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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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结束了，大雪考了个二本，他有点不想上，一个二本还得花那么多学费，他有些心疼钱，可是海萍挺满意的，好歹也是个大学生啊。开学那天院子里的邻居们把大雪送到门口，海萍坚持要送到学校，到了校门口又改主意了要送到宿舍门口，到了宿舍楼门口她又改主意了要送进宿舍，看着妈妈拎着包高兴的样子大雪没有拒绝，海萍看着若大的校园流露出羡慕的眼神：“看看这楼盖的多好看””这操场多气派”“大雪你看这里的孩子看着多有文化”海萍太兴奋了，她没有来过大学的校园，每次路过哪个大学只是在门口往里看看没有底气进去。
“妈长这么大还没进来过大学呢。”
“这回借你儿子我的光了吧，你瞅瞅你儿子咋就这么争气。”大雪看见海萍高兴他也特别高兴
“是啊，儿子你真给妈长脸，你妈现在在菜市场可牛气了，挺胸抬头的，他们都高看我一眼呢。”
“该牛逼的时候就得牛逼，别忍着，别整那低调、谦虚，就直截了当的显拜了······”大雪给海萍打气。
“要是小雨和大全也都能考上大学，你妈我就是累死也愿意。”
“怎么会让你累死，这不是还有我呢吗，等他们考上我就毕业了，我来供他们上，你就不用费心了。”
海萍听着心里暖呼呼的，她摸了摸大雪的头眼睛里充满了泪花。
菜市场的人们都知道海萍的儿子考上大学了，只是是个二本这个事海萍没有说，啥一本二本的，反正都是本嘛，说那么清楚干啥，她为了炫耀这样安慰自己。
人要是心情好干啥都有劲儿，看啥都好看，见谁都顺眼，海萍哼着小曲，整理着摊儿上的菜和大家聊着天，红光满面的脸上皱纹都不明显了。
“海萍，忙着呢”一个熟悉的声音，海萍抬头看见何向阳站在菜摊前，她愣了一下。
“你咋来了。”
“过来看看你，听说大雪上大学去了？”
“是啊，考上大学了”
“挺好挺好·······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啥好不好的，就这样呗。你呢，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你呢？”
“我啥呀？”
“你再找了没？”
“我去哪儿找，你我都没找，还能找别人吗。”海萍苦笑了一下“你呢，找了吗？”
“这几年亲戚朋友们的也给介绍了几个，不是不合适就是没感觉，和姑娘相依为命的过呢。”
海萍听了有些心酸，眼睛红了。“好女人多了，咋还没你看上的了？眼儿高的。”
“这不就看上你了吗，完了就再也看不上别人了。”
海萍的心颤了一下，低头笑了，“我一个四十岁的中年妇女要啥没啥的。”她说的时候有些得意。
“我能经常过来看看你吗？”何向阳试探这问。
“来呗。”海萍没加思索的说，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头摆弄着菜等着何向阳说话，何向阳看着她微红的脸心里也是暖呼呼的，虽然这几年没有联系，但是和海萍的感觉一点都没变，没有疏远、陌生，反倒是很亲很亲，就像一家人一样亲。
海萍也一样，她是个没啥文化的粗人，说不出什么华丽的词汇来描述她对何向阳的感情，只是凭自己的感觉就是：和何向阳在一起，踏实、安稳、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两个人互相看上一眼就知道彼此想什么呢，就是那种很舒服。
“那我可就来了啊。”何向阳激动的声音都变了。
和何向阳的重逢让海萍心情难以平复，虽然大雪上大学去了不经常在家，但是不证明他就不干涉这事了，看见何向阳的那一刻，海萍的心疼了一下，尤其他说还没找另一半的时候海萍感觉一下子回到了几年前他们相处的日子，’还有可能吗’，她这样问自己。她的心，荡漾出了涟漪，而且涟漪的水痕一圈比一圈在扩大······
周末到了，大雪从学校直接去菜市场找海萍一起回家，他骑着三轮车，海萍坐在上面打听着大雪学校的情况，两个人刚进院子就看见院子里的邻居们围着两个人说话，大家看见海萍和大雪进来一下子就不说话了，方嫂子赶紧跑过来拉着海萍说话都有些发抖了在海萍耳朵旁小声的说：“海萍啊，不好了，大雪她亲妈来了。”海萍听见脑子翁的一下，整个人打了个寒颤。这时一个穿着时髦的中年女人走过来，看了一眼海萍激动地一下抓住她的手说：“海萍，我是李美玲呀。”海萍这才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女人，真的是她，海萍也记得她的模样，海萍感觉浑身发凉、脸色都有些苍白了，李美玲转向推着车子的大雪，瞬间眼泪流满了脸，她的动作有些迟疑还带着愧疚下的不自信。“这个孩子是······海萍，这个孩子是不是就是··········”李美玲怯生生的向海萍求证。
“是。”海萍说的很干脆。
李美玲听见后哇的一声哭出来，她颤抖的手摸着大雪。“儿子，这是我的儿子啊……”大雪有些懵，他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又望了望身边的海萍，问：“妈，这是咋了，她管谁叫儿子呢？”
