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天君冷哼一声，带着咄咄逼人之气。
冯昭一抬手，立时出现一只箱子，“十本阵谱，每一本俱有一千零八十种，我根据其变化规律，绘制阵谱……”
天君亦不看，一条火龙飞出，阵谱与箱子立时化成了一团火苗。
冯昭神色未动，只是眉头微锁。
文昌帝君道：“上古星云墟已存在若干万年了，我界仙阵师从未有人研究精透过，一旦精研就会令神魂受伤……”
可她研究制通了，还没有受伤，只能说明她的血脉很高。
灵宝天尊道：“你的器术如何？”
冯昭退后几步，左手凝出本命真火，右手用丹诀结出一枚结珠，一掐诀十几种药材从另一种结珠里出现。
灵宝天尊盯着那里一对仙果，“造化果！”
这是上古神果，一蒂花果并存，能给人带来大造化，只在书籍上有过记载。
“它叫造化果么？在我家乡，我们称它为因果，因乃花，果为实，可炼因果仙丹。”
她取出的只是一枚下品因果，太高的不能拿出来。
她将药材一一加入进去，半个时辰后，结珠里头药渣消散于无，但里头却有三枚仙丹，枚枚圆润，带着仙家的气象。
炼丹不用炉，这不是说九域天的炼丹术远在他们之上。
冯昭将丹已成，她除了手上的功底，还用神魂炼丹，而她意外地发现，九重天的神仙神魂虽然强大，并没有化成仙魂。
只片刻，她就明白他们的功法与自己的不一样。
所以，她这一手，他们是炼不成的，只有晋入仙魂期九层，才敢用此术。
她收了本命真火，手里捧着结珠，破去结珠，将三枚仙丹置入冰玉碗中，“一枚上品因果丹，两枚中品因果丹，小女就送给三位了。”
她递给了文昌帝君，神色有几分落漠：“帝君，我不能留在这里？”
天君道：“你这炼丹术能传给九重天的仙丹师、天师？”
“神农丹术，分上、下两卷，九重天所学的乃是上卷部分，我学的是下卷。上卷以炉为器炼制丹药，下卷以天地为炉、以双手为炉，炼制丹药。我的丹术并不算好，真正精通的是神农后人金牛、银牛两族，要修下卷非上古大神、大妖两族后裔不可。
我们那儿的功法、传承，都讲究血脉之力。
除非你们能登仙梯求取仙缘，可是仙缘是由我界的上古大神们分派，他界生灵进入，就会被上古仙器的仙梯抹杀，身消道殒，魂魄不存！”
天君心下默了又默，每方天地都护自己的生灵，对外来者会有抗拒、制约，但今儿所见，给他的震撼不可谓不大。
“你的符术如何？”
冯昭再次退后几次，她双眉一紧，一枚仙符飞出，双手由上中位置向两侧划开。
“虚空画符！”
“不，是神魂画符！”
一道金芒顿盛，冯昭身处在金光深处，在这片刻之间，她就能划出数百种符，且都不带重样的。
她将双手正上中往上中合拢，随着她的舞动，数百种符凝化成一枚变幻万像的符录，重新自她的眉心而入，化为虚无。
她的额上渗出密密的汗水，“神魂画符、意念画符，是我界符术的第七层境界，上古符术下卷，高深莫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下卷符术有沟通天地之能，一旦打破规则，重者天地浩劫，轻者，传者与学者承担天地重罚。符术之中含有上古符咒之力，但凡修习，就不能打破其法则，仙符师只讲上卷，而不会传下卷之故。下卷符术如机缘，各凭天意！”
天君问道：“你可愿将丹术、符术、阵术上卷传授我界？”
我界……
天君分出了你、我，无法接纳她为自己人。
既然是这样，她留下没有任何的意义。
她原有心多留。
“丹、符、阵三术我会授课，择二三人悉心传授，每一门只授半年，他们能学多少各凭领悟和本事。”
她答应了，但下卷的内容不会传，她不会因外人冒此危险，当初在冰雪大陆时，传授的亦是上卷内容。
两日后，冯昭迁出文昌宫。
她去了太上老君的兜率宫，这里是神话故事里炼丹的地方，而太上老君更是九重天上丹术最高之人。
在她授课之时，寿仙山、药王等亦先后过来，她先是讲神农丹术的理论知识，这些全是精药理之人，在这一块儿，她一点即通。
连授了半月之后，她便现场演示，用丹炉炼丹，用的是九僧药炉，众人没见过此物，但猜测必是一个仙家法宝。
