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夹击
1～米卡娜
「米卡娜队长！我设法把这边的魔兽处理完了！」
我和数位部下待在尤连伯爵领地中的一座山上。
尤连伯爵拜托我们来到这座山，讨伐作乱的魔兽。
我们花了四天从王都策马奔驰来到尤连伯爵的领地，抵达后的两天内，我们已经击败了四匹中型魔兽。
「真多呢……」
「就是说啊。」
我带来的部下们过去都曾经是高明的猎人，又以这次被我任命为副队长的罗兰身手最为优秀。听到我的喃喃自语，罗兰开口附和。
他是一位今年将满二十岁的青年，特征是一头自然卷的褐发以及亲切的笑容。虽然外表看起来有些不可靠，但周遭的人都对他的个性与操纵弓箭的技术给出极高的评价。
在诺克斯第四部队之中，他也担任统率百人队伍的分队长，将来有可能会让他升为第四部队的副队长。
「尤连伯爵领地应该不常出没中型魔兽，两天就抓到四只未免太奇怪了啦。」
「就是说啊。但异常归异常，我们也不能放任魔兽不管。再说，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并非调查魔兽的生态，只是来减少它们的数量而已。」
「也就是说，这方面的事情都交给学者处理吗？」
看到我点头回应，罗兰便没有继续深究。
他跟我一样，也很担心魔兽活动异常频繁的状况。
毕竟大家都知道尤连伯爵领地的魔兽很胆小。
有些孩子甚至从没见过魔兽。
然而，最近变得活跃的魔兽却增加了，仿佛在警戒着某种东西。
「倘若幸人大人此刻在这里，我们就不需要烦恼这么多了。」
「毕竟我们的总队长大人很喜欢动脑筋嘛。」
罗兰贼贼一笑，走向我问道：
「很想他是吗？」
「闭嘴。」
虽然我们猎杀了附近的魔兽，但这里再怎么说都是魔兽经常出没的深山。
面对轻率发言的部下，我用力踩了他一脚。
「好痛！！队长！你怎么可以这样！」
「谁教你要说出如此轻率的话，是你不对在先。这里可是魔兽的栖息地喔？」
「话是这么说啦，但这一带的魔兽应该都很怕你，所以移动到其他……咦？」
罗兰一脸震惊。
因为我架起肩上背着的弓，把箭搭在弦上。
「等一下！？饶了我吧！？我跟你道歉！」
「你没必要道歉。」
当我开口之际，放出了箭——
箭朝我瞄准的方向射了出去，擦过罗兰的脸庞，命中打算从后方攻击罗兰的蜘蛛型魔兽。
「是侧边蜘蛛。这种魔兽会寻找腐肉，偶尔也会袭击人类。」
「……但很罕见吧？」
「现在发生的事情就是如此罕见。请你不要掉以轻心，现在这座山里的魔兽，行为已经超出常规了。」
罗兰也是一位优秀的猎人，应该很清楚侧边蜘蛛鲜少攻击人类。
现在发生了这件事，让我们意识到状况有多危险。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座山——不，整个尤连伯爵领地的魔兽都处于亢奋状态。
「看来回去的时间必须往后延了……」
我望着王都的方向，喃喃自语。
◆ ◆ ◆
尤连伯爵领地是一块面海的贵族领地。
维里斯的海域多暗礁，只有尤连伯爵领地拥有大规模港口。
虽然这么说，但就连这里也只设置了两个大港。
一个是名为波旦的港城，靠近皇国。但最近这座港城与皇国之间的贸易频率锐减，城市也失去了活力。
另一个是靠近帝国的港城拉哈尔。这座城镇积极与帝国进行贸易，整座城生气勃勃。
这两座城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村庄，名为瑞多村。这是我出身的村庄，村中聚集了许多猎人。
「米卡娜，真抱歉啊，让你特地跑回来……」
「不要紧，幸人大人也同意让我回来……要不是有这样的机会，我也难得回家一趟。」
我的母亲蕾妮斯坐在椅子上向我道歉，于是我这么回覆她。
母亲身体欠安，由于尤连伯爵听说她最近状况不好，在他的顾虑之下，我们第四部队的队员现在正以瑞多村为据点展开行动。
多亏了他，我得以照顾虚弱的病母。
「维里斯的军师大人真是温柔呢，必须好好感谢他才行。」
「是啊……他很善待我，让我感激不尽。」
「由于大家称呼你为平民出身的骑士，你说就算待在尤连伯爵的城里，也不会有人交付你重要的工作，现在却成为名扬国内外的部队队长。虽然你本身很了不起，但维里斯军师大人从以前就提拔你为副官，还真是慧眼识英雄呢。」
听到母亲这番话，我回想起幸人大人任命我进骑兵队的往事。
幸人大人依序指派了马术优秀的人，组织成一支奇袭部队，命令我率领他们救出村中人质。
当时每个人都认为该牺牲那些村人，待援军前来摆平一切。但他却运用仅有的战力救出村人，成功击败猎犬和令人生畏的国王直属部队。
母亲说他是慧眼识英雄，但我认为他那双眼眸中藏了更特殊的东西。
「……我只是听从幸人大人的命令行事。他是大陆首屈一指的策士，我不过恰巧隶属在他的阵营之下罢了。」
「尽管如此，你却从初征开始就一直与这样的人并肩作战，代表你也有一定的实力吧？再说，因为你天资聪颖，才有办法扛下副官这个艰难的职责，我说得没错吧？」
「幸人大人喜欢夜袭和奇袭等作战，所以才会重用我。这都多亏了父亲在我小时候，常常带我去山里打猎。我能当上副官，也是因为你教了我读写和算数。」
当母亲的身体还健康时，曾在尤连伯爵的城里担任文官。
她运用了当时的经验，教了我许多知识，我才有办法担任副官，随侍在幸人大人身旁。
孩子无法选择自己出生的家庭以及受教育的环境。
在许多不会写字的孩子之中，我已经很受眷顾了。
「妈妈，谢谢你。」
「我也要谢谢你。你是我引以为豪的女儿。你坚强又聪颖，死去的爸爸看到你今天的成就，一定也会很开心喔。」
「嗯。」
我十二岁的那一年，父亲过世。
是为了保护村庄不受从山上闯下来的魔兽攻击。
不只父亲丧命，许多猎人都在那场意外中过世。那是一只大型魔兽，尽管有人牺牲，但我们依然成功打败它，可以说是一件奇迹。
当时的我只能和众人一起逃难躲藏，那是我第一次深深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从那时开始，我就立志当一名骑士。我讨厌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想要守护同样软弱无力的人。
——就跟我的父亲一样保护别人。
「如果真要说感到不满的地方，就是你身边没什么对象这件事吧。」
「妈妈……我可是骑士喔，过的生活跟普通女人不一样嘛。」
「就算这么说，你总有一天会退役吧？你的外表很出色，要趁现在与人订下婚约才行。对了！维里斯的军师大人现在单身吗？」
听到母亲提及幸人大人，我叹了口气。
转得真硬啊，她应该早就想说这件事了吧。
「幸人大人现在的确没有特定的对象……」
「那不是很好吗？虽然他是平民子弟，但现在却比任何一位贵族都还权高位重，要好好把握这位金龟婿啊～」
「倘若想要待在那个人的身边，必须要坚强到足以怀抱这样的想法，不然会很辛苦呢……」
「怎么了吗？他该不会对女人没兴趣吧？维里斯的军师大人竟然喜欢男人，这可是大事一桩啊。」
母亲一本正经地这么说。幸人大人听到这番话，一定会红着脸否认吧。
我露出苦笑，摇了摇头回答：
「不是这样。他……应该对女人有兴趣。只不过，问题在于他对美女外表的标准很高。」
「什么意思呢？」
「太多美人周旋在他身边了。包括绝世美女苏菲亚大人，和维里斯国王辉夜大人。除了她们之外，诺克斯第二部队长艾莉卡小姐也美得惊人。我完全无意与她们展开女人的战争。」
「这样啊，那还真是不得了。可是，那群女人对维里斯的军师大人有什么感觉呢？待在他的身边，不代表就是喜欢他喔？」
母亲兴致高昂地探出身子。
由于我不是她们，我自然不懂她们心底对幸人大人怀抱着何种感受。
就连幸人大人都不会读心术，或者该说无法了解人的内心。
我当然更不可能会理解。
然而……
「我不知道她们是否有把幸人大人视为异性看待，但在我身旁的异性之中，幸人大人获得她们最高的评价。」
总之，苏菲亚大人和辉夜大人似乎都非常在意他。
艾莉卡小姐应该不讨厌他，妮可拉也是一样。
到头来，幸人·榑井周围的女人全都对他有好感。
并不是因为他是一位有魅力的男人。
他的外表相当平凡，跟狄奥路德大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就能明显看出两人相貌的差距。
诺克斯成立之后，他的体力才变得比较好，现在终于到达平均程度，他的身高和体格也都不突出。
他被人称为神机妙算的才智确实符合军师的身分，但并没有民众想像中如此万能。
还是会有烦恼，有时候也很吊儿郎当。
幸人大人并不勤劳。有需要才会去调查、非必要不会尝试。都是因为工作上的需求，那个人才会展开行动。
处理公务的时候亦是如此，他其实并不想动手处理，唯有除了他之外没人办得到的情况下，他才会着手进行。假若我能够代他办理，那个人一定会把工作全丢给我吧。
他的人格也称不上圣洁无瑕。尽管性格温柔，但他时而残酷、时而孩子气。
就算这样，他之所以广受周围女性的好评，也是由于他至今的成就。
幸人大人是为了守护某些人、为了完成某些事，才会毫不停歇地努力到现在的。
所以他才能取得身边众人的信赖。
由于有许多女性围绕在他的身边，所以我忍不住会把焦点放在那些女性身上。但狄奥路德大人和阿尔斯先生其实也都相当信赖他，罗伊更是把他当作自己的亲哥哥一般十分景仰。
「这样啊，那你呢？」
「……我很尊敬他、憧憬他，把他当作自己重要的伙伴。不过，我还无法与他并驾齐驱，我想扮演像辉夜大人一样的角色。所以，我不能输给他……对我来说，他是我的恩人，同时也是我必须超越的对象……」
「你也很别扭呢。但这样的想法确实很有你的风格，你就随心所欲去做吧。虽然我很想抱孙子，但也不必这么急呢。」
母亲说完，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2
距离我们掌握小国与阿尔比翁联合军的动向后，仅仅过了半天。我们已经发号施令，要求驻扎于堡垒与各城池的骑兵队赶赴国境。
至于那些与王都隔着遥远距离的领地，我方使用魔术在数个交汇处升起狼烟，借以布达紧急命令。
依照命令的内容不同，狼烟的颜色也会有所变化。这次我们升起的是红色狼烟。
红色狼烟代表事态紧急，骑兵队即刻前往指定的地区。
