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风皇翠将
「……没事…………吗……」
——听到了说话声。
即便是在这如地狱般喧闹与混乱的环境中，这声音依旧清晰透彻。
「……你没事吧？……你还好吗！？」
不知道是第几次做梦了。
在梦中彷徨着的格伦被什么人叫醒，意识迅速被拉回现实世界。
「……哦，我没事……」
格伦摇了摇头，支起身来。
看来自己是因为重伤而暂时昏过去了。格伦现在正呈大字型躺在魔都的地面上。
一睁开眼就能看到红发的少女一脸担忧地盯着他的脸。
之前格伦从处刑台上救出来的红发少女实在是有点像某人。
「……那个……伤，我用魔术治疗了一下……但是……我没办法做到更好了……」
「没事，已经足够了。多谢你」
格伦一边确认自己的状态一边慢慢站起来。
说实话自己的身体还远不是万全状态，但至少能继续战斗。
格伦再次确认周围的状况。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啊」
用自己的感官来说的话——混战状态。
魔都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民众们怒吼着往『嗟叹之塔』方向冲去。
街上四处传来魔术的炸裂声与怒吼。
魔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之前那些像死了一样寂静的都市甚至好像在渐渐恢复生气。
「……大家都站起来了」
红发少女回答道。
「身为空大人的徒弟的你让大家有了勇气……让大家团结一致站了起来……」
「…………」
「同时……也让我们理解到我们对空大人有很多误解……」
格伦轻声咏唱咒文，启动望远的魔术。
确实，魔都各处都爆发了民众与支配阶级的魔术师们的战斗。
从战况上来说——民众这边优势非常明显。
魔术师们虽然用自己自豪的古代魔术支撑了片刻，但最后还是魔力衰竭，发出惨叫四处逃窜。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可是极少数被选中的魔术师们可以支配其他一切事物的世界。
被支配的民众与支配者存在极悬殊的人数差距。
不管武器的差距有多明显，到头来起关键性作用的还是人数。
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愤怒与仇恨已经化作汹涌的波涛，没有任何人能抵挡。
「……哎哟喂……结果就和童话剧情一样了……」
格伦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叹了口气。
童话里也是这样写的，『正义的魔法使的徒弟』唐突出现，用莫名其妙的办法打倒阿泽罗·耶罗，让被奴役的市民们站了起来。
甚至连当时还是个小孩子的自己都觉得这剧情发展也太扯了……但结果，没想到命运就有这么巧。
「啊？童话？」
「哦不，没什么。忘了我说的话吧」
说完，格伦打算往『嗟叹之塔』赶。
红发少女赶紧抓住了格伦的衣襟。
「等，等一下！」
「……怎么了？」
因为状况紧急，格伦没管理好情绪，露出了有些不耐烦地表情回头看向少女——
「那个，谢谢你！非常感谢你救了我！徒弟先生！」
但是，看到少女那充满了崇拜与感谢的目光，自己的厌烦情绪就烟消云散了。
「哦，好……」
「我非常感动！原来为别人而战……为了守护他人而战是这么令人热血沸腾的一件事……」
「……哈哈，也没你说的那么了不起啦」
「总有一天……我也要称为像你那样的人！成为能守护他人的，像希望之灯火一样的人……！」
格伦有些害羞地笑了起来。
「……抱歉，我接下来还有任务要做。要和师傅大人一起去把邪恶的魔王消灭掉。所以，我得走了」
「啊，是……！对，对不起！」
「你也要加油哦，适当加油就行哈……保重」
「是！祝你一路平安！」
格伦留下少女，一个人跑了出去——
这时，少女对跑出去的他背后喊道。
「我叫伊娃！伊娃·伊格尼特……！」
「——！？」
少女这个姓氏让格伦恍然大悟。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格伦没有功夫回头，没有功夫停下脚步——
所以他没有作出回应，就这样远去了——
但是——
「……能见面的」
格伦露出微笑，小声地这么说了。
————
奔跑着，奔跑着，奔跑着——
格伦穿越魔都，朝『嗟叹之塔』跑去。
现在魔都正处于最混乱的时刻，仿佛要被掀个底朝天。
民众们纷纷揭竿而起，与支配阶级的魔术师们展开激烈冲突。
火球四处纷飞，闪电到处乱劈。
魔术师们的魔术确实要厉害很多，但是实在招架不住人山人海。
" class="imagecontent">
寡不敌众。
格伦找不到更确切的能形容现在这个情况的词语了。
当然，战斗不是儿戏。
即便数量上占绝对优势，只要是战斗，就一定有人牺牲。
在这场革命结束之时，这片土地将会背负多大的牺牲——
身为战争的火种的自己，此时此刻到底又作何感想——……
「……想这些也没用」
娜姆鲁斯忽然出现在格伦身边，和他一起奔跑。
「娜，娜姆鲁斯……！你……！」
娜姆鲁斯的身体已经有一半以上变成透明状态。
但是她不顾自己的安危对格伦说。
「不管怎么说，这样下去明天黎明之前大家都要死，如果这是从未来过来的你的选择，那这就会成为通往你那个未来的必然历史」
「……！」
「因为看你像是在考虑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所以我忍不住说了你两句……怎样？有没有帮到你呢？」
「哈，也是……现在根本没时间想那些琐屑的事」
格伦理清思绪，更加卖力地跑起来。
「……白猫呢？」
「那个……对不起……在混战之中跟丢了」
「是吗。这下糟糕了……本身通信魔导器就被破坏了……」
「……你不生气吗？你不担心她？不去找她吗？」
「那家伙一定没问题的」
格伦毫不犹豫地这么回答。他的眼中透着的是无限的信任。
「而且……她是为了我才跟过来的。如果我不干正事而去找她的话……肯定会被她臭骂一通」
「…………」
「话说，你觉得瑟莉卡现在会在哪？」
