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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囚 爱第十章 梦 魇

  第十节梦魇

  杜秀琦艰难地走着,在她的面前,终于出现了一座大山。

  好巍峨的一座大山,陡峭森严,笔直高耸,像一根硕大无比的圆柱,直冲云霄。杜秀琦需要把身子往后面尽力后仰,才能看得见山顶。那山顶,却又异常古怪,竟然像个巨大的蘑菇头。光溜溜的山体,没有一棵树,甚至连根茅草也没有。山体的颜色,是杜秀琦从来没有见过的,乳白色,冰雕玉凿一般,细腻光滑,宛若嫩笋,折射出美玉一般的光芒。云霄深处的蘑菇头山顶,却泛出红铜一般的暗淡光泽。有丝丝缕缕的云雾,如薄纱,似轻烟,围着这慑人魂魄的大山,舒缓悠扬,飘来绕去。

  山腹中,隐隐传来风雷之声,阵阵轰鸣,怒吼咆哮,把大地都震得微微颤抖。

  远远看去,山脚有两个美丽的村庄,掩映在绿树浓荫之中。村里房屋绵延成片,炊烟袅袅,一派繁华热闹景象。

  杜秀琦小心翼翼,怀着近乎惶恐的敬畏心情,向着这座大山慢慢走去。没多久,就到了一个草碧风清的地方,她感觉疲惫不堪,浑身像棉花一样发软,便在散发着绿草鲜香味的草坪上,仰面躺下,沉醉在油油碧草的芬芳里。

  昏昏沉沉中,正想入睡,突然,一种从未有过的饥渴感,铺天盖地地倾泻而来,使得她几乎要发疯。杜秀琦翻过身子,把脸深深地埋藏进碧草丛中,似乎想从这厚实肥沃的土壤里,搜寻着足以解她饥渴的东西。她正贪婪地寻求着,乍然惊见,一条极其美丽的巨蛇,缓缓地、缓缓地,向她爬了过来,那蛇,把头高高地抬起,很高傲的样子,雄纠纠,气昂昂地俯视着她:

  “你很渴吗?”那条意气昂扬的蛇,冲着杜秀琦问道。

  平日里,杜秀琦是个极其怕蛇的人,一见到蛇,就手汃脚软,转身便逃。杜秀琦很奇怪,这次她见到蛇,怎么一点惧怕的感觉都没有,而且,蛇公然开口讲话,她好像也不觉得奇怪,倒好像蛇本来就经常开口说话似的。

  “我很渴。”舔着干裂的嘴唇,杜秀琦喘息着说。

  “你还很饿?”蛇又用快活而又有些轻佻的语气,再次问她。

  “是啊,我饿极了!”咽了咽清口水,杜秀琦焦躁地、然而又满怀期待地望着那条美丽的巨蛇,坦然承认。

  “你听说过佛祖舍身饲虎的故事吗?”巨蛇昂扬着它那高傲的头,问杜秀琦。

  “我没有听过。我这时候不想听故事,我很饥渴,我现在只想吃喝。”杜秀琦有些不耐烦了。

  “我会帮助你的,我能解决你的饥渴。但你得耐心听完我的故事。”蛇不慌不忙地说。“看你不太耐烦,我就把这个故事说得简单一点吧。佛祖的前生,是一个国王的小儿子,他陪两个哥哥进山打猎的时候,看到一只母老虎带着好几只小老虎,正在饥渴万分。母老虎打算把小老虎吃掉,好心的王子看到这种情况,赶紧把两个哥哥支走,他自己跑到母老虎跟前,让母老虎来吃他。可是,那只母老虎连吃他的力气也没有了。王子便爬上山岗,用木刺刺伤自己的身体,再从山崖上跳下,跌倒在母老虎跟前,母虎吃了他的血后,恢复了精力,和小老虎们一起把王子身上的肉全部吃光,得以存活。后来,王子的两个哥哥和他们的父母找到王子的遗骨,悲痛万分,伤心欲绝,他们把王子的遗骨收拾回去,修塔供养。王子后来便成了佛。”

  蛇把它的故事讲完以后,骄傲地看着杜秀琦说:“我愿意付出我的生命,让你吃掉我,免除你的饥渴。”它又调皮地昂了昂头,“可是,看你这么秀气的一个人,你能吃得下我么?”