维里斯预先指定了三个地区——尤连伯爵领地、王都和三小国国境，升起狼烟的数量将会代表这些区域。
我们升起了两柱狼烟。
表示要求士兵前往邻接三小国的国境。
维里斯会如此惊慌失措，是因为阿尔比翁出动的兵力数量。
「阿尔比翁军力约八万，三国联军约两万……对方用合计十万的战力发动攻击，真是超乎常理……」
财务大臣戴伦西亚伯爵面色惨白、喃喃自语。
敌方出动的士兵数量令人错愕，除此之外，为了维持如此庞大的军队，费用自然相当惊人。戴伦西亚伯爵会这么说，必定是想像到了这一点吧。
此举一定会撼动他们的国本。
「就算超乎常理，现在这件事确实发生在我们的眼前，我们无法视若无睹。」
听到坐在王座上的辉夜这么开口，气氛瞬间变得十分严肃。
现在晋见大厅聚集了许多人，文武官交杂在一起。
马上就要开会讨论对策。
「如各位所知，阿尔比翁展开行动了。他们的军队加上三国联军，共计十万人。我们配置了三万人在格英堡垒守卫国境，但考虑到阿尔比翁的攻击力，人数应该不足以应付。」
「现在情报相当混乱，难以把握正确状况。总之，我们必须让各领地的骑兵队前往国境。再过几天，格英堡垒的兵力会达到五万多人。再过十天，预计可以上看七万人，届时将成功集结进行防卫所需最低限度的兵力。」
辉夜说完后，贝德接着说明了维里斯军队的行动。
本来应该由军总司令狄奥来解释这些状况，但辉夜认为光靠巴斯卡库一个人无法掌管锐增的士兵，便命令狄奥前往格英堡垒。
「接下来说明我方掌握的敌军情报。敌方总兵数约十万人，阿尔比翁军已经进入三国领地，与三国的两万大军会合。他们需要花上几天才能抵达格英堡垒，现在已经按部就班地开始移动了。」
听贝德这么说，我差点叹了口气。
竟然没有人察觉阿尔比翁的八万大军展开行动，这是维里斯的疏失。
不过，除了我之外，应该也有其他人派隐者前往阿尔比翁。这代表就算暗中调查也毫无斩获。
再说，八万大军相当醒目。现实世界并非电玩游戏，敌方不可能突然聚集这么多人。
如同维里斯正在集结战力一样，阿尔比翁一定也花了好一段期间汇集兵力，但我们却没有察觉。
阿尔比翁本来就驻扎了约四万军力在维里斯周边待命。
他们就是如此警戒我国的动向。
如果发动四万军力直接攻打我们，我方也一定会马上察觉。但这次他们却出动了八万左右的军力，几乎多了一倍。
为什么维里斯没有发现对方集结了大批军力呢？
答案简单明了——就在一周之前，我们身陷于无法监视阿尔比翁的状况。
当时三国联合军正派出三万大军攻打我们，我们只顾着眼前的敌人。于是阿尔比翁趁机调度大量士兵，配置在国境的城堡与堡垒。
然后，他们抢在我方察觉前出兵，与三国联军剩下的兵力会合。
我们明明知道三国联军不可能只靠三万军力进攻维里斯，却疏于观察对方行动的真正意图。
是那场战争的结果让我们落入陷阱，还是我们打从一开始就步入陷阱之中呢？虽然不清楚这一点，但维里斯已经彻底上钩了。
现在后悔未免太迟，敌方早已朝我们逼近。
虽然我们必须集中战力进行防御，但步兵的移动速度实在太慢，我们不知道要花上多少时间才能聚集到足够的军力。
所以，我们才会命令骑兵队在国境集结，但是军马的数量也有限。
我们从驻守于城里或堡垒的士兵中挑出了精锐，他们现在应该正在维里斯的各处策马狂奔。
尽管如此，我们依然不确定是否能成功阻止阿尔比翁，真是棘手。
「最难对付的是阿尔比翁的魔术师们。为了与对方相抗衡，我们应该尽量集结魔术师，派他们前往格英堡垒。」
因为有人这么建言，我们马上决定派遣魔术师火速动身。
这是相当妥善的判断。当我与辉夜率领的黑鸟旗军作战时，也曾经有过这类深刻的感受。若敌方拥有大批魔术师，要是没有防堵连结魔术的对策，将会单方面惨遭蹂躏，以战败作收。
在大陆中的国家，阿尔比翁拥有最多魔术师。他们现在聚集了八万士兵，既然数字如此惊人，包含在其中的魔术师人数必定多到对我们极为不利。
苏菲亚曾经说过，每位阿尔比翁人都会使用魔术，但很少有人能发动足以上战场杀敌的强力魔术。
既然如此，不管对方拥有多少魔术师，应该不至于单靠连结魔术的对抗来决定战争胜负。然而，听说阿尔比翁的步兵们在突击之前，会对自己使用防御魔术。
我不知道这样的魔术会让防御力上升多少，不过这代表阿尔比翁的每一位步兵都比普通士兵更难对付。
「老实说，我们不需警戒三国联军的那两万军力。上次那场战役中，他们才刚大吃败仗，紧急召集来的应该都是些残兵败将。」
「一点也没错！既然如此，我们的敌人就只有阿尔比翁的八万大军！若是由狄奥路德大人亲自率领规模相当的军队，我们一定能阻止对方的攻击！」
小国的两万军力确实是临时召集来的，应该有许多伤兵，但是我们依然需要戒备对方。
不管是紧急动员也好、残兵败将也罢，两万依然是不小的数目，代表他们拥有破万的力量。
倘若只关注对自己有利的地方，光是挑出能够获胜的要素，就算是本来能打赢的战役也会吃败仗。
再说，对小国来说，这是一场雪耻战。他们的攻击说不定会比阿尔比翁更为猛烈，我们不能无视他们的存在。
然而，这次阿尔比翁没有派出有名的将领，这一点倒是对我们有利。
——阿尔比翁的四贤人。
在国家的全面支援下，这四位探索者随心所欲地过日子；而国家有难当头时，他们会化身为率领军队的指挥官以及最强的魔术师。
他们这次都没有出征，对我们来说是一件相当幸运的事情，可以说是唯一的救赎。
虽然这么说，对方军队的质与量都超越我们，令我们无法掉以轻心。
「我们应该让战争发展为持久战。三小国力量不足，无法长期维持十万大军。想当然耳，阿尔比翁会为他们送来补给物资。但阿尔比翁至格英堡垒之间距离遥远，这支大军迟早都会溃散。」
「我方亦是如此。由于现在状况十万火急，我们只能让各地的骑兵队一口气全都集合至国境。倘若不能准备足以支撑他们作战的物资，我方会先遭击溃。」
此话倒是不假。
我方也拥有大批军力，与敌方怀抱相同的风险。
然而，我方只要专心防卫敌人即可。因为我军其中一个优势，就是补给物资的距离较短。
狄奥将会以这点为中心，打一场稳当的战役。
这并非问题所在。
我从以前就很担心大国会联手合作。
然后，阿尔比翁现在攻打我们，派出的兵力远远超乎我们的想像。
他们到底从哪里调来这些士兵呢？
其中四万士兵确实是驻守在维里斯方向的兵力。那么，剩下的四万呢？
即使从四面八方调来超过一万以上的军力，维里斯也会发现。至少从与维里斯反方向的共和国方面调动军力的话，维里斯不可能不发现。再说，假如要将戍守共和国方向的军队调来此处，目前应该还在前往国境的路途中。
这么一来，剩下的就是皇国方面的军队与隶属帝国的军队。
他们铁定是从这两边各调派了两万军力出马吧。
可是，这样又会产生一个问题——
这么一来，阿尔比翁针对两国的守备就会变得薄弱，难道帝国和皇国不会趁机展开行动吗？
尽管皇国的水军相当发达，但为了不让国家暴露于魔兽的爪牙之下，这十年左右不曾与他国交锋。
假如皇国侵略阿尔比翁，阿尔比翁握有足够的实力，可以使用少量兵力来防堵对方。
但帝国却不一样。
帝国是五大国中最大的国家，维里斯停止侵略其他区域后，帝国便成为最危险的一国。
在巨大山脉的阻挡下，维里斯不曾与帝国短兵相接，但帝国长年来不停与共和国发生小冲突，也曾经和阿尔比翁在国境处数度交锋。
阿尔比翁竟然疏忽防备帝国，简直等同于自杀行为。就算史特拉托斯诱导高层这么做，旁人也不可能同意。
然而，他们现在却派出八万大军侵略我国，这只能推敲出一个原因。
我不清楚阿尔比翁与皇国的状况，但帝国应该已经和阿尔比翁携手合作了。他们一定不只做出非战协议，毕竟帝国不可能放过这个侵略阿尔比翁的好机会，如果答应对方不引发战争也无利可图。
假若我是阿尔比翁，我只会与对方进行一项交涉。
——也就是两国联手攻打维里斯。
阿尔比翁从陆路进攻，帝国从海路进攻，进行一场前后夹击维里斯的大规模作战。
除了陆军之外，帝国还拥有海军以及专门施展魔术的魔军，由帝国三军将领负责率领这些部队。
这些名将并不输阿尔比翁的四贤人。
他们算准维里斯会将大部分战力派至阿尔比翁那一方，只要帝国朝我们展开攻击，就能轻而易举压制住维里斯的沿海地带。帝国的将军和强大的军力确实有办法做到这一点。
我的手头上没有证据。最多也只握有阿尔比翁不顾其他国家，进攻维里斯这一点罢了。
但我不认为自己这么想是在钻牛角尖。
「幸人……你从刚刚开始就闷不吭声，你在担心什么吗？」
坐在王座上的辉夜询问我。
我待在最角落的位置，甚至远到快要听不到辉夜的声音。由于国王开口询问一位离大家这么远的人，所以全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我的身上。
我总觉得辉夜是故意让我受到瞩目。
因为她刚刚也露出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
辉夜心中说不定也和我得出了一样的答案。
但是辉夜的话语具有强大的影响力，一旦说出口，大家就会马上乖乖照做。
她八成是想先听听其他人的意见吧。
「是！有一点让我很担忧。」
「哪一点呢？」
「为什么阿尔比翁会毫不警戒地让国家疏于防守？大家都知道阿尔比翁与帝国之间的关系并不友好。由于阿尔比翁一直表现得不想引发无谓的战争，所以两国之间没有发生太大的纠纷，但是帝国一直想趁机攻打阿尔比翁。」
「……也就是说？」
听到这里，辉夜势必已经理解了。她果然还是希望由我宣布这项推测，借机听听他人的想法。
我大大吸了口气。
接下来，我说出口的话绝对会让在场者哑口无言，或是破口大骂吧。
「帝国和阿尔比翁说不定已经结为同盟。」
我下定决心，说出这句话。
如同我预料般，晋见大厅变得鸦雀无声。
应该有许多人察觉到了这件事，但刻意视而不见。
听到不想承认的现实，好几个人皱起眉头。
「确实有这种可能性。这么一来，帝国会怎么做？」
「不管双方是否结盟，帝国大概都会采取两种行动——进攻阿尔比翁或进攻维里斯，他们不可能静观事情发展。而且，阿尔比翁派出了八万大军，这次他们特别积极。我不认为帝国会和积极展开行动的阿尔比翁发生冲突，而会派海军进攻维里斯。」
「原来如此。阿尔比翁可能跟帝国缔结了同盟或协定啊……虽然只是你的假设，但很有说服力。」
听到辉夜的喃喃自语，聚集在晋见大厅的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不只是阿尔比翁，假设连帝国也对维里斯展开攻击的话，就连维里斯这种大国也撑不下去。