“进屋说吧。”海萍说完直径向家走去，大雪跑过来扶着她进屋了。众人们都进屋了。这时李美玲走到海萍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抱着海萍的腿哭着说道：“海萍，谢谢你，谢谢你，我知道光说谢太轻了，但是我还是谢谢你········”
海萍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大雪，这是你妈，你亲妈。”大雪的脑袋里像进了蜜蜂一样嗡嗡作响，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海萍：“妈，你说啥呢？她咋成我亲妈了？”
“大雪，她确实是你的亲妈。”海萍看着大雪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
海萍妈这时过来了，不知谁告诉她李美玲回来了，她就着急的来了。她一看见李美玲就破口大骂：“你还有脸来要孩子，当初是你不要他了，不是海萍心好，大雪指不定现在成什么样了，没准饿死了，你赶紧走。”说着动手推她。
“呜呜呜……”李美玲哭着不走。
海萍这个时候情绪已经平静了，这一天早晚会到来的，来了就认了吧，她一直这么想。可是大雪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不能接受眼前的妈妈不是他的亲妈，他更不能接受眼前这个女人是他的亲妈，他捂着耳朵大喊：“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李美玲看见他这个样子问：“怎么叫大雪了？”
海萍低声说：“我给改的，陆强也同意。”
“海萍，我听说陆强不在了，你这么多年辛苦了。”李美玲说着走过来想抱大雪，可大雪一下把她推到一边瞪着发红的眼睛，是啊，这个事情对他刺激太大了，他谁的话也不想听了像一头暴躁的狮子冲出屋子，狂奔出院子······
刘超正在家里看电视，他为了不回那个让他厌烦的家租了个房子，虽然条件比不上家里好，但是他很享受这样没人管的状态也不用别扭的和他们那一家人相处，虽然奶奶抱着他哭着不让他走，爷爷爸爸气愤的吼叫着不让他租，但是谁让他刘超已经长大成人了呢，翅膀硬了呢，他要自立，要彻底离开那个让他不开心的家，带着妈妈的照片离开，他要自己挣钱养活自己。每每想到这儿，刘超就觉得自己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做了一件特爷们的事儿，当然了，条件是艰苦了很多，但是钱嘛，那是可以挣的。
此时正沉浸在自己伟岸形象世界里的刘超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打断了思路，刘超起身去开门，“轻点儿，你这是敲门吗，刚做了会儿白日梦让敲醒了。”话还没说完，就见大雪浑身散发着戾气闯了进来，刘超看见他情绪不对忙问：“哥们，这是咋了，脸色这么难看？”大雪刚坐下又忽的一下站起来进厨房，从厨房出来时他手里提着菜刀，刘超吓得脸都白了结结巴巴的问：“你，你，你这是·····想干什么······”
大雪把菜刀往桌子上咣当一扔，一头闷坐在沙发上，双手抓着头发表情痛苦。
“不是·····你倒是说话呀，你这怪吓人的······”刘超咽了口吐沫，观察着大雪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
“你曾经说过一句话还记得吗？”大雪抬头看了一眼刘超问。
“老子说过的话多了，谁知道你说的是哪句。”刘超瞪了一眼大雪，又踢了一脚他搭在茶几上的腿，“这是吃饭的桌子，把你那臭脚拿下去”
“你曾经说过如果我妈不是亲妈的话，你就把脑袋砍下来让我当球踢吗？”
刘超转着眼珠子想了想。“那个·········好像是说过，怎么了？”
“刀在这儿呢，你砍吧，我等着踢呢。”
“不是······什么意思啊，没明白·····”
大雪痛苦的仰着头靠在沙发靠背上，眼睛里流出两行泪水，“我妈·····她····”他的嘴唇颤抖着，眼泪顺着脸流到了脖子上，“我妈她，不是我亲妈·····”说出来后，大雪再也忍不住了，他嚎啕大哭起来，刘超被大雪的话吓了一跳，随后又被大雪的举动又吓得不轻，从小长这么大，刘超从没见过大雪这样哭过，大雪爸爸死的时候他俩还不认识，所以今天大雪的样子着实吓到了刘超。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刘超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妈不是我亲妈。”大雪用纸擦了擦眼泪鼻涕，略有些抽搐地说
这回轮到刘超结巴了“你妈·······你说你妈不是你亲妈？这是为什么，我都蒙了。”
“我也才知道，接受不了。”
“别说你接受不了，我听了，我都接受不了，确定是真的吗？”
“那个女人都找到我家里了，当然是真的。”
“是生的时候抱错了？”
“不是，准确的说，应该是她当初抛弃我了，现在又回来要认我。”
“还要脸不，当初抛弃你的时候想什么了？还有脸回来认你？”刘超瞪着眼睛，就好像被抛弃的人是他，“那你咋想的？”
“我现在的脑子里都是蒙的，啥也没想”
“那你得想啊·······”
“想个屁啊想，你说咋想，该想啥？”大雪踹了刘超一脚，“给我倒杯水，有啤酒就拿瓶啤酒。”
“有水，啤酒没有，这不是借酒消愁的事儿。”
