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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缘起缘灭第二章 仗义结缘

  第二节仗义结缘

  眨眼就成往事,转身便是天涯。

  世间,最无敌的,哪里是财富、地位、名誉、权力,世间,最无敌的,便是这岁月。

  岁月能让昔日的歌舞场,转眼变成“衰草枯扬”;岁月能让从前炊烟袅袅,窗明几净的人家,变成不堪纵目一望的荒郊野地,“遥望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旅葵”;岁月,也能让许许多多当时痴癫迷醉的情感,变成过眼云烟,变得不堪回首,甚至,变成一个笑话,变作一段孽缘,变为一腔仇怨;岁月,摧毁的不只是红颜,也不只是美梦,“脂肤荑手不牢固,世间尤物难留连”,“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岁月,能让英雄流泪,“树犹如此,人何以堪”。也能让才子断肠,“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在岁月面前,万物诸情,都容易变换更替,都可能不复从前。

  在进入公安局,成为一名正式民警以前,邵金南的人生之路,可谓坎坷曲折。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叶,高中毕业后,邵金南与大学失之交臂,补习一年,依然未果,便回到青云县竹林乡紫石村老家生活。

  那年代,作为一个生长在乡旮旯的农村娃,能够一直读书,一直读到高中的,并不多。

  邵金南的父亲,是旧式文人,解放前曾做过私塾先生的,对文化极其重视,加之邵金南的哥哥邵麟南,也是因读书而改变命运,从农村的山旮旯里,靠着读书,一步步改变自己命运,一步步走进青云县城,成了令人景仰,成就斐然的老师的。正因为这些原因,邵金南读初中时,就得以离开农村,走进青云县城,一直读到高中毕业。

  “自古英雄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这句话的本意,是指有成就,有作为,能开创丰功伟绩的好男儿、大丈夫,多数会经历许多磨难,重重阻挠;那些家境极好,父母又娇惯纵容的孩子,难以成大器,往往多数是败家子。

  从这句至理名言中,大略也能看出邵金南当年读书时的人生轨迹。父母、兄长,都是那么有能耐的人,给他创造了相对于同一阶层的同龄人来说,好得不能再好的平台和机遇,可邵金南的少不更事,把一切都毁了,在青云县城里读书的时候,刻苦、努力的程度,实在与父母、兄长的期望,相差甚远。与当时考大学的激烈、残酷的竞争状况,也相差甚远。

  回到乡下生活,是邵金南当时的一种宿命,也是一种必然。

  现世生活的泥土气息,以及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真真切切,彻底让这个糊涂的,耽于梦想的乡下小子,骤然清醒过来。一夜之间,就让邵金南走出了,书本里虚幻的世界,以及琴棋书画诗酒花的虚无缥缈。

  如何生存下去,成了邵金南每分每秒每时每刻都得思索和面临的现实。

  在哥哥邵麟南的帮助下,邵金南成了紫石村的一名代课老师,月薪四十九元。每周要上的课程,却有十**节乃至二十一二节。有时,一气要上两个班级的课,在这个班级讲解一阵,让孩子们做着作业,又跑到另外一个班级去讲解。有时,还会被那些正式教师临时抽丁,让他帮忙顶课,替他们去上课。

  月底,领工资的时候,正式教师有两百多元,邵金南只有人家的四分之一不到一点。那时候,已经出现了五十元、一百元一张的大面额钞票。邵金南印象最深的,他领工资时,得事先准备好一元钱,预备好财务人员发工钱给他时,如果发的是一张五十元的钞票,他得找补一元钱。

  论实际教书的水平,那些初中毕业就考师范,师范毕业就分配到学校教书的年轻人,不见得有几个是比邵金南高明多少的,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接受过专业培训。

  知识文化未必有多大的差异,内涵水准大家又都差不了多少。可身份、地位、待遇,却有了天壤之别。

  这样的现实状况,才令邵金南真正清醒,也才让他明白,自己曾经失去的,是一个多么重要的机会。如果考上大学,毕业后就能拥有正式工作,就能顺理成章地被分配到相关的工作岗位上去,过的,就是衣食无忧的逍遥生活。

