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悄悄靠近的魔爪
另一方面，当利欧获邀前往莉赛萝黛的宅邸用餐时——
亚尔冯士•罗登跟利欧道歉后，即与史提亚德分道扬镳，与骑士同袍们一起造访阿曼多西方的森林。
他目前正在通往西方的道路上行进。他们的目的是调查魔物大量出现的原因，以及确认森林中是否还潜伏着凶暴的魔物。
简单来说，他现在负责的工作是侦察。在攸格诺公爵的吩咐下，他们派出诸多同行的骑士，组成先遣部队处理这个任务。
顺带一提，攸格诺公爵处罚史提亚德关禁闭，待在宅邸里。他大概是顾虑到罗登侯爵家，所以只给亚尔冯士雪耻的机会。然而——
（可恶！我绝不饶过他，绝对不饶过他！竟然让我如此丢脸……）
亚尔冯士不明事理地怪罪对方。利欧、攸格诺公爵、艾西雅、瑟莉亚、莉赛萝黛、艾莉雅……他憎恨所有使他变成这样的人。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必须为了那个下等人道歉啊？）
他完全不顾自己引发的问题，不，他说不定根本不把那些事当成问题，因为他认为自己是特权阶级的人。
（平民只要乖乖服从我就好了。那群女人也是，亏我们赏脸看上她们。竟然因为长得好看就自以为是……）
亚尔冯士的怒火一发不可收拾。从他跟利欧跪下道歉、直到前往森林之间，他一直怒不可遏。
想当然地，他的道歉只是形式罢了。虽然说是形式，但他也确实用态度表示了歉意。攸格诺公爵将会介入此事，甚至打算立定调停的契约书。
亚尔冯士无法对利欧等人出手。也就是说，他已经单方面惨败了。不仅如此，攸格诺公爵还为他烙下了无能的烙印。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我没有错！我并不无能！）
亚尔冯士不允许这个状况，他无法接受社会全面否认高贵有能力的自己。
（……首先，我要让那个臭公爵好看。我要让他看到我的价值。）
除了愤怒之外，亚尔冯士心中还涌出追求他人认同的强烈渴望。他非常想让攸格诺公爵跌破眼镜。因此——
（我一定要立下功劳。）
亚尔冯士鼓起干劲，怀抱野心。他从不久前就紧盯着周遭的森林，寻找是否有能让他泄恨的猎物。
「喂，亚尔冯士，你从刚刚开始就心神不宁喔？我知道你挨骂后很不高兴，但我们正在进行任务，你快点转换心情。」
搜索队的男性指挥官一脸不悦地望着他。
「啧。」
亚尔冯士咂了声舌。男性指挥官大约二十五岁，本来担任芙萝菈亲卫队的副队长，但亚尔冯士的家世背景较好，现在的他根本充耳不闻家世比自己差的人的话。
「……喂，你的态度很差喔。」
男指挥官忍不住皱起脸，就算他的身世不如亚尔冯士，但在军中，他依然是上司。由于他是用实力取得这个地位，他为此感到自豪。
「我不是故意的。因为魔物太让人憎恨，我感到不愉快。不说这个了，我们究竟要在这条路上走到什么时候？赶快进森林吧。」
亚尔冯士有些叛逆地说着大话。
「……我们这支先遣部队会过来一趟只是为了加强巡逻。虽然我们的任务也包含侦察，但并不是为了消灭魔物而来。」
男性指挥官用不悦的语气说道。
骑士们现在正排成队形巡逻，但这场纠纷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
「你竟然敢说这种话，要是牛头魔人出现在城市里该怎么办？」
大概是因为心中烦躁不已，亚尔冯士开口反黢，态度比平时更挑衅。
「你最好收敛一点。城里当然也有严加戒备，你只是一个小兵，不需要去在意这种事，好好听命行事就够了。」
男性指挥官更强硬地训斥亚尔冯士。
「哼，胆小鬼……」
