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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狄氏少董狄子晋与祝氏千金祝曼妮闪电订婚,消息一出狄氏祝氏两家股市立刻涨停,两大企业的强强联手倍受商界瞩目,狄子晋身为狄氏董事长狄景龙的独子,目前担任狄氏执行总经理,祝氏千金祝曼妮小姐也将于本月末取得斯坦福大学硕士学位,两人一月前曾传出在机场拥吻画面......”
电视被突然掐掉,盛柔丢掉手中遥控器,对着黑色屏幕呆滞出神,缓缓将脸埋进双膝,探出手臂摸索着身边手机,她转头迅速播出几个号码,直到传来对方声音才贴近耳边。
“告诉董事,我要回国了。”
她囔囔出声,不等对方答话先行掐断,取出手机中的SIM卡扔进垃圾桶,拖着桌边行李头不回的出了房门。
飞机滑行落地响起巨大嗡鸣,盛柔透过舷窗看清由远及近的水泥地面,她轻叹着起身前往舱门准备降落,高跟鞋轻踩在硬净地面,脚底传来的踏实一瞬解放了杂乱内心。
步入机场大厅她站定看着眼前人来人往,低头轻轻抹去眸中泪涌,瞧见光洁地板上的纤细暗影,不自觉扬笑,她挽过耳边落下的碎发,视线被闯入的黑色皮鞋夺去,笑意霎时僵硬在嘴边。
她滞住目光,抬头间已将面前西装笔挺的陌生人打量清楚。
“盛小姐,董事有请。”
来人率先开口,身体微倾做出请的姿势,盛柔轻咬下唇,看出男人眼里坚持,客气又强硬的态度让她不禁敛眉,她不甘点过头走在男人侧身。
左转右转被他带至一处僻静,盛柔看清木椅上的人,不由深深吸气绷紧神经,停在距他几步之外,椅上的人抬眸瞧她一眼,便对身旁助理吩咐。
“快请盛小姐坐下。”
沙哑声音激起盛柔汗毛,不等助理出声,盛柔便坐上对面椅子,心底不忍腹诽,转而轻笑着开口。
“您还是一点没变呢。”
他嘴角微扬算是笑过,目光却放在窗外,盛柔耐着性子等他看够,却听他轻悠开口。
“趁我没生气前,还是回去吧。”
他忽然转过头望进她眼中,将她来不及收起的怒气看了去。
盛柔被瞧得一愣,意识到偭规慌张垂眸,脑顶仍徘徊的厉光,逼出她后背冷汗。
“这些年,你在国外发展不错,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执意要回来呢。”
平静的话语里夹杂顿挫几字,盛柔窜动手掌,将沁出的薄汗蹭在裤面,心中却被他的质问惹出委屈,她咬咬唇角,敛去眼底情绪,仰面直视对坐的人。
他还是盛柔印象中的样子,冰冷肃穆,簇生的白发也无法将他戾气敛迹,浓重双眉下的尖锐眼神不见平和。
盛柔重新换上笑,开口时柔声下气。
“他已经订婚了,希望您承诺我的,如期而至。”
长者听罢盛柔的话,微眯的眸子顷刻瞪大迸出寒意,语言愈加缓慢透着危险。
“不要不识好歹。”
盛柔不经意攥紧潮湿手掌,垂头闭眸努力平息滋长在胸口的愤怒,仰起脸笑的更加甜腻,
“四年了,还不够吗?”
“无耻的贪念妄想,怕是用四十年都不够磨灭。”
长者猝然轻哼一声,嘴角抽动起的不屑笑意,击溃盛柔心底防线,她愣怔着将笑容僵在脸上,偏头瞧眼窗外,转过的脸只剩哀深目光。
“杀人不过头点地,您真觉得我罪恶滔天,不如仗着权势给我个痛快,何必用我的家人逼我就范?”
长者轻抬眼角与盛柔目光相撞,料不到四年后她说出的话还能如此鲁莽。
盛柔拧眉与他对视,失笑的倦容多出狼狈,盈眶的泪不停打转,长者轻轻摆手,厌恶着别过头不看她。
“收起那副蠢样子,学会安分守己,切勿再去靠近他半步,与他有任何瓜葛。”
盛柔听后嗤笑出声,挤落眼里泪水,葱白手指拭过脸颊,她低头看着鞋尖,耳后黑发垂落掩住她哭泣侧脸,她紧捂着唇生怕哽咽破喉,轻颤的双肩无法承重内心委屈。
拳头不经意攥的更紧,她咬咬牙忍住蔓延情绪,抬起头看向长者,心中一片凛然。
“您太高估我对感情的执着,四年来,您的告诫我不曾忘记一秒,现在的堤防会不会多虑,你不想想我还敢吗?”
长者斜眸,看尽她眼底卑微,嘴角划过满意笑痕,这才是她该有的姿态,折断的翅膀,挫去的傲骨,抛开不切实际的幻想,老老实实的平凡下去。
“好。”
他不耐的出口,语气很急却让盛柔松口气,她起身拽过身旁行李要走,似想起什么,突然回头,望了眼椅上的人,他佝偻的背影已呈颓靡之态,发白的双鬓还是不难看出年迈,心中柔软被轻触,盛柔转身向他深鞠一躬。
“谢谢您,这四年的磨练。”
耳边消弭的话语让长者嘴角微微抽动,他转头看向盛柔雀跃背影,记忆中哭哭啼啼的女孩,俨然变得落拓出众,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迂回周旋时将张牙舞爪藏起,静静等待着离开时机,长者垂眸思忖,心底做着艰难让步,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昏暗楼道,她踱上水泥楼梯,将目光移在发雾的玻璃窗,老旧的面貌唤起她的记忆,站在铁门面前,她摩挲着衣兜内的钥匙,古铜色的光泽被打磨圆滑,曾几何时独在异乡,她对着这把铜黄涕泗横流,盛柔颤抖着将钥匙塞进孔中,却失去了旋转的力气。
四年了!