“我在你这儿睡一觉，我现在啥也不想想了。”大雪说着在沙发上躺下闭上眼睛
”那你睡会儿，但是晚上得回家啊，要不你妈该着急了。”刘超看见他这个样子不好再问，是啊，该想什么呢，刘超都觉得大雪一下子变得可怜了，和他一样可怜··········
晚上大雪回家了，他怕不回来海萍会生气，今天这份担心和往常不一样，有点儿异样，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感觉，就是和以前不一样了。海萍见他回来也没说什么，只是嘱咐他早点睡觉，大雪一夜未眠，他怎么能睡得着呢。而且他特别想知道海萍睡着没，是不是也像他这样辗转难眠，他虽然不能问，但是他希望海萍就像他这样也是一宿没睡，必须是没睡，一宿没睡。
一连两天，就这样昏昏沉沉的过了，院子里的邻居们见到大雪也小心翼翼的，不敢说太多的话，老方老李两个人商量着瞅了个时间把他叫过去语重心长的说到：“大雪，事情到了这儿方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是我们这个院子里的人们看着长大的，你是个好孩子，从小就懂事、孝顺。”
老方说到这儿停了一下朝海萍家看了一眼老李接过话茬继续说：“你妈这半辈子不容易，嫁给你爸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你爸当过兵是个伤残军人，海萍喜欢你爸喜欢的不行，谁劝都不听，一进门就得给你当妈，就这样也没挡住她嫁给你爸。”说到这里老李叹了口气，从兜里拿出包烟，抽出一支递给老方自己叼了一根抽了起来，“你爸是个好男人，曾经也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受伤了回来工作了也是响当当的。对你妈对你们三个那是个好啊，可好人没好报啊，他早早地就走了，你妈守寡这么多年带着你们三个可没少受罪·······”
“是啊，你哪天就是走了，也别忘了你妈呀，做人啊，要懂得报恩，叔，信你····”方家叔说到这儿眼睛湿润了，李家叔看了他一眼笑着吸了一口烟，“这人老了，眼窝子也浅了，爱激动·····”说着他看了看大雪，李美玲当初的事他们没有说，这个事他们不敢和大雪说，他们两个这么一说，大雪的眼圈又红了，他咬着嘴唇说：“李叔、方叔我大雪就一个妈，我会对我妈一辈子都好的，你们放心吧······”他说的时候攥着拳头，手上的筋都绷了出来。他这两天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海萍，虽然海萍像没发生事儿一样对他，可是大雪心里这个坎儿真的是过不去，他心里有一股气憋的·········
自从李美玲回来要领走大雪，海萍爸妈整天心神不宁的，他们怕的事还是发生了，海萍妈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和气，她今天过来和大雪一股脑的都说了：从陆强从前线负伤回来一直说到陆强死，从陆强的死一直说到现在，中间李美玲是如何抛弃他们父子的，海萍又是如何在陆强最难的时候嫁进他家的，这么多年的日子得是如何的艰难的，如何如何的，说的口干舌燥，说的天昏地暗，说到动情处声泪俱下，说道气人时义愤填膺，还添枝加叶了不少，一直说到嗓子都哑了说不了了，足足说了大半天。
海萍妈的话起了绝对的作用，大雪就像一头愤怒的公牛，虽然不说话但眼神像刀子，海萍妈看着心里甭提有多高兴，她抹了抹脸擦了擦满是吐沫星子的嘴，拍拍屁股乐呵的走了。老太太的目的达到了，她就想让大雪恨刘美玲，因为应该恨她，只有恨她大雪才不会和她走。她也只能为女儿做到这些了，其他的事情无能为力，她一个黄土埋到脖子的人豁出老脸只为大雪能留下来。来的时候肚子里气鼓鼓的，走的时候哼着小调回去的。骑着她那电瓶车，直奔王婶家打麻将去了，今天的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痛快，这是她有生以来打麻将对待输赢第一次这么想。
海萍倒是很想得开，她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看到大雪的情绪，她有些心疼。大雪毕竟还年轻，没经历过什么大事，难免会不知所措。所以今天把大雪叫过来得说道说道，摸着大雪的头说海萍的眼神满满的爱。“大雪，你不在的时候你妈过来找过我，她想和你相认，因为她现在在美国过的还不错，想把你带过去······哦，对了，你妈叫李美玲。”
“妈，那你是咋想的。”大雪盯着海萍的眼睛问。
“很多人都想去美国去不成呢，你现在有这个条件，妈觉得为了你以后·······是不是去比较好？”海萍没有用肯定的语气，而是反问了一下大雪。
大雪听到海萍这么说心里五味杂陈，他其实怕海萍说这样的话，因为这会让他感觉海萍愿意把他交给他亲妈，不想要他了，但是大雪知道以海萍的性格他一定会让他和他亲妈相认并且去美国的，其实不管海萍怎么做大雪都是难受的，他的难受只有他自己能体会，是那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我不去。”大雪的话少了。
李美玲每天都来，大雪一见她来就去刘超家待着了，小雨一见她来就躲在家里哭，她知道了大哥不是她亲哥，要走了，要被这个女人带走了，大全不一样，他见到李美玲来，就用身体挡着门，不让她进来，一脸的怒气嘴唇都快咬出血了，只有海萍礼貌的接待她。