「但、但是！之前不曾有大国联手进攻其他国家！」
「是啊，因为阿尔比翁坐镇在大陆中央，监视所有国家，所以未曾有任何国家携手作战。因为一旦这么做，其他国家会协助阿尔比翁，使战争陷入混乱僵局，但这次的情况却有所不同。」
负责守护秩序的阿尔比翁从没展现任何大胆的举动，现在却实际行动。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已不足为奇了。
「那么，该如何是好！？骑兵队已经朝阿尔比翁方面前进了！现在不可能要求他们改变路线！」
没错，骑兵队已经动身了。
由于骑兵队分别由各地前往国境，身在王都的我们无法掌握他们的动向，因此没办法给出正确的指示。
「就让骑兵队继续朝阿尔比翁前进吧，我们必须派步兵部队动身往尤连伯爵的领地。」
「可是，步兵的移动速度太慢……！有可能会来不及！」
「现在出发的话，或许还赶得上。陛下，我认为应该让步兵部队尽快前往尤连伯爵领地。」
我朝辉夜提议后，许多人一脸焦急。
「这、这么一来，当敌方攻陷格英堡垒时，我方将会束手无策，任由对方蹂躏啊。」
「如果现在不让步兵们开始移动，尤连伯爵领地将遭敌方践踏！再说……一旦对方攻陷格英堡垒，不论我们怎么抵抗，维里斯都会亡国。」
「……集结所有步兵。虽然步兵们不像骑兵队一样拥有强大机动力，但只要陆续派出步兵，这场战争就还有希望。我们明天再决定步兵的目的地，立刻开始集结人马！这场会议到此结束！」
辉夜宣布完毕，为这场即将失控的会议画下句点。
在这样的状况下，不可能有人提出像样的建议。
我也必须让脑袋冷静一些。
目送辉夜离开晋见大厅的同时，我在心中整理着目前的状况。
3
由于会议宣告结束，我走向莉雅西亚遭受软禁的房间。
帝国绝对有跟阿尔比翁明来暗往。
但皇国的状态还不明朗。
他们会在一旁静观其变吗？还是跟阿尔比翁联手呢？
莉雅西亚是皇国派来的使者，同时也是皇国的海军舰队司令阿诺尔德·杜涅海尔的掌上明珠。
只要莉雅西亚待在维里斯，我们就等同于扣押着皇国的人质。虽然我不认为皇国会展开行动，但帝国现在也陷入同样的状况，却依然蠢蠢欲动。
在如此紧迫的状况下，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足为奇。
「算了，假若演变为大国之间的战争，最困扰的应该是皇国吧。」
皇国拥有大陆最强的水军，但除了水军之外，其他部队的实力却敬陪末座。
假如皇国与阿尔比翁联手作战对抗帝国，等维里斯灭国后，皇国将成为下一个目标。不过，就算他们决定按兵不动，也会落得相同的下场。
虽然这么说，如果皇国与维里斯联手，代表他们也必须与阿尔比翁展开冲突。
皇国应该比较希望大陆维持现在的胶着状态，不想看到战争愈演愈烈。
「……为此，维里斯必须奋力作战……」
倘若没有皇国的援助，不管维里斯多么努力，总有一天会用尽力气。
在整片大陆之中，维里斯的水军最不堪一击。毕竟至今不曾有国王加强训练过水军。
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跟各国相比，维里斯的骑兵队带来的破坏力超群。就算他国军队远征至维里斯，才刚踏上这块土地就会惨遭击溃，所以其他国家不曾考虑过走海路来攻击维里斯。
因此维里斯一直将防御的重点放在大陆中央侧。
然而，本来最不可能展开行动的阿尔比翁却有了动作。
现在维里斯的战力全部集中在同一处，他国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接下来，假如维里斯希望能够稍微占上优势，需要一个起死回生的办法。
而所谓起死回生的方法，就是与皇国结盟。
让皇国水军来对付帝国海军，维里斯则负责击败阿尔比翁。
这样的发展最为妥当。
「问题在于皇国会不会接受这提案……？」
我们将莉雅西亚软禁在王城高层的房间里。
虽说遭受软禁，她依然是国家派来的使者以及一国的公主。
我们为她准备的房间是给维里斯王族使用的房间，平时鲜少有人经过。
但莉雅西亚的房内却传来交谈声。
明明只有一小部分的人可以进入这块区域啊。
「莉雅西亚殿下，你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吗？」
房里传来了熟悉的男人声音。
那正是维里斯的宰相——负责管理王城中文官贵族的贝德·方。
他的声音从莉雅西亚房里传了出来。
贝德的口气听起来相当严肃。
「本宫刚刚说过了吧，本宫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本宫并不清楚皇国会站在维里斯这方亦或是阿尔比翁那方哪。」
「就算装傻也没有用，你一定掌握了某些情报。我们也不想粗暴对待你，你把知道的消息全说出来。」
听到贝德说要用暴力对付莉雅西亚，我停下脚步。
我认为贝德不会对一国的使者祭出强硬的手段。
他只是在威胁莉雅西亚，希望能借机取得一些情报。
我本来是这么认为的。
但——
「本宫说过了，本宫并不知情哪。」
「那我就别无他法了。这是前任国王收藏的药品之一，保管在王城的地下室。只要喝下一滴药水，就会让你无法正常思考。一旦使用这种药剂，我就能轻易问出你的秘密。」
「堂堂一位维里斯的宰相，竟然会对一位少女用药……真是可悲哪。」
「哼。喂，压住她的身体，不要让她挣扎。」
看来不只贝德一个人待在房里。
由于传来了好几道脚步声，看来他至少还带了两名护卫。
「不用压住本宫，本宫不会挣扎。汝等禽兽，别用脏手碰本宫。」
「莉雅西亚·杜涅海尔，这种药能轻易让人上瘾，若是让你产生后遗症，我可不管喔？」
「假若本宫丧失心智，汝等要如何向皇国解释？」
「在阿尔比翁与帝国的包夹下，我们试图让你逃走，但帝国却逮住了你，对你下药——这是我想出来的借口。或者干脆当作是帝国抓住你，直接杀你灭口也不错。只要交出你这位美丽的皇国公主，帝国的贵族们说不定就会加入维里斯的阵营。我最后一次问你，你掌握了什么情报？」
「真是不知羞耻！」
听到莉雅西亚的辱骂，贝德一语不发。
这下糟了。
我用仿佛要踹破莉雅西亚房门的气势踢开了门。
莉雅西亚坐在椅子上，两位贝德的部下正压着她。
然后，贝德站在莉雅西亚的面前，他的手中握着一个栓着瓶盖的小瓶子。
「……是榑井啊。」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贝德瞄了我一眼，将瓶子放在附近的桌子上。
在我的面前，他终究不敢使用强硬的手段。
「我很清楚，怎么了吗？」
「你真是让我失望。那瓶子中装的有可能只是水吗？」
「别笑死我了，那是一般人无法取得的强力药剂。」
「原来如此。喂，你们两个，把手放开。」
贝德是认真的。
我察觉到这一点后，放弃与贝德交谈。
莉雅西亚代表他国前来拜访，而且还是来参加亲善仪式的使者，贝德竟然打算对她下药，这不是正常人会做出的行为。
「可、可是……」
「我叫你们把手放开！」
当我破口大骂后，贝德的护卫们马上远离莉雅西亚的身体。
莉雅西亚表现得相当镇定。
遇到这样的状况，就算她拔腿就跑或是嚎啕大哭都不足为奇。
「维里斯现在的处境岌岌可危，没有时间让我们寻找解决办法了，皇国的决定将会影响维里斯采取的行动。倘若皇国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必须先发制人；假使他们身为盟友，我们则必须拜托他们派军援助。维里斯必须获得皇国方面的情报！」
「尽管如此还是有该做跟不该做的事情，你采取的行动会使皇国与我们为敌！维里斯现在需要的是皇国的支援！」
「既然这样，我们更需要弄清楚皇国是敌是友！现在的状况已经刻不容缓了！敌方即将要攻过来了喔！？」
「你这样只会让我国和皇国的关系恶化！维里斯现在该做的事情，是证明我们是个值得信赖的国家，而不是倒退回前任国王时代的作法！」
「你太天真了！现在可是在打仗喔！？」
听到贝德这么说，我摇了摇头。
现在确实已经展开战争了，但我们与皇国尚未开战。再说，负责作战的人是军人。
莉雅西亚以使者的身分前来我国，不该让她卷入这场纠纷。
「……我会对辉夜大人保密，请你们速速离开。」
「你这个男人在战场上杀了上千人，少给我装出一副善人的模样。我必须守护这个国家。」
「贝德·方，这里不是战场，赶快离开！」
「……那就听你的吧，但你要代替我问出皇国的情报。反正，你也是为此而来的吧。」
贝德抛下这句话，带着两位护卫离开房间。
真是千钧一发。
老实说，多亏了贝德还保持着一丝理智。
假如他已走投无路，将我压制后使出强硬的手段，我一定也束手无策。
「莉雅西亚殿下……！」
我冲向坐在椅子上的莉雅西亚。
莉雅西亚依然坐在椅子上，脸上挂着柔和的微笑。
「汝看起来比本宫更着急哪。」
「……你的手在发抖，别说如此逞强的话了。」
我握住莉雅西亚微微颤抖的小巧手掌。
她绝对很害怕。
面对这种事怎么可能不害怕呢。
她还只是一位十四岁的少女啊。
「……汝的观察力真好哪……谢谢，看来本宫欠汝一份人情。」
「别这么说……这一切都是维里斯的失态。让你担惊受怕，真的很抱歉……」
我有些用力地握紧莉雅西亚的手，向她道歉。
◆ ◆ ◆
我马上下达指令，要求妮可拉与罗伊过来。我命令罗伊护卫这个房间，并请妮可拉帮忙泡茶。
「接下来，我会交代我的部下护卫这个房间。」
「汝不需要这么做。本宫很感谢汝的心意，汝的部下应该很重要，必须跟着汝一起行动哪。如今维里斯遭受两国夹击，事态严重，最好别多派汝的部下护卫本宫。」
「说到事态严重，你的生命安全遭受威胁，这一点也相当要紧。当我待在王都的时候，会派部下护卫你。就算我离开王都也会妥善安排，请你放心。虽然这么说，但听你的语气，好像知道我马上就得离开王都呢。」
我啜了一口妮可拉泡的茶，露出苦笑。
莉雅西亚挑了一下眉。
我不知道平时的她是什么样的人，但她刚刚差点遭人强灌药物。或许感到不安，态度出现了空隙。
「汝在说什么？阿尔比翁朝此地进攻而来了哪？帝国也有可能已经攻打过来。也就是说，维里斯已经遭受夹击了喔？」
「你很清楚维里斯面临的状况呢，是从方宰相那里听来的吗？」
「是。他说帝国和阿尔比翁携手合作，要本宫把皇国的状况告诉他。」
