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br><br>
第九章清醒

煖御马狂奔,手中飞扬的马鞭不停地抽打在马屁股上,那马儿在吃痛下,四蹄像是要飞舞起来,闪电般向城外的天神庙驰去。跟随而来的侍卫都被他甩得很远,无论怎么扬鞭都无法赶上几近疯狂的煖。

在煖距天神庙不足十里的时候,忽然看见天神庙方向燃起冲天的大火,浓烟卷着烈焰,映红了半边天际。煖惊愕地勒住马头,呆呆地看着几乎要冲上半天有的火舌,绝望地闭了闭眼睛,眼前似乎看到南虞羸弱的身躯在火焰中挣扎,他闷吼一声,“不!啊……”身体从马背上悬空飞起,施起内家功法,身子像是急风中的鹰鸷,向火光燃起的方向飞去。那马儿蓦然没了主人,跑了几步戛然而止,腿不住地“突突”乱抖,最后哀鸣一声,颓然倒地。

……

天神后殿,蜊牙被数十个巫神围在当中,这些个巫神都习得异功邪法,他们组成阵法,蜊牙无论怎样冲杀都无法冲出他们围起的这个圈子。蜊牙绝望地看着越燃越旺的火焰,眼中似要瞪出血来,最后阴狠地一咬呀,冷声道,“再若阻挡本将军,可不要怪本将军心狠了!”说罢一道银光闪过,蜊牙从腰中抽出见血封喉的辟天星软剑。众巫神哪个不知蜊牙辟天星软剑的厉害?黑纱掩映下的眼眸霎时露出惊恐的光芒,但他们这种表情永远地留在了他们的脸上,辟天星闪过,只见数道光影起起落落,眨眼之功,那数十个巫神似是连哼叫的时间都没有,便横卧在地,悄无声息。

蜊牙纵身飞出战阵,直奔火光冲天的前殿,因他看得出来,失火的殿堂,正是南虞招魂的地方。他一时还弄不清是谁对南虞痛下杀手,竟然还密使这些个巫神困住他,耽搁了救助南虞的时间。是太后吗?没想到被冷禁的太后竟然还要做出如此赶尽杀绝的事情。

蜊牙虽是愤恨填膺,此时却也顾不上多想,直向前殿飞奔而去。

果然是南虞所在的殿堂燃起大火,木制的窗棂此时都挂着势头正猛的火舌,浓烟不断从里面涌出,殿堂的整体房架,发出噼噼叭叭的响声。似是已然不禁。此殿燃起这么大的火,可四周竟然没有一个救火的人,更说明这是一个阴谋。

蜊牙不及细想,大呼一声“南虞!”便向里面冲去。

殿堂的大门虽然已经烧得有些变形,但那把锁门的大锁,依旧能阻止蜊牙进去。蜊牙抬起一脚,踹在滚烫的门上,两扇门立时向两边飞去。蜊牙一个纵身就跃进火海。

里面的烟雾让人视物不清,他口中急唤着南虞,不断有烧焦的房木从房顶落下来,蜊牙虽然能灵敏地跃开,但仍有带着火星的木棍砸在他的身上,让他身上的衣物也迅速地烧起来。

蜊牙已顾不得自己,在庞大的殿堂中穿梭寻找,绕过神像,向后面寻去,正在他焦灼万分之时,忽听一点细细的声音传来,“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啊……好大的火……”声音细弱微稀,从房屋一角传来。蜊牙听到这个声音大喜,马上冲了过去,在殿堂的西南角发现了匍匐于地的南虞。那里还没有受到火焰的冲击,南虞半抬起身望向奔过来的蜊牙,有些惊异地望着他,“你……蜊牙将军……你怎么也在这里?啊……你身上着火了!”

蜊牙已感到背脊上的灼热与疼痛,但他已顾不得,飞扑过来,激动地抓住南虞的双肩,“南虞,你没事吧?你……认得我了?你……醒啦!”巨大的狂喜涌上蜊牙的心头,眼中霎时溢出泪来,“太好了,南虞……你终于是醒了。”

南虞疑惑地看着蜊牙,见蜊牙紧抓着自己,立时羞怯地扭了一下身子,蜊牙一怔,慢慢松开紧握南虞双肩的手,有些茫然地看着清醒过来的南虞。他突然意识到,清醒后的南虞已不再属于他。

一抹心痛袭上蜊牙的心头,低下头去,久久不发一言。

殿中烈火欲燃欲烈,房梁上发出咯嘣嘣的响声,想是房架已然不支,马上就要坍塌下来。蜊牙不敢再耽搁,上前抄起南虞,急道,“南虞,这殿要塌了,咱们得马上出去。”