  “啊,太感谢你了!”杜秀琦不假思索,赶紧回答:“你的恩德,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放心,以后我会想办法报答你的。”

  杜秀琦匍匐在地,向着那条巨蛇爬了过去。饥渴的火焰,炙烤着她,煎熬着她,催逼着她,驱使着她,使她浑然忘却恐惧。

  看着那活泼的巨蛇,杜秀琦忍不住,深深地低下头去,叩了一个响头。表达着她发自肺腑的谢意。

  随后,杜秀琦满怀着敬意,满怀着喜悦,满怀着爱恋,也满怀着贪婪,张开饥渴难熬的嘴巴,毫不迟疑地向那条巨蛇咬去。

  突然,那条美丽绝伦、可爱无匹的巨蛇,蛇头骤然变得鲜红,飞快地钻进了她的嘴里。杜秀琦还没有反应过来,喉咙便被粗大的蛇身堵塞得满满当当的,她无法呼吸了,她就快要窒息了,全身的血液,都沸腾着,涌上了她的脸庞。她拼命地、狂乱地挣扎,挣扎。

  大地隐隐颤动起来,远处那座大山,山腹中的轰鸣声,霹雳一般炸响,震耳欲聋,惊天动地。那巍峨高耸的山峰,发出骇人的呼啸声,向杜秀琦兜头盖脸地砸过来。

  杜秀琦大叫一声,从恶梦中惊醒过来。全身衣衫已经湿透。

  这些天来,太劳累了。

  女儿太小,把她一人放在家中,杜秀琦不放心,只能随身背着。在苞谷地里薅二道草,杜秀琦又担心苞谷叶子割伤戚妙的小脸蛋,只得把背衫的四只角拴牢,系在地埂下两棵树之间,在荫凉处做成一张简易的吊床,再将女儿放在这吊床里,让她独自躺着玩耍。杜秀琦薅一会儿草,又跑到女儿身边,看看女儿,逗逗她,再埋头干活。

  中午太阳毒辣,杜秀琦担心把女儿戚妙晒伤,回家小憩。

  屋里闷热,杜秀琦把女儿的摇篮,抬到大门廊檐脚,自己坐在大门边的门墩上,摇晃着女儿的摇篮,哄女儿睡觉。不料,也把自己给摇睡了。

  刚才的梦,太过古怪离奇!

  想着梦中的场景,杜秀琦正自心悸,一阵窸窸窣窣声传了过来。竟与梦中的景象极其相似,只是声音过于细微,几乎难以察觉。

  杜秀琦循声望去,一条大蛇,高高地昂着头,正对着大门,向戚妙她们母女俩,疾速地梭过来。那蛇足足有小碗碗口一般粗,蛇信子一吞一吐的,模样狰狞,样子丑陋,令人不寒而栗。

  杜秀琦全身汗毛倒竖,骇然大叫,惊跳起来,恐惧慌乱中,想去抓放在墙边的板锄,那蛇却已梭到了母女俩面前,蛇头,都快伸到戚妙的摇篮边上了!

  杜秀琦厉声嘶吼着,不顾一切,猛然向蛇扑了过去,一双手,紧紧地抓住大蛇高昂的蛇头。

  粗砺、冰凉,不断蠕动的蛇颈,被杜秀琦双手死死攥住。那蛇以一种极大的力量挣扎着,蛇头愤怒地冲杜秀琦伸过来,蛇信子狂吐。妄图攻击袭击者。

  杜秀琦恐惧得几乎停止了呼吸。

  她只有一个念头,要把这可怕的大蛇死死抓住,不能让它伤害到自己的女儿。

  杜秀琦双手箍住蛇颈,双臂尽力前伸,以防不断挣扎着,企图向她扑过来的蛇咬伤自己。

  离女儿太近了!不行,我得把它拖开。这样想着,杜秀琦奋力往院坝内挣扎,试图攥住蛇颈,拖离廊檐脚。

  不料,不断挣扎的大蛇,已经把它那可怕的、长长的蛇身,死死地缠住了杜秀琦。杜秀琦还没迈开步子,便摔倒在地。头砸在泥地上,眼前直冒金星,双耳齐鸣。杜秀琦深怕自己晕死过去,她只有一个念头,不行,我得拼命顶住,千万不能松手,不能让她伤到我的孩子。

  大蛇把她越缠越紧,杜秀琦感觉,自己的骨头,似乎已经被蛇身缠碎了,仿佛能听到喀嚓喀嚓的断裂声。

  杜秀琦咬紧牙关,鼓起余劲,死死箍住蛇颈,麻木僵硬的双手,一直奋力往前撑持住。

  正在杜秀琦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他听到了有人奔跑的脚步声。

  “救命啊!救命啊!”杜秀琦尖声锐叫。

  “你不要怕,千万不要松手,我来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喘息着大声喊叫着,安慰着她。

  杜秀琦眼角的余光,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跳到了自己跟前。“嗖”的一声,跳进了屋内。杜秀琦还没反应过来,那个男人已经跑回她的身边,一手拎了一把斧头,一手提着一个木凳子。男人把木凳子放在地上,随后,一把抓住蛇颈的七寸处,拽着杜秀琦已经僵硬的双手,死劲将吐着信子的蛇头,向木凳子上按去。