「原来如此，他慌张到把国家的重要情报说出口了啊……对了，妮可拉，你可以从我房间拿军挥棋过来吗？」
我对在我身后待命的妮可拉这么说。
听到我突然这么开口，妮可拉疑惑地反问：
「你是说……军挥棋吗？」
「是。莉雅西亚殿下，你之前说过吧，你跟那个人一样喜欢军挥棋。」
「嗯，本宫也跟辉夜陛下一样喜欢军挥棋。然而，现在不是下军挥棋的时候哪。」
莉雅西亚这么回答。
听到她的答覆，我吐了口气道：
「妮可拉，我问你，你知道辉夜大人喜欢军挥棋吗？」
「不、不知道呢。我今天第一次听说。幸人大人，我甚至不知道你也会下军挥棋……」
莉雅西亚瞪大双眼，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言。
不过，莉雅西亚很久之前就说溜嘴了。
辉夜是维里斯的国王。
只有辉夜身边一小部分的人知道她沉迷于军挥棋，我也不会将王城中发生的事情告诉妮可拉他们。
当我遇见莉雅西亚的时候，她对我说『本宫也喜欢下军挥棋』。那是我没收辉夜的军挥棋后，她对我说的话，时间点未免太过巧合了。
就算她有办法离开房间，也不可能刺探得到辉夜周遭的情报。毕竟就连辉夜身旁的侍女们也不知道辉夜沉迷于军挥棋之中，看到辉夜总是将我叫进房里，她们甚至还开始编造些流言蜚语。
再说，她都遭受软禁了，怎么可能四处走动，未免太不自然了。
我们的警备没有这么松懈。
假如没有人出手相助，她不可能离开房内。
「辉夜大人确实很喜欢军挥棋，但这件事只有我、苏菲亚以及近卫队长安娜知情。毕竟国王沉溺于游戏中这种事，传出去的话会带给周遭的人不好的印象。」
「……」
「你竟然知道这个只有我、苏菲亚以及安娜才清楚的情报，这是因为……你派了高明的隐者潜入这座城吧？」
听到我这番话，莉雅西亚顿时目瞪口呆。
然而，在场的人之中，只有她愣住不动。
一位全身黑衣的蒙面隐者出现在房间的阳台，倏然冲向我。
关于隐者潜入王城这件事，我其实没有掌握任何证据，只是信口胡诌罢了，没想到对方会主动现身。
贝德威胁莉雅西亚的时候，他明明没有出现，此刻却现身在我们的眼前，代表他相当警戒我吧。
「幸人大人！」
妮可拉马上挡在我的身前。
然而，全身黑衣的隐者轻快地飞跳了起来，似乎感受不到重力的存在。
他着地在莉雅西亚的身旁，也就是我的正对面。
根据显示在我眼前的资料画面，他的战斗力将近八十，而速度力接近一百。单就资料上的能力值判断，他是一位比莲更高明的隐者。
「公主殿下，快逃，抓住我！」
一身黑的隐者这么说。他的声音有些高亢，让人分辨不出是男是女，但资料画面上显示她是女性。会刻意让人无法区分性别，说不定是出于与莲相同的理由。
另一方面，跟仓皇失措的隐者相比，莉雅西亚直直盯着我，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
「公主殿下！？」
「梨央，不要紧。如果逃出这里，顺利远走高飞，皇国就会和维里斯开战。本宫想要避免战争哪。」
「这样好吗！？」
「我会保证莉雅西亚殿下的生命安全。你有需要的话，可以继续在城内侦查情报。」
我猜这两个人的目的是将维里斯内部情况告诉皇国。
皇国想要避免与两大国全面开战，但他们应该也不希望和维里斯作战。
假如皇国想对两边献媚，他必须先知道双方的内部情报。
皇国可以假装静观其变，私底下偷偷提供物资和人才援助维里斯，使这场战争成为长期战。这么一来，将会消耗靠海路远征的帝国物资，他们总有一天会撤退。
一旦帝国撤退，阿尔比翁就无法全力攻打维里斯。
战争将陷入胶着。然后，皇国可以守住自身军力，和战争发生前一样与他国往来。
然而，事情应该不会如此顺利吧。既然我已经发现了皇国的计划，阿尔比翁和帝国也不是笨蛋，不可能允许皇国一味地隔岸观火。
「汝猜测到什么地步了？汝已经知道了吧，本宫就是要将维里斯的内情告诉皇国哪。」
「公主殿下！你信任他吗！？」
「就算不信任他，本宫也只能将自己的命运交给这个男人了。梨央，本宫无意责备汝，可是，当汝现身的那一刻，本宫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本宫已无法离开这个房间。」
「是的，倘若两位打算强行离开，我会用尽全力阻止你们。毕竟让两位离开的话，我就无力挽回这场战争了。」
这房间只有一个入口。
除了入口之外，还有一个阳台，但我不认为莉雅西亚能平安地从阳台一跃而下。
抱着碍手碍脚的莉雅西亚，梨央只能强行冲出入口，但罗伊镇守在那里。
「诺克斯第五部队的罗伊啊，本宫也知道他不是普通人。梨央，如此一来，就连汝也无法带本宫逃出这里哪？」
看着打开门，走进房间的罗伊，莉雅西亚对梨央这么说。
罗伊的手中已经握着剑。
只要梨央轻举妄动，罗伊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斩向她吧。
「公主殿下……」
「再说，本宫认为这个男人值得信任。」
「但这个男人是维里斯的军师！他是一位策士，对敌人毫不留情，有时候甚至不管自己人的死活！我们不清楚他怀着什么心眼！刚刚贝德·方粗暴的举动，说不定就是这个男人暗中策划的喔！？」
哎呀，她说得真过分啊。
就连米卡娜都不曾如此恶毒喔。
原来周遭国家的人对我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啊。
「确实有可能。然而，即使这位男人知道汝的存在，他依然帮助了本宫。也就是说，他明明知道有其他人会出面救本宫，却依然出手相助。」
「这是因为……他想在您的心中留下正面的印象。」
「倘若他打算彻底利用本宫，那他根本毋须在意本宫对他的印象哪。假设他知道本宫正将情报带给皇国，他只要利用本宫，将战况对维里斯不利的消息传给皇国，皇国就必须挺身作战。光是这么做就能拖皇国下水了，贝德·方恐怕就是打算这么做。然而，这个男人却阻止了贝德。然后，他一直拐弯抹角地与本宫交谈。假若他是一位残酷的策士……他这样的个性未免太天真了哪。」
听到莉雅西亚这番话，我不好意思地缩起肩膀。
老实说，当我阻止贝德的时候，完全没想过会有隐者存在的事情。
我的身体只是快速地展开了行动。
「公主殿下……」
「而且，本宫很中意这个男人，他也对本宫有恩。只要在本宫能力的范围内，就尽力协助他吧。」
莉雅西亚说出这句话，优雅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就这么走到我的身旁，将手伸向我的脸颊。
「本宫只冀求皇国能平安无事。光靠对帝国、阿尔比翁及维里斯献媚，是无法躲过战争的。然而，假使真发生了战争，皇国一定会战败。汝可以告诉本宫让皇国全身而退的方法吗？」
「……只要皇国和维里斯愿意携手作战，两国就不会战败。」
「光是结为同盟，就有可能获胜吗？」
「现在，帝国和阿尔比翁打算集中攻击维里斯。首先，要请皇国水军对付帝国海军。然后，由于我推测阿尔比翁会攻打皇国，维里斯会派遣陆上战力和人才前往贵国。我希望能让两国平均分摊对方的攻击，借由让战争在各处陷入胶着状态，拉长战争时期。由于阿尔比翁最大优势的魔术会消耗体力，适合用于短期战，而非长期战。再说，帝国远征来此，难以筹措物资，一旦发现状况不对，便会马上撤退吧。这么一来，阿尔比翁就不可能继续作战了。」
我向莉雅西亚解说了皇国和维里斯同盟后将引发的状况。
有机会的话，如果维里斯能跟皇国联手，一同攻打阿尔比翁、讨伐史托拉特斯，那就再好不过了，但这期望未免过高。
听了我的想法之后，莉雅西亚微微一笑，手离开我的脸颊。
「全是些假设哪。假若是出自他人之口，本宫一定会认为这样的展望不值得信任……不过，汝是维里斯的军师，拥有让人信赖的力量。」
「这是我的荣幸。」
「那么，汝应该很清楚哪。为了让汝所构思的计划成功实行，必须要先防堵帝国的攻势。阿尔比翁曾来拜托皇国与帝国携手攻打维里斯，皇国虽尚未给出答覆，但是帝国应该已经抵达这附近了。一旦他们夺走维里斯的领地，就会运用该地来搜集物资。这么一来，发展成长期战就不具有任何意义了哪。」
「我当然有考虑到这一点。接下来，维里斯将与帝国作战。因此，我方会尽力阻挡帝国，让帝国只能并吞最小限度的区域。我希望你能以这一点当作判断基准，决定是否要与维里斯缔结同盟。」
外交事务本来是宰相的管辖范围。
然而，身为关键人物的宰相竟然摆出那样的态度，我没办法把这件事交给他处理。
我只是一位部队长，假若做出太重大的决定，算是逾权的行为。但现在状况危急，也别无他法了，只能事后再征得辉夜的许可。
「……本宫了解汝的想法了。倘若维里斯能成功拦阻帝国，本宫就会安排皇国水军前去支援。本宫以莉雅西亚·杜涅海尔之名发誓，一定说到办到。」
「公主殿下，真的没问题吗？不知道阿诺尔德大人会有什么反应……」
「不成问题。父皇其实也认为该站在维里斯这方，本宫只是给予他这么做的机会罢了。倘若本宫报告的状况与实际情形不符，父皇也不会有怨言。再说……欺瞒父皇好像也很有趣哪。」
莉雅西亚这么说后，脸上勾起笑容，这样的她看起来比我更像一位策略家。但我没有将想法说出口，啜饮了一口早就冷掉的茶。
4～米卡娜
距离我们看见紧急事件狼烟的时间点后，过了快一天。
尤连伯爵领地中的骑兵队已经动身前往三国国境。
现在尤连伯爵领地只剩下驻扎在伯爵居住的贝萝莉雅城的士兵，而曾经上场作战的骑士中只有我留了下来。
「抱歉，要你留在这里。」
「不，国境的异状确实是大事一桩，但我本来就身负其他任务，留在这里猎捕魔兽并非错误的判断。」
「魔兽现在太过活跃，光靠猎人们无法解决。再说，我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我现在正待在贝萝莉雅城的最高楼层，与尤连伯爵交谈。他一大清早就召见了我。
王都升起了狼烟，指示众人尽速前往国境，但我正在进行讨伐魔兽的任务。
既然讨伐魔兽是正式的任务，我就无法将它置之不理。再说，尤连伯爵也希望我留下，所以我还待在尤连伯爵领地里。
一般这种时候，就算我隶属于独立部队，依然必须先回王都一趟。
「我也有同样的感觉。魔兽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动静，才会变得如此活跃……我是这么认为。」
