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好，张海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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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美国洛杉矶的大雪真是开了眼了，李美玲住的是个复式小别墅，家里还有一儿一女，都是和这个老公的，儿子比大雪小七八岁，女儿小个十来岁的样子，李美玲的老公是个不错的福建人，叫周桐，对大雪很友好，两个弟弟妹妹也因大雪的到来显出异常的高兴。她和她老公经营着两家中餐馆，生意很好，生活富足。
大雪来美国这段时间他每天都会到处去逛逛，去看看，背包里装着笔和本，随时拿出来记录一些他认为重要的信息。“我现在才明白伟大的***同志为啥要改革开放，为啥要说走出去引进来。”大雪自言自语的说，“人啊，就得见世面才行啊。”大雪如饥似渴的欣赏着他走过的洛杉矶的每一处街道楼房，商场店铺，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的写了整整一本的东西，还配着不怎么美观的画图。
李美玲一家和大雪相处的非常愉快，周桐对大雪评价很高，说大雪热情、善良、开朗像个男子汉，这个家的弟弟妹妹也是放学一回家就粘着他，让他讲有关中国的故事，李美玲脸上绽放着幸福的笑容，这是她做梦都想梦到的幸福景象········
一晃快到的春节了，海萍和方嫂李嫂子念叨着想着要买些什么过年的年货“大雪在家的时候这几年都是他张罗着买，今年让小雨大全去商店买点就行了。”海萍说
一提到大雪，方嫂子和李嫂子不知该说什么了，大雪走这几个月，海萍明显的老了，白头发也多了，“大雪来电话了吗？”方嫂子问
“来了好几次了，说那边挺好的，英语水平都提高了呢。”
“过年回来吗？”
“他没说，我也没问，孩子在那儿可忙了，别影响人家。”海萍说的有些没底气，幸好大全拎着东西回来，海萍借口回家了。
“看着海萍太可怜了。”
“是啊，看着都心疼。”两位嫂子又感叹起来。
大雪到美国有段时间了，除了各处转，他还在周桐的店里打零工挣钱快到国内过年的时间了，从小到大他没离开家这样长的时间，更是没离开过海萍这么长时间，他要在过春节前回家，这几天大雪开始购物了，两个皮箱塞得满满的，给海萍买的衣服裙子化妆品，给小雨大全买的衣服，给院子里的街坊们买的日用品，给刘超买了一双足球鞋，把他到来的钱和大零工挣的钱都花完了·······李美玲问他这些是否都要邮寄，大雪没加思索的回答：“我要带回国。”李美玲有些慌了，她看这段时间大雪对美国的喜爱超出她的预测，她提着的心才放回肚子里，她真的是喜欢这个儿子，喜欢他的性格，喜欢他的长相，这些都有陆强的影子，想着过段时间大雪静下来就和他说说他留在美国以后的事儿，可没想到大雪说要回去，李美玲有些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回国？”她忍着情绪问。
“我没想要留下。”大雪说的很直接。
“为什么？我们哪里做的不好吗？”
“和你们没关系，是我的问题。”
“哥哥，你不喜欢美国吗?”弟弟妹妹过来急切的问，他们两个这段时间和大雪相处的十分融洽，已经不舍得让他走了。
“喜欢，美国真是好啊，但是我还是要回去了。”
“大雪，我知道你一下不可能原谅我，所以我没有要求你什么，甚至没要求你叫我一声妈妈，但是我终究是你的亲生母亲，这不是你承不承认就能改变的。”李美玲说话的语气有些激动。
“美玲，别这么和大雪说话，听听他是怎么想的。”周桐在一旁劝着李美玲。
“我不能扔下我妈不管，所以我要回去。”
“我才是你的亲妈。”李美玲说着眼泪流了出来。
“你不是········曾经或许是过，但现在和以后永远都不是。”大雪说的很坚决。
“向东！”李美玲愤怒的叫出了大雪曾经的名字，这个名字是她给起的。
“我叫大雪，陆大雪，我妈给我起的。”大雪说话的时候异常平静，平静的没有一点温度，“我也看到了，你和你的家人过得挺好的，住着别墅，开着好车，周先生对你也很好，你们也有一双这么可爱的孩子，看到你过得好，这就够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相比之下，我妈太苦了，我要是都不管她，老天爷都不看不下去的。”
