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火光冲天】
「想起来了……么」
赛里斯自言自语，随即又跟了一句。
「真的是这样吗？」
他依旧一脸游刃有余，笔直地注视着我。
他毫无动摇之色，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轻描淡写。
「我呢，从没见过你的妹妹。当然，你有妹妹这件事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第一，你在说谎」
赛里斯眯着眼对我说道。
「第二，你想起来的记忆是错的」
他倏地指向我。
「创造神米莉缇娅在你的记忆里设了两三重机关，好让你在回想起忘却的记忆时能够信以为真。所以，她为了防止你回忆起来，早就给你备好了虚假的记忆噢」
这个可疑至极的男人，不可能老实巴交地说出真相。
然而，他也有可能算准我不会相信他，反而特意说出真相，让我忽视掉它。
至少，既然我的记忆并不准确，那他的话也并非绝对不可能。
「这么一想，和你缔结盟约的这位无名神阿卡纳，有可能就是创造神。她究竟在谋划些什么呢？」
赛里斯看向阿卡纳。
「我在寻求救赎。我只是为此的神明」
「真的是这样么？」
比起想要回答的阿卡纳，赛里斯率先说出了下面的话。
「你提到审判篝火是吧。既然你想起从前的记忆，那你在地上见过这玩意吗？」
「嗯」
「那我来让你看个有意思的东西。跟上来吧」
赛里斯使用《转移Gatm》魔法。我用魔眼看穿他的术式后，用《思念通信Leaks》告诉了莎夏她们。
冥王和诅王很快也传送走了。我们追在他们身后，也使用《转移Gatm》离开。
视线染成雪白，到达的地方是艾蓓拉斯特安泽塔中间左右的楼层。这里是一片无比广阔，没错，广阔到无边无际的空间。
里面有林立的柱子，以及无数的篝火。其中央处，有一团尤为显眼的银色火焰。赛里斯他们就站在这团火的跟前。
「这就是审判的篝火」
他扬起手，说道。
「这是只有这艾蓓拉斯特安泽塔才有的，神所赐予的审判之火。而它为什么会出现在地上，你好好想想吧」
无论是审判篝火还是这个空间，都的确与我梦里所见并无二致。
「是艾蓓拉斯特安泽塔曾经在地上么？然而，假如拥有匹敌德鲁佐盖的立体魔法阵的城池真能出现在迪尔海德，那它真的能瞒过那个时代的魔族，以及阿诺斯，你的魔眼吗？」
确实，我不觉得我会看漏。先不提孩童时代的我，成长之后的我更不可能。不只是我，如果并没有很多人知道它的存在的话，那事情就奇怪了。
如果只封印我一个人的记忆，故事很有可能就圆不回来。
「假定阿卡纳真的是你的妹妹。意思就是说，你过去不得不跟妹妹离别，她变成神明，然后就这么在地底与你再会了。哎呀哎呀，真是感人至深的故事呢。我都快流泪了」
赛里斯毫无感慨，口若悬河地说着。
「你觉得这世上会有如此方便的偶然？神可是秩序欸。既然是秩序，那么一切就都是必然。你所回忆起的记忆和如今的现实，真的能够说得通吗？」
确实有说不通的地方。
经过地底最初的选定审判后，出现了代行者，并带给地底盟珠。
这跟刚才赛里斯说的一样，而且这也是艾蓓拉斯特安泽塔的石碑里记录的历史。
地底形成的时间应该是约2000年前，在我转生以后。若非如此，我在歼灭龙群的时候，不可能注意不到地底的存在。
那么，为什么我还是孩子的时候，盟珠就已经存在了？闯进我家里的那三个像是龙人的家伙，明显《凭依召唤Azept》了龙。
「说不定这事儿是能勉强圆回来。但为此究竟需要多少次奇迹？」
假设盟珠在两千年前就已经存在于地上。盟珠的存在被一直隐匿下去，直至地上无人知晓；使用盟珠的召唤魔法也没有在地上广泛传播。