「发生内乱的时候，魔兽的活动力也相当高。然而，那是因为有大规模军队接近这里。但现在并没有足以让魔兽引发骚动的大批军力前来这个领地啊。」
「我就是对这一点感到疑惑……」
我望向城外。
那个方向的尽头是大海。
既然陆上没有军队，就有可能是在海上了。
「在国境集结的军力约有六至七万。不管巴斯卡库多么优秀，他都不可能一个人率领如此庞大的军队。我猜幸人或狄奥路德应该会前往国境。可以的话，我希望是狄奥路德大人……」
「倘若让幸人大人驻守国境，诺克斯也必须跟着他一同前往。这么一来，维里斯中就没有能够随时展开行动的骑兵队了……」
「下决定的是辉夜大人，她一定有好好思量过这方面的事情。为了以防万一，她大概会将幸人留在王都。然而，就算是幸人或诺克斯的能力都有限，假使真的有人从海路攻击维里斯，那应该会是皇国或帝国。不管哪方起兵攻打我们，敌军都会破万。」
「但愿一切只是我们杞人忧天……」
我低声说道，轻轻叹了口气。
纵使自己这么说，心里依然感到乱糟糟的。
现在，尤连伯爵领地中并没有能抵御上万大军的战力，也没有任何能够指挥步兵的骑士。
优秀人才全都驾马前往阿尔比翁，准备作战。
敌方将了我们一军，这是幸人大人最讨厌的发展。
「我姑且告知海港城镇波旦和拉哈尔，请他们加强戒备，已经派兵过去了。可是倘若大国正式进攻，这种行为无异于杯水车薪。」
「没有要疏散周围的村庄吗？」
「我也有思考过，但目前还不确定对方是否真的要展开攻击，现在还不可能协助大家避难。尽管这座城的物资丰富，但就算将物资全都发放给百姓，也不够整个领地的人民过活。」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呢。」
就连在这方面也无法抢先敌人一步。
尽管知道我们不该如此被动，但对方夺去了主导权，我们也束手无策。
我们确实不知道哪个国家是我们的敌人，以及他们现在身在何处。
情报量不足。我终于清楚幸人大人私下聘雇莲的原因了。
缺乏情报，就无法安心。
「假如敌人攻打过来，就由你负责带领士兵。在这片领地之中，不论经验或实力都没有人能超越你。我们至少得拖延些时间，不然对方会一口气攻占维里斯。」
可见尤连伯爵也认为敌人会攻打过来吧。
因为他不曾露出如此严肃的眼神。
我点了点头，行了一礼后，离开房间。
◆ ◆ ◆
那一天的中午时分。
我再次回到瑞多村，与部下们会合。
我和部下总计八个人。他们全都是优秀的猎人，也是精锐的士兵，尽管如此，他们并不像诺克斯的队长一样，拥有非比寻常的力量。
「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要将据点转移到贝萝莉雅城。虽然还是要继续讨伐魔兽，但任务的内容可能产生变化。」
除了贝萝莉雅城之外，尤连伯爵的领地中没有地方可以容纳万人大军。
不过，从小国分立的时代开始，就不曾有人使用海路侵略这片土地，因此尤连伯爵领地中的城池或堡垒并不多。
顾虑到这一点，贝萝莉雅城于十年前左右搭建了城寨。但若要与帝国海军和皇国水军为敌，这个城寨的外观看起来并不够可靠。
「也就是说，这里也要开战了吗？」
听到罗兰这句话，我点了点头。
罗兰夸张地叹了口气，看起来相当沮丧。
「又要打仗啊……」
「不愿意的话，你就离开诺克斯吧，我不会阻止你喔？」
「请你别开玩笑了。在战争中存活的秘诀，就是跟高强的士兵一起行动。米卡娜队长，就算我百般不愿，我也不会离开你的身边！」
「你这番话还真恶心，我命令你提交退伍申请或异动申请给我。」
「太过分了吧！？」
我毫不理会垂头丧气的罗兰，环伺着其他队员的表情。
有实力和有胆量是两回事。
面临这样的状况，罗兰的态度依旧和平时没有两样，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然而，似乎是我想太多了。大家的眼神相当坚毅，似乎不管何时开战都无所谓。
「当敌人进攻时，我们必须阻挡他们。假如正面迎战，一定会遭敌方突破重围，所以我们必须准备……！？」
听到远方传来爆炸声，我顿时噤声，竖起耳朵。
我们正待在室内，这样的大音量并不寻常。
我马上冲出室外，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里是拉哈尔的所在位置。
「烟……！？」
「那是什么声音！？」
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和连结魔术打中目标物的撞击声极为相似。
它是从海岸方向的港城传来的，一想到那是靠近帝国方向的港口……
「那是军船的炮击！敌方是帝国海军吧……」
「咦？已经开战了吗？那拜托骑兵队折返吧！」
我摇了摇头否决他的提议。
帝国之所以趁这个机会攻打过来，有两个理由——
第一个理由，为了与阿尔比翁作战，骑兵队必须迅速展开行动。所以维里斯军队将会暂时与这些队伍中断联系，无法下达指令。
尽管我们能预测骑兵队移动的速度，但就连王都也无法掌握各骑兵队的正确位置。
由于维里斯的军马以无穷无尽的体力与脚力闻名，因此出发的队伍应该已经行进了一段距离。就算现在派人快马加鞭召回骑兵队，应该也很难追上出征的队伍。
而另一个理由——
对方会趁隙攻击这里，动机相当单纯。
「他们大概认为可以马上拿下尤连伯爵的领地吧……」
既然帝国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就算占领了港城，他们也会尽速攻占其他区域。
「留两个人在这里护卫村民撤至贝萝莉雅城，剩下的人与我一起前往拉哈尔。」
「我们要跟对方战斗吗？」
「你觉得有胜算吗？」
「应该没有……」
「你说得没错。因此我们的目的是侦查敌情和保护避难居民，动作快！」
我这么说后，冲向系着军马的马房。
◆ ◆ ◆
尤连伯爵的城池应该已经升起狼烟，向王都求援了。
远方断断续续传来轰然巨响，黑烟袅袅升起，尤连伯爵并不愚蠢，他一定早已察觉敌人进攻而来。
「快跑去贝萝莉雅城！不要停下来，不要回头！」
在距离拉哈尔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我看到早一步逃过来的镇民，放声大喊。
有些人虽然知道要逃跑，却不知道该逃向何方，他们听到我的声音后，乖乖冲了出去。
撤出来的人几乎都是老弱妇孺，只看到几位猎人的身影。
应该是镇上的驻扎部队让他们优先避难吧。
「不过，面对那样的炮击，镇民应该无法抵抗……」
遥远的海面上方，有一支约由数十艘船组成的舰队。
「那就是帝国引以为傲的『红色舰队』吗？」
罗兰戏谑地说。
所谓的「红色舰队」，是由统一漆为红色的最新锐船只所构成的舰队，为帝国海军最重要的一支舰队。帝国以前与共和国进行海战时，红色舰队几乎单方面地歼灭了共和国海军。
眼前帝国海军的舰艇中，确实能看到几艘红色的船。
然而，大部分船却不是红色的。
关于红色舰队的传言说不定有误，但我认为有另一个可能性更大的原因——
「不，我想那应该是先遣部队吧。他们的主要目的是占领港湾。」
「咦？但怎么看都有三、四十艘船喔……？」
「维里斯的水军确实只有约四十艘舰艇，对方应该认为派相同数量的先遣部队来就够了吧？毕竟我们水军的船还没出场就沉没了。」
远方的海面上可以看到维里斯紧急出航的船只，在对方的集中炮火下沉落水面。
尽管维里斯面海，水军却不堪一击。就算与帝国海军正式迎击也一定会吃败仗，更别说这次是遭受奇袭了，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看到有些帝国的船只已经登陆了。镇上的居民应该还没完成避难吧，敌方手脚真快。
「队长，我们该如何是好？跟驻扎部队一起作战吗？」
「我刚刚说过了吧，就算战斗也不会获胜。驻扎部队只是在拖延时间，等所有居民都完成避难后，他们就会开始撤退了。」
虽然这么说，居民们至少要走上半天才能抵达贝萝莉雅城，而老弱妇孺应该会花上更多的时间。
为了赚取让大家避难的时间，驻扎部队必须赌上性命。
「真是罕见的状况。我们平常绝对会跟战友会合、并肩作战……」
「幸人大人总是在背后支持我们，可是现在的尤连伯爵领地内，只剩下我和伯爵能够指挥士兵作战。我不能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再说，你们是这里的战力，不能让你们在这一战送死。」
我尽量装出冷静的模样。
然而，却忍不住抓紧缰绳。
可以的话，我好想到镇上帮助居民。不过，倘若我因此送命，尤连伯爵领地会更进一步陷入绝境。
一想到尤连伯爵领地，私人情感便忍不住影响我。
「……我们再往前进一些吧。如果不走到能看见敌人的位置，就无法侦查敌情了。」
「这么一来，我们可能就要与对方作战吧！？每一艘帝国的船只都很巨大喔！？一艘船应该可以乘坐三百人吧？」
「这么一来，四十艘船就是一万两千人。但考虑到负责操纵船只的水兵，上陆作战的士兵大约是一半到三分之二左右吧。」
「……所以，大概有多少人啊？」
「三分之二的话就是八千人，而一半则是六千人。驻扎部队约有一千人左右，所以应该不会马上分出胜负。」
「六千对一千啊，根本不可能获胜吧……？」
听到罗兰沮丧地喃喃自语，我叹了口气。
假如是在宛如平原般的广阔场地作战，那结果确实令人绝望。毕竟战力差了六倍，我方根本束手无策。
但我们现在进行的是登陆战以及城镇战。
这六千人不可能一口气登陆，也不可能排列成队型前进。
只要好好努力，就能赚取不少时间。
「城镇战对企图侵略那方较为不利，长途航海应该也让帝国海军疲惫不堪。我们不可能取胜，但能赚取时间让更多人逃命。」
「那也要驻扎部队够优秀吧？再说，为什么镇压的那一方会不利呢？」
「因为他们必须占领整座城市，战争才算结束。而且街道狭窄，无法一次布下大量兵力。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凭少数军力抵抗敌方。因此就算驻扎军队不甚优秀也无妨，只要勇猛就够了。就算只是零星的抵抗，敌人依然必须应战。再说……对抗他们的士兵只要算准时机，其实是可以逃跑的。」
「……这样啊，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吸收逃出来的驻扎士兵啰？」