这天李美玲过来是告诉海萍她要回美国了，签证到期了，她先回去过段时间她再来，希望海萍能说服大雪下次她来的时候，大雪能和她去美国。
大雪也回学校了，心里带着疙瘩，她怕李美玲的出现会影响到她和海萍的感情，打电话时会辨别海萍声音会和原来有什么不同，会想海萍几天才会给他打一次电话，回家见到海萍时会观察海萍对他的情绪、说话时的态度、语气、表情，会留意海萍对小雨和大全的样子和对自己有什么区别，大雪感觉好累啊，疲惫到极点了，他变得患失患得，变得疑神疑鬼的，变得敏感多疑，变得快要疯了·······
小雨和大全还是老样子样，见到大雪回来可高兴了，小雨粘着大雪一时都离不开，大全也是，一见到大雪话就多了，还有就是汇报在学校里谁欺负他了，等着大雪给他报仇，大雪每次都是站在学校门口把那些欺负大全的孩子吓唬个遍。他们三个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变得疏远，相反小雨和大全就怕大雪离开他们而越发的抓紧了他。这个被需要的感觉让大雪特别的舒服，他也配合着他们俩的情绪。
刘超拿着两瓶啤酒摆在桌子上对大雪说：“陆大雪，我觉得你啊病的不轻了，要不找个心理医生咨询咨询吧？你这样不是个长久的事儿啊。”
“我这几天有点失眠的症状了，会不会抑郁呀。”
“照此下去，你非得抑郁了不可。”刘超倒上酒和大雪碰了一下杯继续说，“你有点敏感了，你妈自始至终对你那是没得说的，要不我怎么从来没怀疑过她呢？”
“有些事不能说破，说破了没准关系就变了，变得微妙了，这就是我担心的。”
“担心也是多余的，你现在就是有些神经质了。”刘超仰头喝了一口。
大雪一口就干了一杯，神情落寞的对刘超说：“那你说咋办，我已经有了心病了，再这么下去我不抑郁也魔怔了。”
刘超站起身来，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比划着。“哥们帮你想想办法，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啊，办法总是有的·······”
两个人想了半宿终于让刘超想出个馊主意：刘超为了哥们竟然豁出自己的女朋友，让她假装成大雪的女朋友去试探一下海萍。两个人精心策划了一番，这也多亏他女朋友王薇的’明事理、热心肠、有大义’有她的鼎力相助，剩下的就是好好演一出戏了········
寒假到了，大雪带着’女朋友’回家了，王薇特意染了个黄头发，画着蓝眼皮，涂着红口红、红指甲，穿着高跟鞋，那叫一个前卫、时尚、和与众不同，整个院子里都炸了锅了，跑来看大雪的女朋友有多个性。海萍第一眼见了也是一惊，可是大雪都领回来了何况邻居们都看着呢不好说什么，就这样王薇理所应当得就住下了。她和海萍小雨住一屋，大雪和大全住一屋，这是海萍的主意。即使海萍不说大雪也不敢和人家女友住一块，这样正好。
王薇真是演技型人才，无师自通。从早晨说起吧：准确的说王薇的早晨就是差不多中午十一点多了，起来后被子也不叠就开始化妆，大雪做中午饭时她就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饭好了起来一通吃，还是捡好吃的吃，吃完接着在沙发上躺着继续看电视。躺到下午去院子里的邻居家聊天，天南地北的胡侃一顿，牛皮吹的都没法听。晚上海萍收摊儿回来也不见她出来迎一迎，照旧看电视、嗑瓜子，大雪做好饭还没等海萍上桌，王薇就已经开始动筷子吃了，这期间还使唤小雨和大全拿这拿那，倒水、盛饭。小雨和大全对王薇即使讨厌也是敢怒不敢言。可是大雪就像没看见，还哄着她，给她喂饭、夹菜，一口一个’我的小薇，我的小薇’叫的那个肉麻。海萍没有说过什么，就像没看见，也不生气。小雨和大全没少告状，可是海萍说：“你哥愿意就行，又不和你们过，再过几天你哥的女朋友就走了，你们就迁就点儿，不得看你哥的面子嘛。”是啊，小雨和大全只能咽下这口气了。
趁海萍出摊儿，小雨大全不在家时王薇和大雪就商量着下一步的计划。因为他们两个看见海萍对王薇的的行为没什么反应，这让大雪很是失落。谁家的妈看见这样的女朋友都会气炸了，可海萍明显的没有生气，他妈没生气说明什么，说明和大雪已经隔心了，亲妈一来相认，不是亲儿子这个事儿公开了，就不好像以前那样啥都管了，这样的关系很是微妙，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这时刘超过来看王薇，看看自己的女朋友，他有些不放心，顺便又带来一些馊主意可供参考。刘超和王薇可真是绝配，在刘超的提醒下王薇真是眼珠子一转又生一计。
这天海萍收摊回来刚走到屋门口，就听见王薇和大雪有说有笑的不知谈论什么，海萍站了一会儿，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进去合不合适，正犹豫大全回来了，看见海萍站在门口就问：“妈，你在这儿站着干啥？咋不进去？”说着他推门走进屋，海萍也就跟了进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大雪坐在小板凳上给王薇嗑瓜子，王薇斜躺在沙发上，两条腿搭在大雪的后背上有节奏的晃着，还不时催着大雪赶紧嗑。大全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进厨房了，海萍看了大雪一眼，长出了一口气也进厨房了。