她拿出下品不死仙草炼成不死仙丹，在炼制的过程中，讲了丹诀、法咒，手法与炼丹技巧更为繁琐且门道更多，比太上老君的炼丹术要高明得多。
待不死仙丹出炉之后，她收了丹药，“这次实地授课就到这里，世上没有不尘一变的丹方，往后可根据你们能收集到的药材调整丹方。”
众人陆续退去。
冯昭收回九僧药炉，径直出了丹房，回到给自己临时分拨的宫室之中，以为会寻到家里的感觉，可是现下却依旧在漂泊。
得人恩果得还，即便她得恩的增寿仙人与文昌帝君，前者告诉她星云墟的事，后者为她修补了功法。
她敢说，那部上古冰剑诀的功法将会留在九重天，他们不可能不修练，但是只有其形，没有心法是很直接修练成功的。
原本她不在乎说出心法，但天君说出“我界”心生防备那一刻，她就分清了你、我之说。
若这天地间，没有容纳自己的一方乐园，那么她就自己创造一方天地出来，现在没有这神通，总有一日，她一定可以。
待冯昭回到宫室后，其他人还在议论她的炼丹术，显然比他们的传承更全更好。
第二次实地炼丹课，她炼了具有代表性的疗伤丹，丹方用的是上古方子，待她拿出药材时，周围都是或欢喜或意外的神色，那些药材大多已经失传。
冯昭道：“我可以为你留一些仙药种子和仙药，但你们必须拿同等价值的东西来换。世上皆有因果一说，你们不愿欠我，我不愿欠你们。我传授三术，是回报增寿仙人指点之恩。”
药王等人过几日就带来好些仙草、仙药，冯昭摇头，“这是回春草，我多的事。”
“这是雪灵芝，我有比你们更好的。”
他们拿出千年的，她直接拿出一棵偌大的雪白菜。
众人交换了眼神，这实在叫人无法过了，他们有千年，人家却是万年，品质更甚一大等。
冯昭道：“我们的仙草、仙药，给你们了，即便种出来，品质也会大降。罢了，你们这里也没有我可取之处，传承不及，功法不及，就连资源也不及。”
她很是失望，抬了一下手，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纸包几十个，“这是仙草仙药的种子，你们拿去种罢。”
冯昭哪里不知，是上头传了令，不能拿最好的与她交换。
她真诚待人，可这些人却尽是防备。
她很失望，索性给了一堆下品仙草的种子。
原是想给上品、极品的，现下想想九域天那边八大仙族的设置，现下想来不是偶然，定是为了保护住最纯净、天然的仙草仙药，也是为了保护各族仙族血脉。
月是故乡明，人是故乡亲。
她离开冰雪大陆以来，第一次开始想家了。
冯昭的话越来越少，不授课时，便是沉默，甚至是独自一人习字、绘丹青，又或是弹琴，在这里生活的最大好处，便是冰雪真晶、黑水真晶与厚土真晶开始成长，又恢复了曾经的大小。
半年期过，她传授了近百种上古丹方后，离开了兜率宫。
这次去的是天师宫，传授符术。
符术是一边授课，一边用符纸绘出各种符录。
她没有拿那边的符纸，而是令天师宫预备了符纸，一天传授五种符。
十天后，就从五种增加到七种。
两个月后，她说能传的符已经授完。
她加快了进程，这次讲的阵术。
而阵术多是理论，她没有解得很精细，因为太精太细的部分太过玄奥，即便是仙阵师也听得玄之又玄，甚至好些人根本听不懂。
其晦涩难度，是几术里最高的，她却不会因为他们听不懂就停下脚步，每天讲完后，仙阵师们就聚在一起讨论、学习，天赋高的能领悟六成就不错，天赋低者，多是领悟二三成。
阵术讲了半年，从最先的十几人，到后来的七人、五人和最后的三个人。
冯昭拿出了一个论阵仙盘，自己布阵，让他们破阵。
转眼间，时间就要到了，而她完成了允诺，亦要离开。
领首的仙人道：“请问凤昭仙子，这个仙盘？”
“这是我用了多年的仙盘，你们可以请灵宝天尊为你们再炼一个差不多的，但这一个我不能让，我精进仙阵术，得靠它。”
他们越发觉得这法宝好，说不定是对方难得寻来的。
“那我们能借否，待我们的炼好就还来。”
冯昭却知道，他们说是借，但不会有归期。
在雷霆大陆，这只是寻常的一只上品仙阵推演盘，她还有极品的，因猜到拿出可能惹来觊觎，只拿了这一只出来。
“可，待你们还了，我就得离开了。”
三人带了推演盘离去。
仙阵师甲道：“灵宝天尊能炼出来么？”
