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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溶解(2)

  新年放假回到学校,实验室不出所料冷冷清清。

  毕竟还在寒假之中,大部分学生和老师家在外地,不到开学他们基本不会提前回来。

  距离春季学期开学还有一周,除了几个着急毕业的研究生在实验室忙碌外,整个化学楼几乎不见人影。

  好在木清是本地人,假期闲来无事,竟能不时抽空来实验室转转。

  工作日第一天,本以为地铁会人满为患,到了地铁站才发现地铁内出乎意料的空旷。

  毕竟还在放假,我的工作热情也不高,况且这个假期,我基本没有好好休息过。

  如果不是科研和教学的双重压力,我根本不想这么早回来工作。

  一大清早,我慢慢悠悠地晃到了实验室,发现木清已经在实验室为新一学期准备试剂和样品了。

  我在实验室溜达了一圈,看着一切正常,也没什么事,正准备回办公室为下学期的课写计划,木清在这时叫住了我。

  木清走了过来,似乎想对我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犹豫了片刻,看着我直愣愣的目光,他表情略显为难地看着我说:“和老师,地下室的灭菌锅已经被占用一个礼拜了,签字表上面也没有留下名字,实验室这些垃圾再不处理,怕是装不下了。”

  “这些孩子,唉……”听到木清如是说,我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对于木清的抱怨,我是相当理解的。

  灭菌锅不像其他仪器,使用需要网上预约。

  使用灭菌锅的无非就是这么几个实验室,所以使用的时候,留个实验室的名字和使用时间,总是能够调剂开的。

  可是,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有些学生在使用的时候经常会忘记签名,或者漏掉使用时间,给后续的人造成一些困扰。

  好在用的时间不长,也没有什么太大影响,但总归挺给人添堵的。

  “你发邮件给那三个实验室问问吧,估计谁把垃圾放进去忘了拿了。”

  木清抿了抿嘴唇,依旧表情为难地说:“我问了,他们都说没人用。而且……”

  “而且什么?”我看到木清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一丝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22号的时候我上午来的时候还用了一下,但是我走的时候,实验楼已经上锁了。23号我再来的时候,灭菌锅就在用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停。”木清眼神摇摆着,有些不安地对我说道。

  “嗯,是挺奇怪,是不是生物系的吴老师在给土壤灭菌?”我想了一下,向木清问道。

  虽然生物系有自己的灭菌锅,但是,因为我们系的灭菌锅不仅容量大而且坚实耐用,所以生物系的吴老师常常会让学生把土壤带到化学楼灭菌,一般都是三天以上的使用时间。

  不过,每次使用,他的学生都会提前发邮件,预约时间。

  木清依旧眉头微蹙,语气中透着焦虑说:“我问了,他们实验室放假早,所以16号都已经回家了,根本没有人再用。而且,他们生物系的人没有化学楼的万用钥匙。”

  我想木清说的有道理,吴老师是东北人,要比其他老师更能体会春节买票的不容易,所以常常要比其他实验室放假早上几天。

  而且生物系的人连我们楼的门禁许可都没有,更不要说万用钥匙。

  楼一旦上锁,他们根本进不来,应该不会是他们在占用。

  “这样吧,木清,我和你去地下室看看,我看一下里面的样品就知道是哪个实验室了。”

  每个实验室的项目我大体清楚,只要看一眼里面的样品,我就能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木清点点头,拿了钥匙和我一起下到地下室,打开了灭菌室的门。

  灭菌室虽然叫做灭菌室,但是周遭环境却一言难尽。

  因为需要使用蒸汽管道,而且经常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所以灭菌锅被学院放在了地下室二层一个小房间里,这一层楼都是用来放置杂物和装修材料的。

  里面灯光昏暗,顶灯连个灯罩都没有,只有一个沾满油污的灯泡悬在房间中央,发出幽暗的黄光,勉强照亮了这晦暗的房间。

  灭菌锅是一个长约12米,直径约为80厘米的圆柱体,被横至于房间中央的支架上,后面连着七七八八的管道。

  靠墙放着一张不知什么年代,掉了漆的红色木桌,上面放着积了灰的登记本,和一杆没有笔套的圆珠笔。

  围绕着灭菌锅的四周,还堆了一些消防用的消防沙,地上泥垢沙土遍布,空气中还弥漫着被高温灭活的生物制品的腐臭味。

  打开门那一刻,热浪夹杂着腐臭迎面扑来,令人作呕。

  我让木清在门外等我,我屏住呼吸,快速走了进去,打开气阀,开始排气释压,这个过程需要十几分钟。

  我快步走了出来,呼吸了几口并不怎么新鲜的空气,对木清说:“要不买个全自动的灭菌锅,以后我们实验室专用,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了。这个灭菌锅都不知道是哪年的老古董了,学院也不知道更新一下设备。”

  木清看了看我,没有接过我的话题,他嘴角动了动笑着说:“和老师,您之前让我买的三种病毒原株我找到供应商了。”

  听到木清这么说,我倒是挺开心的。

  新课题需要病毒原株,但是在做的几家实验室因为海关检验问题不能寄送,为此我很是头痛。

  我连忙兴奋地对木清说:“那就买啊,咱现在又不是没钱,多少钱?”

  “对方报价是2万一个,三个总共6万,包清关加上运费4千,总共6万4。”

  “原株加运费才不到7万,不贵啊!你买就好了,账上钱应该够,不够我再转点进去。”一听这个价格,还能接受,我乐呵呵地对木清说道。

  病毒原株供应商本身就少,而且基本都在国外,这个价格也算正常。

  “和老师,是6万4英镑,不是人民币。”木清尴尬地笑了笑说。

  听到是英镑计价,我瞬间愣了一下,心里快速算了一下,近60万人民币!

  “木清,这个…60万太贵了,要不这样吧,你和李教授说,还是从其他实验室要,我们承担运费。海关那边让李教授想想办法。”

  木清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和老师,还有件事,学院那边说新的核磁共振室已经快完成装修了,让我们有空联系一下厂家的工程师,找个合适的时间把仪器转移过去。”

  “这么大笔费用学院出钱吗?”

  被刚才的价格吓到的我,第一反应就是问清楚这中间的费用是谁来承担。

  原厂商的工程师在国外,他们过来指导是按小时计费的,这一来一回便是一大笔费用。

  “嗯,陈院长说走设备维护经费。”木清点点头说道。

  “学院出钱就行,以后我们灌液氮液氦也方便了。”听到不用我们实验室出钱,我松了口气说道。

  话音刚落,灭菌室传来一声“呼——”的声音,这表示释压已经完成。

  在这种环境下待久了,鼻子对这种味道也便不再敏感。

  我走进灭菌室,打开灭菌锅的门,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实验室,能把灭菌的东西忘在这里近一个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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