「大概是利用这次混乱潜入『嗟叹之塔』内部了」
「我想也是，走吧！」
格伦点点头，与娜姆鲁斯一同在『熊熊燃烧』着的魔都之中穿行。
太阳渐渐西沉了——
————
——『嗟叹之塔』50~89层，『门卫的驻地』。
在支配阶级中地位最高的那一批才能居住的场所——
位于第86层的大会议室现在也是混乱不堪。
聚集在那里的魔术师们发出怒吼。
「民，民众……那群家畜们居然揭竿而起了！？」
「外面的士兵们到底在干什么……！？」
「快点！快点镇压掉！快点！」
「先杀他一千多只畜生杀鸡儆猴……！」
「对方人数太多了！守护『嗟叹之塔』周边的士兵们已经悉数败退——！」
「也太丢脸了！魔术师居然会败给区区愚者之牙……！」
「现，现在该怎么办？那群愚者们迟早会涌入塔里来！」
「三天前空的袭击已经使第10层到第49层的防御机关无法运作了！我们的兵力也已经锐减！」
「如果那群人现在冲进来，他们很快就能杀到这里！」
「如，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完蛋了！要被杀掉了……！」
「啊……明明还有不久……再过不久提托斯大人就要达成夙愿……而我们也会因此而获得永恒不变的荣华富贵……！」
「可恶！本该享有一切的智慧与荣华富贵的我们为什么要遭这种罪……！？」
不论是谁都在哀叹自己的时代的终结。
「……也就是说，这就是答案。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span id="chapter_last"></span>
一直支持着他……但是，终究还是错的。谁都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这就是民众们的回答」
「那只是因为他们是不明事理的愚者……！」
希尔·维萨的发言使在场所有人都激动起来，他们纷纷反驳道。
「没错！他们完全不能理解我们崇高的理念！所以才会作出与我们兵刃相向的愚蠢行为！」
「明明只要服从于我们，他们也总归会同样享受到那无比的幸福！」
「为此，他们向我们献上灵魂与信命是理所应当的！区区一群愚者到底在狂些什么！？他们以为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谁！？」
「没错没错！他们根本不理解无比智慧的我们究竟是有多——」
「这群不知恩图报的，鼠目寸光的败类——」
魔术师们群情激奋——
「这种胡话我已经不想再听了！」
梆！
希尔·维萨则以更加激愤的态度怔住了全场。
「我们犯下了太多的罪过！现在是我们被问罪的时候……事情就这么简单！等待我们的只有毁灭！我们只能接受民众的怒火！我们骄奢淫逸的生活——这个黑暗的时代就要结束了！接下来我们将会被他们残忍地杀死，被吊起来示众，成为新时代的铺路石——就像我们曾经对他们所做的那些一样！没别的路可走了！这就是我们魔术师的责任！是时候做好觉悟了！」
听到希尔·维萨的训斥——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我不想这样悲惨地死去——！」
「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为，为什么我们会——！为什么！？为什么！？」
「我才不想作这样的觉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魔术师们展露出来的丑态已经不能用丢脸来形容，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悲哀
「……说实话……恐怕连作觉悟的时间都不剩了吧」
希尔·维萨用轻蔑地眼神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时，塔突然发出了巨响，剧烈摇晃起来。
「怎，怎么了！？刚才那阵响动！」」
「难，难道说愚者们已经冲进来了！？」
这时，传令员迅速感到慌乱的一群人面前。
「不，不好了——！」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是，是空——！」
听到这里，一群人脸色煞白。
「空突破了外层的防御，再次侵入塔内了！」
于是，现场的混乱总算是不可能被平息了。
「怎么会！？提托斯陛下不是已经将空消灭掉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要被杀了！我们所有人都要被杀！就像上次袭击那样——！」
「快逃！快逃！」
「逃到哪去！？这塔里可没有任何躲藏之地！」
「啊啊啊啊，不要不要不要，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看着这一幕，希尔·维萨已经不想再多说。
「……真是太丑陋了」
她撂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让你见笑了」
希尔·维萨对在大集会场外面等待的少女搭话。
「…………」
是希丝缇娜。
希丝缇娜还带着怀疑的眼神盯着希尔·维萨。
虽然她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但她似乎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该做什么。
「对不起，希丝缇娜，突然把你叫到这种地方来……」
「你这是想干什么？<风皇翠将>希尔·维萨小姐」
希丝缇娜想起了刚才的事。
在格伦与阿泽罗·耶罗交战时，这个自称魔将星的女性出现在自己面前。
（希尔·维萨……根据童话故事记载，这人是守护魔都的最后几个魔将星之一……也是强大的风的支配者……）
已经要半只脚踏入达人领域的希丝缇娜在与她对峙的瞬间就明白，自己绝对无法战胜她。
敌我的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了。
