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千之试炼

译：cocytus

「喔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吉尔贝特发出了咆哮。以此为信号，战斗开始了。

那光景是露达?伦贝克至今为止的经历中最激烈的战斗。

纵横无尽挥舞着落下的，巨大的狼骑士战斧。

吉尔贝特眼睛睁大到极限，将从正上方、或是横向劈砍过来的，宛如红色旋风的斧头用炼狱剑弹开。每当剑与斧相撞，吉尔贝特的双手都死死握着剑柄。

炼狱剑也算是巨大的剑，但相比之下带着人骨面具的狼骑士的战斧还要大得多。

虽说大幅度攻击的空隙也大，但每一击中灌注的力量不同寻常，让至今为止不曾退让过的吉尔贝特也边弹开攻击边后退。

不能从正面承受这些攻击。吉尔贝特在拥有勇猛直前一面的同时，也是接受了数年训练后成为了猎人的男人。也因此积累了与比自己更强的人战斗的经验。

额头上渗出了汗水。气息也渐渐慌乱，但每一击都将含有致死威力的攻击从正面接下、然后最大限度地弹开。

「可恶，太硬了。不行，我的剑无法贯穿这个铠甲！」

吉尔贝特弹开攻击的瞬间，古莱古瞄准了那微小的空隙，放出了斩击和突刺。

手和胳膊、以及斧柄也瞄准的一击，仅仅只发挥出将boss的猛击延迟零点一秒这种程度的效果。

又大又硬，力量也很强。

仅仅只凭借这些，这个boss就将四人压倒了。正面以吉尔贝特和古莱古做对手用暴风呼啸的气势挥舞着战斧，同时还牵制着试图钻入死角的缇诺。

这只白银的狼骑士确实分析出了队伍成员的战力。

之后，并非以持有大剑的吉尔贝特或是身体壮硕的古莱古，而是将缇诺摆在了最优先顺位。

那是露达初次知晓在幻影身上看到高度知性时会令人感到厌恶这件事。

以及——以那作为对手的猎人所展现出的光辉。

缇诺以最低限度的动作回避掉挥来的战斧。

数根艳丽的黑发被战斧掠过，飞散在空中。

对眼前通过的刀刃，肌肤上渗出了汗水，但是缇诺的双眼平静地睁开着，在其中并未看到恐怖的感情。

为什么能那样行动？

为什么、面对着迟一秒行动就会致死的一击，还能冷静利落地做出行动？

缇诺并没有压倒性的速度。

不，就算是再快的速度，也无法比挥砍下来的斧头更快。

在这之中看到的是勇气。

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仍然像舞动般优雅地回避着攻击的缇诺的姿态，就算是在这样的状况下，也让露达感动。