“张海萍那里我可以给她钱，给她补偿，我知道她抚养你长大不容易，所以妈妈早就把钱准备好了，只要她说个数，我绝不还价。”李美玲含着眼泪说。
“钱，肯定要给，我呢也要回去。”大雪环视了一下这栋房子，又看了看李美玲和周桐，还有两个弟妹，脸上漏出复杂的表情，“都是女人，您的命真的是好······我妈就不一样了，打我懂事起就没见她过过好日子······年纪轻轻的就喜欢上一个残疾英雄，嫁进陆家就有个孩子直接当了后妈，结婚没几年我爸就没了，她一个寡妇拉扯着三个孩子没少受人家白眼，没少听闲言闲语，又遇上下岗，我家的日子过得又穷又苦，要不是姥姥家街坊们救济着，吃饭都成问题·······后来我妈就开始卖菜了，生活条件开始好点了，但是她从不舍得给自己花钱，好几年都没穿过新衣服，擦脸只用雪花膏，看着她比同龄人得老好几岁。好不容易遇见何叔叔也让我搅黄了。”大雪有些激动，说到这儿稍停了一下，平复了情绪接着说，“有一年我走丢了，她疯了似的找，找到我的样子我现在还记得，她上来就打我，边打边哭着说’你这是跑哪儿去了，找不着你妈妈都快急死了，让人拐跑了没妈了咋整········”大雪说到这儿用力的擦了一下流下来的眼泪继续说，“我妈多傻呀，现在我想想，那时候她都有自己的两个孩子了，我这个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丢就丢了呗，丢了正好，还减轻她的负担了呢········”
李美玲走过来一下子抱住大雪大声哭起来：“大雪，海萍是个好人，妈妈以最大的能力回报她，我知道你是在生妈妈的气，妈妈生你的时候刚二十四岁，妈妈········妈妈当初也是没办法。”
大雪用力甩开李美玲的手大吼：“你是二十四岁，可我妈才二十一岁，还是个小姑娘，你想过吗？”
李美玲一下怔住了，她睁着一双哭红的眼睛愣愣的看着大雪，随后又是大哭起来，周桐从沙发上站起来拉过李美玲拍了拍肩膀安慰道：“美玲，别哭了，给大雪点时间，不要太逼他了，我们都需要时间来解决这件事，不能急。”
李美玲没有让步，她用祈求的口气对大雪说：“大雪，妈妈知道你恨妈妈，以后妈妈会用千倍万倍爱你，妈妈做的不会比海萍差的，你要相信妈妈。”
“不必了，我们之间没有爱，所以谈不上恨，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相认，从你抛弃我爸和我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想到会是这样的，有些事做错了有悔改的余地，有些事儿做错了就是错了，不要想着做错了还得要求别人一定得大度的原谅，我妈是好人，但是好人不能让你们这样的人无原则的消费，那样的话，我宁可她不是什么好人，不是什么善良的人，自私点更好。”大雪说完深吸了一口气，说出来，真是痛快多了。
“大雪，你不要这样说，妈妈这么多年一直想着你，想着在这里站稳脚了就找你，给你最好的生活，留下来，对你将来会更好的，你不要冲动，不要意气用事，冷静一下好吗？”李美玲没有放弃。
大雪苦笑了一下，拍了拍弟弟妹妹的肩膀：“有时间去中国玩，哥带你们去长城、故宫，中国特别大玩的地方特别多，你们两个想去就提前给我打电话啊。”转过身对李美玲说，“我妈说我得感谢你给了我生命，我觉得我妈说的对，也谢谢当初你没有把我仍在垃圾桶里或野外什么地方，我终究是健康快乐的活下来了。但是让我原谅你我做不到，有些事儿不是你忏悔了就会得到宽恕的，看着你过得这么好我就放心的走了，希望你以后不要打扰我和我家人平静的生活。”又对周桐说，“好好照顾她，啥时候想回去看看随时联系我。”
周桐笑着握紧了大雪的手说：“大雪，我很喜欢你，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大雪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李美玲哭的撕心裂肺，她终究是没留得住大雪·······
高档的餐厅里大雪和刘超点了一桌菜，刘超眯着眼睛说：“哥们还以为你被资本主义国家腐蚀了，回不来了呢。”