并且，如果她是魔将星的话，那她就是自己的敌人。
希丝缇娜怀着赴死的觉悟拼命地思考着该怎样逃出生天——然而，这个女人居然给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提议。
……你想来看看『嗟叹之塔』吗？
「……为什么要把我这种人带到这里来？」
希丝缇娜无法理解她的意图。
「像你这样厉害的魔术师恐怕早就知道了吧，我是——」
「你是正在城里大闹的空的徒弟的同伴……这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一直在注视外面的情况」
希尔·维萨笑了笑。完全感觉不到敌意。就像是在和自己一个远房亲戚或是朋友交谈一样亲切。
那又是为什么呢？
希尔·维萨仿佛看穿了希丝缇娜心中的疑惑，她和蔼地说——
「谁知道是为什么呢？见到你的那一瞬间……我就无法遏制想要和你聊一聊的冲动」
「……和我……？」
「……真是非常不可思议。我也是第一次做这么不合情理的事」
说着，和希丝缇娜同样有一头银色秀发的女性嘻嘻笑起来。
一般来说这时希丝缇娜会觉得瘆得慌，但此时此刻她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因为……
（我和她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看到她，就感觉像是遇到了熟人……心里就有一种想要和她聊一聊的冲动……）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来到了露台。
外面是无垠的夜空以及一个巨大的月亮。
看来这里的时间流逝速度与外面的不太一样。
（……啊，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她想起来了。之前为了追赶瑟莉卡，他们通过『星之回廊』从塔姆天文神殿进入到『嗟叹之塔』内部时——也看到了和这同样的景象。
（原来是这样联系在一起的啊……）
希丝缇娜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感叹道。
「虽然我只是从状况推测——」
在身旁的希尔·维萨自顾自地说——
「被次元放逐的空，和她的徒弟还有你突然回到了这个时代。照我推测——希丝缇娜，你应该是从未来的世界过来的吧？」
「……！？」
希尔·维萨异常敏锐的嗅觉让希丝缇娜倒抽一口凉气。
尽可能不要对别人说未来的事——格伦的警告在脑中闪过。
但是面对如此手段高超的魔术师，想要有所隐瞒是不可能的。
与其被她强行用某种办法读取记忆和心灵，还不如——
「是，我是从未来来的」
希丝缇娜老实回答了。
「哈哈，果然如此」
希尔·维萨露出微笑。
「未来的世界……感觉真神奇……」
「…………」
希丝缇娜心中也有这样奇妙的感觉。
感觉和希尔·维萨说话自己的情绪就莫名高昂。
有一种令人怀念的，令人感到温暖的感觉。这究竟是什么感觉呢？
就像小时候和祖父聊天时的那种感觉一样。
「未来的世界是怎样的呢？你能告诉我吗？」
「那是——」
太奇妙了——
明明脑子里明白自己不应该说，但在希尔·维萨面前，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明明也没有被什么魔术所控制或蛊惑——
「……那我从何说起呢？」
希丝缇娜笑了笑，说了起来——
她把自己知道的，大致的历史变迁说了一下。
后来又说道自己生活着的年代，自己周围的人，自己的日常生活。
在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与同学们一起度过的快乐的时光。
被某个恩师刷得团团转的，喧闹的每一天。
那是毫无疑问可以被称为『幸福』的日子。
但是，自己的生活也绝不会只由幸福与快乐构成。
也有过悲伤与痛苦的回忆。
并且世界依旧是有无数的矛盾，也有很多受苦受难，在默默哭泣着的人。
而且，未来世界现在正受到从来自太古时代的魔王的威胁。
但是，最后希丝缇娜还是怀着自信这么说——
「即便如此……我还是喜欢我生活着的那个时代，我喜欢那个能让我欢笑，哭泣，并且拼尽全力活下去的世界」
「……是吗」
一直默默听她说的希尔·维萨温柔地笑了。
「是。所以我一定要回到原本那个时代。打倒魔王，联通因果……为了守护我所在的那个时代而战！」
希丝缇娜毫无迷惘地说。
「——那你打算把我怎么样呢？希尔·维萨小姐」<span id="chapter_last"></span>
「如果你不能容许我的存在……那我只好全力与你为敌。哪怕是现在就打。即便是赢不了你，我也要拼个鱼死网破」
希丝缇娜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即便是如此，她内心中还是大概猜到了希尔·维萨的反应。
「……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那是一种非常温和而爽朗的笑容。
「是吗……原来如此。提托斯大人被打倒后……未来是这么一个走向……那么，我至今为止干的事，果然是错误的……」
「希尔·维萨小姐……」
「我赞同提托斯大人的理念，无视家族成员们的劝阻，作为伊塔库亚的神官为提托斯大人效力。但我其实一直在纠结——人类是否真的弱小到需要被我们『管理』的地步。我们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只是一种看似光鲜漂亮的伪善与傲慢」
「管理……？」
「……此时此刻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所以我不会犹豫。多谢了你了，希丝缇娜。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希尔·维萨盯着希丝缇娜。
「决心……？」
「是」
希尔·维萨点了点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我的手已经沾了太多的鲜血。活着是怎样都无法赎清自己的罪行的。我只有以死谢罪」