至今为止都在单人行动的露达，从未在探协开放的训练场之外看到过比自己等级更高的盗贼的战斗。

在训练场中看到的动作和技术很优秀，但从来没有触动过露达的内心。

但是，今天加入了这支队伍看到了缇诺的姿态。面对着比自己更厉害的对手，仍然毫不退让的缇诺的动作，与之前看到的那些有什么不同。

盗贼的本领并不在于战斗。

或许，就算是担任盗贼职责的人，也有可能把这一点搞错了吧。

但是，就算如此，露达在这个瞬间，对看上去比自己年龄还要小一些的那个少女的姿态，抱持着令全身颤抖的强烈憧憬。

「……可恶、动作一点都没变迟钝！」

吉尔贝特咬紧牙关，发出了干涩的声音。

仿佛割裂世界般凌厉的一击。

幻影应该也有体力的概念，但不断挥舞着的战斧的势头丝毫没有衰减。

虽说不是正面接下攻击，但将每一击都挡开也给手腕带来了想象之上的负荷。

如果武器不是宝具而是普通货色的话想必马上就会折断了吧。

激烈的剑戟声、金属撞击的声音在昏暗的巢穴中不断响起。至今为止宛若奇迹般谁都没有受重伤。

——但是，奇迹无法长久维持。

「……诶？」

那究竟是谁发出的声音呢。

沉钝的声音响起。空中飞舞着半长的白刃。

吉尔贝特和缇诺眼睛睁大，视线追着那个。但是，最吃惊的还是古莱古。

他手中握着的、不断挥动的惯用长剑只剩下一半的长度。折断的刀刃缓缓落向地面，发出了干涩的声音。

最快理解到这个事实的，是在一段距离之外看到的露达和——作为对手的白银的狼骑士。

时间静止了。

露达在那个瞬间，在被加速拉长的时间中，确实看到了那大大突出的下颚歪曲着，露出了丑恶的笑容。

那个视线不是对向缇诺或吉尔贝特，而是对准了浮现出吃惊表情的古莱古。战斧大大地向上举起。

露达会将握着的短剑投掷出去几乎是反射性的行动。

短剑回转着，像是被吸附般向着boss的颜面飞去。对袭击过来的短剑，boss用战斧的侧面弹开了。虽然是短短的一瞬间，但取得了应对时间。

对立刻挥下的战斧，瞬间回过神来的吉尔贝特以大剑迎击。

要是弹开的话就会击中古莱古。不能像之前那样弹开，而是要正面接下。

炼狱剑承受着人外的臂力，吉尔贝特的膝盖弯曲了，之后被弹飞了出去，但也因此取得了一瞬间。

趁此期间，疾跑出来的露达将比自己大一圈的古莱古的身体撞了出去。

正是为了这种时刻，为了万一之时的后援，露达才一直游离在战斗之外。

迟了一刻挥下的战斧略过露达的背，切断了瞬间之前古莱古所在的空间。战斧厚重的斧刃发出沉重的声音，深深陷入地面。

古莱古和露达在地面上无伤地翻滚着。虽然在翻滚中，但也设法将视线投向boss的方向。

产生了很大的空隙。然而，早在这之前缇诺就跳了起来。

以陷入地面的战斧背面作为立足点，缇诺小小的身体在广阔的空中飞舞着。

boss那充满怨恨的眼神中一瞬间浮现出惊愕的感情。

boss的判断只用了一瞬间。左手松开了握着的战斧，攻向缇诺。

缇诺跳跃的高度越过了boss巨大的身体。但boss挥动的胳膊上的钩爪，掠过了在其眼前上升着的缇诺的腿。

缇诺端正的眼睛因痛苦而歪曲了。被切裂的右腿上鲜血飞散。但是，仍然没有停下她的动作。

缇诺右手握着的真红短剑闪耀着光辉。boss大幅度地回转着身体。

之后，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缇诺以迅捷的动作将短剑刺入了boss的脖子。

滴着血的双眼回转着，双手也像是要抓住缇诺那样在空中悬停了。

然而，结局那个钩爪并没有抓住绕背的缇诺，boss巨大的身体屈膝跪了下去。

缇诺着地的同时，『幻影』的巨大身体消失了。

§

「做到了……？」

吉尔贝特一边肩膀上下起伏喘着气，一边呆然地自言自语。炼狱剑从他手中滑落，在地面上滚动着发出重响。

语调跟先前同战斧交锋时不一样，有着与年龄相符的幼稚。

「……赢了」

缇诺按住被割裂的右腿，以不带感情的声音短短地宣言了。

就那样坐在地上，右腿负上了很严重的割伤。

在雪白肌肤上延伸的长长伤痕。

像是被利剑切开一样的伤，但幸运地没有伤到动脉。虽说不至于威胁到生命，但放置不管的话不行。

如果，刚刚的那一击没有决出胜负的话，这样子就连逃跑也做不到吧。

忍受着不停流血的伤口的尖锐疼痛，缇诺忍住痛苦，小小地舒了一口气。

「真是危险」

从腰带下方、可以容纳五本的道具格中取出有着淡红色液体的玻璃瓶。

由炼金术师制作的伤愈魔法药。融合了科学和魔法的这种药与治愈术士的魔法不同，能够立刻将伤口治好。

伤口被堵住了。

虽然伤口内部还残留着些微的痛感，但随着事件经过应该也会治好。

刚刚还在地上打滚的古莱古站起身来，看着还握在手中被彻底折断的剑。

现在才理解到状况吗，脸都青了。

「太危险了……都想着要死了。可恶、鬼知道在那种时间点剑会折断啊」

「不是好好活过来了嘛，大叔」

「嘎-哈-哈、运气真好」

虽然发出了以往那样的笑声，但总觉得没什么精神。

带着僵硬的笑容，古莱古看向不顾自身安危救了自己的露达。

「真是多谢了啊，露达」

「哎哎……能赶上真是太好了。缇诺，没事吧？」

「没问题。走路还是可以的。多等一会儿应该就能完全复原了。」

缇诺携带的道具是高级品。只要不是致命伤，只要经过一定时间都能够治好。

擦掉血迹，缇诺慢慢站了起来。

看到仿佛没事一样的队长的样子，吉尔贝特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次的boss是未曾战斗过的恐怖对手。至少，对于吉尔贝特之前的队伍来讲，就算炼狱剑充满了魔力也难以战胜。

