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mory.【灯⑦—爱丽丝曾渴求之物—】

1

十年后的世界——

远离帝国领的北方，一个由星灵污染者构筑的小国诞生了。

在这十年间，星灵污染者发现了制御星灵的方法，并自称为星灵使。

而率领他们的则是大魔女涅比里斯。

因此，借用她的名字将小国命名为涅比里斯皇厅。

——而这一切。

——对克罗斯威尔·盖特·涅比里斯来说简直就像昨天刚发生的事。

十年间。

在涅比里斯姐妹构建小国的期间，帝国也开始建设起了新的首都。

帝都尤梅隆根。

虽然是冠以新天帝名字的首都，但事实上做的却不是开发，而是复兴。

因大魔女涅比里斯的反叛而化为火海的帝都，在尤梅隆根的命令下重建成了由耐热素材修建而成的大楼林地之地。

在其街道一角。

「听说了吗」

到处都能听到负责把守的帝国兵那窃窃私语声。

「好像东海岸出现了新的星脉喷泉。西方的中立都市内也发现星脉喷泉了」

「魔女的数量与日俱增。周边诸国和帝国的同盟国内也是这种情况」

「他们会移居到涅比里斯皇厅？」

「没错。魔女之国的人口每年都在倍增。继续这样增加下去的话，恐怕总有一天会成为难以小觑的大国啊」

话语中蕴含着警戒心。

作为将星灵污染者驱逐出去的国家，恐惧涅比里斯皇厅变得强大也是极其自然的心境。

「……」

从一众帝国兵身边径直走过。

身侧带着两柄剑的克罗斯威尔默默地在大街上前进。

脖子上贴着的是封印星灵能量的贴纸。

要是一不小心被摘下来的话，被检测出星灵能量的自己恐怕也会被立刻驱逐出帝国。

「——」

朝着天守府走去。

虽然仍旧是通过十年前的秘密通道抵达了大楼，但如今的立场早已不同。

使徒圣克罗斯威尔。看到担任天帝护卫一职的自己，大门前的警卫员立刻让开了通道。

接着来到了天帝之间。

刚进入铺着榻榻米的房间，馞馝的兰草香气便扑鼻而来。

「回来了哦」

但房间主人的回答却只是微弱的寝息声。

『——』

银发兽人蜷缩着躺在榻榻米上。

硕大的耳朵和尾巴毫不隐藏，如小猫般的身体缩成一团安静沉睡。即便是这种行为其中也有理由，所以不能轻易地说出「起来」这种话。

「看到你悠闲的睡颜，总觉得莫名有些生气」

『——』

「尤梅隆根，果然还是很难啊。沁入人心的恐怖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拭去的。即便花了十年时间依旧枉然」