「怎，怎么就……！」
「我不得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希尔·维萨对希丝缇娜毅然决然地说——
「如果我无法弥补自己已犯下的过错，那我至少要帮助你们连接上过去与未来的因果，以及在那之后更远的未来——这就是我能做的，唯一的赎罪了」
说完，希尔·维萨念念有词——
这时——
「嗯？这是，什么……！？」
希尔·维萨身上的白色披风化为无数闪光的羽毛分解开来。
然后，光之羽毛开始以希丝缇娜为中心回旋，聚集——
不知不觉中，希丝缇娜已经穿上了希尔·维萨的披风。
「……我把它的所有权转让给了你」
「所，所有权……？」
「这个披风是我们家族的传家宝。我本以为转让契约会很困难……如此轻易就能变更契约就说明，你是——」
「……？」
「虽然我确实只是给了你件『漂亮衣裳』……但是为了守护你的时代——你的未来所延伸出去的更久远的未来——你一定会需要它」
她微笑着，再次咏唱了什么咒文。
这时，一阵闪着光的风开始包裹希丝缇娜——
希丝缇娜的视野顿时模糊扭曲起来——
「啊……这！？这，风，是怎么回事——！」
「不要怕。这阵风能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我的风是自由的……即便是在这封闭的塔中，它依旧无所不至」
「希尔·维萨小姐！」
希丝缇娜抬起头看向她——
「再见了希丝缇娜」
希尔·维萨露出和蔼的笑容目送希丝缇娜。
「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恐怕不得不与你战斗——作为邪恶无比的魔将星<风皇翠将>希尔·维萨」
她那笑容，仿佛是已经接受了自己即将面对的苦难与责罚的圣者。
「我本想要守护这个世界……但结果我什么都没做成。只是在这个世界上刻下了深深的痛苦与嗟叹。虽然这是罪孽滔天的一生……但我最后遇到了你。这也赋予了我这沾满鲜血的人生一点点意义。我无比感激这奇迹，感激命运的安排。真高兴能见到你」
「等一下！希尔·维萨小姐！」
包裹着自己的旋风越发强劲，但希丝缇娜还是拼命地伸出手——
视野渐渐扭曲，眼前的事物也理她越来越远——但她还是想要大声喊出来——
「我唐突地问你一句——！」
她看着希尔·维萨的外貌。
银发。
眼角稍微有些上翘的翠绿色双眸。
以及摘掉白披风后那显露在外的面容。
太像了——
这简直像极了——
「难道说——你是，我的——……！」
希尔·维萨没有回答，只是保持着那温和的笑容。
嗖——！
更加强劲的风将希丝缇娜全身紧紧裹住——
她视野开始旋转，全身陷入了失重状态——
————
格伦奔跑着，奔跑着，奔跑着。
现在的他正在一级又一级地冲上四角锥形建筑物『嗟叹之塔』外壁的漫长的楼梯形结构，朝着其顶点冲刺。
那就是进入『嗟叹之塔』内部的入口。
那周边已经没有任何人把守。
格伦怀着略微放松的心情攀登着。
越是爬到上方，视野就越开阔，离天空的距离也就更近。
抬头看去，太阳已经西斜，晚霞将魔都染得更加红。
塔的下方依旧是战斗的喧嚣。是为了自由而战的民众们的咆哮。
格伦心无旁骛地攀登着——
「……真是太奇妙了」
跟在格伦背后的娜姆鲁斯低声说道。
「我一直觉得人类是弱小，脆弱，自私，愚蠢……做不到任何事情，只能像蝼蚁一样活着的生物」
「……娜姆鲁斯」
「实际上我至今为止见到的也都是人类的愚蠢与弱小。所以……我曾一直相信能够引领这个世界的是极少数优秀的人。不，即便是对那些最优秀的人……我也在心中嘲笑过他们有多么愚蠢吧……」
娜姆鲁斯看着在下方战斗的民众们——
「……但是，事实又如何呢？因为一个小小的契机，不论是谁都能站起来……到头来，人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真是让人搞不明白」
「人类也不容小觑吧？」
格伦头也不回地说。
「有强大的也有弱小的，有聪明的也有蠢的，有温柔的也有残酷的……这种像万花筒一样千变万化的个性与变化就是人类」
「…………」
「总之，你们这群非人类和那群厉害的魔术师们的想法也不无道理。人类很弱小。有时还会变得极其残酷，也会干很多蠢事，让某个绝对的，高高在上的存在主宰一切，管理一切确实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我觉得，人类就是那种在无数次遭遇艰难，无数次试错过后总归能选择并走上正确的道路的生物。最后，终究能完成一些不可能完成的创举……这不就跟『魔法』一样吗」
「…………」
「哈哈，总之我想说的就是——」
格伦有些调皮地笑道——
「——可能不论是谁『都能成为正义的魔法使』吧？」
听到这里——
「……啊？」
这时，格伦的心脏狂跳了一下。他也不禁停下了步伐。
「怎么了？格伦」
「呃，不……」
格伦不由得捂住嘴——明明事态如此紧急，他却站在原地思考起来。
「我……刚才，好像说了什么非常重要的话……？」
冥冥之中，一直有一个疑问在格伦心中徘徊，他甚至不知道那个疑问是什么。
然而刚才，他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那个疑问的真面目及其答案的端倪。
『想要成为正义的魔法使』——这是自己孩提时代的梦想。
但是，自己的梦想被现实击垮，被迫接受『这世上根本不存在正义的魔法使』这个事实。那个自己想要否定掉的梦想——
那个虽然明知道自己没有才能与资格去实现，虽然早已放弃但又有所留恋的梦想——
真的——被击垮了吗？
「……虽然看你好像在纠结什么，但时间不等人哦」
娜姆鲁斯催促道——
「说的也是……」
格伦重新打起精神，再度开始攀登。
很快就要来到『嗟叹之塔』的顶点了。
————
在攀完漫长得像是无限延伸下去楼梯之后，格伦终于看到了塔顶。
四角锥形构造物的侧面上有一个能进入塔内部的门。
他以前看到过这个门。
那就是之前在学院地下看到的，通往地下迷宫的入口。
本该在地下的这东西居然来到了离天空如此相近的地方，这让他感到违和。