阿卡纳偶然成为了神明。偶然成了神明，又偶然舍弃了神名。
然后，她又偶然与我再会，偶然与我缔结盟约。这些被称之为奇迹，确实不过分。
「其实就算奇迹真的发生了也没啥问题。然而，发生奇迹这件事，说不定也是神的计划噢」
「唔。这并非不可能」
「我是知道你所忘却的过去的噢。我保证能够以绝不会说谎的方法，填补你记忆的空白噢」
赛里斯画出《契约Zekt》魔法阵。
「你想知道吗？」
「肯定有代价吧」
赛里斯举起一只手，审判篝火中便出现一个魔法阵。
这是《远隔透视Rimnet》魔法。
火炎里映照出的，是吉奥达尔的远景。当中可以看见吉奥海泽的街景，以及豆粒般大小的大圣堂。
「我潜伏在那里的骑士们报告给我，说神龙的歌声变响了」
赛里斯打了个响指，《远隔透视Rimnet》里便传来了声响。
这是一直响彻在吉奥达尔里的神龙歌声。之前如同小溪潺潺般微弱的旋律，如今却非常响亮地回荡在整个国家当中。
下个瞬间，吉奥达尔大圣堂当中便燃起一束火炎。
这是唱炎。比我跟教皇戈尔罗亚纳战斗的时候还要巨大得多，气势恢宏地朝着上空升腾。
这是冲天的净化之火。熊熊燃烧的火炎融化天盖、贯穿洞穴。
而唱炎的气势依旧不减，还在不停地朝着天盖上方突进。
「那是……？」
莎夏一脸震惊。
「米德海兹的方位」
米夏低语道。
唱炎收敛。无数泥土与岩石，接连从坏掉的天盖当中砸向地底。
「这第一射，似乎被地下张开的魔法结界承受住了。拜神龙歌声所赐，我看不太清楚，不过嘛，既然是你构筑的结界，那发唱炎估计也顶多只能消耗一半？」
我在米德海兹地下迷宫里张开的魔法结界可不是纸糊的。
话虽如此，这唱炎威力这么大，我不在的都市根本吃不了几下。
「也就再撑一次么。第三射可就挡不住咯」
「之所以增大神龙歌声，就是为了封印《转移Gatm》，让我们没法到唱炎射手那里去吧」
的确，神龙歌声都这么响了，别说《转移Gatm》，甚至都没法用魔眼确认状况。
「好了，既然你明白了，那我提案咯，阿诺斯。我马上发射毁灭吉奥海泽的魔法。黑幕肯定是教皇吧我想」
「即使发射点在吉奥海泽，他也不一定在那里」
「没错。所以我要毁灭的不是大圣堂，而是整个吉奥海泽。你明白吗？只要失去应当守护的国家，失去应当救济的信徒，教皇就会失去战斗的理由。如果毁灭吉奥海泽都不行，那就将吉奥达尔一并毁灭即可」
赛里斯理所当然似的说道。
「如此一来，就能轻松保护迪尔海德，甚至都不用脏了你的手。我只管消灭与迪尔海德做对之人，你只管视而不见就行。当然，我会等到你在那儿的部下逃完之后再动手。这样之后，我就把你最真实的过去告诉你」
赛里斯在《契约Zekt》中添加了条件。
「只要调印了这个，就能扫除迪尔海德的敌人，守住国家，你也能知晓丧失的记忆。应该没有再固执于痕迹神的理由了吧？」
「这的确是个机敏的判断吧」
赛里斯眯起眼睛。
「然而，距离理想还太遥远了」
我用魔眼看向外面，寻找神龙歌声范围外、能够勉强用《转移Gatm》传送过去的地方。
「遵守《契约Zekt》吧，赛里斯。我不打算毁灭吉奥达尔，你给我从吉奥达尔和利巴尔舒内德收手」
「我们说好的应该是今天之内吧。你说不定还会改变心意」
「不可能」
我断言后，画出《转移Gatm》魔法阵。这是次难度有点高的转移。我伸出手，跟米夏等部下们牵起手来。
「辛、艾德梅德，给我看好他。交换过《契约Zekt》的只有赛里斯。一旦移开目光，他肯定有无数种攻击吉奥海泽的方法吧」
「遵命」
辛走上前去，从魔法阵中拔出掠夺剑吉利奥诺杰斯和断绝剑迪尔托罗兹。
赛里斯泰然地看着他，然后说道。
「就两个人没问题吗？虽然我现在因为《契约Zekt》没法攻击吉奥达尔，但他们就不同了。你还是应该留在这里，让部下去阻止唱炎比较好吧」