亚尔冯士低声抱怨。
「我本来只把你当做小鬼看待，所以一直对你客气。既然如此，你就独自进森林啊？说不定能如你所愿，遇见牛头魔人。」
男性指挥官忍不住动气，气势汹汹地回嘴。
「唔……」
亚尔冯士的表情大力扭曲，就算再怎么怒火中烧，他也没有愚蠢到认为可以独自打倒牛头魔人。
「没有这个必要啦。」
一位陌生男人不知道从何处高声说道。
「是谁！？」
骑士们慌忙环顾四周。
接着，两名男人从道路旁的森林中走出。其中一人是穿着黑色长袍、用兜帽遮着外貌的列斯，另一位男人则光明正大地显露出五官。
未遮住外貌的男人正值壮年，腰间带剑，打扮宛如佣兵战士。他的名字是路西乌斯。他五官端正，浑身散发充满自信和霸气的狂野气息。
「现在森林里没有魔物。」
路西乌斯这么说。他大步走向骑士，当距离骑士们只剩下十公尺时——
「不准动！」
男性指挥官用险峻的声音下令。
「好的好的。」
路西乌斯乖乖停下脚步。
「你们是阿曼多的冒险者吗？」
男性指挥官问道。
「不，我们不是。」
路西乌斯无谓地摇了摇头。
「……真是可疑的家伙。你们在森林里做什么？」
骑士们讶异地望着路西乌斯和站在他后方的列斯。
「我们确实是可疑人士啊。你们是贝尔托姆王国的骑士吗？」
「……你怎么知道？」
听到路西乌斯询问后，骑士们迅速提高戒备。
「当然是因为，你们是现在唯一待在阿曼多的骑士啊。这代表你们是芙萝菈公主身边的亲卫队吧？」
「……你们是谁？」
听到芙萝菈的名字，骑士们的表情变得充满警觉性。
「我刚好有事要找你们。你们大概有二十多人吧，年纪都很轻哪。」
路西乌斯扬起愉快的笑容，环顾骑士们的脸孔。
「这么说起来，你曾经是贝尔托姆王国的贵族嘛。这里有你认识的人吗？」
列斯从后方询问路西乌斯。
「才没有。算了，就算有我认识的人，也不会改变任何事。」
「那太好了。他们是完美无缺的素体，拜托你了。」
路西乌斯摇了摇头后，列斯平静地说。
「真是麻烦。让他们吃点苦头，逮住他们吧。」
亚尔冯士拔出剑，好战地对男性指挥官提议。他认为这两个人刚好能让他发泄怒气。
「等一下，我们必须多问些话……」
男性指挥官打算继续盘问。
「哈哈哈，你这家伙很有活力嘛，真不错。」
路西乌斯望着亚尔冯士的表情，愉快地笑了。
「请你千万不要杀了他们。治疗也很麻烦，也别砍断他们的手脚。」
列斯嫌麻烦似地告诉路西乌斯。
「我正在帮你的忙，你至少要让我享享乐吧。你先叮咛他们不要逃跑吧。」
路斯乌斯敷衍地回答后，拔出腰际的剑，漆黑的剑散发不祥的气息。
「看来对方也有意开战。请让我出面处理。」
亚尔冯士窃笑后，自愿作战。
「……不可以，我们一起围捕。假使他们抵抗，大家确实可以回击……」
男性指挥官企图理性地对付两人。对方知道骑士的立场和芙萝菈的存在，他本来想多问一些问题。
此时，突然——
「嗯！？」
路西乌斯冲了出去。他惊人的速度让骑士们目瞪口呆。
「准备……」
男性指挥官慌忙打算下指示，但路西乌斯转眼间已经闯进骑士们的队伍中。
「太慢啦！当我准备拔剑时，你们就该使用魔法强化体能。」
「唔……」
遭到路西乌斯踹了一脚，一位骑士轻盈地飞了出去。周围的骑士们则哑口无言地望着这景象——
「啊啊啊啊！」
亚尔冯士发出怒吼，率先砍向路西乌斯。他脸上扬起狰狞的笑容，认为这是自己宣泄压力的绝好机会。
「哈哈哈，你这家伙真有趣。」
路西乌斯挡下亚尔冯士的剑，愉快地笑了笑。
「去死吧！《体能强化魔法》。」
亚尔冯士用力握住剑，使用强化体能的魔法。过了一会儿，术式浮现，力量涌出后，他打算强硬地将剑砍向对方。但路西乌斯灵活地向后退了一步。
「我会把你留到最后。大家也快点用魔法强化体能吧。」
路西乌斯这么告诉亚尔冯士后，煽动其他骑士。