往门那边走时，发现有人先到了——
「……哦？」
那背影——是希丝缇娜。她像是在等着格伦他们一样，面对着大门静静地站在原地。
「你果然没事。我早就猜到啦，凭现在的你，这点小困难根本不在话——」
这时，格伦忽然察觉到。
「……嗯？白猫？你这披风是怎么回事……？」<span id="chapter_last"></span>
从上面的工艺风格与刺绣造型上来看，这应该就是这个时代的东西。
而且不论是谁都能一眼看出这披风中包含着着强大的魔力与魔术。
「……魔法遗物……？你从哪弄到的？」
「这个披风……喂，希丝缇娜……你该不会是……？」
格伦和娜姆鲁斯对此感到诧异。
希丝缇娜回过头，凛然说道
「走吧，老师，娜姆鲁斯小姐」
面对希丝缇娜那怀着某种坚定意志的话语与态度。<span id="chapter_last"></span><span id="chapter_last"></span>
<span id="chapter_last"></span><span id="chapter_last"></span><span id="chapter_last"></span><span id="chapter_last"></span>
——听到了说话声。
即便是在这如地狱般喧闹与混乱的环境中，这声音依旧清晰透彻。
「……你没事吧？……你还好吗！？」
不知道是第几次做梦了。
在梦中彷徨着的格伦被什么人叫醒，意识迅速被拉回现实世界。
「……哦，我没事……」
格伦摇了摇头，支起身来。
看来自己是因为重伤而暂时昏过去了。格伦现在正呈大字型躺在魔都的地面上。
一睁开眼就能看到红发的少女一脸担忧地盯着他的脸。
之前格伦从处刑台上救出来的红发少女实在是有点像某人。
「……那个……伤，我用魔术治疗了一下……但是……我没办法做到更好了……」
「没事，已经足够了。多谢你」
格伦一边确认自己的状态一边慢慢站起来。
说实话自己的身体还远不是万全状态，但至少能继续战斗。
格伦再次确认周围的状况。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啊」
用自己的感官来说的话——混战状态。
魔都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民众们怒吼着往『嗟叹之塔』方向冲去。
街上四处传来魔术的炸裂声与怒吼。
魔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之前那些像死了一样寂静的都市甚至好像在渐渐恢复生气。
「……大家都站起来了」
红发少女回答道。
「身为空大人的徒弟的你让大家有了勇气……让大家团结一致站了起来……」
「…………」
「同时……也让我们理解到我们对空大人有很多误解……」
格伦轻声咏唱咒文，启动望远的魔术。
确实，魔都各处都爆发了民众与支配阶级的魔术师们的战斗。
从战况上来说——民众这边优势非常明显。
魔术师们虽然用自己自豪的古代魔术支撑了片刻，但最后还是魔力衰竭，发出惨叫四处逃窜。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可是极少数被选中的魔术师们可以支配其他一切事物的世界。
被支配的民众与支配者存在极悬殊的人数差距。
不管武器的差距有多明显，到头来起关键性作用的还是人数。
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愤怒与仇恨已经化作汹涌的波涛，没有任何人能抵挡。
「……哎哟喂……结果就和童话剧情一样了……」
格伦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叹了口气。
童话里也是这样写的，『正义的魔法使的徒弟』唐突出现，用莫名其妙的办法打倒阿泽罗·耶罗，让被奴役的市民们站了起来。
甚至连当时还是个小孩子的自己都觉得这剧情发展也太扯了……但结果，没想到命运就有这么巧。
「啊？童话？」
「哦不，没什么。忘了我说的话吧」
说完，格伦打算往『嗟叹之塔』赶。
红发少女赶紧抓住了格伦的衣襟。
「等，等一下！」
「……怎么了？」
因为状况紧急，格伦没管理好情绪，露出了有些不耐烦地表情回头看向少女——
「那个，谢谢你！非常感谢你救了我！徒弟先生！」
但是，看到少女那充满了崇拜与感谢的目光，自己的厌烦情绪就烟消云散了。
「哦，好……」
「我非常感动！原来为别人而战……为了守护他人而战是这么令人热血沸腾的一件事……」
「……哈哈，也没你说的那么了不起啦」
「总有一天……我也要称为像你那样的人！成为能守护他人的，像希望之灯火一样的人……！」
格伦有些害羞地笑了起来。
「……抱歉，我接下来还有任务要做。要和师傅大人一起去把邪恶的魔王消灭掉。所以，我得走了」
「啊，是……！对，对不起！」
「你也要加油哦，适当加油就行哈……保重」
「是！祝你一路平安！」
格伦留下少女，一个人跑了出去——
这时，少女对跑出去的他背后喊道。
「我叫伊娃！伊娃·伊格尼特……！」
「——！？」
少女这个姓氏让格伦恍然大悟。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格伦没有功夫回头，没有功夫停下脚步——
所以他没有作出回应，就这样远去了——
但是——
「……能见面的」
格伦露出微笑，小声地这么说了。
————
奔跑着，奔跑着，奔跑着——
格伦穿越魔都，朝『嗟叹之塔』跑去。
现在魔都正处于最混乱的时刻，仿佛要被掀个底朝天。
民众们纷纷揭竿而起，与支配阶级的魔术师们展开激烈冲突。
火球四处纷飞，闪电到处乱劈。
魔术师们的魔术确实要厉害很多，但是实在招架不住人山人海。
寡不敌众。
格伦找不到更确切的能形容现在这个情况的词语了。
当然，战斗不是儿戏。
即便数量上占绝对优势，只要是战斗，就一定有人牺牲。
在这场革命结束之时，这片土地将会背负多大的牺牲——
身为战争的火种的自己，此时此刻到底又作何感想——……
「……想这些也没用」
娜姆鲁斯忽然出现在格伦身边，和他一起奔跑。
「娜，娜姆鲁斯……！你……！」
