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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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悬，无星之夜。芥川在林间的小道中缓缓走着，即使是平行世界，即使过去了数年，这片林木也依然被黑暗和雾气围绕。
芥川清楚地记得，只要再继续往前走下去，这条林间的小道中，就会出现一个树桩。
走到了记忆中的那个地方，树桩依旧在，但是也不能被称作是树桩了。
高大的树木被砍下后，留下了能证明它存在于此的平整树桩。在经历过数年的光阴后，高耸的树木遮蔽下，透过树叶的粼粼阳光照射于此，雨露自林叶间滴落而下，这块树桩上，已经长出了新的小树了。
这块树桩，已经不可以再供行人闲坐了。
她的老师，也不会坐在这里等着她了。
『今夜，还真是个美好的夜晚呢。』
恍惚间，芥川似乎听到了师者的声音。
仔细听来，也只有清风穿叶引起的沙沙声。
是错觉。
芥川看着那块树桩，平心静气，仔细感受着这处地方的时空状况。
没有错，时空的扭曲点就在此处，现在感觉越发强烈了。
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时间溯行军就会出现了。
芥川随便找了一棵树木，倚靠在树干上，静候着暴风雨的来临。
渐渐的，林中的风越来越急，树叶的沙沙声也愈发作响，乌云聚拢，将明月掩盖，迷雾播散，闷雷轰鸣。
一个个金色光环在天空上方出现，芥川感受着光环中开辟的黑色空洞，这次前来的溯行军，大约有百体。
罗生门咆哮而去，芥川面露冷笑，她从来不惧危险，只是这种程度的敌人，还不足以让她枯萎。
“轰！”
闷雷落下，一体，两体，三体......先拿二十体打头阵吗？
芥川心中估算着，看来时间溯行军在这里也并不是全无束缚。
【罗生门——连门颚】
在刀锋还未落下之前，芥川就先发制人，二十头黑兽袭向时间溯行军，咬在了头颈处的要害位置，把敌人消灭。
“轰、轰、轰......”数道雷声落下，剩下的世界溯行军也尽数出现在芥川四周，呈包围之势。
双拳难敌四手，在混战中继续使用罗生门中长距离的攻击招数已经不合适了。
【罗生门——天魔缠铠】
黑色的大衣化作一条条布刃紧紧缠绕着芥川的身体，轻微的不适感让芥川皱起眉头，但自己选的身体，跪着也要用完。
用异能力来掌控自己的身体，一切全靠自己的战斗知觉与本能，高速的移动和巨大的力气，在一开始，芥川的确能把靠近她周围的时间溯行军的一一破坏。
可这百体溯行军中，有六体五花金枪。
时间溯行军和时之*屏蔽的关键字*争斗这么多年，也并不是完全靠人数碾压的。
在芥川闪避敌短刀和敌苦无时，敌枪趁其不备，刺向了芥川的腰部和腿部，罗生门的布刃的防御作用也不敌敌枪的高速和锋利，芥川的小腿处和腰部都被刺出两道狰狞的伤口。
小腿一旦受伤，即使身体由罗生门来掌控，战斗中的闪躲与攻击能力都难以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天魔缠铠】解除，重新化作大衣穿在芥川身上。
【罗生门——早蕨】
黑色的奔流钻入地下，激起阵阵尘土，罗生门自地下转移到地面上的时间溯行军的下方，接着再突然从地下冒出黑色的长尖刺，把时间溯行军中的敌打刀之类的都穿刺在半空中。
【罗生门——彼岸樱】
数道黑色的奔流飞入空中，窜到敌短刀和敌苦无的附近，再突然绽开黑色的尖刺，让他们像地面上的同伴那样，身体支离破碎。
“咳咳咳......”
芥川捂着嘴不断地咳嗽，灵魂的伤病，即使换了一具身体也如影随形。在经历过激烈的战斗后，加上伤口处失血带来的眩晕，芥川现在站都站不起来，只能跪坐在地上。
还不能，在这里倒下。
芥川轻咬舌尖，用刺痛感来维持神智的清醒。
“这副样子，还真是狼狈啊。”
林间的小道的另一头，一位身着港口黑手党干部服装的男人走出来，看到芥川这副模样感叹着，轻飘飘的语气完全不觉得眼前之人有怜悯之心。
芥川抬起头，在声音出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了，但是现在用这双眼目睹，更感惊惧。
我之师——太宰治。
不是这个世界的太宰治，而是芥川所处的、本世界的太宰治。
太宰治一身得体西服，与黑手党时期的装扮毫无区别，甚至连右眼都缠绕着绷带。
“见到我不开心吗？小笨蛋君。”太宰治蹲下身，左眼眯起，与芥川对视着。
“......”
“今夜，还真是个美好的夜晚呢。四年前，就是在这里，我送给了你见面礼。”太宰站起身，明明是那样寡淡的笑容，却让芥川觉得比师者身后高悬的那轮明月还要美丽。
“虽然已经死过一次了，但是小笨蛋君再怎么笨，也不会忘记的吧？”
『你能够赋予我——生存的意义吗。』
『能够赋予你。』
那时披在她身上的大衣，一直守护着他到如今。
但是......
“鄙人是已死之人，已经不需要寻求您的认可来获取生存的意义了。”芥川瞪大了双眼，憎恶地看着太宰，又像是在看着自己。*
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遇见太宰先生！狼狈不堪，神情失态。太弱了，一切都是因为她还太弱了。
迫使自己说出口不对心的话语，想要在师者面前保持最后一点尊严。
如果她真的放弃了追寻太宰先生的认可，死后他又何须加入执法部队，又何必在异世界依然干着黑暗的勾当。
“罪孽如此深重的您，还穿着这身衣服，不觉得羞愧吗？”芥川再度拿话刺着太宰。
“你果然是一个很难教育的孩子。”太宰神情不变，只是叹息般地吐出这样一句话。
“芥川君，抱着那可笑的自尊心是在做什么呢？你狼狈的样子我已经见证过成百上千遍了吧。”
“我都知道的，你加入时之*屏蔽的关键字*后。因‘沃伦’穿越到异世界也好，身体变成幼儿也好，啊，那家ST.Clair的甜品，味道很不错吧，虽然没有无花果味的蛋糕，但是蒙布朗的味道十分不错，对吧？”
“为什么......”芥川只起了个话头，就再也问不下去了。
她怎么会忘记了，她的老师，这个既是神明又是恶魔的男人，在驾驭人心方面无人能及。
从一开始，得到那件外套的一开始，她就把身体与灵魂尽数交予这个男人，被掌握在他的手中。
太宰治俯视着他的学生，眼神忧愁。
在经历过死亡后，这孩子被打磨得越发坚韧了。
但是，还不够。
衣着、仪态、战斗方式......让这孩子立足在黑暗中的资本，是他一点一点教授打磨的。在那离去的四年里，他也一直不放心这孩子，时不时在暗中偷偷观察着她的行踪。
他从不后悔对芥川狠厉的教育方式，但在芥川死后，他曾不止一度后悔，甚至还想过当初他离开的时候，如果带上那孩子，结局会不会有所扭转。
但这是不可能的，芥川君拥有自己要走的道路。他迫切地希望这孩子成长，走上没有他的、正确的道路，但是又时不时暗暗忧心，希望时光的齿轮转动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他那张能对无数女人吐露出甜言蜜语的嘴唇，永远也无法对芥川君说出正确的话语。
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怀抱着血腥的爱意，夹杂着硝烟的气息，把这孩子引上自我的道路。
我的，小小的，芥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