「唔、《体能强化魔法》。」
骑士们也激动地用魔法强化体能。
「不要紧，杀了这家伙！我们只要逮住兜帽男就好了！」
男性指挥官终于决定杀害路西乌斯，一声令下。
「好，你们试看看吧！」
路西乌斯放声大吼，主动冲进骑士之中。
骑士们当然立刻挥剑，企图杀了路西乌斯。不过——
「怎么啦怎么啦！？你们就这点能耐啊！？让我多享受一下嘛。」
路西乌斯钻过众人的攻击，似乎在享受这份刺激。
「可恶！」
骑士们感觉彷佛在砍云雾，不管怎么挥剑，多么有自信能砍中目标，剑都无法触到路西乌斯的身躯。
尽管路西乌斯有办法杀害骑士，他也不愿挥剑，当他偶尔举起剑时，却只是为了架开骑士们的攻击。
（他竟然眨低、玩弄我们！）
看着路西乌斯面露愉快的微笑，骑士们暗忖。对方正享受似地在剑光中穿梭，宛如发了狂。
过了一会儿后——
「啊～差不多该减少数量了。」
路西乌斯百无聊赖地说道。下一瞬间——
「呜！」
他的剑柄击中一位骑士的心窝，使对方昏了过去。
「换我进攻啰。」
路西乌斯开朗地笑道，开始反击。
「喝！」「啊……」
在路西乌斯的拳打脚踢下，两位骑士倒在地上。下一秒，路西乌斯揍向另一位骑士，使他飞得老远。
路西乌斯彷佛对骑士们的一举一动暸若指掌，他抓准破绽，先发制人，确实地逐一打倒骑士，使他们失去意识。
「怎、怎么可能……」
看到同袍骑士们束手无策地昏倒在地，亚尔冯士惊讶地停住脚步。接着，他马上回过神，环顾四周。骑士们的绝对优势正在减弱，就连现在这个时候，数量也不断减少。
此刻，亚尔冯士直觉他们会吃败战。当他陷入思考时，又有一位、两位骑士应声倒地。
「喔～人数减少后，我就更方便移动了。继续提升速度吧！」
奔驰如电的路西乌斯尽情地四处移动。他的速度甚至比使用魔法的骑士更快。
（他的动作能如此惊人，是因为魔剑的关系吧！）
亚尔冯士发现敌方的体能脱离常轨的理由。骑士们已经使用魔法加强了体能，对方的速度却能超越骑士，唯一的理由就只剩下魔剑。
（每一个人都使用魔剑！真卑鄙！要是我也有魔剑就好了！）
手边没有魔剑的亚尔冯士对拥有者感到妒火中烧。但这样的感情在现下毫无用处。只会让他愈来愈不可能解决这个状况。
「唔！」
路西乌斯踹向一位骑士的膝盖，让他倒地不起。
「啊～剩下四个人啦。」
路西乌斯环顾视线变得良好的道路。不到数十秒，二十位经验老到的骑士就只剩下四个人。
（怎、怎么可能……）
亚尔冯士茫然地思索。环顾周遭，包含自己和男性指挥官在内，目前意识清醒的在场者只剩下四位骑士、路西乌斯和列斯。
「托你的福，我可以顺利回收这些昏厥的骑士了。」
列斯与路西乌斯和亚尔冯士等人保持了一段距离观战。不知不觉间，路西乌斯打倒的骑士们集中在他身旁。每个人都发出呻吟，痛苦地倒在地上。
「就剩下最后一项工作了吧。马上就轮到你啦。」
路西乌斯抛下这句话后，望向丧失战意的亚尔冯士。
「咿……」
亚尔冯士感到畏惧，忍不住向后退。
不，不只他，剩下的骑士们似乎全失去战意，与路西乌斯拉开距离。接着——
「快、快逃！大家撤退！」
依然平安无事的男性指挥官大喊。下个瞬间，包含亚尔冯士在内的四位骑士同时朝阿曼多的方向拔腿狂奔。
（得、得救了！我们必须去呼救！这是战略性的撤退！）
拚命奔跑的亚尔冯士这么告诉自己。他本来还气宇宣扬地打算打倒牛头魔人，立下功劳，这样的气魄却已经烟消云散。
「战斗了那么久，还搞不清楚我们之间的体能差距吗？喂，不管你们怎么逃，我都有办法追上。」
路西乌斯轻蔑地开口后，用力踹击地面，追赶骑士们。两者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拚命狂奔的骑士却没有察觉。
