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击鼓聚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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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卬果断的击鼓聚将。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他自己说不清楚原因,良心这东西,早被狗吃得差不多了,似乎是所剩下的那么一丁点,驱使他下了这道军令。因为听了卫鞅的一番话,他在风中凌乱了,凌乱之中决定干脆彻底的任性一回。
“公叔盈,我们这些人当中,生过她的,可以闭上眼睛,让她去死。抱过她养过她的,可以默认她死在利剑之下,倒在血泊之中,或者吃完一顿饭之后,人就这么没了。和他打小玩到大的,没错,说的就是魏卬你,可以漠视这一切,因为在你心中,这是必然的结果,谁也无法更改。还有那所谓的婚约,狗屁的婚约,比茅厕里的臭虫更不值钱,魏尧魏穂父子,明知一出手,无论下文如何,公叔盈的命就去了九成九,可他们义无反顾的出手了。是不是觉得我用义无反顾这个词,很讽刺,却也很确切。人世间的事,就是这般操他娘的讽刺。可是我,卫鞅,作为一个睡过她的男人,她的男人,她至今唯一的男人,决不能。我可以看着她嫁作他人妇,可以看着她老死,可以无能为力的看着她病死,但是我绝不允许自己理所当然的看着她死在你们所谓的斗争中。”
魏卬张张嘴,想说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天底下哪天不死人,安邑城里哪天不死人。没来由的一阵凌乱,冲散了这句话。
“如果有人把剑架在她脖子上,要你去死,你会不会自刎?”魏卬问道。
“我会拔剑杀了劫持她的人,她会理解我。反过来一样,如果我被劫持,她也一定会拔剑杀了劫持我的人,我懂她。要么死一个,要么死两个,这笔账很好算,脑子长坑了才会纠结如何选择。”卫鞅断然说道。
魏卬羡慕嫉妒恨的苦笑,“我睡了这么多女人,怎么就没遇到过一个懂我的呢。”
有这么一句,表明他认可了卫鞅,不是赞同卫鞅的观点和想法,而是认可了卫鞅的意图,达成了共识。所谓共识,继续给予卫鞅对大军指挥更高的授权。一切听从卫鞅指挥调度,这句话当中的玩笑成分,更多的转变为实实际际的权力。放手任由卫鞅利用这支军队,来达成救公叔盈的想法。
卫鞅很是不屑,道:“你那些女人,要么十三四岁,要么十四五岁,懂你?能懂你个鸟就不错了。”
魏卬无语,道:“十九二十还没嫁人的,除了疯的傻的丑得瘸子都不要的,全安邑城不过三两个。”
卫鞅对魏卬的无奈表示无语,那三两个大概都是他的外甥女之类的,很是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魏卬感叹道:“难怪有人专门找妇人,原来其中还有这般好处。”
“你说的是你王兄?”卫鞅不耻下问。
魏卬怒了,叫道:“我跟你说过,王兄和龙大姑没你想的那事。”
卫鞅摊开手,摇摇头,说道:“我又没说龙大姑。”
魏卬眼睛瞪着卫鞅,带着警告的口气,说道:“你小子最好别惹龙大姑。我这么跟你说,假如你得罪了王兄,我们一竿子兄弟都会给你求情,就算全安邑城的人都像要你的命,我们也能偷偷的把你送走,等魏申当上了大王,你再回来。假如你得罪的是龙大姑,最先上来揍你的,一定是我们这帮人。”
卫鞅缩了缩头,再想了想,终于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幸亏我没得罪她。”
魏卬皱着眉头,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直回到大营,下令敲响聚将鼓。
三通聚将鼓快要结束的最后关头,中军大帐咋咋呼呼的冲进来两个人。
执行军律的公羊悌,军棍都已经拽在手上,无奈又丢回给士兵。
衣衫不整,头发凌乱,面容焦黑。一个字,狼狈。
“公子卬,你想要打我们军棍就直说,三五十棍打下来,死不了人。放一把火烧山把我们困住,然后击鼓聚将,这算什么事——”陶懋叫喊着,却见哥哥陶吉直跟他打眼色,才发现魏卬黑着脸,不是烟火熏黑,而是拉黑。不知什么情况,不由得闭上了嘴。
坐在魏卬身后的卫鞅,却是笑了,道:“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你——”陶吉、惠辉顿时气结。
卫鞅接着说道:“你们跟我诉苦在营里没事做,我分派你们跟着侯胖子的左军出去狩猎。大营击鼓聚将,聚的是在大营里的将,与你们何干?”