  坐而议,何如起而行;临渊羡鱼,何如退而结网。邵金南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倍学习,努力啃书本,这,成了他改变人生命运,缔造灿烂前程的唯一途径。

  邵金南一边认真教书,一边找来师范教育的相关书籍。认真攻读。有志者,事竞成;苦心人,天不负。两年后,他考取了中师文凭。但是,邵金南并未就此罢休。他又开始参加成人自考,攻读汉语言文学专科。全靠自学,他一路学来,还比较顺畅。不到两年时间,又考取了中文专科文凭。

  以此同时,邵金南代课的业绩,也非常突出。期末全乡统考时,他所教班级,学生成绩远比同年级其他正式老师所教的要好。为此,学校领导将邵金南的工作岗位作了调整,将他调到竹林乡中心完小任教。当时,邵金南的哥哥和嫂子,也在那所学校教书。

  就在那年,邵金南认识了家住青云县城郊的梅素,她通过考干,考取了教师岗位,被分配到竹林乡中心完小。

  邵金南整个心思,全在教书和不断提升学历方面。乡下那种严峻的生存环境,也不是滋生恋情,激发人们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然而,其他人可不会这么想。

  周末回到紫石村老家,邵金南总会看到家里多了一个、两个客人。他们见到邵金南,便会放肆地盯着,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看得邵金南全身发毛,心惊胆颤。后来,母亲给邵金南透露了消息,说这些客人,全是前来家里做媒提亲的,要撮合邵金南与某村某户的某女相好。

  邵金南一听,在母亲面前,笑得直不起腰来。他没想到,这种电影里面才有的老派婚姻场景,公然会出现在自己身上。而且,自己才二十出头,离谈婚论嫁,还远着呢。“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如果没有一个大学本科文凭,没有一个国家正式工作岗位,他邵金南,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考虑婚姻问题的。

  后来,严厉的父亲,找邵金南认真谈及这个问题。邵金南自然一口回绝。可这次,他不像在母亲面前那样,自在,洒脱,可以开怀大笑。在父亲面前,邵金南从来是言笑有度,中规中矩。他虽然回绝了父亲,可暗地里却心慌意乱起来。他只有寄希望于哥哥邵麟南,希望兄长能够打消父母荒唐的念头。

  万没料到,哥哥周末回到老家,邵金南向他提及,父母为自己的婚事寻媒提亲一事,哥哥邵麟南的态度,却让邵金南大为吃惊,甚至绝望。这次,总是站在自己一边的哥哥,不再肯替自己说话,他反而教训了邵金南几句:

  “老人说的,完全是正确的,你已经二十几岁,当然应该考虑婚姻大事了。”看到邵金南目瞪口呆的样子,哥哥又补充了一句:“谁叫你自己不认真读书,如果你考起了大学,这种事,当然用不着老人来操心了。”听哥哥的言下之意,只有邵金南考起了大学,才能拥有自由恋爱,自由选择人生伴侣的权力。现在沦落到了出发时的起点,一切,只能按照套路来,按照习俗来,老人帮忙安排一桩婚事,于邵金南而言,是必不可少的了。

  回到学校,邵金南闷闷不乐。遇到梅素时,梅素问他,心情何以如此恶劣,邵金南便一五一十地向梅素说了。

  梅素听了,也大不以为然。觉得现在这个年龄,谈婚论嫁,实在是太早了。

  邵金南深有同感,两人便热烈地交流起来,瞬间,引以为知音。

  交谈过程中,梅素突发奇想:“要不,下个周末我陪你,一起回你老家,在你父母面前,装成我们俩相好的样子,这样,他们便不会再替你提亲了,也不会再有媒人去你家‘参观’你了。”

