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失之须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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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阿茗愣愣的样子浅浅一笑:“你不必称我为小姐,以后我还得仰仗你的照顾,乔吹锁捂着发痛的额角,自己走了,吹花怎么办?闭上眼睛细细思考着。
一旁的阿茗有些疑惑禁不住问:“小姐,您怎么不问我为何与常人不同。”
乔吹锁淡淡抬眼:“我问了,你会说吗?”见她不语,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都会有自己不可说的理由,我没必要去刨根问底打探别人的秘密,你我以平辈相称便可。”
阿茗连道不敢,乔吹锁白了她一眼:“得了吧,我还看不出你是个什么德行啊。”
阿茗俏脸微烫,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她没有预料到,未来的十几年她们确实成为了生死与共的朋友。
“那阿锁,我们要去西域吗?”
乔吹锁眼眸微亮,唇角微勾:“不,我们进京。”
阿茗有些纳闷。
“这封信是我娘亲自交给你的么?”
阿茗一愣,摇了摇头,有点心虚。
“是了,我娘写这封信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在你拿到这封信之前,已经不知有多少人看过这信了,抓我的人,必定在去西域的路上堵截我,我们只有反其道而行之。”
阿茗睁大着杏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乔吹锁掏出母亲的戒指,微微一笑:“真正的讯息,在这里。”
原来戒指内侧有个微小的凸起,很难让人察觉,但是作为女儿的乔吹锁怎么会察觉不到自己娘亲的小心思,上面只有一个小字,用特殊的字体写着“京”。
阿茗还是有些担心:“那二小姐?”
“……我相信乔叶随对她是真心,如果她随乔叶随而去,能够获得平静安稳的生活,那我宁愿她不要留在我身边。”
阿茗看着眼前的少女,柔美的容颜下是怎样一颗坚强的心,让她莫名的想要跟从。
“阿锁……”
乔吹锁起身站起,回头拉了怔住的她:“走啦,对了,你带盘缠了吗?”
阿茗:“……”
喧闹的街道上,两个衣衫褴褛的身影跌跌撞撞从人群中穿过,不断引起周围人诸多不满,在撞向一个华服女子的时候,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华服女子皱着眉头盯着自己衣袖上微不可见的秽迹,看着脚下被自己的侍从打得无还手之力的两个乞丐,挥手将侍从召回。
“脏兮兮的两个臭乞丐,我们小姐也是你们能冲撞的!今天打你们一顿算好的了,今后要再敢出现,小心你们的狗腿!”
“好了,碧荧,”华服女子娇唇轻启,手中玩弄着一颗明珠,“做乞丐就要有做乞丐的本分,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碰的,知道了吗?”
年迈的乞丐从侍从动手开始就一直护着身下的人,两个人一声也不哼,华服女子听不到自己想要的奉承话,面色微僵,碧荧看着脸色忙道:“还不快回我们小姐的话!”
两个乞丐灰溜溜缩在一团就是一声不吭,华服女子冷笑了笑:“莫不是哑巴?”
侍从又上去踹了两脚,乞丐愣是不动,华服女子恼羞成怒,掷了明珠:“连区区两个乞丐也敢跟我较劲!”
“小姐!可不敢乱扔啊,这可是太后娘娘赐的明珠啊!”被叫做碧荧的侍女慌忙捡起滚落的明珠,细细擦干净了,交于华服女子,华服女子不由分说给了碧荧一个耳光:“我的事,何时要你这个贱婢来操心!”
碧荧吃痛,绞着眼泪跪下求饶,小姐不就是被三皇子给拒绝了吗?都好几天这气还不消。
“把这两个贱人给我杀了!”
被护住的乞丐眼中露出一片锋芒,被老乞丐死死按住。
被几个侍从粗暴地拖到了野外,一个侍从一脸嫌弃的先去了河边洗手,吐了口痰:“这俩乞丐哪里来的,怎么这么臭!”