陶吉、惠辉相视,顿时傻了眼,好不容易从山丘上冲了下来,一路狂追,要报那火烧眉毛的仇。追着追着,听到聚将鼓响起,更没命的冲进中军。不料都没想起这节。
大帐里,响起一阵爆笑。好久没见到傻子了,今天天气不错,傻子一下子遇到两个。
“二位这幅尊荣,看起来不像被野兽咬了,到底怎么回事?”卫鞅关心的问。
几乎所有人都在翻白眼,就在之前,不知道是谁在哪里吹嘘放火好爽,一把火烧起,烧出无数野兽,以及一对苟合的野鸳鸯。这时候,到时推得一干二净,放佛那把火是天打雷劈烧起的,与他毫无瓜葛。
“原来是你——”陶吉、惠辉不是傻子,看别人的神态,哪能不明白。顿时暴跳如雷,便要冲上前来和魏卬、卫鞅厮打拼命。
“呯——”
魏卬狠狠的拍了下长案,怒喝:“你们还有没有把老子这个主帅放在眼里,你们都没看到,老子的脸拉得比你们家里挑水的扁担还要长。胡闹,有没有带过兵,打过仗,懂不懂规矩,懂不懂大魏国的军律,中军大帐是你们胡闹的地方么?”拍案子的手啊,缩到身后不停的抖。
帐内的纨绔们面面相觑,今天好像天气挺好,公子卬为何没有好心情呢。
“传令,中军所有士兵离开大帐二十丈,违令者斩。”魏卬下令。
你眼看我眼,大家心里隐约感到不安。
秦军杀过来了?
还是安邑城里发生了重大变故?大王被魏尧干掉了,还是谁家老爹死了?
终于,魏卬目光在帐中随意站立的一众纨绔,从公羊悌看到庞荣庞毅劳皓,又从陶吉开始,目视陶懋惠辉的时候,咳嗽一声,开口说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藏着掖着,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来河西,与其说是家中的安排,不如说是王兄顺水推舟而为。现如今,我们几个人凑在一起,你们各家要是不跟王兄牢牢绑在一块,恐怕多有不便。”
帐中终于安分下来,纨绔们胡闹的时候可以无法无天,谈到正事的时候,没有谁比他们更加谨慎。既然魏卬把话摊开来说,他们接下来,将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自己的家族。而且都是家中的种子人物,分量不会低。
“我二哥回安邑,安邑城鸡飞狗跳。什么政见不同的话,都是狗屁。说到底,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变法,大魏国这颗桃子熟了,大家伙要抢桃子了。”魏卬的话未免太过直白,然而所有人均默认。卫鞅犯了个白眼,意思是这真的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你们各家有各家的好处,有各自的想法,有各自的打算,有各自的图谋,也许今天所有人都跟着王兄挡魏尧,也许明天谁谁谁得到了魏尧的好处,跟着魏尧来对付王兄,不足为奇。我魏卬作为半个局外人,王兄安然无恙,我还是我,二哥获利,甚至把王兄赶下王位,我还是大魏国的公子。该是我打的仗,还是我打,该是我捞的好处,还是我的。我要说几句话。”
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大魏国的将来,是我们这帮人的。我有个愿望,等我们登上大魏国的台面的时候,我们这帮兄弟谁也不缺。我要说的是,眼光放大些,放长远些。无论各家这次怎样,我们有我们可以做的事。拉一万大军来到这旷野中,足够保得住我们的安慰。可若是我们带着这一万新兵,和秦国人打仗,打胜仗,打大大的胜仗,那将如何?别人在为乱七八糟的好处争的不知所谓的时候,我们在流血流汗,我们在为大魏国立功,立下大大的功劳,这时候的功劳,才是无可匹敌的功劳。凭借着这些功劳,保我们几年安然无恙不提,家中失利的,留下复兴的种子,家里得益的,几年之后,可以登上大魏国的台面,家中有人不服气你们的,从此靠边站。”
庞荣面无表情,庞毅抓着头发,惠辉捏着下巴,陶吉停下为陶懋吹草木灰的动作。
大家都倒吸了一口气。
“你这话——”劳皓眼睛一眨一眨的问道。
“没话。”
“公子卬,你放了一把火烧得我们七零八落的,然后拍案子瞪眉毛,讲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这事就过去了么?”惠辉停下捏下巴的动作后,开始唱反调。
“哦。”所有人做出恍然大悟之装,几十年的死党,谁谁谁是什么德行,能干出些什么花招,蛮得过房中人,却瞒不过这些人。
魏卬神色不改,淡淡的说道:“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这样说话,也是最后一次,老子要带着这一万大军去和秦国人打,你们谁不怕死,想捞好处的,跟我来。不愿意的,自个回三熊山大营,想必龙大姑不会看着你们被弄死。老子对天发誓,不勉强,无论如何,往后还是好兄弟,绝不提起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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