  邵金南一听,拍手叫绝,深为梅素如此仗义而感动不已。

  此前,邵金南对梅素,并无好感。当然,也无恶意。就只知道,她是一个才考来竹林乡的老师。

  有一次,从老家紫石村回竹林乡完小的途中,邵金南在路上碰到一个表哥,两人便结伴同行。

  那位表哥在竹林乡政府工作,年龄不大,与乡政府机关和学校的人,都较为熟悉。

  “表弟,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吗?”闲聊当中,表哥突然发问。

  “女朋友?还早呢。”邵金南随口应答。

  “早?你今年多大了?”表哥脸上有些惊讶的样子。

  “二十二了。”邵金南满不在乎地回答说。在心理上,他从不觉得自己这个年龄有多大。

  “二十二也不小了呀。在农村,好些人早就当爹了,有的,甚至都有两个孩子了。”表哥一副语重心长,诚恳真挚的样子。

  邵金南心生反感,可又发作不得。只能随口“嗯嗯”几声,算是应承。

  “咦,我觉得你们学校那个梅素,和你倒可以成为一对。好像她也没有男朋友。”表哥突然深受启发似的,对邵金南热情洋溢地说。

  “唉呀,你不要乱扯,怎么什么人都乱往我身上扯。”邵金南终于不耐烦起来。找了一个借口,说自己与某某事先商量好的,要在前面这个山头等着某某,让表哥一个人独自先走了。

  表哥提到梅素的时候,邵金南眼前,一下子浮现出梅素的样子。梅素那种头发样式,显得傻乎乎的,脸上,也全是憨眉憨眼的样子。这形象令邵金南浑身不舒服。

  “表哥拿自己与梅素相比,也太睢不起我了。”邵金南暗暗想到,犹自有些愤愤不平。

  梅素仗义相助,和邵金南回了一趟老家,再次返回竹林乡中心完小的时候。邵金南与梅素的世界,出人意料地,彻底被人给完全颠覆了。有人指指点点,有人悄悄打听,有人,甚至公开道喜,都说,他们俩,相好了。

  后来,哥哥邵麟南也听到了周围人们的议论,直接问询起邵金南来。邵金南只好直言相告。邵麟南听了,哭笑不得,皱着眉头,斥责了邵金南一句:“荒唐,二十几的人了,做事竟如此盖不过脚背(青云县方言,意指做事荒唐,不靠谱。)。”一转身就走了。

  邵金南注意到,哥哥邵麟南的脸上,竟然有些羞愧的样子。邵金南很是吃惊,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哥哥公然作出那样一种表情。

  就在梅素陪邵金南回老家不久,邵金南就遇到了一件在他看来,简直是莫名其妙的事。

  同样一个老师,也是竹林乡本地人。有天,突然来找邵金南,说有事要对邵金南说。邵金南把那老师往自己宿舍里让。那人也不去邵金南宿舍,四处看了一看,周围并无他人。那位老师便极其突兀地对邵金南说了一句:“邵老师,我和梅素,我们俩正在谈恋爱。”

  邵金南听了这话,有些惊讶,心想,自己还以为和梅素是好朋友呢,怎么没听她提起过半句。

  “哦?你们俩在谈恋爱啊。那恭喜你们两个啰。”邵金南虽然心中狐疑,却觉得不便说什么,只是立即礼貌性地道喜。没料到,那人听了邵金南这话,却突然黑了脸,圆鼓鼓的、有如牛眼一般大的双眼,火星子直冒,一副强压愤怒的样子,转过身,一言未发就走了。留下邵金南,呆在那里,半天也会不过意来。

  这个本地老师怪异的表现过后,没几天,又有一个从青云县分配到竹林乡的老师,走进了梅素的宿舍,当时,邵金南恰巧也在。那个老师,看了邵金南一眼,并未打招呼,只冲着梅素说:“我来把我的锑锅拿走了。”

  邵金南听了这话,糊涂起来,暗想:“这人的锑锅,怎么会在梅素的宿舍?”

  那人冷淡地看了邵金南一眼,就当他不存在似的,又说了一句秃头秃脑的话:“本来还说一起打伙做饭的,现在,我看也没这个必要了。”说完这话,那个老师就走了。

  看梅素,也是似笑非笑的。但她并未对邵金南解释一句,这个老师和她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邵金南完全给弄糊涂了,忍不住把他遇到的两桩怪事,通通告诉了哥哥邵麟南。邵麟南听了,欲言又止,只是无可奈何地看了邵金南一眼,转过身,就去备课去了。

  嫂子在旁边,也没说什么话,她只是带着一种考究的神情,定定地盯着邵金南看。有些狐疑,又有些惊讶。脸上,是一副竭力忍住,不让自己突然爆发出大笑声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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