“要炼此盘，非阵、器两术精通者不可。”
“你明知道炼出来的可能不大，你还借？”
“我们就没想还，只要不还，她就不会离开，往后还能请教她。”
但，他们还是将仙阵推演盘送到了灵宝天尊这儿。
灵宝天尊捧着仙阵盘，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这仙阵推演盘的阵术远在我的阵术之上，我炼不出来。”
三人已经猜到了。
灵宝天尊道：“但你们可以留下，供我研究，若我研究通透，也许能炼出来。”
冯昭在天师宫又留了半月。
这日灵宝天尊请她过去，说想请教炼制仙阵盘的事。
冯昭看了眼炼器房里齐全的材料，寻了材料二话不说，直接上手，熟络而麻俐地开始，激动得几位仙人想要偷师，可到后头就有傻眼，炼器术集符术、阵术于一体，而且好些符文他们都没见过，便是学过符术的人能看出些门道。
想要炼出这些的仙阵推演盘，极要求要三术精通才成。
冯昭这一炼便是半年，“成了！”
她将炼制好的仙阵推演盘递给对方，未炼极品，对炼出极品推演盘，她只有三成的成功率，但若是上品却有七成。
灵宝天尊接过，“没想到九域天的炼器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冯昭道：“这句话错了。”她苦笑了一下，“你用的是玉清器术不假，可我们那里的器术是集上古器术与玉清器术于一体，即便器术传承上写有‘玉清器术’，可那只是上卷的名字，下卷叫‘伏羲炼器诀’。”
灵宝天尊的脸微微一沉。
冯昭继续道：“玉清器术作为炼器师入门所授的教材很优秀。”
她的话虽在赞扬，却再次说明这里的传承不及九域天。
他们曾笑话那里的古神大陆是伪神，可现在看来，是他们低估了那里。
冯昭默了片刻，她感觉到体内三真晶的颤动，这是感应到了同类的存在，“灵宝天尊身上有雷霆真晶？”
雷霆大陆的上卷器术，是灵宝天尊所留不假，可他为什么会在那里留下传承？而下部为何更名为“玉清器术”，除非是他得了雷族莫大的恩惠，应对方所请。
灵宝天尊道：“是当年云游虚空，进入了雷霆大陆，得隐世仙族赠送了雷霆真晶……”
“以真晶换你的传承，恐怕昔日天尊只留了七成。”
旁边一个年轻道士道：“仙子此言差矣，你们的传承也不可能给我们不是。”
冯昭微微一笑，“留在血脉里的传承不能违背。”她问道：“我能看看雷霆真晶么？”
灵宝天尊本想拒绝，他正思忖着理由，雷霆真晶感应到同类，自他眉心自行跳出，冯昭一伸手，它落到了她的手里，“你好小雷霆，一别故乡若干年，你可还好？”
雷霆真晶在她说话间，便有一缕真元力自她掌中而入，丝丝缕缕，看似还是那么大，冯昭的仙眼却能看它陡然之间变成了一半，在进入她体内后，以一化二，一半进入识海，看到冰雪、黑水二枚真晶，越发兴奋。
冯昭还在感觉识海的真晶，她掌中的雷霆真晶已被灵宝天尊收回，他微微一笑，“这是当年，我用器术传承与雷族仙人换来的。”
她在你们眼里，是不是很傻？
什么好处没拿到，还传授了三术，更给了几十种仙草仙药。
他们却怕自己的好东西流出去。
冯昭蓦地转身，她感觉到了他们浓厚的防备，还有敌视。
明明她已经授了，可他们似乎责备她传授时不够用心。
她出了灵宝天宫，行在宫中，再一次看着这美丽，却无法将她融入其内的地方，她抬起脚步，缩地成尺出了南天门。
“凤昭仙子……”
两位天兵想要阻她。
她蓦地回眸，眼里掠过一丝狠绝，“我非你界中人，想拦我，我就让你们看看上古神族之威。”
她人在南天门，神魂已飞往结界处，待天兵沉默时，她人立时化为无虚无。
“快禀天君，凤昭仙子离开了！”
冯昭魂、身合一，出得结界，神念一转，进入建木空间，她立在虚空，见九重天结界之内出来一行人，领首的有数位神仙。
“人呢？她去哪儿了？”
如果没有建木空间可以藏身，是不是脱身很难。
他们不信她，又防备她，还想困住她，她不喜欢这里，罢了，罢了，就此别去。
不，她实在不甘心。
冯昭想到这儿，心下一转，往星云墟方向行去，近了跟前，出了建木空间，她寻到入门阵眼，跳上一座山峰。