南虞惊恐地向四周望了一眼,有些胆怯地点点头。蜊牙将南虞拦腰夹起,挥剑磕飞一截掉下来的正在燃烧的房梁木,向外冲去。刚行没有几步,扭曲的房屋已开始大面积地向下坍塌,惊恐中的南虞发出阵阵惊叫。

蜊牙为了护住南虞不被倒塌下来的梁柱砸到,后背几次被撞,痛得他紧咬嘴唇。前面的路已被火舌阻断,前行已然困难,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蜊牙一阵心惊,低头看一眼因惊恐把头紧紧扎在他怀中的南虞。他发现自己此时忧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南虞。无论如何他也要把南虞救出去。

正在蜊牙看着不断高涨的火舌而绝望的时候,忽看见前面飞来一道身影,白衣白袍挂着星星点点的火花,手中银剑频挥,磕飞向他袭来的倒塌梁柱。正绝望的蜊牙看到他大喜,口中急呼,“陛下,我们在这里!”

煖大睁惊愕的双眸,向蜊牙那边望去,几个腾挪就来到蜊牙的身边。这时南虞也从蜊牙的怀中抬起头来,当看到煖站在眼前时,眼中立时露出惊喜,向他伸出双臂,从蜊牙的怀中挣扎下来,向煖扑去,“煖!你来了……”

煖于火光中看到他朝思暮想的南虞时,眼中露出哀婉的光,脸上的肌肉似要哭一般地抽搐几下,把南虞紧紧抱在怀中,把头扎在南虞的鬓发间,口中喃喃道,“南虞,上天待我不薄,你终于是回来了。”

蜊牙看着扑向煖的南虞,心头一惊,呆呆地看着他们相拥在一起,这样行吗?自己千方百计要阻止的相遇,竟然这样发生了。他上前走了两步,刚要说什么,却见煖的冷剑向他直伸了过来,他于火光中看到煖充满怨愤及鄙夷的眼神。

蜊牙下意识地停住脚步,茫然无措地看着煖。

南虞此时也从煖的怀中抬起头来,回身看着发傻的蜊牙,她的脑中忽闪起许多的镜头,她想起自己躺在病床上,是蜊牙与她朝夕相伴,自己时常像婴孩儿一般偎依在他的怀中,那里有她最想要的温馨与安全。

自己这是怎么了?那时煖在哪里?可她已想不起来,眼前的蜊牙霎时变得亲近,没有了刚才乍见时的生疏。

煖的剑笔直地指向蜊牙,充满伤感、怨愤的话从牙逢中挤出,“蜊牙,咱们现在就决一死战吗?我终究是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我视你为兄弟,你竟然如此对我,你不知道南虞是我的妃子吗?”

蜊牙张嘴欲辩,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眼前的南虞显然已把过去的事情都忘掉了,这样的南虞难道不是重生的南虞吗?我若说出实情,知道真相的南虞无疑又会面临一场新的毁灭。蜊牙想到此,紧咬嘴唇没有说话。

正在这时,一块硕大的屋顶,发着怪声从上面直砸下来,落的方向正是煖和南虞站立的地方。南虞抬头看去,发出一声惊叫,双手抱头。

煖挥剑向落下来的屋顶劈去,蜊牙一个纵身飞扑过来,抱住南虞就地一滚,避开纷纷而落的火块儿。与此同时,大面积的屋顶直砸下来,把滚到一边的蜊牙和煖站的地方隔断。煖惊恐地看着滚进火海的蜊牙与南虞,吓得俊颜失色。

他要冲进火海,可是烈焰及浓烟将他逼回,万般无奈之下,忽地想起自己的异功寒冰掌,他甩掉银剑,双臂互划,集体内所有的潜能,最后双掌迅猛地前推,寒冰掌的掌力带着呼啸而来的阴寒之气,向火海中扑去。

阴风习习,寒彻骨髓,周围百步遇水成冰,熊熊烈火在一霎时失去嚣张的条件,红焰霎时转蓝,纷纷萎靡于地。这时,煖的大队御前侍卫也纷纷赶到,直冲了进来。有些惊愕地看着忽灭的火势,都把关切的目光投向挺身直立的煖王。

在煖的示意下,那群侍卫扑向废墟,最后在下面发现紧抱在一起的蜊牙与南虞,此时他们已都窒息。煖看到他们相拥在一起的样子,脸色阴沉,冷冷地吩咐一声,“把南虞抬走,蜊牙押入天牢!”