娜姆鲁斯的身体已经有一半以上变成透明状态。
但是她不顾自己的安危对格伦说。
「不管怎么说，这样下去明天黎明之前大家都要死，如果这是从未来过来的你的选择，那这就会成为通往你那个未来的必然历史」
「……！」
「因为看你像是在考虑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所以我忍不住说了你两句……怎样？有没有帮到你呢？」
「哈，也是……现在根本没时间想那些琐屑的事」
格伦理清思绪，更加卖力地跑起来。
「……白猫呢？」
「那个……对不起……在混战之中跟丢了」
「是吗。这下糟糕了……本身通信魔导器就被破坏了……」
「……你不生气吗？你不担心她？不去找她吗？」
「那家伙一定没问题的」
格伦毫不犹豫地这么回答。他的眼中透着的是无限的信任。
「而且……她是为了我才跟过来的。如果我不干正事而去找她的话……肯定会被她臭骂一通」
「…………」
「话说，你觉得瑟莉卡现在会在哪？」
「大概是利用这次混乱潜入『嗟叹之塔』内部了」
「我想也是，走吧！」
格伦点点头，与娜姆鲁斯一同在『熊熊燃烧』着的魔都之中穿行。
太阳渐渐西沉了——
————
——『嗟叹之塔』50~89层，『门卫的驻地』。
在支配阶级中地位最高的那一批才能居住的场所——
位于第86层的大会议室现在也是混乱不堪。
聚集在那里的魔术师们发出怒吼。
「民，民众……那群家畜们居然揭竿而起了！？」
「外面的士兵们到底在干什么……！？」
「快点！快点镇压掉！快点！」
「先杀他一千多只畜生杀鸡儆猴……！」
「对方人数太多了！守护『嗟叹之塔』周边的士兵们已经悉数败退——！」
「也太丢脸了！魔术师居然会败给区区愚者之牙……！」
「现，现在该怎么办？那群愚者们迟早会涌入塔里来！」
「三天前空的袭击已经使第10层到第49层的防御机关无法运作了！我们的兵力也已经锐减！」
「如果那群人现在冲进来，他们很快就能杀到这里！」
「如，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完蛋了！要被杀掉了……！」
「啊……明明还有不久……再过不久提托斯大人就要达成夙愿……而我们也会因此而获得永恒不变的荣华富贵……！」
「可恶！本该享有一切的智慧与荣华富贵的我们为什么要遭这种罪……！？」
不论是谁都在哀叹自己的时代的终结。
「……也就是说，这就是答案。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span id="chapter_last"></span>
一直支持着他……但是，终究还是错的。谁都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这就是民众们的回答」
「那只是因为他们是不明事理的愚者……！」
希尔·维萨的发言使在场所有人都激动起来，他们纷纷反驳道。
「没错！他们完全不能理解我们崇高的理念！所以才会作出与我们兵刃相向的愚蠢行为！」
「明明只要服从于我们，他们也总归会同样享受到那无比的幸福！」
「为此，他们向我们献上灵魂与信命是理所应当的！区区一群愚者到底在狂些什么！？他们以为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谁！？」
「没错没错！他们根本不理解无比智慧的我们究竟是有多——」
「这群不知恩图报的，鼠目寸光的败类——」
魔术师们群情激奋——
「这种胡话我已经不想再听了！」
梆！
希尔·维萨则以更加激愤的态度怔住了全场。
「我们犯下了太多的罪过！现在是我们被问罪的时候……事情就这么简单！等待我们的只有毁灭！我们只能接受民众的怒火！我们骄奢淫逸的生活——这个黑暗的时代就要结束了！接下来我们将会被他们残忍地杀死，被吊起来示众，成为新时代的铺路石——就像我们曾经对他们所做的那些一样！没别的路可走了！这就是我们魔术师的责任！是时候做好觉悟了！」
听到希尔·维萨的训斥——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我不想这样悲惨地死去——！」
「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为，为什么我们会——！为什么！？为什么！？」
「我才不想作这样的觉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魔术师们展露出来的丑态已经不能用丢脸来形容，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悲哀
「……说实话……恐怕连作觉悟的时间都不剩了吧」
希尔·维萨用轻蔑地眼神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时，塔突然发出了巨响，剧烈摇晃起来。
「怎，怎么了！？刚才那阵响动！」」
「难，难道说愚者们已经冲进来了！？」
这时，传令员迅速感到慌乱的一群人面前。
「不，不好了——！」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是，是空——！」
听到这里，一群人脸色煞白。
「空突破了外层的防御，再次侵入塔内了！」
于是，现场的混乱总算是不可能被平息了。
「怎么会！？提托斯陛下不是已经将空消灭掉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要被杀了！我们所有人都要被杀！就像上次袭击那样——！」
「快逃！快逃！」
「逃到哪去！？这塔里可没有任何躲藏之地！」
「啊啊啊啊，不要不要不要，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看着这一幕，希尔·维萨已经不想再多说。
「……真是太丑陋了」
她撂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让你见笑了」
希尔·维萨对在大集会场外面等待的少女搭话。