「呼、呼……」
亚尔冯士气喘吁吁，不断移动双脚。然而，一把剑从他的身后伸了过来，几乎就要擦到他的侧脸。
「咿！？呜啊啊！」
亚尔冯士忍不住往旁边跨出一步，朝正后方的路西乌斯胡乱挥剑。他的斩击空虚地划过空中。
「什么！？」
亚尔冯士瞪大眼睛。路西乌斯扬起无畏的笑容，站在亚尔冯士身后约十公尺处。对方凝望着他的同时，踹向男性指挥官。
（怎、怎么可能！？他的剑确实伸了过来啊！？难道他在刹那间后退到那么远的地方吗！？）
亚尔冯士惊讶地瞪大眼睛。他摸了摸脸颊，彷佛在确认自己的皮肤，刚刚是否真的感受到剑骇人的冰冷温度。
「如同我们的约定，你是最后一个。不要让我太花工夫喔。」
路西乌斯疲惫地口出恶言。
「唔……」
亚尔冯士没有回答，不断后退。他用充满憎恶的眼神瞪着路西乌斯，像看着某种脏东西。
「……你的眼神果然很不错。」
路西乌斯紧盯亚尔冯士的眼睛，大步走了过去，缩短彼此的距离。亚尔冯士畏畏缩缩，动也不动。
「什、什么？」
他认为自己躲不过这一劫。他回答对方的同时，摸索着活下来的道路。
「你那双污浊的眼睛散发出自私自利的光芒。你在紧要关头时，一定会放手一搏吧。」
路西乌斯贼贼一笑，抛出一句暗藏深意的话。
「什、什么？」
亚尔冯士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然而——
「算了，我开始感到不耐烦了，赶快做个了结吧。」
「等、等一下！我愿意付你钱。我不会把你们的所做所为说出去！」
看到路西乌斯愈来愈逼近，亚尔冯士慌忙大喊。
「什么？钱？」
亚尔冯士的发言似乎勾起了路西乌斯的兴致，他停下脚步，扬起愉快的笑容。
（太、太好了！可以用钱跟他交涉！）
亚尔冯士认为自己还有交涉的余地，面露微笑后——
「……你这家伙果然很有趣。」
路西乌斯哼了一声，再次走向亚尔冯士。
◇ ◇ ◇
另一方面，地点回到阿曼多官邸。利欧结束与莉赛萝黛的聚餐后，决定返回旅社。莉赛萝黛等人来庭园送他离开。
「不好意思，还劳驾大家出来送我。今天谢谢各位了。」
利欧用右手抵住胸口。朝前来送行的人恭敬地欠身。
「我也要谢谢你今天光临寒舍。我日后会派使者过去，希望你能在阿曼多悠闲地度过几天。倘若有任何事情，欢迎你直接过来寒舍一趟。」
莉赛萝黛也恭敬地向利欧道别。
「是的，不好意思。」
利欧亲切地笑着点头。就算意外接连不断，只要结果好的就好。多亏于此，他与莉赛萝黛筑起了相当友好的关系。
顺带一提，由于利欧打倒牛头魔人，救了莉赛萝黛和芙萝菈，立下相当大的功绩，莉赛萝黛和攸格诺公爵必须花时间讨论利欧的谢礼。因此，利欧日后还必须为了这件事而拜访莉赛萝黛的宅邸。
简单来说，双方已经达成未来要打好关系的共识，显然他们都想搭起友谊的桥梁。但目前尚未摸清楚彼此之间的距离感，所以大家打算慢慢地培养信赖关系。这样的相处模式听起来很拐弯抹角，但这就是贵族之间的交流方式。
「不、不好意思……」
芙萝菈紧张地跨出一步搭话。
「是的。」
利欧微微歪着头，回答对方。
「如果我们日后有机会见面，请让我跟你聊一聊。我也必须正式向你道谢。拜托你了。」
芙萝菈怯怯地行了一礼。
「……好的，我很乐意。」
迟疑了一会儿，利欧才笑着点头答应。
（她果然发现了我的身分吧？还是说她本来就是这种多礼的人吗？）
利欧感到狐疑。他觉得芙萝菈的态度有些古怪。不对，应该说芙萝菈似乎很想接近自己。
假如芙萝菈是为了某个目的而企图试探，最自然的解释就是，她怀疑春人是利欧。
然而，观察芙萝菈至今的一举一动后，利欧无法找到对方怀疑他的证据。至少芙萝菈对他并不反感，她可能只是想要以普通的模式与利欧来往吧。