“主要是美国那边没你这么个傻哥们，”说着大雪把足球鞋递了过来。
“算你有良心，”刘超拿过鞋说，“为啥不让你妈知道。”
“我这几天先办点事，过几天回去。”
“去的时候挺积极的怎么了又回来了？还走吗？”
“不走了，我就想过去看看，看看他们条件怎么样，压根没想在那呆，我要走了我妈咋整。”
“你的亲妈这么痛快的让你回来了，没啥条件。”
“也没那么顺利，肯定不想让回来，她想给我妈补偿费········”还没等大雪说完刘超愤怒的说，“不要，坚决不要，不就有几个臭钱吗！有钱了不起啊，二十年的养育之恩给钱就完事儿了·······大雪咱们得有志气！”
“我要了”
“要·······要了？”
“为啥不要？”大雪翻着白眼说。
刘超一脸懵，张着大大的嘴：“你真要······了？你，你这不按套路出牌呀。”
“要那没用的志气干啥，要钱是正经事。”大雪瞪了一眼刘超，“这是李美玲欠我妈的。”
“我以为你会不屑于你亲妈的钱呢。”
“我没你家那条件，不能像你似的视金钱如粪土，我需要钱，非常需要。”
“你要了多少钱？”
“三十万。”
“三十万？这么多。”
“美金。”
“我靠，美金，那折合人民币得多少钱啊。”刘超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大雪得意的笑了笑，喝了一大口啤酒。”我要拿这钱给我妈买个大点的房子，像你家那样的，我想让何叔叔和他姑娘搬过去，再给她存折上存点钱，把小雨和大全的学费一并给她存上去，一方面让她高兴高兴，另一方面让她心里有个底，踏实点儿，然后自己开个公司，挣钱。”
“大雪，你妈对你真好，这世界上看样子还真是有好的后妈，只是绝对的少，你命好，让你给遇上了。”
“以后不许说后妈两个字啊，是我妈。”
“是是是，大雪，你确实梦想成真了，天上掉下来有钱的爹妈了。”
“多有钱谈不上，谁让人家挣的是美金了。”
“那你们还联系吗？”·
“没什么特殊情况不会联系了”
“特殊······是指啥？”
“比如说她丈夫抛弃她了，得什么绝症了······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我希望她过得好，毕竟她生了我”
“你说得对········”
“等我挣到钱了，我就把这三十万还给她们，我和我妈都不想欠他们的，不欠谁才能轻松的过日子”·······
大年三十了，家家贴上对联，孩子们一早就穿上新衣服，院子里热闹的气氛烘托出过年的喜庆，海萍已经和好饺子面了、饺子馅也拌好了，饺子馅拌了三种，一种是小雨爱吃的羊肉胡萝卜，一种是大全爱吃的牛肉芹菜，还有一种是大雪爱吃的猪肉韭菜。大全斜靠着墙絮叨着海萍：“妈，你真是多余拌韭菜馅，我哥又不回来，浪费了啊。”
“谁说给你哥拌的，是我自己吃。”
“别嘴硬了，你啥时候爱吃韭菜馅饺子了，你不是胃不好吗？”
“过年了，还不得吃一顿啊。”海萍说着大全，是啊，过年了，海萍挺想大雪的，但是没有给他打电话，邻居们问的时候她说国际长途太贵就不打了，其实她没有底气打，大雪也没有电话，海萍心里空落落的，这几天都没高兴起来。她一边揉面一边由不住的从窗户往外看，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大门，人们进进出出的，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笑容。可每看一眼都是失落。小雨看着心疼，劝着海萍：“妈，别看了，我哥在美国呢，又不会回来”
“是啊，这大过年的不是给自己添堵呢吗，有我们两个陪你过年还不够啊。”大全有些不高兴了，拿起饺子皮包着说。
“我看啥了，看看院子里的孩子们，看见他们热闹的，我高兴呢。”海萍揉着面团低头说，板子上的面被海萍揉的都发光了，散发出一阵清香。
大雪带着何向阳和他的女儿悄悄地从大门溜进来，他想给海萍一个惊喜，走到家门外看见小雨和大全在屋里劝海萍。看见大雪回来小雨和大全高兴地刚要大叫，被大雪及时制止住了，嘘·······大雪用手比住嘴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小雨捂着嘴哭起来，大全也高兴的眼泛泪花·······