整个星云墟看不到一个人，她立在飘移的浮山上，一次次地跳动，转到了主阵眼上，只一眼，就能辩出是哪一种变化，记在心里，再寻机缘，不多时，便看到一座浮岛，上头有一枯黄的蔓藤，她跳上浮岛，过得半个时辰，眼前豁然一亮，出现了一座闪着雷电之力的岛屿，开启神识，发现里头有一座石殿。
她进入石殿，里头是一尊偌大的雷龙骨骸，根根骨骸呈深金色，更有一枚抱大的雷龙珠。
“既然来了，就得带走！”
她用冰封术将雷龙骨骸与雷龙珠封印，尽数收入自己的四季界空间。
待她收完，立时感觉到这处岛屿在变小，不到百息就变成了一处寸草不生的荒岛，她站在岛屿上，随着岛屿汇入星云墟。十几次转换之后，她跳上新的主阵眼巨石。这样运行了三天后，她看到一处山坡上出现了一抹生机，那是一树枯梅，上头开出三朵梅花。
她勾唇一笑，经过蹦跳，转换，跳到枯梅山坡上，过得半个时辰，云雾缭绕，眼前一片冰天雪地，放开神识，发现冰雪之中有一口大箱子，她从冰雪地里取出箱子，里头封印着一对上古雪凰的金色双翼骨骼。
她重新将箱子封印好，将冰雪尽数收入自己的冰雪修练台，原以为不大的地方，却将冰雪修练台填得满满当当，早前被她吞食已空的冰雪又有了。
她将箱子收入四季界空间，看着山坡立时恢复了荒芜的样子，随着它汇入星云墟，寻到离门之位，立在浮石上出了星云墟，还未出来便见十几个神仙，有文有武来此察看，而冯昭当即进入建木空间。
领首的人捧着一本厚重的书籍，冯昭豁然发现，她正是自己绘制的阵法布局图，看上头的编号，居然是第十册。
不是被天君一把火给烧了，怎么还有一本？
几人翻看着簿子。
一人道：“这是凤昭仙子绘的？”
“此女在阵术的天赋一绝，对我界仙阵师授了半年的课，可真正听懂的最多只得七成，这只是上卷阵术，这下卷之高深更是莫测。这是未被毁的最后一本，是天君留给我天族一脉的机缘。”
既然不敢留，就当一把火毁了。
冯昭意念一转，手是掐诀，在琉璃净火之下，捧着簿子快速一松，簿子坠落，快速化成灰烬。
冯昭收回琉璃净火，站在建木空间冷观这一切，既然这不该被参悟，那谁也不能得阵谱。
她不能留，凭甚他们就能留？
有人惊问道：“怎么回事？”
“难不成星云墟不容此物存在？”
那人又道：“不要紧的，我们已抄录两份阵谱！实在不成，我们先不进去，待记熟了阵谱再入。”
“还是天君有先见之明。”
这是舞弊！
拿着阵谱入阵，明明不懂阵，却为了机缘也要一试。
一行十几人谁也没进去，而是回了九重天。
待他们走了，冯昭重回星云墟，这一片浮岛、浮山化成的星云大阵，定有操控室，若是每一次布局都进行一次修改，一万零八百种变化，已经坚持了这么多年，若是增加一倍的量，是不是就会增加其难度也变化？
拿定主意，她再回星云墟，站在主阵眼上，开启仙眼，这一次看得更多更远，再往外扩散千里，还有一些未曾运作的浮岛、浮石，那她就将其开启。
识海里，神魂小人开始飞快地运算，她运出元力，将外围开启的一百零八处处阵眼打开，一枚又一枚，待阵眼被元力开启时，早前的的三万浮石变成了四万八千浮石，而变化也随时增加了一千零八十种，整个顺序亦被她尽数打乱，再下再对照，只会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刚改完星云墟的大阵，感觉到那些人又回来，当即进入建木空间。
这一次没人捧簿子，而是来了两位天族贵公子的神仙，两人立在入口处。
一人道：“与布局图不一样。”
“星云墟的浮岛变多了。”
“我们来晚了，两年前这里与布局图是一样的，等到最后一组变化时，就能寻到机缘，可现在发生了变化了。”
“还进去吗？”
“一旦进去九死一生，这大阵变化莫测，我们悟不了。”
“那三位得了凤昭仙子阵术的仙阵师呢？”
“若是几千之数，他们还行，可这阵太庞大，他也没法子。”
神仙亦有自私的。
冯昭对他们很是失望。
罢了，这一切已了。
她曾满怀信心地来，到底是失望而去。
而此刻，灵宝天尊发现自己识海的雷霆真晶小了几圈，从曾经半个巴掌大小变成了姆指盖大小。
到底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