侍卫们纷纷领命。

乾坤宫中一片忙碌,来来往往的宫娥及御医面容严肃,为救治昏迷不醒的南虞而提着心。看着在一旁肃容而立的煖王,知道南虞的命比他们任何人的性命都重要,如果南虞醒不过来,他们这一众人等就干脆及早寻个舒服点的死法。

南虞此时已被宫中的婆子擦洗干净,换上整洁的衣物,恬静地躺在煖的龙床上。乾坤宫是煖的寝宫,还没有哪一个女子可以在这里过夜。南虞却被直接送到这里,没有送回夕丽宫。

夕丽宫中的乳娘田氏,此时也被调到乾坤宫。当田氏听说南虞还活着,惊喜得差点没晕过去。当在乾坤宫中看到昏迷不醒的南虞时,又悲伤地抹起眼泪,心想这孩子怎么这般多灾多难?

时近正午,南虞在御医们的集体努力下,终于幽幽还阳,她睁开美目,四下里环视一圈儿,第一眼就看到俯到眼前的煖。那眼神中涓涓流淌的关切与暖爱,把清醒的南虞紧紧地包裹起来。

南虞看着煖深情的眼神,缓缓地抬起手,摸向煖棱角分明的脸颊,纤细的指尖在煖温热的肌肤上慢慢滑动,眼中立时溢出泪来,似是隔世的相思,在瞬间得以倾诉。煖握住南虞在脸上滑动的手指,把它按到唇上,腮边同样流下滚烫的泪滴,口中喃喃道,“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梦里,想不到此生还能见到你……”说到这里竟然难过得说不下去了。

南虞看着煖的眼泪,脑中的记忆开始慢慢恢复,她想起了她神智失聪前的好多事,也同样想起了桑树坳悬挂的村民。她的手微微地颤抖一下,把手从煖的脸上缓缓拿下,用一种异样的,似是重新审度的目光看着他。

煖注视着南虞的眼睛,看出南虞眼中的异样,还有瞬间转冰的手指,心头一痛。把南虞的手指复又抓牢,低低地道,“南虞,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冤枉了你,同时也给了我自己最残忍的惩罚,如果能补偿你,我愿意倾其所有。”

南虞有些不解地看着煖,不明白煖话中之意,讷讷地问,“冤枉?我……受了冤枉?”

南虞直到神志失常都不知道自己卷在一场阴谋中,错愕的眼神紧紧地盯着煖。煖看着南虞明澈的双眸,心中更是内疚,把头扭到一边,重重地抿了一下双唇,“好了,南虞,不要想了,都过去了,以后我相信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南虞半张着红润亮泽的樱唇,愕然地看着煖,她完全浑噩了。但骤然清醒的她,此时感到异常的疲累,合上眼眸,昏昏睡去。

天牢

遍体鳞伤的蜊牙,被扔到草席上,他从神殿被抬进天牢后,就被锁上重铐,刚从昏迷中醒来,就被穷凶极恶的狱卒押进弄房,好一番皮肉的折磨。这都是芝莆太后的授意,她心里恨透了蜊牙,当得知蜊牙被打入天牢后,兴奋得眼冒金光,所以蜊牙一时间坠入人间地狱。

蜊牙私藏陛下的宠妃,无论受到怎样的惩罚,在别人的眼里都是咎由自取,所以没有人同情他,甚至还被人冠以色胆包天。

蜊牙再次从昏迷中醒来,牢房昏暗的油灯,把房中悬挂的铁链的影子,詭异地映在墙上。他略睁已然浮肿的眼睛,看向黑黝黝的屋顶,喉咙干渴得要冒出烟来。他艰难地转动脖颈,似要发出声音,忽听牢房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好像有好多人。

脚步声在蜊牙的牢门外停下来,蜊牙扭头去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金丝绣面的精致凤鞋,与地上铺就的枯草不知耻地搅在一起。蜊牙的目光沿膝向上,终于看到了芝莆太后潜着得意的脸。

蜊牙把头转过来,不予理睬,他知道芝莆太后绝不会轻饶他。蜊牙的倨傲立时勾起芝莆太后的怒气,虽然她知道不可能看到蜊牙跪地求饶的样子,但心里依旧有隐隐的不快。她扫视一眼蜊牙浑身淌血的身体,心中的愤恨似乎减少了一些,揶揄地看着他,冰冷带刺的话,从她鲜红的小嘴中不紧不慢地吐出,却也是刀刀见血。

