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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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
----致相识20年的我们
“风起的日子，笑看落花。雪舞的时节，举杯向月......”
人生天地间，仿若白驹过隙。时光犹如奔腾的小溪，把我们从天真无知的童年送到朝气蓬勃的少年，再到成熟稳重的中年。都说时光如水，落花无情，然而细想起来，那些如烟的往事、那些抖落一地的风尘与悲喜，何尝不是上天赐给我们的莫大的惊喜与财富？何尝不是待我们白发苍苍之际、执手相看之时的欣慰与欢愉？
我曾常常感叹时光在我们的弹指间变成散沫，我曾经也想把一世的锦瑟繁华握在左手，但我们终究是抵不过右手里那半城零落的烟沙。在多少个细如小水花溅起的日子里，我也常常会想起那些泛黄的却依然清晰如昨的点点滴滴的往事。
20年前，我们都是青涩的少年，在每日的书山题海里过着忙碌而又充实的高中生活。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我穿着一件红底白小碎花的长袖，牛仔裤，运动鞋，手里拿着笔记本第一次出现在高一一班教室门口时的情景。我脸上流着汗，并因闷热而涨红了脸。由于去得较早，教室并未开门。后来陆续来了不少同学，老师才拿着钥匙来开门。那时的他夹在同学中间，安安静静，并不出众。由于全班同学都是第一次见面，所以都很陌生。
以后的几天里，他因中考成绩在班级里出众而被当选了班长，大家也都渐渐熟悉起来。他和我们之前的班长并不一样，不会大声训斥人，不会耍小聪明。他常常在班会上给同学们讲大道理。我们大都是农村来县城上学的孩子，知道学习机会来之不易，所以大都比较自觉遵守纪律，但也有个别调皮的男生，专爱和他开玩笑，他说东人家往西，他安排的事情有人不做，他也不生气，自己去解决。冬天他们拿雪团塞进正在讲台上讲纪律的他的后背衣领里，女生捂着嘴笑，男生开怀大笑。他不慌不忙地取出雪团，假装痛心地说：“你们这帮捣蛋鬼。”然后快速躲避第二轮雪团。那时的时光，是那么蕴含诗意，虽然我们每个人都肩负着学业的压力，但是我们的笑容是真诚的，是发自内心的，是不带任何功利性的。
他算得上是一个好班长，积极响应学校号召，第一个在班级组织了女生巡逻队，在校园里拿着“警棒”列队巡逻。当他带领我们十个女生列队走过学校大院时，各班教室的阳台上都挤满了人，那一刻让我想起了天安门前大阅兵的画面，不禁偷笑，我想我一定是那十个女生中脸颊最红的一个，因为从小到大，只要稍微一热，我就会变成大红脸。他成功开启并带动了我们高一年级巡逻的行动。
此后的日子里，似乎平淡无奇，每一个人都在为生活而努力，为每日的课程而忙碌。倘若时光就这样溜走，兰香泼墨，繁忙中带些点滴的温婉，倒也是似火流年里画意诗歌的平静。然而青春的时光总是像一阵风，吹过春夏秋冬，也吹遍每个角落。
很多事情，总是有我们想像不到的时候。元旦晚会上，班主任陈老师就给我们带来了大惊喜：他居然会跳舞，而且舞姿相当潇洒轻快。这让平时总是严谨严肃的态度、在课堂上眉飞色舞地讲万有引力与重力浮力的陈老师仿佛变了一个人，也带给我们无限的动力，继而每个人也在晚会上活跃起来。班长也第一次展露了他的“才华”：唱了一首《少年壮志不言愁》。这是我们第一次听到他唱歌，从此我也喜欢上了这首歌，加上班主任随音乐而来的配舞，还有两位帅哥美女主持人，给我们的高一生活增添了色彩斑斓的一笔回忆。
时光像极了一位美丽的少女，在低眉浅笑中，也总会有一些人、一些事，被光阴珍藏，就如我们的高一生活，在从指缝间消失的岁月里悄然而过。我们很快都升入了高二，不再同班，也基本不再说话，只是校园里偶尔见了打个招呼，谈论几句学习生活，便各自散去，继续埋头书山题海中。
万物更新中，我们很快度过了紧张而充满活力的高中生活。繁华千种，抵不过光阴似箭。后来他去了别的地方上学，后来我去了南方上学，再后来听说他工作了，再后来，就没有了后来。也许这就早生活，有些人不需要再见，只是路过而已。
但是你相信缘分吗？许多年以后，我才感知，缘份原来是这样的奇妙，看似是不经意间，其实早已被注定。当我得知，那场多年后的初见其实是久别重逢，便不由得感叹，假若情深，何必缘浅？如果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大书，那上帝一定是舍不得我们错过精彩的片断，所以给我们重读、再读、认真读的机会。