“哥，没做饭呐？”大全没好气的从厨房出来问他。
“哎呦，看电视看的忘了，我现在就做。”大雪站起来朝厨房走去。
“现在做得啥时才能吃上啊，咱妈累一天了。”大全的嗓门越大了，而且声音带着怒气。“在家闲着也不说把饭做好了。”
“这就做，这么大声干啥？”大雪瞪了一下大全比他的声音还大的叫到
大全被大雪这么一吼情绪一下爆发了：“就大了怎么着吧，自从领回来个破女朋友，不知道姓啥了。”
“说谁呢？欠揍了是不？”大雪比划着手要打大全的样子，海萍这时从厨房出来拉开大全说：“先去写作业，饭熟了妈叫你啊。”转过身又对大雪说，“赶紧进来帮忙做饭，小雨马上回来了。”大雪看了一眼王薇转身进厨房了。
晚饭的桌子上，气氛不是很好，小雨大全不说话只顾吃饭，也不理大雪，大雪和王薇偶尔说点学校的事，海萍给他们四个每人夹了一次菜，又问了问小雨和大全作业的事也没再说别的，一家人很别扭的吃完饭各自忙完就睡了。
王薇在大雪家也住了十多天了，这十几天不仅把大雪一家人烦了个透连邻居们对她都避而不及，大家很是奇怪大雪这么个懂事的孩子怎么就找了个这样的女朋友，后来有人说听说大雪的女朋友家庭条件好，所以大雪很是迁就她，这样一说，大家也就明白了，毕竟以大雪家的条件找到这样的女朋友是攀高枝儿了，自然得众星捧月。看海萍忍气吞声的状态邻居们也不知道究竟应该恭喜她还是替她担忧。
今天这位姑奶奶终于要走了，虽然不能欢呼雀跃但是大家也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小雨一早就起来给王薇收拾东西，脸上带着笑容“王薇姐，你坐着我收拾就行了，你就看看有落下的东西没？”大全也在一旁打下手，就怕她落下什么东西再回来取，或者耽误她回家。“小雨，也不说让姐再呆几天啊”王薇故意说，“王薇姐，我是怕你在我家呆不惯，就我家条件，我都不想呆了，只是没地方去。”小雨只字都不敢提让她留下的话，连让都不敢让一下，这万一客套的让一下，王薇当真可就麻烦了。刘超也过来帮忙，他想直接把王薇接回家。海萍露出久违的微笑，给王薇带了几样新鲜蔬菜，也是挽留的话半字未提··········
院子里的邻居们知道王薇要走了也过来寒暄几句，接着大家伙儿热热闹闹的把王薇送出院子，都显的特别的高兴。
一路上大雪都没说话，情绪十分的低落。刘超对王薇在大雪家这十几天的情况很是好奇，他迫不及待的打听起来：“陆大雪，快说说考验出什么情况，这戏演的到不到位？”
“别提了，还不如不考验呢。”大雪脸上有些痛苦的神情
“咋了？演砸了？”
王薇见大雪不说，她有些急了，把她在大雪家的表现详细的说了一遍，王薇讲的眉飞色舞的，刘超听得兴高采烈，两个人边说边分析他们走后大雪家和院子里的邻居们现在的心情：是犹如解放区的天那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呐，可是大雪看不出一丝的喜悦，这让刘超很是不解。“陆大雪，我女朋友表演的超级棒啊，你怎么还不高兴呢？”
“你们不知道，以以往我妈的脾气看到王薇这样，早就打我了，还是那种追着满院跑的打，甚至得把握撵出家门，可现在不一样了，我知道我不是她亲生的这件事后，她和我之间的关系就变得生疏了，有芥蒂了。”大雪的表情甚是痛苦，他紧闭着眼睛咬着嘴唇，声音有些颤抖，“刘超，我现在体会出你的心情了，这种感觉真TM的不好，太难受了。”
“知道哥们的苦了吧，当初是谁说我矫情来着。”刘超白了一眼大雪，本想幸灾乐祸一下，终究没忍心。
“在我心里，什么都没变，张海萍就是我亲妈，谁都代替不了，可是我想回到从前的状态，怎么能回去呢？”
“我看你妈没变，是你多心了吧？是你太敏感了，你得把这页翻过去。”刘超劝他，这时腰间的BB机响了，是大雪家的电话，“你家电话，快点回一下。”大雪坐着没动，刘超看了他一眼把电话拨了过去，是小雨，小雨说海萍让大雪赶紧回去王薇把一件衣服落下了。听说王薇的衣服落下了，刘超也就跟着大雪一起回家了。
这边，海萍送走他们就在家里运气呢，她让小雨把大雪叫回来，而且是赶紧回来，就说王薇落下东西了。小雨看着海萍的脸色有些紧张，又看见海萍从被子旁边拿起枕头就越发觉得情况不好正要出去躲着，“想通风报信啊，回来待着。”海萍没好气的说，大全看了倒是挺高兴的走过来给海萍捶着背说：“妈，你是不是要打大哥？早就该打了，我这几天硬忍着呢，你也忍着呢吧，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可劲儿揍一顿解解气。”大全攥着拳头比划着。
正说着大雪和刘超推门进来，只见海萍忽的一声站起来，又听见嗖的一声，手里的枕头朝大雪飞了过去。“兔崽子，你还敢回来啊！”大雪进屋还没站稳呢就看见一个东西飞过来，他没来得及躲，脑袋被打了一下。“这是咋了？”他瞪大眼睛问。
“咋了？你不知道咋了？”海萍边说边四下里找东西看什么能当工具，“我要今天不打死你，就不是你妈。”
大雪一听明白过来了是因为王薇，可他依旧嘴硬的说：“啥意思，没听懂。”
“你这是哪儿找的女朋友，你是没见过女人吗？”海萍看到门后面的扫把，大步走过来，“哥，快跑啊，妈又找见扫把了，要打你。”小雨急的直跺脚，大雪听见扭头就往院子里跑，海萍拿着扫把追了出来，后面跟着小雨、大全和刘超。大雪在院子里绕着圈跑，海萍紧追，大雪在前面边跑边喊：“我妈打人啦！”