利欧就读王立学院时与芙萝菈毫无交集。他对芙萝菈私底下的性格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这位公主的个性并不积极主动。
（算了，先看看状况再说吧。）
他不能太过戒备对方。最好的方式就是表现出自然的态度，装傻带过。毕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是利欧。
弘明紧盯着两人交谈后——
「我们会一直待在阿曼多，直到确定附近没有任何危险为止。既然春人之后还会拜访莉赛萝黛的宅邸，你们还有机会见面吧。」
他耸了耸肩。
「是的。勇者大人，你说得没错。对了，春人大人很会泡茶呢。我今天刚好接受了他的款待。可以的话，要不要我来为大家安排一场茶会呢？」
莉赛萝黛表示赞同后，对利欧和芙萝菈说道。
「好的，只要收到邀请，我很乐意出席。」
利欧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
「是……是的，拜托你了。」
芙萝菈怯怯地答应。
「啊～那就找个机会举办茶会吧。既然讨论出结果，就不要一直拦着他。差不多该让他回去了吧。」
弘明冷漠地说。他似乎不希望大家和利欧继续交谈。
「说得也是。这样一直拉着他也不太好。春人，后会有期。」
攸格诺公爵也赞同弘明的话，催促利欧回家。
「好的。各位改天见，先告辞了。」
利欧深深一鞠躬，转身离去。他就这么走向门口。当莉赛萝黛一行人望着他的背影时——
（回旅社好好休息吧。）
利欧终于不用与贵族应对进退，轻轻叹了口气。
◇ ◇ ◇
另一方面，地点回到阿曼多西侧的宽广森林。
沙——沙——亚尔冯士茫然地察觉有人正在拖行自己，运往某处。他知道有人正抓着自己的脖子。
为什么会陷入这样的状况呢？他一头雾水。回溯记忆后，他忆起是为了调查而前来探索森林。然而——
（啊，可恶……）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许多感到屈辱的事情。接着，他怒火中烧。他不想饶过那些害自己颜面尽失的家伙。
但是，现在仍有人继续莽撞地拖着他，使他感到相当不爽快。
（话说回来，究竟是谁这么粗鲁地拖着本大爷？唔……）
尽管心情不愉快，头部传来的闷痛依然让亚尔冯士表情扭曲。
（头好晕。）
是不是在哪里撞到头了？现在的他一头雾水。然后——
「喂，结束啰。」
传来一阵男人雀跃的声音。下一瞬间，亚尔冯士感受到一股飘浮感。接着，他发现已沉沉坠落在地面上。
「唔……」
有人似乎把自己抛了出去。亚尔冯士低声呻吟。
「辛苦了。因为数量很多，我也开始动手了。」
某个男人空洞的声音传了过来。
此时，亚尔冯士的意识终于清醒。他缓缓睁开眼睛，这才发现早已离开道路，进入森林。
（这家伙是……）
亚尔冯士终于想起身旁的男人们是谁。他们是袭击自己的家伙，路西乌斯和列斯。列斯蹲在地上，似乎在进行某项工程。路西乌斯就站在他的身旁。
「喂，这些家伙果然还是这么恶心。」
路西乌斯紧盯着旁边说道。抱怨归抱怨，他脸上却挂着愉快的笑容。亚尔冯士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后——
「唔……」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深感震撼，全身颤抖。他清楚感受到脑筋开始运转。出现在该处的是——
（这、这些家伙是昨天在路上袭击我们的人形魔物嘛！他们为什么穿着亲卫队的骑士服！？）
有着黑褐色皮肤的亡灵们站在该处，他们身上的衣服与亚尔冯士的骑士服款式相同。
