。“自己身上的变化，也就是和加藤之间建立了感应而已”。但是，那就是答案。如果说“连接者”的力量依赖于“心意相通的能力”，那和加藤——和人类建立联系正是成长的一大因素，合情合理。
“人们的潜意识不希望世界毁灭，我刻入世界的法则也在起作用。这些都会成为你的助力。加上这些——你应该姑且能抵挡那么一下‘灾厄之王’的干涉了。”
“加上这么多还只是‘姑且’能抵挡‘那么一下子’啊。”
估算结果很极限。这也说明中岛小次郎这个人——“灾厄之王”就是如此可怕。
但至少不是无能为力。初代勇者继续说道。
“哪怕只是能姑且抵挡一阵子，也足够你逃出危机，重整旗鼓了。”
这次因为是追击作战中的突发事故，我的眷属没有到齐，身边战力不足。虽说敌人非常强大，即便聚集起同伴也不见得能打赢，但现在直接打起来肯定会输。
初代勇者说的没错。可是——
“——等一下。”
这时莎露比亚出声了。
“哪怕只是妨碍，老爷也得一直连接‘世界之核’的潜意识海洋吧。”
她抓着我手臂附近的衣服，护到我的前面。
我第一次见她露出充满敌意和愤怒的表情。
“那样的话老爷会落得什么结果！”
她怒视过去被潜意识海洋吸收的那个男人。
“现在的老爷已经身在危险边缘了。”
“当然，有危险。非常危险。”
青年不逃不避直接承认，在此之上断言道。
“但是别无他法。这只有他能做到。‘灾厄之王’的存在简直不合常理，但能够连接潜意识海洋的人本身就很稀有。这次的大规模转移中有这个资质的也只有3人。”
初代勇者说着看向我。
“剩下的两人中，其中一位几乎没有成长空间。他达不到足以靠近潜意识海洋的强度。不过，那样反而是好事。”
“好事？”
“因为那个人是你们口中的‘天之声’，是‘灾厄之王’的协力者。”
“啊……”
说起来，既然精神感应能力者代表了“连接者”的资质，确实“天之声”也符合条件。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去拜托那个人。
莎露比亚也知道这一点，一脸苦涩。
“剩下那个人呢？”
但她继续发问。
手紧紧抓住我的衣服，仿佛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一心想要救我的她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动作。
她担心我遇到危险，就仿佛姐姐对弟弟的关心，又或者这正是……。
“……”
青年不可思议地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之后，正要回答。
这时艾莎莉娜突然抬起了头。
“主？”
我正想问怎么了，我也感觉到了。
操场的正中央出现了动静。
“什么东西……？”
我们提高了警惕，初代勇者倒是不慌不忙。恐怕他知道这是什么。最终出乎意料的人出现在这里。
“难道……你是工藤？”
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但那人正是我所知道的那位少年。
我们和寻找至今的少年，在此刻意想不到地再会了。
◆◆◆
“学、学长……？”
对方也注意到了我。
但是，样子明显很奇怪。目光虚浮，看起来很痛苦。
“唔……”
他瘦削的身体一个踉跄，双膝跪地。
“工藤！”
我立马过去想要搀扶，却被吓了一跳。
因为我伸出的手穿过了工藤的身体。
“这是……”
“很遗憾，他并不在这里。”
初代勇者对惊讶的我说道。
“在这里的只是他的投影。所有有希望的人我都尝试去接触了。”
“什么意思……”
“所以说，他就是那第三个有资质的人。”
“——”
他轻描谈写道出的事实让我凝固了。
“工藤就是？”
我大吃一惊。
我一直以为只把手下当棋子的魔王之力和作用于内心的力量是两个极端。
但我立马想起贝尔塔的话。
——那位大人得到力量的时候并不是决定以魔王的身份活下去的时候。
——从崩坏的据点逃脱的那位大人，在树海之中坚持活了下来。我成为王的部下是在那个时候。
工藤的能力在他成为魔王之前就有了。决心成为魔王的他拒绝内心的沟通，但那之前不是这样的，因此他有这个资质并不奇怪。
可是，这个资质已经没有了开花的机会。只是有过这个可能性罢了。只是遭受践踏而断绝的未来所留下的碎片罢了。
“学长真厉害啊。在这种地方还能若无其事。”
工藤看起来很痛苦。
他应该只是被勇者招了过来，本来是来不了这里的。
“刚才那些话我都听到了，看来我帮不上什么忙。”
工藤自嘲着笑道，跪在地上抬起头看我。
“对不起。”
“别在意。你让贝尔塔过来已经帮了很大忙了。”
“是吗。……她过得还好吗。”
兴许是因为虚弱，工藤比平时要松懈许多。
他展颜的笑和平时不带感情的笑容有所不同。
我从他眼里看到了像是觉悟的感情。
见他这副模样，不知为何难以言喻的不安掠过心头。
“工藤……”
我在异界追着他而来，如今终于见到他了。
我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事情想问。
在异界里，我从贝尔塔那听来了工藤身上我所不知道的一面。
贝尔塔说她瞒着工藤其实她在工藤成为魔王前就是眷属这件事。可是，她不擅长说谎，朴素的性格导致她无法糊弄内心。所以我产生了疑惑。
——工藤真的一无所知吗？
——他让贝尔塔来我这边的理由是什么？
——他出于什么考虑，怀着怎样的愿望……？
若是时间充裕，我想和他推心置腹地谈谈。但是，没有这个时间了。
我还没开口，身后传来了声音。
“差不多够了吧。这点时间已经是极限了。”
时间到了。
突然，工藤的身影消失了。初代勇者没法让他继续留在这里了。
我的世界受到的干涉也感觉开始瓦解。
我站起身回过头，初代勇者静静地伫立在那。
“想清楚了吗。你接下来必须从‘灾厄之王’的手中活下来。”
“……说的真简单。”
听起来真过分。
对方可是探索队的英雄“光之剑”。现在表露出了“灾厄之王”的本性。
光是逃命就已经很难了，还要夺下“世界的基石”。
……说实话，哪怕拼上性命成功率也接近零。只能说不是没有可能，但太鲁莽了。
可是做不到的话大家都会死。不成功便成仁。
“最后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
“什么问题。”
“中岛小次龙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试着问了问他，因为怎么都想不明白。
“他是‘连接者’的话，没必要特地找我一起闯异界追‘龙人’吧。”
毕竟我对这个异界做的那些，他也做得到。
“我也不知道。”
初代勇者摇摇头。
“也许，他根本不在意找你是不是必要。”
“……什么？”
“我的意思是他的脑回路正常人理解不来。记住，你要面对的敌人可是真正意义上对世界造成威胁了的异常人物。”
“……”
我脑海里回想的是那位青年身为英雄中的英雄闪耀的模样。
对探索队的同伴倍加关心，发自真心地为他们提供援助。对我们也始终予以善待。
如果那些都是表面功夫，反而想问为什么——……。
“世界托付给你了。”
——无论如何，我必须反抗到底。
随着初代勇者最后一句话，我从自己的世界上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