大雪走进来看见桌子上放着的一盆韭菜馅，看着海萍忙碌的背影和她不时向外看的动作，眼睛有些湿润了，他洗干净手走到海萍旁边，拿起面板子上海萍擀好的饺子皮，慢慢的包起来，海萍一门心思看向外面的大门口没注意身边的大全已经换成大雪了，看一眼外面低头擀一个饺子皮。“多放点馅儿，馅儿大了才好吃。”海萍边擀边说，何向阳站在外屋看着她们娘俩的背影激动地从烟盒里想抽一根烟的手颤抖的抽了两次都没抽出来。
海萍的心渐渐地沉了下去，她收回眼神，看到面板上已经摞了很高的饺子皮，回手用擀面杖打了一下。“咋包的这么慢呢？这皮都粘住了。”
大雪突然被海萍的擀面杖打的大叫了一声：“哎呦！”海萍听到大雪的声音一下怔住了，扭头看见大雪站在她身旁，手里拿着饺子皮，正咧着嘴看海萍。她有些不相信眼前的情景，她愣愣的张着嘴一时没话说了，大雪看到海萍惊讶的表情心头一热，随即甩了甩手。“大过年的还打人。”接着又一如既往地拿出没脸皮的劲儿，“这不是过年了嘛，就想吃顿饺子。”海萍听他这么说缓过神来，眼泪一下就冒了出来，“妈以为你不回来了呢”“以为我不回来了，还做韭菜馅的？”“我是想自己吃呢”“真的？不是给我准备的？”大雪看着那盆韭菜馅儿撇着嘴说着上前使劲的抱了抱海萍。海萍虽然准备了韭菜馅，但是真的没想到大雪会回来，只是她想准备而已，大雪这么一说海萍倒不好意思了，低着头乖得像个孩子，这样的情景小雨和大全是做不到的。“咋不提前来个电话呢？”“就像给你们一个惊喜，惊喜不惊喜？”大雪问。海萍没好气的白了大雪一眼，“是惦记压岁钱呢吧？”大雪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咋竟实话实说呢”，小雨忍不住插了一句：“哥，美国人的饺子不好吃吗？”
“哪儿有饺子啊，就是汉堡，你说大过年的吃汉堡是那么回事吗？”
“哥，那你过完年还去吗？”
“不去了，那儿啊，哥是吃不惯喝不惯啊。”大雪说着用余光扫了一下海萍接着说，“这都是小事儿，主要你哥我长的是太帅了，那美国妞儿是直往上扑啊，推都推不开，我陆大雪娶媳妇也得娶个中国妞儿啊，娶个老外，那生的孩子都不是纯种的中国人啦，那不行，是吧，妈。”大雪扭过头贫着问海萍。
“爱找谁，我才不管呢。”海萍虽然低着头继续擀着饺子皮，但是脸上的表情掩饰不住她内心的喜悦和幸福。
“你咋能不管呢，你不得给看孙子啊。”大雪明显提高了嗓门，海萍用力的敲了一下面板，“让我看啥孙子？赶紧包，都粘住了。”
“你不给看就拉倒，我让我何叔看。”大雪说完咳嗽了一下，就见门一打开，何向阳和她姑娘走进来，“我把何叔和何玲玲接过来咱们一起过年，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大雪把’以后’两个字重点拉长了说，大雪小雨和大全听见一下子就跳起来，小雨更是抓住何玲玲的手高兴地说笑起来，大全也是长大了，他接过何向阳手里的年货给何向阳搬了把椅子让他坐下。
海萍回头看了一下眼圈红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圈，她怕大家看见急忙转过去继续擀着饺子皮。大雪看在眼里可没有说什么，朝小雨说：“小雨，哥那两皮箱里是从美国买的东西，拿出来看看，把院子里的邻居们都叫过来，都有份儿。”小雨答应着拉起何玲玲跑了出去，大雪从包里拿出一块表递给何向阳：“何叔，这是特意给您选的，看看喜欢不？”
何向阳高兴地接过表放在手心里一个劲儿的用袖子擦。“喜欢，喜欢······”院子里的邻居听说大雪回来了都过来了，大雪热情地招呼着大家，每家都给买了礼物。
“大雪听说不去美国了是吗？”这是李叔。
“不去好，不去好，哪儿都不如家好”这是方叔。
“知道大雪肯定会回来，是想你妈了吧？”这是张婶。
“大雪真是个好孩子”大家都显得格外高兴你一句他一句的说
李家嫂子拿着东西和海萍唠着嗑：“海萍听说咱们这片儿要拆了，城市规划占地。”
方嫂子也凑过来：“是啊，我也听说了，一直都盼着拆，这一说拆啊还有点舍不得呢。”
“好事儿好事儿。”几个男人也围着大雪问着美国的情况，李婶家的孙女因为礼物被张婶家孙子抢走了大哭了起来，海萍急忙劝着：“轩轩，把那个给慧慧，让着点女孩儿……”“慧慧，不哭啊，过年得高兴，不能哭……”
屋子里欢声笑语，屋外，孩子们已经准备开始放鞭炮了，新的一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