「…………」
是希丝缇娜。
希丝缇娜还带着怀疑的眼神盯着希尔·维萨。
虽然她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但她似乎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该做什么。
「对不起，希丝缇娜，突然把你叫到这种地方来……」
「你这是想干什么？<风皇翠将>希尔·维萨小姐」
希丝缇娜想起了刚才的事。
在格伦与阿泽罗·耶罗交战时，这个自称魔将星的女性出现在自己面前。
（希尔·维萨……根据童话故事记载，这人是守护魔都的最后几个魔将星之一……也是强大的风的支配者……）
已经要半只脚踏入达人领域的希丝缇娜在与她对峙的瞬间就明白，自己绝对无法战胜她。
敌我的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了。
并且，如果她是魔将星的话，那她就是自己的敌人。
希丝缇娜怀着赴死的觉悟拼命地思考着该怎样逃出生天——然而，这个女人居然给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提议。
……你想来看看『嗟叹之塔』吗？
「……为什么要把我这种人带到这里来？」
希丝缇娜无法理解她的意图。
「像你这样厉害的魔术师恐怕早就知道了吧，我是——」
「你是正在城里大闹的空的徒弟的同伴……这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一直在注视外面的情况」
希尔·维萨笑了笑。完全感觉不到敌意。就像是在和自己一个远房亲戚或是朋友交谈一样亲切。
那又是为什么呢？
希尔·维萨仿佛看穿了希丝缇娜心中的疑惑，她和蔼地说——
「谁知道是为什么呢？见到你的那一瞬间……我就无法遏制想要和你聊一聊的冲动」
「……和我……？」
「……真是非常不可思议。我也是第一次做这么不合情理的事」
说着，和希丝缇娜同样有一头银色秀发的女性嘻嘻笑起来。
一般来说这时希丝缇娜会觉得瘆得慌，但此时此刻她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因为……
（我和她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看到她，就感觉像是遇到了熟人……心里就有一种想要和她聊一聊的冲动……）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来到了露台。
外面是无垠的夜空以及一个巨大的月亮。
看来这里的时间流逝速度与外面的不太一样。
（……啊，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她想起来了。之前为了追赶瑟莉卡，他们通过『星之回廊』从塔姆天文神殿进入到『嗟叹之塔』内部时——也看到了和这同样的景象。
（原来是这样联系在一起的啊……）
希丝缇娜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感叹道。
「虽然我只是从状况推测——」
在身旁的希尔·维萨自顾自地说——
「被次元放逐的空，和她的徒弟还有你突然回到了这个时代。照我推测——希丝缇娜，你应该是从未来的世界过来的吧？」
「……！？」
希尔·维萨异常敏锐的嗅觉让希丝缇娜倒抽一口凉气。
尽可能不要对别人说未来的事——格伦的警告在脑中闪过。
但是面对如此手段高超的魔术师，想要有所隐瞒是不可能的。
与其被她强行用某种办法读取记忆和心灵，还不如——
「是，我是从未来来的」
希丝缇娜老实回答了。
「哈哈，果然如此」
希尔·维萨露出微笑。
「未来的世界……感觉真神奇……」
「…………」
希丝缇娜心中也有这样奇妙的感觉。
感觉和希尔·维萨说话自己的情绪就莫名高昂。
有一种令人怀念的，令人感到温暖的感觉。这究竟是什么感觉呢？
就像小时候和祖父聊天时的那种感觉一样。
「未来的世界是怎样的呢？你能告诉我吗？」
「那是——」
太奇妙了——
明明脑子里明白自己不应该说，但在希尔·维萨面前，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明明也没有被什么魔术所控制或蛊惑——
「……那我从何说起呢？」
希丝缇娜笑了笑，说了起来——
她把自己知道的，大致的历史变迁说了一下。
后来又说道自己生活着的年代，自己周围的人，自己的日常生活。
在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与同学们一起度过的快乐的时光。
被某个恩师刷得团团转的，喧闹的每一天。
那是毫无疑问可以被称为『幸福』的日子。
但是，自己的生活也绝不会只由幸福与快乐构成。
也有过悲伤与痛苦的回忆。
并且世界依旧是有无数的矛盾，也有很多受苦受难，在默默哭泣着的人。
而且，未来世界现在正受到从来自太古时代的魔王的威胁。
但是，最后希丝缇娜还是怀着自信这么说——
「即便如此……我还是喜欢我生活着的那个时代，我喜欢那个能让我欢笑，哭泣，并且拼尽全力活下去的世界」
「……是吗」
一直默默听她说的希尔·维萨温柔地笑了。
「是。所以我一定要回到原本那个时代。打倒魔王，联通因果……为了守护我所在的那个时代而战！」
希丝缇娜毫无迷惘地说。
「——那你打算把我怎么样呢？希尔·维萨小姐」<span id="chapter_last"></span>
「如果你不能容许我的存在……那我只好全力与你为敌。哪怕是现在就打。即便是赢不了你，我也要拼个鱼死网破」
希丝缇娜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即便是如此，她内心中还是大概猜到了希尔·维萨的反应。
「……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那是一种非常温和而爽朗的笑容。