「你说得没错。帝国一定不会放过那些好不容易留下一条命，打算逃走的驻扎士兵。可是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就算对方只有微弱的战力，依然是相当重要的战友。」
我取下挂在肩上的弓，搭上箭。
我看到前方有一位帝国军人追逐着一位女子。
不管哪一国的军队都有这种人，而在打容易让指挥系统陷入混乱的城镇战时会出现更多。
我缓缓地瞄准，朝男人的额头放箭。
四周没有遮蔽物，天候几乎无风。
就算隔着一些距离，我也不可能会射偏。
「真是厉害！」
「不要在这边废话，快架起弓警戒四周。这种脱离队伍的士兵会追赶镇民，跑出城镇外。」
既然无法参与战斗，至少必须保护逃出来的镇民，不然对不起那些拼命战斗的士兵。
「了解！队长，你还真是知识渊博啊。你有过城镇战的经验吗？」
罗兰敬佩地低语，同时将箭搭在弓上。
他似乎马上发现了敌人。
尽管罗兰具有多话又轻浮这些缺点，依然相当优秀。
「十五岁的那一年，我成为骑士。现在我才十六岁，你觉得我的经验有那么丰富吗？」
「……队长，仔细想想，你真的很厉害呢。十六岁就当上率领千人部队的队长……不，我不是要问这个，为什么你会知道城镇战的利弊呢？」
「只要一有时间，幸人大人就会阅读记载古今中外战记的书，而负责帮他准备书籍的人就是我。那些书籍相当艰涩，要是没有一定的知识，甚至没办法找到书。」
「……真是辛苦……」
「是啊，一点也没错。有一位懒惰却有能力的上司很辛苦喔。」
我一边这么说，一边拿起弓箭，瞄准走出城镇的帝国士兵。
5
「这样喔？皇国打算隔岸观火啊，确实如我所料。可是他们摆出一副想要好好利用维里斯的态度，让我感到很气愤。」
「我们必须让他们停止袖手旁观。为了将皇国拉进这淌浑水，我们要先击退帝国。诺克斯已经可以出征了。」
「诺克斯会留在王都，是为了担任预备战力，于紧急时刻展开行动。你们出动的话，王都的守备会变得太过薄弱。再说，假如帝国正式出兵，就连诺克斯也抵挡不住吧？如果帝国击败诺克斯的话，维里斯就没有胜算了。」
我和莉雅西亚交谈后，马上向辉夜报告。
我隐瞒了贝德那件事，将剩余的事情全都告知辉夜。
假如辉夜没有掌握整件事情的状况，我也没办法随心所欲地行动。
「我会想办法处理。如果无法获胜，我们就努力拖延时间。当然，我认为诺克斯一定会取得胜利。」
「你还真有自信。算了，为了取得大臣们的同意，就当作是我从莉雅西亚公主那里听来的情报吧。假如他们知道是你问出的消息，一定会嚷嚷着说你做出逾权行为。」
「不好意思，造成你的困扰。」
「我跟帝国的使者谈过了，对方似乎真的毫不知情。既然你从莉雅西亚口中问出情报，立下功绩，我对你这次逾权的举动不予过问。如果你真的感到抱歉，那下次交涉的时候，要让我在场。我确实给了你独立行动的权限，但我可没有把与他国使者的交涉权一并给你喔？」
辉夜坐在椅子上，这么开口。
她看起来相当不悦，这是因为我在谈判的时候，将她排除在外。
也就是说，她会感到不愉快，是因为觉得自己被排挤了。
「这次时间太过紧迫，下次我会请你助我一臂之力。另外，关于莉雅西亚公主殿下的生命安全……」
「……我可以保障她的安全，但我不能给出确切的保证。毕竟我不知道自己何时会离开王都。」
「请你留在这里。国王不可以轻易离开王都，请你专心指挥所有军队。」
「我知道，但有时候状况不容许我留在此地。我们的敌人是阿尔比翁和帝国，就算发生什么事都不足为奇。」
听到这句话，让我不禁想点头同意。
不过……
「虽然这么说，其实你只是不想单独看家吧？」
「……没这回事喔？」
「你迟疑了一会儿呢。狄奥大人和我即将出征，你可不要找到机会就想上战场喔？」
「好了！我知道了！我只要乖乖待在这里就可以了吧！？不用你叮咛，我也很清楚！」
辉夜本来是一位策马打头阵的将军。
国家苦难当头时，却要交由他人代为防御外患，她一定很焦急吧。
尽管如此，她还是必须待在这里。
「因为有你镇守后方，我和狄奥大人才有办法在前线作战。我们会尽量不让事情发展到必须由你出征的地步，还请你待在这里。」
「这样啊，那么我就期待你们的表现了。只是该轮到我出马的时候，我还是会动身喔？」
辉夜火速这么回答。
大家都知道辉夜决定事情时总是当机立断。如果她真的决定要出征，没有人能阻止她。
因此，为了让她留在这里，我只能设法不让事情演变成那样的状况，让她没有必要做出那种判断。
「请便。不过，假如你需要出征的话，代表我已经被逼到绝境了，请你帅气地对我伸出援手吧。」
「交给我！我登场的画面会让帝国军丧失战意。」
她的言语中充满力量。
我希望她别这么兴奋。毕竟她这么希望能出手拯救我，等同于期待我被逼到绝境啊。
我叹了口气，行了一礼后转过身，准备离开辉夜的房间。
距离诺克斯出征还有一点时间。
除了辉夜之外，我还必须去见一个人。
◆ ◆ ◆
我走到王城中维里斯准备给苏菲亚的房间，拉古队长挂着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带我进入房里。
看来苏菲亚已经知道许多事情了。
「需要对你解释现在的状况吗？」
「不需要，我几乎都听说了……」
苏菲亚坐在房间的椅子上，当她开口的同时，敛下了眼帘。
她能够使用风之魔术拾起广大范围内的声音。
一旦感到好奇，她便可以使用这门魔术搜集情报。
除非封印她的魔术，否则几乎不可能对她隐瞒任何事。当城内开始议论纷纷的时候，她已经差不多掌握所有资讯了。
「除了阿尔比翁之外，帝国也前来攻打我们。我要动身前去迎击帝国军了。」
「……等确切把握帝国军的规模之后再动身，就太迟了吗？」
「不算太迟，可是为了观察情势，延后出发时间将会牺牲许多尤连伯爵领地的居民，我无法对此坐视不管。」
我们甚至还不知道敌军的规模，在这样的状况下，指派五千名骑士出征，老实说不算是聪明的举动。
骑兵队最好跟步兵步调一致。
就算我认为应该这么做，却依然不够坚强，不足以做出这样的判断。
即使让信赖我而上战场的伙伴陷入险境，纵然无法为国家带来利益，我依然不可能对那些能够获救的生命坐视不管。
「这样啊……」
「抱歉，我总是没有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无法带你参观王都了。」
「这种……这种小事根本无所谓……！我只想待在你的身边！只要能过安稳的生活，我什么都不需要！我很担心你！就像你担心着我一样，我也很担忧你的安危！我……不希望你上战场……！！」
「……现在，我们安稳的生活受到威胁。为了保护它，我必须挺身而出。」
苏菲亚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流下眼泪。
我无意让她哭泣。我本来想要好好解释给她听的。
但我却做不到。
「……我害怕到无法自已……如果你没有回来，我该如何是好，这想法让我感到畏惧……我会担心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会回来的。之前我不是也平安获胜了吗？不要紧，我这次也会凯旋归来。」
「我一点也不希望你获胜！假如你一直获胜，他们就会一直派你上战场！幸人，你跟辉夜大人不一样！你不会敬崇自己的胜利，遇到强敌时，你也不会热血沸腾！你这个人讨厌战争，不愿意面对眼前流淌的鲜血……我一点也不想……看到温柔的你辛苦作战啊！」
她最近确实比较常流露出自己的情绪，但很难得会在我面前表露出如此激烈的情感。
不，与其说是罕见，应该说自从上次之后，她就不曾这么做了。
「……当我要从尤连伯爵城出发的时候……你确实阻止了我呢。」
「……我这次没有要阻止你，只是在抱怨罢了。」
苏菲亚一直努力拭泪，但泪水依旧不停滑落而下。
她这次确实没有开口要我别走。
「……那个时候你都没有为我留下来了，现在更是不可能——我也想要你留下来嘛！我也想要你待在我的身边！然而，就算我说了，你也……」
苏菲亚哽咽得没把话说完。
我是辉夜的臣子，有义务守护维里斯。
不管苏菲亚怎样哭泣，我也不可能选择不出征。
内乱的时候，我的角色还不明确，但现在已经不同了。
苏菲亚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放任自己的情绪，泪流不止。
她知道自己束手无策。
「苏菲亚，别哭。」
「……我不要，我要一直哭到你回来为止……」
「这样我会很困扰喔。那么，哭也没关系，可以答应我几个要求吗？」
我露出苦笑这么开口后，苏菲亚用哭到泛红的眼睛瞪向我说：
「你明明就不听我的要求……」
「没办法嘛，每个人都有办得到与办不到的事情，我没办法达成你的要求。」
我这么说完，苏菲亚低下头，闷不吭声。
我悄悄将手伸向她的头，她并没有抗拒。
我就这么轻抚着她的发丝，将我的愿望告诉她：
「假如是史托拉特斯教唆两国进攻维里斯……对方的目标就是你，所以我希望你不要离开辉夜的身边。不管有多么强悍的敌人出现，辉夜大人都可以与之抗衡。」
「……既然你这么担心我，就带着我一起去……只要待在你的身边，史托拉特斯就不敢轻易出手吧？」
「史托拉特斯曾经对辉夜大人施下术法，她对魔术的抵抗力应该降低了。你的魔术能与史托拉特斯对抗，所以我希望你能待在辉夜大人的身边。」
「到头来，还是为了辉夜大人嘛……」
苏菲亚闹脾气似地别过脸。
我依然抚摸着她的发丝，既然她没有挥开我的手，就代表她并不是真的生气吧。
「苏菲亚，我很担心你。你说不定会陷入险境，可以的话……我也不想离开你。」
「幸人……」
「可是，守护这个国家，其实也等于是在守护你。倘若有人能帮我守护这个国家，我一定会全权拜托对方处理。但这件事只有我办得到。不管你怎么抱怨都没关系，我会承受你所有的怨言。所以，我希望你擦干泪水、挂上笑容。现在的你不是至高无上少女，你是苏菲亚。我希望每天你都能有新的发现、结交朋友，露出普通女孩该有的笑容。为了这一点，我必须出征。」
当她笑得像个平凡女孩时，我好希望自己能待在她的身边，那该会多么美妙。
不过，生活中并非只有快乐的事情，也有许多辛苦的事与悲伤的事。
苏菲亚早已经历过许多悲哀难受的事情，流了够多的泪水。
我不想再看到她梨花带泪的模样了。