赛里斯就跟厚意满满似的笑着说。
「否则，你说不定会后悔的噢」
「你可真是太小瞧他们了。辛是我的右臂，哪怕你拥有毁灭国家的力量，他也绝不会逊于你」
我稍微瞟了眼在后面笑嘻嘻的炽死王。
「而要想消灭这个男人——炽死王，也是极其麻烦的噢」
炽死王否认地摇了摇手。
「在跟炽死王敌对的时候，消灭他的力量与机会我全都有。可到头来这家伙还是跟个没事人似的站在这儿。你就多张个心眼，别中了他的招吧」
艾德梅德咚地拿手杖敲了敲地面。以此为号，在辛朝魔剑里注入魔力的瞬间，赛里斯他们的注意力便被艾德梅德引开了。
「你最好别动，否则身首异处」
当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们已经离开现场，传送到吉奥达尔附近了。
「即使是魔王右臂与炽死王，若打算只靠两人拦下我们三个，简直就是傲慢」
冥王伊杰斯和架起两把魔剑的辛对峙起来，将真红魔枪对准了他。
「婕斯特……看好了……我绝不饶恕伤害了你的家伙们……！」
诅王凯希拉姆从魔法阵中取出魔弓涅特罗奥福斯，同时搭上三支箭。
「真是的」
赛里斯叹了口气，抬起手画出多重魔法阵。即使魔法尚未发动，仅是在构筑术式，大气便开始震动，艾蓓拉斯特安泽塔都摇晃起来。紫色雷光四处外泄，赛里斯的正面出现了一个球体魔法阵。
就这样，赛里斯他们和辛彼此瞪眼，局势正可谓一触即发。正当此时。
「喀喀喀，真没想到，地底居然还有这么一场同窗会在等着我呀！」
艾德梅德随意地走上前，暴露在举着武器和魔法的他们面前。
「真是令人怀念啊。伊杰斯，你还是这么顽固；凯希拉姆，你还是这么疯狂。如果那个研究狂吉利西里斯也在的话，话就好说多了，不过嘛，算是还有个替代」
艾德梅德撑住手杖，把重心靠了上去。
「呐，赛里斯·伏尔迪哥德。只要是能够成为魔王之敌的人，本炽死王定会刨根问底。不过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是这么一回事么」
炽死王意味深长地笑了。
就好像他知道赛里斯的情况一样。
「你想说什么呢？」
「不不，倒不如说我不想说。但再这么下去我说不定会说漏嘴哦。不过嘛，三对二，对手还是水平足以灭国的人，对我们很不利。如果把不公布你隐瞒的事情作为条件，拖延一点时间也没问题的话，倒是想要跟你签个《契约Zekt》呢」
艾德梅德愉快痛快地说着。
「呐，赛里斯·伏尔迪哥德。要是在这儿就曝光你的计划，岂不太无趣了？难得的敌人，要是不起码表现得像个敌人的话，不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吗」
赛里斯不为所动，微笑应对。
「我当然有隐瞒的事情，毕竟这不是小孩子需要知道的。可这又如何？你又不一定知道」
「没错，没错，你说的对。但我万一知道呢？因为本大爷可是很多嘴的。你还是趁早封了我的口比较好。说不定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会瓦解掉你的计划噢？」
面对挂着一层薄薄微笑的赛里斯，艾德梅德得意一笑。
「10分钟。只要你能等个10分钟，我就可以给你签《契约Zekt》，赌上我这条命都不会泄露这条情报」
炽死王抛出话茬。
不清楚他是真的知道，还是只是障眼法罢了。
但是，他这人只要知道些什么，都会觉得这是大好机会吧。
面对强大的敌人，用情报来换取时间的拖延。
这很难说是背叛我，却又蕴含着给我创造敌人的危险性。
「倒不如说，求你让我《契约Zekt》吧」
炽死王愉快地恳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