在没出现重伤者的情况下打倒了几乎是奇迹。

少了任何一个当前成员的话，胜负就难说了吧。可谓是如履薄冰的胜利。

按住现在才被死的恐怖感袭击而激烈跳动的心脏，吉尔贝特呼出了一口气。

「但是，什么都没留下呢……这个boss」

「运气真差。按理说要比普通的『幻影』更可能留下什么的才对」

古莱古一副微妙的表情。拾起折断的爱剑，慎重地收入到鞘中。

完全折断的剑很难恢复到原样。

这次最多也就能得到回炉的材料。考虑到报酬的话亏大了。

露达苦笑着说出安慰的话。

「嘛、嘛，至少没有丢掉性命对吧。呐。剑只要再买就好了啦。」

「……嘛、确实是、呢」

「这个给你。虽然比你一直用的剑要短，但应该也比起没得用要好点」

「喔~」

接过赤红色的短剑，古莱古轻轻挥动着确认手感。

尽管打倒了boss，但还没达成委托，还不是踏上归途的时候。

『幻影』与魔物不同，是自然生成的。就算曾经走过的路线也不能安心。

古莱古和吉尔贝特疲劳地坐着，拿着水筒喝水。

露达一边在脑海中回忆先前的战斗，一边开口道。

「但是，碰到了那样的家伙……遇难的猎人也很危险吧」

「嗯……啊啊……说是level 5来着？像咱们现在这样不是能搞定boss吗？」

「level 5……」

缇诺对这个单词皱起了眉。

确实，这个boss很强。就算以三个level 4猎人之力也只能勉强取胜，level 5的猎人会输也没什么奇怪的。

不管怎么说，等级认定只是探协定的标准。绝对不是说level 5的猎人就会比level 4的要强。

当然，跟不积累巨大功绩就无法升格的level 7或8不同，level 5还属于就算没有才能也能努力争取到的范畴。

再一次，缇诺确认着boss房的情况。

广阔的空间。高高的顶部，设置着发光石的墙壁。

地面上蒙着模糊的光影，看不到有什么残留的血迹，没发现有什么遇难的痕迹。

如果有猎人遇难的话，应当会留有响应的痕迹才对。

『白狼之巢』并不是特别大的宝物殿。不太可能因迷路导致无法归还。

那样的话被强大的幻影绊住的可能性很高。如果是这样，level 5的猎人显然应该知道会有救助人员前来。但却未见任何迹象，太奇怪了。

这是试炼。master给予缇诺的相应试炼。

因此理应是缇诺?谢依朵这样的未成熟宝物猎人也能解决的才对。

「…………master、不明白……——！？」

正发出迷茫声音的时候，突然缇诺的听觉捕捉到了什么响动。

其他疲劳地坐在地上的队员们惊讶地看着突然抬起脸来的缇诺。

「怎么了，队长？」

「站起来。有什么来了。」

「！？『幻影』吗？」

紧张和弛缓。刚刚从boss战的紧张感中解放出来的三人，强行驱使着疲劳的身体站了起来。

缇诺伏下半身躲过了从空中飞来的什么。

那是箭矢。长长的红色箭矢刺进墙壁中，发出钝响。

然后，缇诺的脸色第一次变青了。

「……哈？」

迟了一拍，吉尔贝特漏出了愚蠢的声音。

连接boss房的正面的道路。出现在缇诺她们来时使用的道路上的，是刚刚拼命才打倒的、穿着黑色铠甲的白银狼骑士。

而且——并非只有一体。

并肩站着的四对血一样的赤红双眼睥睨着缇诺她们。

——刚刚打倒的boss，竟然还有同伴吗！？

事到如今缇诺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可能性。这样想的话，boss的动向中确实能看出像是在争取时间般的慎重。

地面因脚步声而震动着。

古莱古宛若看到噩梦般颤抖着嘴唇。

「太荒唐、了……」

跟刚刚打倒的boss一模一样，但每个个体都持有不同武器。

双手用的大剑、几乎碰到房间顶部巨大棍棒。在室内显然无法使用的巨大的弓——似乎还是连射式、弹带几乎垂落到地面上的黑铁色枪械

进入房间的动作并不怎么激烈，甚至还带有几分悠然。简直像是有着压倒性的优势那样。

然而它们双眼中浮现出的对人的怨恨与之前被打倒的个体并无二致。

露达颤抖着发出嘶哑的声音。

「诶……为什么？刚刚、明明应该、打倒了的……」

「……master、这样的后续追击……实在是太不讲理了」

缇诺用手指触碰刚刚负伤的右腿。

还残留着少许痛感。像之前那样战斗是不行的吧。要是半途中伤口裂开的话这次就真的没机会了。

在缇诺她们面前，白银的狼骑士们摆出了阵型。持有大剑和棍棒的个体充当前卫，剩下的个体在后面举起了弓和枪械。

像是帝国正规军那样富有纪律的行动，与来途中碰到的无秩序攻击的狼骑士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古莱古拿着真红色短剑摆出架势，但在四体巨大的狼骑士面前那个身影显得有些靠不住。