这十年间。

帝国人仍旧在畏惧大魔女涅比里斯，对于作为她同伴的魔女们也是唯恐避之不及。曾经的帝都化为灰烬的体验仍旧无法忘怀。

而煽动者们——

「八大长老，不对，现在是八大使徒了」

执帝国议会牛耳的权力者依旧健在。

八位贤者现在仍旧对帝国议会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天帝尤梅隆根无法立于人前。

无法与家臣们构建出信赖关系的尤梅隆根，无法完全压倒执帝国上层部牛耳的八大使徒。

「尤梅隆根，即便如此，我也认为这十年并非毫无意义」

向无法回答的天帝告知道。

瞬间瞄了一眼自己带着的一对剑。

「星剑。你所追求的东西终于锻造完毕了。好像连星之民都无法制造出超越星剑的东西。只要有了这个……」

一瞬间的犹豫。

但就在克罗斯威尔疑惑要不要说出口的这不足一秒的空白内——

警报声抢先在天帝之间内鸣响了。

「……怎么了？」

发出警报声的不是天守府。

不然的话，天帝之间的自动语音应该会响起才对。既然如此，肯定是在天守府外了。到底是帝都哪里响起了警报呢。

……令人厌恶的声音。

……明明已经不想再听到了。

这是人生第三次听到的警报。

第一次是星灵从「星之神阙」内喷发出时在采掘场内听到的。

第二次是帝都被火海包围时听到的。

然后便是这一次。

因为过去两次太过于惨烈，所以响彻帝都的警报才会让自己有股厌恶的预感。

「……我去外面。但打心底期望不要发生任何事」

向沉睡的天帝说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克罗斯威尔便快步离开了天地之间。

2

不是即视感，而是既听感。

没错。从在天守府听到警报的时候开始，便感觉一股恶寒在接近。

不断鸣响的警报。

咚咚，胸中鼓动不断加剧的克罗斯威尔来到了外面，而他看到的是仿佛要将天空熏黑般滚滚喷出的浓烟。

——帝都燃烧起来了。

十年前的记忆令人厌恶地苏醒了。

虽然烧起来的只有一个区划，但看到楼宇间隐隐约约的火焰和黑烟后，恐怕没人不会想起那位魔女。

「……难道！？」

难以想象。

这是因为「她」十年前就逃出了帝国，并建设起了新的国家。

现在袭击帝国又能带来什么呢。

「……我的预感没有猜中。请一定要这样告诉我啊！」

大街上挤满了准备去避难所的居民。

十年前的心理阴影。

看到帝都内熊熊燃烧的火焰，即便不愿，也会想起那位大魔女涅比里斯。

「唔……让开！」

与逃跑的居民逆向而行。

目标直指熊熊燃烧的火焰，克罗斯威尔在混杂的人群中拼命前赶。然而看到前方的场景后，他不禁哑然了。

——如木板般被轻松掀翻的帝国军的战车。

——如多米诺骨牌般被横扫在地的武装帝国兵。

——半毁的楼群。

和十年前相同。

帝国的街道被破坏，帝国军简简单单就被蹂躏的景象。

而在自己头上的是——

身披黑色外套的艾娃·索菲·涅比里斯。

时隔十年的再会。

和十年前相比，义姐艾娃没有任何变化仍旧是娇小的少女。与星灵融合，身体经历的时间几乎完全停止了。

「……就不该想些不好的预感，毕竟总是猜中」

寂静的街道。

帝国兵悉数倒地，所有民众均已避难。

「……好久不见了，艾娃义姐」

只属于二人的场所。

克罗斯威尔呼唤着曾经的家人的名字。

「克罗，头发长长了呢」

褐色少女降落在地。

仅隔数米的对视……然后克罗斯威尔终于注意到了。

艾娃那红肿的眼角

十年不见的义姐的眼角就好像流过了大颗的泪珠一般红肿着。泪痕尚未干透便粘上了烟尘与黑烟——

此时的艾娃仿佛在流黑色泪水一般。

克罗斯威尔自然注意到了。

虽然注意到了，但必须开口问的却是其他事情。

「艾娃义姐，你到底准备做什么」

眺望着被破坏的四周。

……帝都好不容易才开始复兴。

……帝国居民的心伤好不容易才开始愈合。

但现在却功亏一篑。

因为回想起了大魔女涅比里斯，帝国内恐怕会再次加剧对魔人魔女的迫害。

「不是说不会再来这个国家了吗。和爱丽丝义姐一起——」

「妹妹爱丽丝已经不在了」

克罗斯威尔无法理解义姐话中的含义。

……爱丽丝义姐已经不在了。

……艾娃义姐到底在说些什么啊。你们不是在一起生活吗。