  只听得“嘭、嘭、嘭”的声音,不断响起。原本凶猛挣扎,绞缠着杜秀琦的大蛇,开始缓缓松下劲来。

  杜秀琦终于能够顺畅呼吸了,绞缠在她身上的蛇身,还在轻微地扭动着。然而,已经变得松懈、无力。

  “没事了!没事了!”男人一边喘息着,一边扭过身子,朝躺在地上的杜秀琦说。他自己也累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满脸是汗,笑吟吟望着自己的男人,竟然是那次在靖逸城那家旅馆内替自己解围的那个年轻人,那个叫黄玉斌的年轻人。

  杜秀琦又惊又喜,呆呆地望着他,好半天,才没头没脑地问出一句:“你咋个会在这里?”

  “我家就是这个村子里的啊。学校放暑假,我就回家来了。刚才路过你们家屋后,听到你的叫声,我便跑了过来。”黄玉斌笑着对杜秀琦解释,露出一口洁白、整齐,闪烁着健康光泽的好看牙齿。

  杜秀琦惊奇地听着,万万没有想到,之前帮了自己大忙,现在又成了自己母女俩救命恩人的黄玉斌,竟然和自己是同一个村的人。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你可以松开手了,没问题了,蛇头都已经被我砸碎了,快成肉酱了。”黄玉斌侧过头,看看杜秀琦贴在地面,仍然长长伸出的双臂,笑着对她说。

  杜秀琦这才想起,自己还在牢牢地抓住蛇颈。忙想把手松开。

  不料,双手业已僵硬,一时竟然松不开。

  “哦哦哦,你的手已经麻木了,用力过猛,又紧张,已经僵硬了。”黄玉斌侧脸看了一眼,恍然大悟似地说道。“来,我来帮帮你,先要给你揉搓一下,放松放松肌肉。”

  黄玉斌一边说,一边半跪起身子,抓住杜秀琦冰冷、僵硬的双手,揉搓起来。过了一会,才慢慢把杜秀琦的手指,一个一个地,从那已经僵死的蛇颈上,轻轻掰开。

  随后,又把虽已瘫软,但仍然缠在杜秀琦身上的蛇身,一圈一圈,解了下来。每解一圈,就得把杜秀琦躺倒在地的身子,往上轻轻地抬一下。

  黄玉斌身上那浓烈好闻的、年轻男性青春勃郁的体味,不断往杜秀琦的鼻孔里钻。满怀感激的杜秀琦,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以前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体内的五脏六腑,似乎被谁给掏空了,空得发慌。渴望着什么东西,来充盈自己。又似乎是,突然忘记了如何呼吸,竟然喘不过气来。胸口被憋得生疼,想张大嘴巴,大口吸气,脖颈,又像被谁紧紧地勒住,呼吸空气,异常困难。

  把缠绕着杜秀琦的死蛇解开后,黄玉斌把那长长的蛇身,拖了丢到院坝边上。

  杜秀琦竭力镇定自己,刚才那奇异的感觉,慢慢消失了。她想挣扎着坐起身子,一阵剧痛,从胸腹部位袭来,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而她那僵硬的双手,还在往前边,直直地、木然而突兀地伸着,根本无法缩回来。

  黄玉斌听到杜秀琦痛苦的呻吟声,忙奔过来,蹲下身,关切地望着她:“你肯定受伤了,不要着急起来,如果是骨折,胡乱动弹,有可能造成二次伤害。你不要急,也不能乱动。我是学体育的,一般的跌打损伤常识,还是有一点的。你听我的,不会有错。”

  仍然半跪在她身边,黄玉斌抓住杜秀琦前伸着的手臂,帮他轻柔而又颇有韧劲地揉捏着。

  杜秀琦那早已失去知觉的双手、双臂。终于慢慢活泛起来。终于,可以缩回来了。

  全身疼痛、酥软,仿佛每一寸骨节,都被人一一折断、扯脱、捏碎。杜秀琦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但是,就这样躺在一个年轻男人的面前,她觉得万分尴尬。

  再一次,杜秀琦挣扎着,想从地上坐起来。

  钻心的疼痛,再次从胸腹间强烈地传来,杜秀琦又一次痛得呻吟出声。

  “你不能动。好好躺着。我马上去找人,得把你送到医院。”黄玉斌关切地俯身望着杜秀琦,非常严肃地叮嘱着她。疼惜地、怜悯地、深深地看了杜秀琦一眼,站起身,“噔、噔、噔”,甩开长腿,快速跑出了杜秀琦家的院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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