亡灵们顶上无毛，五官没有任何特徵。但它们看起来没有亚尔冯士昨天目击到的个体凶残，空虚的眼神凝望着虚无。
（这是怎么一回事！？）
亚尔冯士无法理解。
「哎呀，看来他醒了。」
列斯扬起险恶的笑容，望向亚尔冯士。
「呃……！」
亚尔冯士吓得身体一震。
「我刚刚下手时有收敛一点。你看看吧。」
路西乌斯露出窃笑后，抓起亚尔冯士的头，诱导他望向蹲在地上的列斯。
「唔……！？」
亚尔冯士的同袍倒在地上。看到这幅景象，亚尔冯士的表情不禁开始扭曲。因为那位同袍的模样有些奇怪。
「啊、啊！」
骑士发出不成声的低声哀号，身体剧烈地颤抖。列斯竭尽力气压住了他。
「哎呀哎呀，刺激太过强大，有点变质了。」
看到亚尔冯士的反应后，列斯的嘴角诡异地歪斜。此时，该位骑士的身体仍在剧烈颤抖。
「你、你在做什么！？那是什么东西！？」
亚尔冯士激动地询问。因为他看到本来躺在地上的同袍迅速转变为一个非人的生物体。
骑士全身的毛发掉落，肌肤变为黑褐色，随着声响，他的皮肤开始变硬，尽管穿着骑士服，但那确实是亡灵。那个生物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貌，无法特定出他的身分。
「这是人体改造的时间。我们正在改造灵魂和肉体。倘若人类还残留意识，将会剧烈抵抗，让大家陷入昏迷后再进行比较有效率。」
列斯用开朗的嗓音回答。
「……啊呕！」
对方邪恶的程度让亚尔冯士忍不住作呕。
「啊，路西乌斯大人，你可以先把他们的衣服脱下来吗？我不想让大家知道亡灵的素体是人类。」
列斯毫不理会亚尔冯士，询问路西乌斯。
「我不要，我没兴趣帮男人脱衣服。你等一下自己处理。」
路西乌斯无情地摇头拒绝。
「真是麻烦。」
列斯哀叹地摇着头。
「呼哈、呼哈。」
亚尔冯士呼吸困难，剧烈咳嗽。列斯望着这样的他——开口询问路西乌斯：
「他还有意识啊？」
「你用他实验看看吧，你之前说过的亡灵完全体。我认为他有天分。」
路西乌斯邪邪一笑。
「要是失败的话，就会浪费掉难得取得的素体和素材。素体就算了，当素材的石头可是很贵重喔？完成体成功的机率太低了。」
「有什么关系。你会把其他人变成强化体吧？光靠他们跟你手上的棋子就足以袭击阿曼多了吧？」
「……真没办法。」
列斯轻轻叹息后，缓缓站起。他将刚完成的亡灵丢在一旁，走向亚尔冯士。
「嘿咻。」
伴随悠哉的声音，路西乌斯站在亚尔冯士身后，用双臂钳住他的身体，让他站了起来。
「放、放开我！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怪物！」
亚尔冯士望着曾经是前同袍的怪物，挥舞四肢大喊。但路西乌斯的力气非比寻常，他无法逃脱开来。接着——
「呼。」
列斯站在亚尔冯士的眼前。不知不觉间，他的手中握住一颗拳头大的骇人宝石。下一瞬间——
「唔呜！？」
随着噗通一声，列斯将石头深深嵌进亚尔冯士胸口中，宛如将它抛入水中。亚尔冯士忍不住发出呻吟。他感受到一抹奇异的异物感，却不觉得疼痛。
列斯将手伸进亚尔冯士的胸口。
「不会痛吧？这不会让你的肉体受到伤害。」
他愉快地开口解释。然后——
「现在开始，你的身心才会感到痛楚。」
他在亚尔冯士的耳际低声补充说明。
「唔、哈……」
亚尔冯士痛苦地喘息。他的心脏和身体变得滚烫，彷佛全身都要融化。他感受到一股冲动，想把体内的五脏六腑全吐出来。
但他没有办法这么做，对方最后只跟他说了句：
「需要一点时间喔。」
这句话比恶魔告知死期的通知更为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