海萍在后面提着扫把穷追不舍也是边跑边喊：“今天老娘打断你的狗腿！”
小雨急的大声喊着：“哥往这边跑，哥往那边跑！”大全看着大雪挨打可高兴了，他在一旁煽风点火的拍着手：“妈，打他，狠狠地打陆大雪·······让他涨涨记性，也让我消消气儿，你也顺顺气啊，这几天把咱们气的。”
邻居们闻声都出来看，有劝架的，有点火的，方嫂子李嫂子过来拉住海萍问道：“海萍这是咋了？”海萍停下来一手叉腰一手拿着扫把指大雪：“方嫂子李嫂子，你们瞅瞅我家大雪带回来的女朋友，那是给我找儿媳妇吗？那是给我找个奶奶呀。”
“哦，大雪女朋的事啊。”两个嫂子听到后好像也不打算再拉架了，海萍稍喘了一口气继续说，“一天好吃懒做不说，那牛皮吹的她敢说我都不敢听。”
大雪不服气地说“人家来咱们家是客人，你让人做啥？”
“再看看她那张脸，嘴唇抹得跟吃了死孩子肉了似的，那眼皮不是抹成黑色就是抹成蓝色，头发长的也不说梳起来，整天披散着，这是白天看见了，我晚上看见她就像遇着鬼了。”海萍越说越气，越气越想打大雪，她说着又挥舞着扫把。
“妈你这是咋说话呢，严重了啊。”大雪听着海萍一句一句的骂声，站在不远处想笑，这才是她妈该有的表现，海萍早这样的话他心里也就不这么堵了，可是大雪憋着没笑他想看看海萍还咋骂他。
“这几天我是忍着憋着，毕竟人家闺女来咱家了，咱不能给看脸色是吧？咱也有闺女，将心比心。”海萍捶着胸口说。
邻居们也你一句他一句的在院子里嚷开了：“大雪，你看把你妈气的，赶紧过来认个错。”这是方哥。
“是啊，大雪你那女朋友·······反正······反正···你得问问你妈啥意见是不？”李哥也开口了。
“大雪挺懂事的，海萍啊，他就是一时迷了心窍，说说就行了。”这是张婶张叔过来解围。
“大雪哥，你那女朋友可是配不上你啊，趁早拉倒。”
“是啊，除了家里条件比你强，其他什么都不如你呀。”
“就那长相，大雪哥你是咋看上的······”院子里的小伙伴们七嘴八舌的说道。
还没等大雪说话，刘超就听不下去了，这是把他女朋友都说成啥了，他赶紧辩解：“大雪女朋友怎么不好了，要长相有长相，要人品有人品的·······”
刘超刚说到这，就听见人们的哄堂大笑，“刘超，你觉得那女的好啊，你觉得好你找啊，哈哈哈”大家的笑声更欢快了。
海萍并没有因为大家的劝解而消气仍是站在院子中间大声喊着：“他叔，他婶儿们，你们不知道，大雪在那女的面前低眉顺眼的样子，这肯定是做啥亏心事儿了。”
“我做啥亏心事儿了？”
“你做啥亏心事儿了？你肯定是和人家姑娘睡了，是吧？”
“妈，你说啥呢！”大雪没想到海萍会这么说，他急切地看了一眼刘超扑过来要捂海萍的嘴，海萍就势把他拉过来抄起扫把就是往大雪屁股上一顿打，刘超那里顿时傻了，他也追过来拽住大雪大声问，“陆大雪·······”
“没那事啊，你得信我。”大雪捂着屁股和刘超解释，转过头又冲海萍说，“妈，妈你瞎说啥，谁睡了，睡谁了，我啥都没干咋就睡了”大雪顾不上疼了，他怕刘超误会。
“能没睡了？没睡的话你能是那怂样子啦？让人讹住了吧。”说着海萍朝邻居们说道，“我自己个儿生的孩子我是清楚啊，那点心眼儿能逃得过我的眼睛······”海萍还没说完，大雪一下子抱住了她，紧紧抱着海萍眼泪扑簌扑簌的掉下来，屁股上被打的地方一点儿都不疼，不仅不疼心里咋还这么舒服呢········
大雪的心结打开了，日子又恢复了平静，家里依旧是和谐的气氛。
周末，大雪一有时间就帮着海萍去批菜卖菜，看着海萍两鬓长出的白发，他有些心酸，妈妈已经开始变老了。
这天忙完九点多了，天气特别的好，大雪拎了两瓶啤酒拉着海萍坐在自家窗户下的木墩上，大雪有些话想和海萍说，他打开啤酒递给海萍一瓶。“妈，碰一下，”说完他拿起酒和海萍碰了一下仰头喝了几口，“妈，当初为啥要从姥姥家把我抱回来？”
海萍没想到大雪会问这个，她想了一下说：“我那会儿去看你，看见你躺在床上哭的满脸的眼泪，小脸儿脏的还皴破皮了，我这心啊·······”
“你一个年轻的姑娘家刚嫁给我爸就有我这么个孩子·······”
“你爸也想把你领回来，我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他身体的原因他一下不好说，那段时间你爸拼命地学做这做那的。”海萍不忘了说陆强的好。
“我一直都记着我爸的样子，他力气可大呢，一只胳膊就能抱起我，还让我骑脖梗，永远都忘不了。”大雪说着眼圈红了。
“冥冥中注定咱们有缘分吧，说把你留下就留下了，一留下就长这么大了。”海萍抚摸着大雪的头，眼神满满的温柔。她眼角的皱纹随着她的表情舒展开，晒得略黑的皮肤褶皱中漏出一丝丝浅白的颜色，四十岁的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妈，小的时候我不懂事，这么多年您受苦了，现在我们仨都长大了，您找个伴儿吧，别一个人了。”大雪带着内疚的口气说。
“这么大岁数啦，还找啥。”海萍把掉下的头发往耳后掖了一下。
“妈，您才多大岁数啊，四十出头，正是女人的好时候，找个伴儿吧，我们都同意。”大雪更自责了。
海萍看了一眼大雪也喝了一口。“咋突然想说这事儿了？”
“儿子长大了，有些事都懂了，儿女再好也不如有个好老伴儿。”
海萍笑了笑：“咋知道的？”
“儿子也到了找对象的年纪，才明白这些事，当初拦着您和何叔叔，是我太混了。”
“不怨你，小孩儿，能懂啥。”
“你说何叔叔找了没？”