姐妹二人逃离了帝国。

姐妹二人一起构筑了涅比里斯皇厅这个小国。虽然留在帝国内的自己不清楚情况，但想到初代涅比里斯女王会是姐妹其中的一人后也放心了。

姐妹二人肯定和睦地一起生活着。

既然如此——

为什么姐姐的眼角会红肿。

为什么姐姐的眼角会有流下大颗泪珠的痕迹。

「…………」

心脏不由得一紧。

最恶的预感闪过脑海。自己从第三次警报中感觉到的真正的恶寒，并不是因为艾娃的袭击。

「…………骗人的吧……」

「十年前被帝国兵射中的伤口」

姐姐擦拭着眼角。

「在成为女王之后，妹妹依旧因那个伤口而饱受煎熬。伤口恶化了，我的星灵之力简直无力得可笑」

「…………」

无法回答。

因为过于突然，即便听到了话语，感情上也无法立刻接受。

……原来如此啊。

了复仇，才会再次现身帝国。

作为大魔女涅比里斯。

「已经够了吧。克罗，你让开」

「……请告诉我一件事」

面对瞪视着帝都街道的义姐，克罗斯威尔平静地问道。

「爱丽丝义姐希望艾娃义姐复仇吗？」

「……什么？」

「肯定没有吧。在听到女王是爱丽丝义姐的瞬间，我就莫名地察觉到了」

涅比里斯皇厅的女王是双子中的妹妹爱丽丝萝丝呢。

从她成为女王开始直到现在，帝国和皇厅都没有开始全面战争。

……爱丽丝义姐如果有意的话，战争肯定早就开始了。

……被帝国兵开枪射中的是自己爱丽丝萝丝。

正因如此，所以才没有挑起战争。

毫无疑问，阻止战争的是爱丽丝萝丝本人。

「克罗」

强压愤怒的低沉声音。

「这是我感情上的问题。我以我自己的意志向帝国复仇。这有什么错」

「嗯，所以我要以我的意志请求你，再给我点时间」

「……时间？」

「我和天帝尤梅隆根会改变帝国」

「克罗！你还在做白日梦吗！」

褐色少女大喊道。

她瞪大了红肿的双眼。

「已经十年了啊！但却没有任何变化！」

「没错。时间还不够啊。对于风化憎恨来说，十年还是太短了」

时间尚不足以让星灵使忘记掉帝国的迫害。

时间尚不足与让帝国人忘记大魔女的破坏。

「虽然义姐你说这十年没有任何变化，但这是错的。在这十年间，我和尤梅隆根一直在拼命搜寻一样东西」

义姐并没有问是什么。

戏言，她肯定是在这么想。

「——够了，让开」

大魔女随意地挥起了手。

星灵之风席卷而起。克罗斯威尔立刻明白了，横扫而来的突风是艾娃弱化到极限的星灵术。

但克罗斯威尔用黑钢之剑斩断了突风。

「！？」

保持着单手上抬的姿势，大魔女艾娃如被冻住般停下了动作。

并不是单纯地把风斩开。

在克罗斯威尔横挥黑之刃的瞬间，星灵术本身被消除了。

「……干涉星灵？克罗，那是什么」

「希望」

散发出黑曜石般光泽的黑色剑身。

但艾娃立刻就看穿了这并不是单纯的钢刃。

「这十年也不是毫无作为。我和尤梅隆根虽然没有改变帝国，但我们却找到了能改变世界的希望。如果是星剑的话，也许就能击败星之中枢内的灾厄」

「？」

「打倒灾厄之后，地上的星灵就会全部回归到星之中枢。义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因为艾娃身上寄宿着比任何人都强的星灵，所以才能传达给她。

星剑可能是实现妹妹心愿的希望。

「这样的话，寄宿在星灵使身上的星灵也——」

「住口！」

少女的呐喊在无人的大街内回响。

「……克罗，我……可是……爱丽丝的姐姐啊！」

艾娃的声音中混杂着呜咽。

因为失去妹妹而流尽毕生泪水的双眼此时再次湿润了起来。

「不管是爱丽丝在眼前被射中的时候，还是失去爱丽丝的现在，为了不知道能否会实现的未来，你准备让我独自忍受吗！」

「——」

「元凶在星之中枢？这种东西不管多少我都会打倒。但在此之前要先毁灭帝国。只要不毁灭帝国，我就无法前进啊！」

……啪嗒。

滴落在干燥的柏油路上的泪珠轻轻破碎。

「躲开，克罗」

「不行。绝不能躲开！」

你这个不懂变通的人！

心里想着终有一天会变成这种情况。在一方留在帝国，另一方离开帝国的时候就有了这种预感，不，是做好了这种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