「我很……重视你，所以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
「……对我来说……幸人也很重要……所以，请你一定要活下来。」
我的手本来抚摸着她的头，现在轻轻将她搂了过来。
我想待在苏菲亚的身边，但流动的时间却不允许我这么做。
所以，我要破坏这个战乱的世界。
除了我之外，还有许多人无法陪在重要的人身边，也不只有苏菲亚会为了战争而落泪。
许多大陆的居民应该都期盼能过着安稳的生活。
不管杀了上千人、上万人，即使被世人称为杀戮者，我也要终止战乱的时代。
我的选择一定会成为通往和平世代的康庄大道。
◆ ◆ ◆
离开苏菲亚的房间后，包含妮可拉在内，诺克斯的队长们前来王城，告诉我尤连伯爵领地升起了求援的狼烟。
「大臣们聚集在一起召开军事会议，你打算怎么做？」
「大臣在开军事会议？不管对方怎么说，我们都要前往尤连伯爵领地。这件事情已经拍板定案了，我无法等待军事会议的结论。」
「毕竟我们也不知道会议什么时候结束嘛。」
听到阿尔斯这么说，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尽管贵族和大臣抱怨连连，遇到紧要关头时，他们却缺乏决断力。「责任」这一词总会阻碍他们下决定。
尽管他们心中各有想法，但却都不愿意主动去做。基于这样的立场，会议只会愈开愈久，永远得不到结论。
等待会议结束太浪费时间了。再说，狼烟已经升起，我无法浪费一分一秒。
「我们至少要向他们打声招呼才能出发。我去知会他们一声，你们要一起来吗？」
「恕我拒绝。」
「我也不要。」
「我也不太……」
「太麻烦啦，办不到。」
听到四位队长的回答，我叹了口气。
没必要的话，他们确实不会想去见那群总藐视自己的人吧。
都是我的错，让诺克斯成为一部分贵族和大臣的眼中钉。
「真没办法，那我就单独过去吧。帮我命令艾贝尔的后勤部队准备筹措物资，我会让他们晚点出发。」
「是。那我们要做什么呢？」
「好好吃顿饭吧，接下来必须像个傻子一样拼命向前奔驰喔。」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不只是我们，爱丽小姐煮的餐点已经让所有士兵吃饱喝足了。」
听到妮可拉笑着这么说，我的脸抽搐了一下。
明明已经快要傍晚了，我甚至还没吃午餐。
真是的，为什么会这样啊……
「那么，大家就随便消磨时间吧。拜托爱丽准备我的餐点，我现在饿到不行。」
我开口指示后，与妮可拉一行人道别，走向晋见大厅。
走在王城中，我发现城内的气氛相当慌乱。
王城里的人应该已经知道求援狼烟的消息了。
应该没有人想过会同时受到两大国的侵袭，所以大家根本不可能保持冷静。
由于辉夜、贝德和大臣们一直待在晋见大厅开会，所以无法对王城中的人下指令，使城里更加混乱。
现在进行军事会议已经太迟了，我们能做的只有两件事——第一，集结步兵迎击；第二，派遣诺克斯出兵。
「莲，在吗？」
「是，我在，主人。」
我走到晋见大厅附近，开口呼唤莲。
莲不知从何处现身在我面前，她依然如此神出鬼没。
「你先前往尤连伯爵领地，调查帝国军的规模。为了赚取时间，尤连伯爵跟米卡娜应该正在固守城池吧。我希望你也能帮我调查一下当地的战况。」
「了解。还有其他的指示吗？」
莲马上答覆，看起来毫无怨言。
真是了不起，我明明指派她前往受到敌人侵略的危险地带。
不过，莲隶属于隐者集团「暗影」，暗影的据点就在尤连伯爵领地。
对于莲来说，那个地方就像她的后花园，我的指令应该不难处理。
「……假如你能连络到米卡娜……告诉她我马上就去找她。凭诺克斯的行军速度，只要五天就能抵达了。」
「五天啊，再怎么说都太勉强了吧？就算抵达目的地，士兵也会疲倦到无法作战喔？」
「诺克斯的话，没有问题的。」
「……算了，既然你这么说，那应该不会有事吧。我清楚你的命令了，别太勉强喔？」
听到莲在担心我，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我露出苦笑，回答「知道」后，便迈出步伐。
我已经没时间了，就算只晚个几分钟，可能就会害许多人丧命。
现况正是如此紧迫。
尽管我这么想，大家却不一定拥有共识。
「现在大臣和伯爵阶级以上的贵族大人正在召开军议，请你待会议结束再晋见国王。」
两位卫兵站在门前，其中一人挡住我的去路。
另一个人看到我的瞬间，本来要让我进去房里。
「我不打算参加军事会议，我只是在出征前和陛下打声招呼。」
「请你等待会议结束。」
「喂、喂、你别这样……」
「这个人不是贵族，也不是大臣，如果他认为自己能马上见到陛下，那他就错了。我不管对方是什么维里斯的军师，我不会让他进去的。」
个头比我高的卫兵俯视着我，将脸凑过来。
真是的，我可是在赶时间啊。
我缓缓举起右手，抓住卫兵的下巴。
「！？」
「我告诉你，你给我仔细听好了。现在尤连伯爵领地的人民可能正在死去，有人正因为你无聊的自尊心而丧命，你知道吗？」
「那、那是……」
「假如我的副官也因你而送命，你有办法担起责任吗？如果尤连伯爵阵亡的话，你有办法代替他守护他的领地吗？你给我听清楚！已经开战了！听懂的话，就给我退下！」
我的右手向旁边一挥，命卫兵退下后，用双手推开大到夸张的门扉。
晋见大厅中，辉夜一如往常地坐在王座上，贝德守在她的身旁。而大臣和贵族待在下方，左右排成两列。
「紧急时刻，打扰各位了。」
大臣和贵族的视线纷纷集中到我的身上。我完全不以为意，走到辉夜面前，跪下单膝。
「榑井，现在正在召开军事会议喔？」
「给我一点点时间。我只是来告知辉夜大人一声，诺克斯要出征了。」
贝德瞪大双眼，这句话似乎带给他极大的冲击。
大臣和贵族们也开始议论纷纷。说得也是，我们诺克斯要上战场，代表王都的防御力将会大幅降低。
「……你打算出征去哪里？」
「当然是尤连伯爵领地啊。你听国王陛下说了吧？直到我国击退帝国为止，皇国都不会出动。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尽快击退帝国，才能拉皇国蹬这淌浑水。」
「我当然清楚！所以我才会集结各地的步兵、凑齐兵力，并安排你这家伙来率领他们！」
「不，我必须先走一步，我不能抛下尤连伯爵领地的人民。」
「我国与帝国军的战役相当重要，不容许失败！你打算愚蠢地分批派出战力吗！？」
「我们不会失败。假如无法一举得胜，我们会争取时间，等着与步兵会合。倘若能够获胜，就能解决帝国。这么一来，我们非但不会失去尤连伯爵领地，还可以战胜帝国。」
贝德希望我能谨慎行事，我清楚这一点。
但是，假如帝国占领尤连伯爵领地，他们等于获得了一个跳板。
待我方派出足够步兵之际，战况有可能演变为持久战。尤连伯爵领地小归小，却有一些堡垒和城寨。虽然尤连伯爵的贝萝莉雅城不难攻陷，但只要派出一定数量的防御兵，帝国要花一段时间才能拿下这座城。
一旦皇国按兵不动，两大国就会一直夹击维里斯。假如能让这场战争演变成持久战，其中一条战线必定会崩坏。
「再说，帝国军也不可能一口气派出大量兵力。我猜这次袭击尤连伯爵领地的部队应该是先遣部队，本队大概紧跟在后。只要我们抢在本队抵达之前击溃先遣部队，就能限制住帝国的动作。而皇国若听说我们击败了帝国的先遣部队，就会认为维里斯占有优势，派出舰队支援我方。这么一来，维里斯和皇国就可以夹击帝国军了。我还需要进一步解释吗？」
贝德忿忿地瞪着我。
说了这么多，大臣和贵族应该也开始认为让诺克斯前去支援尤连伯爵领地比较好。
他们只要产生这样的念头，就无法阻止我出征。
虽然这么说，但诺克斯单独出兵依然有风险，贝德应该就是在苦恼这一点吧。
就算一味回避风险，状况依旧不会改变。
对方已经开始攻打我国，他们握有主导权，我们必须积极展开行动，夺回上风才行。
「我知道你的动机了，但身为宰相，我无法同意让诺克斯出征。除了你之外，现在维里斯没有人足以指挥数万人的军队。」
「身为宰相，你不同意？贝德·方，你别误会了。我来这里并不是要征求你的许可。诺克斯拥有独立行动权。维里斯王国之中，只有一个人可以命令我。除非那个人阻止我行动，否则我都会出征！」
听到我说的话，贝德错愕地望向辉夜。
大臣和贵族们亦是如此。
在场者全都盯着辉夜。
我和辉夜四目相交。
贝德说得确实没错。尽管如此，诺克斯依然必须前往尤连伯爵领地。
维里斯现在被逼到绝境。
辉夜必须毫不吝啬地派出我或诺克斯。我们这支部队并非王牌，也称不上不重要。
我们是在最前线作战的独立机动部队。
「……你有自信吧？」
「如果我回答『有自信』，你就能放心送我们出征吗？」
「别说傻话。我送你们出征时，从来不曾担心过。此刻也是一样。」
听到辉夜这么说，我向她行了一礼。
辉夜的声音回荡在寂静无声的晋见大厅中：
「诺克斯总队长幸人·榑井，我命令你救出尤连伯爵领地的居民！是你自己说要出征的，我不允许你轻忽人民的性命。能救一个是一个！」
「遵命！」
我这么回答后，站起身，背向辉夜。
辉夜却开口唤了我的名字：
「……幸人。」
「是。」
「视你武运昌隆。」
「……感激不尽。」
我行了一礼，毫不回头地走出晋见大厅。
◆ ◆ ◆
我看到几位穿着黑大衣的人站在王城附近。
是诺克斯的队长们。
然后，苏菲亚也和队长们待在一起。
「……我没有办法注入太多魔力……」
苏菲亚这么说后，将璀璨递给我。
我本来不打算让苏菲亚注入魔力，但苏菲亚自告奋勇，所以我刚刚把璀璨交给了她。
老实说，我并不想请苏菲亚协助我杀人，但现在状况危急。
苏菲亚的风之魔术相当实用，一定能对我有帮助。
「谢谢你，这样就足够了。」
我从苏菲亚手中接过璀璨，收进衣袋里。
苏菲亚盯着我的脸好一阵子，后退一步，低下头开口：
「……祝你武运昌隆。」
「嗯，我出发啰。」
和她简短交谈后，我带着队长们离开王城。
6～米卡娜
「队长！差不多到极限了吧！？」
罗兰骑在马上，放声呐喊。
许多士兵从港城逃了过来。
为了协助他们撤退，我使用弓箭展开掩护射击，但敌人的数量逐渐增加。
「不管怎么射击，敌人还是源源不绝……！」
再这样下去，帝国兵甚至要把掩护撤退的我们给淹没了。
是时候撤退——
这句话在我的脑海一闪而逝时，我听到有人轻声哀嚎：
「不要！」
是一位个头娇小的少女。
少女可能还未满十岁。