“没呢。”
“你咋知道没找呢？”大雪眼睛一亮。
“你上大学后，他来找过我。”
大雪听了低下了头，捏着酒杯的手因用力而骨节处泛白，他知道海萍不让他知道何向阳找过她的事，是因为他曾经的阻挠。“妈，是儿子以前不懂事。”
“说啥呢！都过去了。”
“妈，我这里过不去。”大雪拍了拍心脏的部位，“我爸都走了这么多年了，咱们心里有他就好了，我爸也希望你过得好。”
海萍没再说话，她不知道该说啥了，说想找吧，羞于说出口。说不想找吧，太违心了，她作为一个女人也想有个男人依靠，何况老何对她是真的好。
“你真不想找个伴儿了？还是不好意思说呀。”
大雪这么一说，海萍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害羞的低着头。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啥不好意思的，平时那泼辣劲儿咋没了？”大雪撩开挡在海萍眼睛前面的头发逗她，“妈，你其实长得可好看了，就是不好好打扮。”
“有啥可打扮的，又没人看。”
大雪看出海萍的心思。“妈，我过两天去找找何叔叔，和他说说你们的事。”
·“说去呗，没不好意思。”海萍笑了，露出幸福的样子。
”妈，你有我这样的儿子感到骄傲吗？”
“骄傲啥？给我带回来那样的女朋友？”海萍话题又转回来了。
“你看你，咋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大雪拿出烟抽出一根递给海萍，“来一根。”
海萍接过来白了大雪一眼。“吃喝嫖赌抽都快会了吧？啥时候学会抽烟的？”
“这么说你儿子就不对了啊，男人嘛，喝点酒抽点烟不是很正常嘛，把握住就行了。”大雪打着火机把烟点上，“妈，有我这儿子你真是有福气啊，你看啊，都说姑娘是妈的小棉袄，可我觉得啊儿子就是貂儿啊。”大雪吸了一口看了一眼海萍接着说“这貂儿呢，好看、保暖、抗风、耐脏、上档次，最主要的是能在人前使劲儿的显摆，是上得厅堂，下得菜市场。”
海萍听到这儿被大雪的表情逗笑了。
“我说得的是事实，你儿子我不就是这样的嘛，妈，儿子永远是你的亲儿子，你也永远是我亲妈，谁都改变不了。”大雪今天说这些，只是想给海萍吃一颗定心丸，他不想让这个含辛茹苦把他养大的妈妈，这个视自己为己出的妈妈，这个为了不让他成为孤儿舍掉自己幸福的妈妈因为李美玲的出现而过的没有安全感。
海萍听了，眼圈又红了，但是她使劲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来，她不想把气氛搞的太那种，吸了一口烟咳嗽了几声：“这是啥破烟咋这么呛，眼泪都呛出来了”她揉了揉眼睛。
大雪没有拆穿海萍，用衣袖给她擦了擦眼睛。“慢点抽，那么使劲，能不呛着嘛，喝口啤酒缓缓·······”
寂静的晚上，天空明亮的泛着蓝，星星闪烁着它微弱的光，偶尔吹过一阵小风，清凉舒爽，屋里的灯光从窗户里照出来，窗下海萍和大雪喝着酒抽着烟唠着嗑，他俩的身上罩着一层温馨的颜色········
李美玲又回来了，带着好多东西，给海萍、小雨大全买的衣服，还有些吃的喝的。大雪没给她好脸色看，小雨和大全也都摆出不欢迎她的样子，但这对李美玲来说不重要，李美玲这次来是准备要演一出苦情戏的，她在宾馆已经编排酝酿好了，就等着过来表演了。
人刚坐下，李美玲就哭起来，哭的凄凄惨惨，边哭边诉说着她的经历。她离开陆强后就去了广州打工，在广州有多么的不容易，幸好在那里认识了一个比她大将近二十岁的男人，这个男人是美国华侨，虽然身患残疾年龄又大，但是家境殷实，她就跟着去了美国，那几年流行出国，尤其是去美国，他们在美国有自己的中餐馆。希望海萍能原谅她，希望大雪能原谅她而且能接受她、和她去美国。至于海萍，她会补偿她这么多年对大雪的付出，只要海萍说个数儿，李美玲立马就把钱打过来·······
话还没说完，大雪就把李美玲拽了出去，一直拽到院子门口，然后把大门关上。海萍追出来用拳头打了几下大雪，说他没礼貌，让大雪又拽着把她拉回屋里。
“妈，你舍得让我走吗？”大雪盯着海萍的眼睛问。
“这不是舍不舍得的事。”
“我没打算认她，也没打算和她去美国，让她自己回去吧。”
“大雪，想去美国的人那么多都去不成，你现在有这条件·······”
还没等海萍说完大雪就不想听了。“妈，别让李美玲再来找我了，别说给她不好看的，我现在就特别想大骂她一顿，敞开嗓子使劲骂，骂个痛快。”
海萍宠溺的看了一眼大雪。“李美玲毕竟是你亲妈，你生气归生气，你还得认她，毕竟她生了你，把你带到了这个世上，给了你生命。”
“她当初扔下我的时候想啥了。”大雪没好气的说，“妈，不是儿子说你，说好听的你是善良。”
“那不好听呢？”海萍问。
“说不好听的就是傻呗，还有啥。”大雪白了一眼海萍。
“那你亲妈来找你了，我总不能拦着不让你们相认吧。”
“这把你高尚的，活**是吧？把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年的大胖小子拱手让出去，觉得可无私了是不？”大雪把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海萍，“说你傻都是轻的。”