“今天我才知道什么是色胆包天,只可惜你只配在南虞疯癫的时候陪在她的身旁,她一旦清醒,马上就投入到煖王的怀抱,你却也只有看着的份儿。现在也应该晓得自己是什么地位身份了吧?这顿打,是不是把不忠不孝的花花肠子打断了几根了?真是替你脸红。”

蜊牙倏然睁大眼眸,神情一顿,但马上不以为意地呵呵笑了起来,咽了一口唾液,润润冒火的喉咙,回击道,“太后这番话若是让别人听了,一定羞愧得撞墙而死,可我蜊牙脸皮比城墙都厚,不为所动。那南虞本是绝世美女,能陪在她身边一时半刻,也不枉此生,我哪里会脸红?”

蜊牙停了停,瞥了一眼对他注目而瞧,眼冒火气的芝莆,“倒是太后要小心了,这几个月的冷宫生活可也应反省作为,收敛性情,不能总是在祭祀大典时,让煖王宣告太后染恙,不能出席吧?”

芝莆此时已气得浑身发抖,被煖冷禁的宫中岁月,成了她心头的一道疤,此时被蜊牙不客气地连皮带肉地剥下,立时让她气得发狂。她颤抖着伸出一指,“好,算你蜊牙有种,以后的日子你慢慢熬吧,相信不会比我的冷宫岁月好受!”说罢扭身离去,衣带中似是都带着呼呼的怒气,蜊牙仰天狂笑。

蜊牙入狱,蜊牙府马上被封,府中大小差官仆役,统统被困在府中不准出外。蜊牙的贴身侍卫,有一个叫矮虎的,平日都是寸步不离蜊牙左右,对蜊牙是忠心耿耿。突然听说蜊牙被下狱,立时便急了,要往外闯,被外面的守兵阻了回来。

矮虎见来硬的不行,就动了脑筋,扮作府中厨师的样子,把后门的守兵用金钱收买,那守兵见只是一个厨子,不会有啥大事,便贪图了那一大包的银两,三更半夜时和矮虎出了府。矮虎找到在御案司执事的一个叫冬魁的哥们儿,向他打听蜊牙犯了何事。冬魁叹了一口气,道,

“这人要是胆子大起来,能跟倭瓜比,你说这天下的女人有的是,蜊牙将军找哪个不好?偏偏要找陛下的女人,还是陛下最宠爱的女人,这能好得了吗?我看是小命难保了。”说罢低头惋惜不已,因齐国上下都知道蜊牙的威名与声望,那是仅仅在煖王之下的人物。

矮虎听罢一怔,莫名其妙地道,“什么?陛下的女人?这怎么可能?我们将军可是从来不近女色的,怎么会找陛下的女人?”

冬魁斜了他一眼,“亏你还是蜊牙将军的贴身侍卫,他把陛下的女人藏在怡人馆数月,你就不知道吗?”

矮虎一头雾水的样子,“你是说怡人馆的女人?”一脸惊诧,外带不可思议,“你们有没有搞错?那怎么会是陛下的女人?那是我们将军在回来的路上,救下的一名风尘女子,那嫖客还是我亲手杀掉的,那怎么会是陛下的女人?”说罢,一拳砸在桌上,一脸怒容,觉得御案司办案实在是荒唐。

“啊!”冬魁的惊讶不亚于矮虎,两只眼睛大瞪着,“你……说的可是实情?”

矮虎气得又拍了一下桌子,“这事焉能有假!我一路跟回来的,还劝过将军不要把风尘女子带回府,以免影响将军的声誉,可将军说同情,就把那女子安置在怡人馆,再者说,那女人有失魂之症,我们将军也只是百般关照,对她并未动过一分的邪念!”

“哦!”冬魁惊诧得几乎说不上话来,以下的话,他实在不敢再多说,眼睛紧张地转了转,慌忙站起身,对矮虎叮嘱道,“矮虎兄弟,咱们哥们儿不错,我得嘱咐你,这话绝不要对第二个人讲,我这就去禀呈御案大人,帮蜊牙将军申冤,你若不方便,就在我的府中居住一些时日吧。”

矮虎觉得自己此时还真是没有地方去,就点头答应,那冬魁又小心地问,还有谁知道此事?矮虎想了想,“说我我和魏平两个人知道,并无他人知晓,再者说这事怎么着对将军的声誉也不好,将军又让保密,所以并未告诉过他人。”

冬魁放心地松了一口气,把矮虎安置好,转身向御案大人的府邸而去。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