她微微攥拳,望向屋顶敛去眼底的泪,将房门打开,西晒日光由窗外宣泄,盛柔望着厨房中那对忙碌身影,开口瞬间湿咸泪水趁虚而入。
“我回来了。”
颤动声音腾空响起,轻敲在盛爸盛妈心头,转头只见盛柔僵在门边,盛妈一颤脱落了手中的鲤鱼,鱼儿在地面不停扑腾,尾巴甩起的水渍四溅。
“柔柔。”
盛妈几步跑过将盛柔拥进怀抱,母亲的味道萦在鼻间,盛柔忽然失控用力的回拥,眼泪来的疯狂将她衣领打湿,她颤抖着支吾,嘴边不停哽咽着妈妈,泪水模糊视线,盛柔用仅存的理智向一侧瞥过,却见苍老的父亲正含泪望她,顿时嚎啕破涕,泪水汹涌不堪。
“爸。”
盛柔扑进父亲怀中,父亲健壮的胸膛如今消瘦单薄,心酸冒泡发酵更多愧疚,她紧抱着父亲放肆哭泣,父亲颤着身体轻拍她背,发红的眼眶溢满热泪。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受委屈了,都是爸爸没用。”
盛柔窝在父亲怀中,拼命摇头,泪滴湿了父亲衣襟,她抬头看着父亲骤然变老的面孔,说不出半点话语,唯有哭诉宣泄心中思念。
“好闺女,不哭了。”
母亲轻抚盛柔黑发,将她从盛爸怀中揽过,擦着她脸上水渍,混沌的泪水却越涌越凶,母亲看她模样,才收回的泪又覆上眼眶。
“妈去做饭,别哭了,听话。”
盛柔点点头,抽噎着说不出话,自顾擦着脸上的泪,却怎么擦不干,母亲将她推进卫生间,盛柔擦了把脸,捏捏自己脸颊感到真切,不由对着镜子会心一笑,是真的回来了,不在是梦境。
望着一桌佳肴,盛柔含泪咽下白饭,小碗已高高堆积,母亲仍不住布菜,她只顾低头吃饭泪却在眼眶打圈。
“柔柔回来了,几年不见,一下长大了,更漂亮了。”
盛爸瞧着她脑顶,乐呵呵的说,盛柔听罢偷偷擦去眼角的泪,扬着笑迎向父亲。
“在国外几年,我过的很好,只是让爸妈担心了。”
“是爸爸没用,保护不了你,让别人左右了你。”
盛爸难耐开口,盛柔瞧见父亲眼中自责,只觉揪心,她覆上爸爸手背,紧紧握在手掌之中。
“没有,爸,当初是我自己的选择,狄老先生很照顾我,在国外助我完成学业,还投资成立了我的工作室,说来还是要感谢的。”
盛爸点点头笑意更深,心却如明镜,明白女儿背后苦楚,不再多说什么去难为她的用心。
“你走之后,他来过咱们家,放了一笔钱,当做补偿你离家的体恤,我和你爸坚持不收,他又说要安排盛刚进国家队,你弟的脾气你也知道,听了之后拿着菜刀要跟人玩命,最后闹个不欢而散。
只是过后,你爸却在厂子里当了领导涨了工资,这样挣来的钱,你爸花的不是滋味,索性辞了工作,我和你爸商量着买了套门脸,开了家水果店生意还不错。现在好了,你回来了,我们俩终于不用没着没落了。”
餐桌上盛妈平静的叙述,听在盛柔心里却不好受,父母的难捱也是因她而起,她盯着桌面餐盘一时无言,豁然想起弟弟,急着开口。
“盛刚呢?”
“哟,光顾着高兴了,他在学校集训呢,明天才能回来,我赶紧打电话告诉他,你回来了。”
盛妈轻拍脑门,摸索着衣兜掏出手机,按键时却被盛柔制止。
“别了妈,我明天去接他吧。”
母亲看看盛柔停下动作,嘴角盈起轻笑。
“也好,省得他闹着要回来,你们姐弟这感情,怕是连我这个做妈的都比不了。盛刚现在已经转成业余拳击手,偶尔参加集训,性子倒是收敛了不少。”
盛柔听后兀自点点头,本还担心弟弟逞凶斗狠的景气,听了母亲的话倒是放心不少。
盛妈顾念女儿舟车劳累一早碾她回房睡觉,盛柔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尘不染的房间还是走时的模样,想必母亲每天都打扫干净,只为等她归家的一天。
*
偌大办公室键盘敲击的声音不停响起,男人对着屏幕认真审视,突然弹出的新闻打断他思路,他定睛看着资讯标题,赫然的几个大字,对外宣告了他订婚消息,男人敛眉阖上电脑,切断幽光,落地窗外斑斓夜幕折射进室内,他轻轻转动指尖银戒,眼神发直向外看着。
尘埃落定了,他还在期盼着什么?
他的思念不过是场笑话。
赢不过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