她混在逃亡的维里斯军之中，不断向前奔跑。但有东西绊住了她，使她重重跌了一跤。
数十位帝国兵聚向跌倒的少女。
我马上踹了马肚一脚。
「队长！？」
「掩护我！」
骑在马上时，就算马匹静止不动，依然比站在地上更不稳。而马匹向前冲时颠簸的程度，更无法与马匹停止不动时相比。
我对自己的弓箭技术很有自信。在部队之中，不管是箭的射程距离、击中目标物的速度及正确度，我都独占鳘头。
因此幸人大人才会让我掌管第四部队。
可是现在所有条件皆太过恶劣，如果是平时的我，一定能顺利射穿逼近少女的帝国兵。
然而，或许因为不断从晃动的马上掩护射击，使我太过疲惫，现在的我并无法好好瞄准敌人。
我一直认为自己说不定会射中少女。出于这个判断，我没办法撒手放箭。
帝国兵抓住了少女的手臂——
「喝！」
「不要！妈妈！」
当我以为自己来不及救出她的时候，一位逃窜的维里斯士兵奔向少女身后，砍向抓住少女手臂的帝国兵。
同时，我抵达少女身边。
「抓住我！」
我使劲从马上伸出手。
少女也露出拼命的表情抓住我的手。
当我抓起她，让马回过身的同时，帝国兵手中的剑已经刺穿了帮助少女的维里斯士兵。
「……快……走……！」
这位不知名的维里斯士兵吐出鲜血说完后，倒在帝国兵身上。同时，我和少女骑在马上，向前奔驰。
这是一转眼之间发生的事情。
假如我当时能够顺利射出箭，那位士兵说不定就不会死了。
这样的后悔也只在我心中滞留了一秒。
罗兰的声音马上将我拉回现实：
「队长！动作快！」
帝国兵没有追赶骑马离开的我，反而取出腰包中的某样武器。
帝国是五大国之中最大的国家，同时也是技术最发达的国家。帝国军队的特征就是用机械重现魔术的「魔枪」。
——用机械重现魔术。
虽然这么说，但其实他们使用的不过是劣化的魔术。不论是威力、射程和命中率，魔术都比魔枪优秀几分。
这种魔枪的优点是发动的速度。虽然这么说，但它比一般魔术更消耗魔力，普通人只能发射数发魔弹。
对于善于使用剑、弓或魔术的人来说，这种武器根本派不上用场。但就没有这些技术的人来看，却相当有用。
毕竟，不管使用者是什么样的人，这种武器能发挥的威力和射程几乎没有差别。
也就是说，这是弱者使用的武器。最大的优点就是适用于任何人。
不管这种武器的威力有多么微不足道，只要让一群人集体使用这种远射程武器，往往就能发挥功效。
我弯下身体，躲避后方飞来的火球。
这种武器的命中率并不高，可是使用者只要怀抱着多射几次总会击中的心态，就算命中率较低也无所谓。
我闪避着依序飞来的火球，让少女握住缰绳。
「你要抓好，绝对不可以放开喔。」
「咦？」
「如果你想活命，就照我说的做。你只要看着前方就够了！」
「是、是的！」
我确认少女握住缰绳后，回过头架起弓。
士兵也是人。
看到有人死在自己身旁，他们也会动摇。
一颗火球直直朝我扑来。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弱火……
「不成问题！」
我的手中放出箭，射穿火球后，消失无踪。
同时，遭箭穿透的火球朝着行经的轨道飞了回去，贯穿一位帝国士兵的眼睛。
「唔哇！！」
「没事吧！？呜哇！？」
我迅速射出第二箭、第三箭，刺透帝国士兵的肩膀和喉咙。
我没有时间仔细瞄准目标，所以无法射穿他们的要害，但我似乎让帝国兵心生畏惧了。
罗兰一行人与我拉开一段距离，掩护着我，所以帝国兵停止用魔枪攻击我方。
因为魔枪的射程距离并不远。
也就是说，当我不断策马前进时，如果他们不靠近，魔枪就无法击中我。那群帝国兵没有办法忽略朝自己飞来的箭、紧迫着我不放，他们缺少这种骨气。
他们只是在围剿残兵罢了，所以无法追击仍留有余力的士兵，让自己的生命暴露在危险之中。逃跑的维里斯士兵赌上了自己的性命，但追赶他们的帝国兵并非如此。
维里斯士兵依然不断从港城撤退，他们现在应该成了帝国兵的目标吧。
「队长，没办法了……」
罗兰靠向我，这么开口。我点了点头。
我们已经救不了任何人。
假如继续留在这里，我们会被敌方击溃。
「对不起……做出这种蠢事。」
「不要紧啦。队长，你的动作真快，很有你的风格。」
「真是懊恼，我竟然无法反驳你……我们先撤退回贝萝莉雅城，留意帝国兵的追击！」
我这么说后，看到少女依然拼命抓住军马缰绳，我松开她的手，策马朝贝萝莉雅城的方向前进。
◆ ◆ ◆
清晨时分，我们抵达贝萝莉雅城。
帝国军于昨天中午开始袭击，我们则是在夕阳沉落时开始撤退。
我们一路上指引并护卫逃出的民众及维里斯士兵们，花了半天才抵达这里。
尽管如此，我们的速度已经相当快了。
家园遭到攻占的事实，以及身处险境的危机感，加快了老弱妇孺的脚步。
「米卡娜，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你迟迟未归，让我很担心。」
当我走进后门时，一身盔甲的尤连伯爵出来迎接我们。
逃过来的士兵们正在城里接受治疗，穿着盔甲的士兵们则到处奔走。
我们必须引导居民前往城下町，因此我马上带领和我们一同抵达的镇民过去那里。
贝萝莉雅城已经进入临战状态。
城池的正门面朝王都方向，后门朝向海岸，一圈城墙围住了本城。
而城下町靠近正门，后门侧的城墙和本城之间空无一物。
后门一定会成为这次的主战场，不能让居民待在那附近。
可是，假如敌军攻破这座城，一切都会失去意义。
我们微薄的兵力只能抵挡数天。在那之前，如果援军没有抵达，贝萝莉亚城将沦为死城。
「嗯？这孩子是谁？」
在军马奔驰时，少女沉沉入睡。尤连伯爵看到她后，这么询问。
我只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说：
「……一位不知名的维里斯士兵，舍身救了这位少女……」
我的愚蠢和不成熟招致了这样的结果。
少女虽然平安无事，本来说不定能获救的维里斯士兵却牺牲了，我还让自己的部下暴露于危险之中。
我当时明明想要制止自己，身体却迅速展开了行动。
考虑到自己肩负的责任，我当时的行动实在太过轻率。
「……这样啊。她的母亲呢？」
「我不知道。她当时独自逃离港城，我想应该是走散了……」
或者，她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没有办法说出这句话。
我观察了帝国兵的一举一动，他们似乎无意俘虏港城的居民和维里斯士兵。
活捉维里斯士兵将会浪费帝国的物资，所以许多帝国兵对逃跑的民众和维里斯士兵视若无睹。
然而，有些士兵在漫长的航行中累积了许多不满的情绪，这些人往往会为所欲为，其他的帝国军也不会阻止他们。
我可以容忍对方的行径，毕竟这是战争。
但如今，我失去了自信。
假如那样的光景在我眼前重演，一位年幼的少女即将丧命，我有办法坐视不管吗？
为了顾全大局，我能够见死不救吗？
「米卡娜？你还好吗？」
「嗯……？啊，是的。我有些疲惫……」
「会累是当然的。把这孩子交给其他人看顾吧。」
「莉丝！？莉丝！？」
有人在附近放声大喊，掩盖过尤连伯爵的声音。
呐喊的是一位沾满污泥、一脸疲惫的女性。
女性的视线落在我前方沉睡的少女身上。
少女微微睁开眼睛。
她似乎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待在马上，但看到眼前呼唤自己名字的女性，少女立刻叫道：
「妈妈！」
「啊，莉丝！太好了！你平安无事……！」
莉丝的母亲冲了过来，把莉丝接下马抱紧。
看到妇人的身影，我心中的后悔逐渐消逝。
我无法原谅当时射不出箭、不成熟的自己，我也打从心底不愿意忽略弱者。
然而，就算现在思考这些也于事无补。
身为指挥官，我有义务保护生存下来的人。
我这么做的目的是守护那位不知名士兵所拯救的性命，也是为了那群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企图让人民逃走而挺身作战的士兵。
以及为了那些牺牲的民众。
我不可以闷闷不乐。
「这位骑士大人救了我。」
「哎呀，骑士大人，谢谢你救了我女儿……！我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不……我只是带这孩子回来罢了。救了她的人……是一位英勇的士兵。不只是那位士兵，在场许多士兵都相当拼命，这并非我一人的功绩。要感谢的话，就谢谢那些战斗的士兵吧。」
我这么说后，跳下马。
约有两百位士兵逃来这里，半数已负伤，剩下的一半则耗尽体力。
尤连伯爵城里昨天约有七百位士兵，加上集合在此处的士兵，大约八百人。
总计一千人。
我们得靠这些兵力迎击帝国军。
既然升起了求援的狼烟，幸人大人一定会率领诺克斯过来。
在那之前，身为维里斯的骑士、诺克斯的队长，我必须尽量拖延时间。
「骑士大人！！请你把名字告诉我！」
莉丝的脸上浮出亲切的微笑，询问我的名字。
所有民众也跟着望向我。
我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况且我身上还穿着一件黑大衣，就算百般不愿，我依然很醒目。
我该怎么报出名字呢？
这里是尤连伯爵领地，人们应该不清楚国家中枢的状况。
虽然这么说，他们应该听过诺克斯这个名字，但只知道那是幸人·榑井率领的强大部队吧。
光是搬出诺克斯这个名字，大家可能没什么印象。
我的周围充满了刚逃出来的民众与士兵。
我必须要让大家安心。
我得提升士兵的士气、消除民众的不安。
虽然我不喜欢出风头。
「那就让我借用幸人大人的名义……我是独立机动部队诺克斯第四部队的队长米卡娜·哈札德，同时也是维里斯的军师——幸人·榑井的副官。」
「维里斯的军师……？那位黑发的军师大人！？那么，那个人会来援助我们吗！？」
「是的，那位大人不会抛下人民不管。看到求救的狼烟后，他应该已从王都出发了。再过几天，他就会赶来这里。」
听到这番话，周围的人们群起骚动。
幸人真不愧是维里斯的军师。光是听到他的名字，就提升了士气。
「要撑过这几天，应该很辛苦吧……」
「我会努力撑下去。我是诺克斯第四部队的队长，倘若做不到这一点，会被其他队长取笑的。」
我轻声回答尤连伯爵的喃喃自语后，转过身一甩衣角，与伯爵一同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