我从不曾想到，六年后我们会再次相遇，并且从同学那里得知，当年的班长高一时开始暗恋一个女孩子，六年来从不曾改变。而那个女孩子，就是不知情的我。这在他的几个好友中，是公开的秘密，但六年来我却一无所知。有时候想想，这真是一段值得细细回忆的事情，一个青春少年，居然把一个女孩子藏在心里六年。原来有些人，是你遇到了不只是擦肩而过那么简单的，也不只是记忆里的过客那么模糊的；原来有些人，也是可以烙印于心，并且此后余生都要朝夕相对的。
有人说极致的喜欢，更像是一个自己与另一个自己在光阴里的隔世重逢，愿为对方毫无保留地盛开，会为对方无可救药地投入。极致的喜欢，就是生命里的粘附与吸引，就是灵魂深处的执着相守与深情对望。我深知我们没有这样的境界，我们最多不过是相互尊重、相互理解、相互住进对方的心里，相知莫相弃，相惜莫相离。但是我们依然欣慰，在这样平凡的世界里，在这样一个平庸的世俗里，还有一个和自己一样平凡的人，愿意花一辈子的时间去看她笑看她闹，让生命从此不全是孤寂、悲戚。我们都是大海里那两滴可以瞬间忽略的小水滴。
是的，我们是大海里的两滴水，在茫茫的宇宙里穿行，在一线大都市里默默辛苦地劳动。我们一起走过绚丽的霓虹灯凸显着的辉煌的东方明珠；我们穿过闪耀着光芒却也有一种近代沧桑的黄浦江；我们穿梭在灯火通明的、华灯起、车声响、夜夜歌舞升平的繁华的南京路，我们驱车前往过向往中安宁的朱家角；我们去过周边的很多地方。那个时候，除了彼此，我们一无所有。他攒钱买了第一辆电动车，工作的时候我们忘记时间，休息的时候，他就骑车带我走遍附近的大街小巷、角角落落。那个时候我们贫穷而富有，我们常常一起吃街边三元一份的小吃，穿几十元一套的情侣装，给父母买好的东西，然后到最合适的地方看大上海最美的夕阳。那时的夕阳是那么迷人，丝丝缕缕里都透着无限的温情与光芒；那时的夕阳常常染红了草地，也染红草地上并排而坐的我们。
幸福不会从天而降，真正美好的生活，只有靠劳动去创造。我们都是大千世界里最普通的存在，我们也是热爱劳动的好公民。在这座现代化魔都里，我们和无数的公民一样，艰难而充满希望地生活。他是一个好儿子，一位好丈夫，一个好爸爸。他尽其所能，给我们创造更好一些的生活环境。现实生活的重担使他不再有高中班长时的潇洒，不再有单身生活时的闲暇。在最初创业的日子里，他常常大早上就开始工作，常常顾不上吃午饭，也常常在吃饭里，一手快速敲击键盘，一手拿着筷子往嘴里送饭，还要腾出时间陪我和孩子玩。在最初创业的日子里，他放弃一切娱乐活动，不看电影不玩游戏，白天上班忙碌，晚上学习充电。他常常把我搞不定的事情都揽过去解决。他常常给双方的父母打电话，也常常告诉孩子，要多帮妈妈干活，多看望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在外面受的委屈和吃下的苦，他默默承受，还总会安慰我偶尔的小情绪。他是一个最普通的人，却也是我和孩子最大的保护伞。
生活原本是矛盾的综合体，白天与黑夜的距离，春夏与秋冬的轮回，会让我们有挑剔中的喜爱，也会让我们有无奈中的欢心与等待。当浮华驶过我们的生活，很庆幸在我们的辛苦付出渐渐得到回报时，在我们的理想一点点实现时，在他有能力与时间去娱乐轻松一些时，他仍然是那个自律、自强、并且对我一如既往、甚至总生出许多赞美言论的夫君。
今日天气正好，不热亦不冷。虽无阳光，空气却也不错。独坐窗前，捧一杯咖啡，看着窗外如此宁静安祥的时光，不觉又想起了此刻正在忙碌的他。都说一些人的岁月静好，必定有一些人在替她负重前行，而他，就是为我们负重前行的那个太阳。平凡的日子里，我们没有过轰轰烈烈的壮举，我们甚至可以说渺小到微乎其微、平庸到忽略不计，过着最简单的日子，但是只要心境不同，我想我们一定是可以欣喜的、感恩的。
岁月，对于我们来说，是一样捉摸不透的东西，然而就是这东西，给了我们太多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我们可以在岁月里想起一些人，也可以在岁月里忘记一些事，也许很久以后，它会消了颜色，褪了芬芳，但谁又能否认，它是我们曾经经历过的鲜活的画面呢？就如此刻的我，静静地坐在这里，轻轻细想相识了20年的那个曾经的少年，和那些有少年参与的每一个点滴片段，我的脑海里，也一样是五彩缤纷的世界。
当青春渐渐不再，当年轻逐渐流逝，当时间漫过宿命的轮回覆盖住纷繁的尘世凡间，当七千多个日夜从我们手指间略过，我抬起头，看到他依然站在那里，不时地说：“夫人真好。”不时地说：“不要担心啦，凡事有你夫君呢。”不时地说：“去做你想做的事吧，老公支持你。”不时地说：“......”我的眼睛里，总会有眼泪涌出。
时近午间，音响里继续传来林子祥、叶倩文那熟悉的歌声：
希望你能爱我到地老到天荒，
希望你能陪我到海角到天涯。
你选择了我，
我选择了你。
这是我们的选择......
2020年5月20日正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