另一个侍从跟着抱怨道:“是啊,简直像从粪坑里出来的。”
“哎呀,别啰嗦了,赶紧解决了,刘管家他老婆还等着我呢。”
几个侍从闻言一阵坏笑,“怪不得你小子最近老有钱找花楼姑娘,刘管家他婆娘给了你不少好处吧!”
“哈哈哈哈哈哈……”
春季里总是吹着徐徐凉风,赶了几天的路,乔吹锁静坐在一块光洁的岩石上,任由春风吹去她的满身疲惫,忽而一阵血腥味袭来,咸腥的味道让她反胃,回头正要唤阿茗,阿茗不知何时已经立于她身侧,与她一样,面色沉重。
“阿锁,我们……”
“那是我们要经过的路,我们小心点,去看看吧。”
“嗯,前面好像还有个镇,我存了些钱,一会去钱庄取。”
“看样子你存了不少私房钱的样子。”
阿茗得意一笑:“那是。”
顺着路,一路走下去,乔吹锁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浓郁的血腥味便是从这散出,阿茗捡来一根粗细相当的木棍,自语道:“这么靠近城镇的地方也有吃人的野兽?”
乔吹锁警惕的眼神向四周扫去,不见风吹草动,才跟随阿茗到几具骸骨前查看。
“看样子是头饿了很久的野兽啊,三个人的肚子都被吃空了,除了脑袋,其他地方都看得见骨头了。”
乔吹锁拍了拍自己难受的胸口,“你能别说这么详细么?我又不是看不见。”
阿茗狡黠一笑:“这就难受,你是没见过更凶残的景象。”忽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到嘴边的如流水般的话骤然止住,有点心虚不敢看她,心中骂自己,怎么就会挑人的痛处说话,这么不会说话!打嘴!
然而乔吹锁根本没打算听她啰嗦一大堆,阿茗从愣神中缓过神来,见乔吹锁已经走出几里了,慌慌张张的追了上去。
阿茗在钱庄里取了钱,陪着一张笑脸向乔吹锁献殷勤,“小姐,想吃什么啊,阿茗带您去吃,您放开来吃!千万别放不开......”
乔吹锁无奈地看着她,不过这些天却是没吃什么东西,不是果子就是果子,随便指了家客栈,“去里面打个尖便是。”
阿茗一脸奴性加上老鸨的招牌笑容:“得嘞~”
满满一桌子的菜让乔吹锁面部神经莫名地抽了抽,阿茗嚷着:“再来壶好酒!”
“得嘞客官!”
乔吹锁看了看那个小二再看向她,握着茶杯掩盖住自己唇边的笑意,阿茗一直大量着乔吹锁的反应,怕她与她闹脾气,忽见她这般,低头饮茶,怕是自己让她想起了她父亲的惨死,这会儿正在偷偷流眼泪呢,一下就慌了,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干什么,猛然站起,将乔吹锁揽入怀中,轻声细语:“是我不好,对不住你,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乔吹锁僵硬地抬起头看向一脸沉痛的阿茗,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那什么,阿茗?你怎么了?我只是在喝茶而已......”
阿茗一张俏脸慢慢开始泛红,轻咳了几声,收回手臂,“没......怎么,我怕你冷了,给你点温暖。”
“哦......”
一顿风云席卷,满满一桌的菜只剩下一点残羹,乔吹锁捂着胃:“我看,我们俩才饿极了的野兽。”
阿茗满足地叹道:“这才像人吃的嘛。”
一股恶臭袭来,阿茗捏着鼻子问:“怎么这么臭?哪里来的臭味?”
“好心的小姐,赏一口吃的吧。”
苍老的手执着一个脏兮兮的破碗,另一只手拄着根长着许多小倒刺的木棍,老人目光停留在乔吹锁的身上,老人浑浊的双眼,透着世事的艰辛,乔吹锁正要向阿茗拿钱,小二已经举着扫把冲出来,挥向老乞丐。
“谁让你进来的!赶紧滚出去,一身的臭味,熏着我们客人怎么办!滚出去!”
