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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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

第一次看见大哥的时候,他和爸正站在木架子上装窗帘。确切地说,那时候还不能称公公为爸,因为那时和夫君刚开始交往,还未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那天下着鹅毛大雪,坐在车里看车窗外白茫茫的世界,思绪飘飞。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仍然手脚冰凉。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这手脚冰凉的状态似乎越发严重了些。下车的时候,片片雪花落在我们头上、身上,很快就白了一头。夫君帮我抖落雪花,说:“这就要一起白头了吗?”

开门进到屋里,婆母抱着两岁多的小侄女热烈地迎接我们。爸和大哥正在卧室里认真地打孔安装窗帘滑道,床上放着米黄色的印花窗帘。

我叫了一声大伯和哥,爸也简单和我说了几句话,然后哥叫了我,问外面冷不冷,随后让我们坐下休息,他们继续干活。我不知道大哥居然知道我的名字,因此便对他产生了亲情,就像我与自己的家人和亲戚之间,生出的一种无法言语的亲近感。那一刻身上虽然是寒冷的,但心里却是温暖的,似乎这亲情就像春日里的甘露,虽然在沧桑的岁月里,却也能鲜活风干的记忆;这亲情就像夏日里的绿荫,在炎炎的烈日中,撑起我们的蓝天;这亲情就像秋日里的阳光,在萧瑟的风雨中,温暖失落的心田,这亲情更像冬日里的炭火,温暖整个世界。人是很奇怪的生物,第一感觉印象深刻,从此便不会忘记。

其实生活中我和大哥说话很少,甚至可以说没什么交流。他的许多故事都是婆母讲给我听的,这也让我从中看到一个真正男人所拥有的情怀,即使我们都是平凡存在。

大哥和嫂子是自由恋爱,他们交往的时候,大哥刚入伍不久,听婆母讲,大哥穿着军装去嫂子家的时候,嫂子的父母一眼便相中了他,嫂子长得很漂亮,个子高,身材好,和哥一起回老家时,也是赢得不少赞美,用婆母的话说,十里八村的,能找到这样的媳妇,也是很不容易的。所以他们结婚生子顺理成章。

张小娴说:孤独不是与生俱来,而是由你爱上一个人的那一刻开始。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有着怎样的爱情,不知道曾经是不是阳光也没有他们炙热,是不是鲜花也没有他们芬芳,是不是蜜糖也没有他们甜蜜,是不是钻石也没有他们璀璨。许多年后,当那时的爱情变了模样,被无限的亲情所替代,唯愿他们能给彼此半世流离中留下倾世的温柔。

大哥和夫君,是最孝顺的兄弟俩。我曾经见过对父母不孝对亲朋不敬的儿女;我曾经看到过为争夺家产而反目成仇打得头破血流的兄弟;当然我更目睹过为了保护家人,宁愿自己吃苦受罪,为了保护兄弟,甘做人们眼中无可救药的坏孩子的男子。我眼中的大哥,就是这个样子,无论在军队还是在社会,他都会定期给爸妈打电话,一说就是好久。我们都习惯了向家里报喜不报忧,大哥更是如此,无论多苦多累,他都是自己承担。婆母曾经告诉过我,青少年时期的大哥,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青年,打架、逃学、不回家,仿佛能做的坏事他都做了。第一次听这故事的时候,我仿佛觉得妈是在说笑话,因为我从未见过大哥无赖的一面,就算是有,我可以选择不相信。我见过他写的字,很漂亮,也见过他画的画,虽然没有老师教过,但画得很好。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那时候大哥和人家打架是因为人家欺负了他弟弟,而他弟弟是个老实巴交的男生,不敢还手,他可以自己受委屈,但绝不允许自己的弟弟受欺负,所以他出手了,自此便成了全校闻名的问题学生。他不在乎自己的名誉,只要家人平安就好。爸妈也不了解事情的起因,认为大哥不学好,就是本性的问题,后来实在管不了,就送他去当兵。这一去,大哥就修炼成了真正的中国军人该有的精神与气概。其实什么是正直什么是无赖,我想如果换一种说法去解释的话,或者用《易经》里阴阳大道的转换去理解的话,任何一种存在都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只是我们常常被所谓的道德、道义蒙住了双眼,洗涤了灵魂。

男人之所以被称为男人,也许是因为很多时候,他是坚强的代表体。女人累了、倦了,要以窝在沙发里哭一鼻子,男人却往往很少有泪水。其实男人也有柔情的一面,也有心酸的时候,也会流泪,只是他的泪水不在人前流,而是流给了自己,自己去承受被我们定义的磨难。这是每个男人坚强的地方,也是值得赞美的地方。

我一直认为,没有多少人比大哥更坚强。于家,是小爱,他做得很好,于国,是大爱,他更是义无反顾。2008年利比利亚战争不断,电视里随时都能看到被炮弹轰炸的房屋和四处躲避的人们。中国派出了维和部队远赴非洲维和,大哥便在其中。为了不让家人担心,他甚至向婆母隐瞒了实情。他和战友接受高强度的训练,在非洲那40多度的高温、长期缺水、疾病蔓延的环境里,每天迎着烈日值勤,只为维护世界和平,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怀我不得而知,战士们是怎样的心情我也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在他们呆了半年之久回国以后,大哥因为长期被高温熏蒸,脸上起了大大小小的痘痘,至今仍未完全消褪,我也不敢说这是一种怎样的奉献精神,也许每个军人在接受使命时都会如此义无反顾,我只知道,单凭婆母描述的这一点点实情,就能让我们感觉到,有的人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随便,有的人虽然很平凡,却有着怎样可贵的内心。我很钦佩那些兀立在海边的岩石,它们英勇地迎接海浪的冲洗,谁又能否认,大哥和他的战友们不是这样的人呢?几经湖口浪潮的击打,始终如此安然、矗立。

时光如琥珀,悠悠吹过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也吹遍每一次花开花落。尽管岁月过如白驹,总有一些东西不会因此而消了颜色,褪了芬芳。有时候深叹岁月无情,青春不再,回头想一想,这些美好何曾不是一种财富呢?爱情、亲情、友情,都在这些美好里,像一杯醇酒,随时间的洗礼而越发清香。此时的大哥,也要到不惑之年了,我相信,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我们家里的定海针,就像家里有爸妈,我们就觉得它是最温馨的安乐窝。

我们本平凡,世界因为他们而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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