总是提着炼狱剑一马当先进行冲锋的吉尔贝特脸上也看不到之前的勇猛气势。

「怎、怎么办？」

「啧……就算说怎么办……」

队伍成员们向缇诺送去了视线。

缇诺强装做平静，压低了声音。

困境中的判断是队长要肩负起的责任。如果队长屈服的话队伍就会崩坏。现在缇诺没有其他人可以依赖。

「只能上了……」

虽然腿伤不是很严重，但也无法逃跑。

对手持有远距离武器，将穿着和之前战斧个体同样铠甲的两个幻影立即打倒什么的，除非是发生奇迹否则不可能。

但是，绝对不能放弃。生存也是、战斗也是，不能放弃。

现在，缇诺肩负着队伍全员的性命。

感受着与战斗时不同的紧张感，缇诺的心脏如钟鸣一般鼓动着。

打倒对手是不可能的。这样的话要至少要寻找到生存率更高的方法。

支撑着现在的缇诺的，是对master的信赖。

不会给予无法完成的委托的。如此这般对克莱伊的信赖使缇诺没有绝望。

观察着眼前的四体幻影，视线转向连接着boss房的右侧通道。

白银狼骑士比起普通的狼骑士来还要巨大。在宽度和高度都狭窄的通路中其动作应该会受到很大限制。

缇诺稳定住呼吸，向同伴们发出了指示。

看到她展现出的姿态，队员们止住了身体的轻微颤抖。

「在这样广阔的房间中战斗是不行的。想办法逃去右侧通路。狭窄的通道可

以限制同时对战的对手数量。那样的剑和棍棒也会由于高度限制无法很好地使用。我来殿后。」

§§§

「我想到好主意了，收集强力宝具就行了吧？」

「路克……不管装备再怎么好，本体弱的话该死的时候就会死哟」

像走马灯一般与伙伴曾经的对话在脑海中闪过。

对于这能将mana?material强化过的猎人召唤去天国的速度，我的本能差点就要放弃求生了。

——死了！要死了了了了了了了了了了！

白狼之巢相当广阔。虽然有着令人意想不到巢穴般的高度，但若是让没有制动功能的『夜天之暗翼』飞来飞去还是太过狭窄了。

巢穴中虽然有些暗，但到处都设置着发光石。

再加上我戴在右手拇指上的宝具，赋予暗视能力『枭之眼』的能力，视野非常良好。

视野中墙壁急速逼近。我拼死操作宝具进行转弯。

地下巢穴中又暗又阴沉，虽说通常是绝对不想进入的空间，但我已经进来了。只剩下怎么停下这个问题了。

虽然有地图，但已经不知道跑到什么位置了。

因为这个宝具实在难以转弯，我的身体与墙壁和巢穴顶部不停地碰撞。

冲击令视野激烈晃动。简直变成了弹球。已经快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脸也一直在抽筋。

冷静考虑的话，应该在进入宝物殿前想办法停下来的。现在速度变得太快了。要吐了。真是自作自受。

以超高速越过了塞住道路的巨大幻影。

哪怕是远远超脱人类的幻影，也无法捕捉到像子弹一样做着不规则运动的我。因为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会怎么动。

向我这边转头的时间点就已经飞过去了。

决定无视掉用两只脚走路还拿着大剑的狼。

——缇诺，在哪啊！？

跟死掉就会消失的幻影不同，猎人的尸体会长久的残留。就算是跟幻影战斗后被杀然后被吃掉，也会留下一些痕迹的。应该会留有痕迹的。

很悲催的我没什么动态视力，但至少在疯狂晃动的视野中并没发现缇诺或是其他愉快小伙伴们的尸体。死掉的可能性比较低。

都这样了，如果向缇诺她们撤回委托，被传到帝都中的话肯定会沦为笑柄吧。

缇诺跟我不同，责任感很强，应该是不会放着委托不管的。但因为是莉兹的弟子或许也有狡猾的一面—— ！

这时我的脑袋狠狠撞到了房顶，视线摇动着。

长长的直线通路——前进方向上似乎是狼的幻影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宛如人型导弹一般突然出现的我。

然而，立马就到了眼前。肩膀撞到了幻影的侧头部，由于反动我的身体碰到了墙壁，激烈的冲击在全身游走。

全身翻滚着总算是拐了个急转弯。以我的动态视力竟然没被甩进墙壁，几乎是奇迹了。

大概是使用宝具改变了轨道也发挥出一些作用。宝具万岁。

但是，虽然还没到极限，如果不赶快停下的话就死定了。

之后肯定，会作为使用『夜天之暗翼』变成人型导弹二号、像笨蛋一样突入宝物殿致死被一直嘲笑下去吧。要是那样也太过可悲了，超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