老乞丐被打得连连后退,一双浑浊的双眼茫然无神,乔吹锁不忍,拦下小二。
“小二哥,这位老先生也是混一口饭吃。”说着,将手中碎银子交到老乞丐手上,“拿着这些钱去买个小摊小铺做点小生意吧,莫在乞讨了,您的孙儿怕是也受不得乞讨的。”
门外跪坐在地上被头发遮住脸的乞丐,不动声色,似是所有的事情都与他不相关,老乞丐千恩万谢,扶着门外的乞丐艰难站起,缓慢的离去,步子一深一浅。
“那乞丐的腿?”
“客官有所不知,这两个乞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平阳镇的,每天都满身恶臭,像粪坑一样,那个小乞丐的腿从一开始便是这样,也没人管过他们。”
阿茗付完帐,两人见天色已晚便在客栈过夜。
“老奴愧对少主,让公子过这般非人的日子。”
“太公爷爷,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若不是你,我早就死了。”小乞丐拨开垂在脸上的长发,露出一张俊秀却又狼狈的脸。
“今天那个女子,你察觉到了吗?”
“老奴特意上前打探气息,只觉有异,却看不出这女子的真身。但老奴能够确信的是,此女公子绝不能靠近。”
“是吗?”
“老奴无能。”
“太公爷爷,咳,你先起来,你我之间已不是主仆。你这样,只会让我有愧。”
昙晋抹了抹眼泪:“公子本是妖界的主人,老奴无能,为保少主免受手足之残,只能让公子这般苟且偷生。”
“你不必说了,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怕。”
“公子请忍耐啊,公子是天定的继承人,不要辜负了夫人的苦心啊。”
清俊的脸上蒙上一层阴影,看着自己不复本来面目的手,眼底是深深的恨意,“是我无能,呵,是我无能啊!我现在在这捶胸顿足有什么用?”
“公子,您只要熬过十八,夫人的封印便会解除,夫人之所以封印您,是因为夫人只是一个小小的花妖,若是让妖后和三位公子知道了您生来带有妖界圣印,夫人一人的微薄之力根本保不住公子您......”
“所以,我的无能,害死了我的母亲,让我的母亲用元神封印我,结果却因无元神庇护,被那毒妇折磨致死。”他静闭上眼,自嘲般勾起嘴角。
昙晋垂下苍颜,那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姐,众多的草木生灵中,那抹清新的浅色最是得他喜爱,看着她由一朵娇嫩的佛桑花修炼成一个小丫头,糯糯地叫他爷爷,他不知道妖界这个污浊的地方怎么会长出开在佛前的花,圣洁的让人不敢接近,他就这样真的成为了她的爷爷,看着她长成婷婷少女,成为妖界最美丽的姑娘,看着眼中总是纯真懵懂的她突然有一天泛起了少女的晕光。
直到有一天,他敬畏地跪在那个威严挺拔的身躯前,低头听见那至尊想要他的孙女,他是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树精,在听见那不容置疑的声音时慌了,他仿佛预见了她的结局,那一刻他唯一的念头,带她逃走,却见她满目期待的牵起那人的手,他多想告诉她,别去,你不会幸福的。最后,却只能成为她悲惨结局的见证者。
“臾儿,你母亲唤了我一辈子的爷爷,我却不能护住她,我才是真正有愧。我如今只盼你能躲过杀孽,平安度世,妖界只当你是个微不足道的妾之子,我们躲过了这次,便不会再有妖后的追兵了。”
景臾,是我的名字,我的父王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剥开襁褓看了我一眼,眼中的期盼刹那成灰,便给了我这个名字——臾,差之毫厘,失之须臾,一直到母亲离世都再未看过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