海萍被大雪这么一说也不吱声了，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大雪看见她这个样子不由得心疼起来，他搂住海萍的肩膀像训斥孩子一样说道“就你这样儿，我要是走了，你可咋办？没有我你能行吗?小雨和大全能行吗?这个家能行吗？嗯？··········”停了一下又阴阳怪气的接着说“你们离得开我吗？我走了这个家的顶梁柱不就没了吗？嗯？·····”大雪故意拖着长调看着海萍。
小雨和大全也过来帮腔：“大哥说的对，凭啥跟她走，大哥是人不是东西。”大全说的有些着急，小雨捅了大全一下示意他说错了，大全反应倒很快连忙改口：“大哥，我是说，你是咱老陆家的长子，不是啥东西说拿走就拿走。”
小雨听了圆场着：“对，对，不能说扔下就扔下说领走就领走啊，是不，哥！”海萍的眼泪哗的一下流了出来，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就是她的亲儿子。她从没有把大雪当成是别的孩子，很多时候她竟然会忘了大雪不是她亲生的。可他们一家人幸福的时光眼看着就要结束了，随着李美玲的到来结束了。她心里真的是恨李美玲，不恨当初把大雪抛给她只恨她现在要带走大雪，可是恨又能怎么样，她没有权利阻止他们两个相认，毕竟人家是大雪的亲生母亲，有血缘的。她不想让儿子为难，她不想让儿子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选错方向，她不想耽误大雪的前程········自从李美玲的出现，海萍也没再睡过安稳觉，她怕失去她这个儿子，怕得要命。可是怕又能怎样！
李美玲没有气馁，照常来，还带着好多东西和钱来，她一来，大雪就紧跟着海萍，生怕海萍受李美玲的气、吃着亏。
“海萍妹子，咱们俩个当妈的都替大雪想想，这事就好办了。”李美玲还真会攻心，这么一说海萍更不好把着大雪了。
海萍苦笑了一下，她想：谁说好人有好报？她从陆强死到现在不再相信这句话了。她这么好的一个人，上天似乎从没有善待过她，刚结婚就有了个孩子给人当后妈，和陆强没过几年好日子陆强就死了，王二柱的事让她好几年没抬起头，遇见何向阳也没走到一块儿，一个寡妇拉扯着三个孩子，那种苦是拿语言无法描述的，而这样的努力还是在这个社会的最底层挣扎着。再看李美玲，虽然当初抛弃了陆强和自己亲生的孩子，那又怎么样。人家可是说嫁就嫁给个美国人，拿上绿卡不算，还在美国过着富庶的生活，现在摇身一变就是归国华侨，有钱、有地位、漂亮········没费一点劲儿就有个二十岁的大儿子，李美玲的自信让海萍自卑到了极点，本是同龄人的她们俩，在珠光宝气的李美玲面前海萍显得老气而落魄，她甚至连在李美玲面前拒绝她的底气都没有，搓着一双满是老茧粗糙的手，右手还因为搬菜划了个大口子，她就简单的用纱布包了包。海萍无措的眼神无意间瞥见李美玲那双精致的小手，白嫩纤长，无名指上带着一颗绿的耀眼的宝石戒指，一看就是没有做过苦力养尊处优的手，她想起了一句话：十指不沾阳春水，大概说的就是李美玲这样的女人。海萍慌乱的把衣袖往下拽了拽迅速地把手藏起来，低着头看着脚背，尽量想让自己保持平静。
这一幕大雪看在眼里，海萍的自卑、窘迫、无助、慌乱让他的心使劲揪了一下，疼的大雪有些喘不过气来·······
大雪要去美国这件事瞬间就在院子里传开了，海萍忙着给大雪收拾行李，她的脸上挂着笑容，忙碌的身影看不出一丝的伤心难过，小雨和大全的嘴撅的都能栓头驴了。“大哥真要走了，咱妈咋还高兴呢？”小雨不解的问，“咱妈的心可真大呀。”大全垂着头也没办法地说。
邻居们说什么的都有。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到底不是亲生的，说走就走啊。”
“人家亲妈在美国，有钱，能不走嘛。”
“海萍咋就这么命苦呢，很不容易养大的孩子，就这么给回去了。”
“可不是嘛，海萍因为大雪可没少吃苦头，到头来抵不住有钱的亲妈呀。”
“我觉得大雪太没良心了。”
“这个年代谁还讲良心啊，讲钱吧。”
邻居们谈论着，有些人摇头、有些人叹息、有些人失落，只有海萍装着高兴，不敢露出一点马脚的装着。
“陆大雪，你还真他妈的去美国呀？”刘超咬牙切齿的问。
“是啊，为啥不去。”
“我真是看错你了·········”
没等刘超把话说完，大雪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平淡的说：“哥们，我知道你想说啥，先咽回去，我有我的想法，但是现在不能说·······”
刘超看着大雪不说话了，他今天确实猜不透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心里在想啥，不猜了，爱想啥想啥吧，反正以后他也管不着了。
大雪拉着皮箱走出了这个院子，而且是头都没回的走了，海萍站在屋门口，泪水顺着脸滴到了地上，她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动，看着大雪消失的身影她踉跄的扶着小雨坐在了窗户根儿下，这一天终将是来了，大雪终将是走了，这个景象曾无数次在她的梦中出现并惊得她一身的冷汗和一宿的不眠，今天真实地发生了，海萍有些不相信，她怕还是在做梦，使劲掐了一下小雨，在小雨的哎呦声中，海萍终于承认这是真的，她呆呆地坐在木墩儿上看着大门口：张海萍的这半生好像一直都是在失去，好人没好命----她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