「是吗……原来如此。提托斯大人被打倒后……未来是这么一个走向……那么，我至今为止干的事，果然是错误的……」
「希尔·维萨小姐……」
「我赞同提托斯大人的理念，无视家族成员们的劝阻，作为伊塔库亚的神官为提托斯大人效力。但我其实一直在纠结——人类是否真的弱小到需要被我们『管理』的地步。我们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只是一种看似光鲜漂亮的伪善与傲慢」
「管理……？」
「……此时此刻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所以我不会犹豫。多谢了你了，希丝缇娜。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希尔·维萨盯着希丝缇娜。
「决心……？」
「是」
希尔·维萨点了点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我的手已经沾了太多的鲜血。活着是怎样都无法赎清自己的罪行的。我只有以死谢罪」
「怎，怎么就……！」
「我不得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希尔·维萨对希丝缇娜毅然决然地说——
「如果我无法弥补自己已犯下的过错，那我至少要帮助你们连接上过去与未来的因果，以及在那之后更远的未来——这就是我能做的，唯一的赎罪了」
说完，希尔·维萨念念有词——
这时——
「嗯？这是，什么……！？」
希尔·维萨身上的白色披风化为无数闪光的羽毛分解开来。
然后，光之羽毛开始以希丝缇娜为中心回旋，聚集——
不知不觉中，希丝缇娜已经穿上了希尔·维萨的披风。
「……我把它的所有权转让给了你」
「所，所有权……？」
「这个披风是我们家族的传家宝。我本以为转让契约会很困难……如此轻易就能变更契约就说明，你是——」
「……？」
「虽然我确实只是给了你件『漂亮衣裳』……但是为了守护你的时代——你的未来所延伸出去的更久远的未来——你一定会需要它」
她微笑着，再次咏唱了什么咒文。
这时，一阵闪着光的风开始包裹希丝缇娜——
希丝缇娜的视野顿时模糊扭曲起来——
「啊……这！？这，风，是怎么回事——！」
「不要怕。这阵风能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我的风是自由的……即便是在这封闭的塔中，它依旧无所不至」
「希尔·维萨小姐！」
希丝缇娜抬起头看向她——
「再见了希丝缇娜」
希尔·维萨露出和蔼的笑容目送希丝缇娜。
「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恐怕不得不与你战斗——作为邪恶无比的魔将星<风皇翠将>希尔·维萨」
她那笑容，仿佛是已经接受了自己即将面对的苦难与责罚的圣者。
「我本想要守护这个世界……但结果我什么都没做成。只是在这个世界上刻下了深深的痛苦与嗟叹。虽然这是罪孽滔天的一生……但我最后遇到了你。这也赋予了我这沾满鲜血的人生一点点意义。我无比感激这奇迹，感激命运的安排。真高兴能见到你」
「等一下！希尔·维萨小姐！」
包裹着自己的旋风越发强劲，但希丝缇娜还是拼命地伸出手——
视野渐渐扭曲，眼前的事物也理她越来越远——但她还是想要大声喊出来——
「我唐突地问你一句——！」
她看着希尔·维萨的外貌。
银发。
眼角稍微有些上翘的翠绿色双眸。
以及摘掉白披风后那显露在外的面容。
太像了——
这简直像极了——
「难道说——你是，我的——……！」
希尔·维萨没有回答，只是保持着那温和的笑容。
嗖——！
更加强劲的风将希丝缇娜全身紧紧裹住——
她视野开始旋转，全身陷入了失重状态——
————
格伦奔跑着，奔跑着，奔跑着。
现在的他正在一级又一级地冲上四角锥形建筑物『嗟叹之塔』外壁的漫长的楼梯形结构，朝着其顶点冲刺。
那就是进入『嗟叹之塔』内部的入口。
那周边已经没有任何人把守。
格伦怀着略微放松的心情攀登着。
越是爬到上方，视野就越开阔，离天空的距离也就更近。
抬头看去，太阳已经西斜，晚霞将魔都染得更加红。
塔的下方依旧是战斗的喧嚣。是为了自由而战的民众们的咆哮。
格伦心无旁骛地攀登着——
「……真是太奇妙了」
跟在格伦背后的娜姆鲁斯低声说道。
「我一直觉得人类是弱小，脆弱，自私，愚蠢……做不到任何事情，只能像蝼蚁一样活着的生物」
「……娜姆鲁斯」
「实际上我至今为止见到的也都是人类的愚蠢与弱小。所以……我曾一直相信能够引领这个世界的是极少数优秀的人。不，即便是对那些最优秀的人……我也在心中嘲笑过他们有多么愚蠢吧……」
娜姆鲁斯看着在下方战斗的民众们——
「……但是，事实又如何呢？因为一个小小的契机，不论是谁都能站起来……到头来，人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真是让人搞不明白」
「人类也不容小觑吧？」
格伦头也不回地说。
「有强大的也有弱小的，有聪明的也有蠢的，有温柔的也有残酷的……这种像万花筒一样千变万化的个性与变化就是人类」
「…………」
「总之，你们这群非人类和那群厉害的魔术师们的想法也不无道理。人类很弱小。有时还会变得极其残酷，也会干很多蠢事，让某个绝对的，高高在上的存在主宰一切，管理一切确实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我觉得，人类就是那种在无数次遭遇艰难，无数次试错过后总归能选择并走上正确的道路的生物。最后，终究能完成一些不可能完成的创举……这不就跟『魔法』一样吗」
「…………」
「哈哈，总之我想说的就是——」
格伦有些调皮地笑道——
「——可能不论是谁『都能成为正义的魔法使』吧？」
听到这里——
「……啊？」
这时，格伦的心脏狂跳了一下。他也不禁停下了步伐。
「怎么了？格伦」
「呃，不……」
格伦不由得捂住嘴——明明事态如此紧急，他却站在原地思考起来。
「我……刚才，好像说了什么非常重要的话……？」
冥冥之中，一直有一个疑问在格伦心中徘徊，他甚至不知道那个疑问是什么。
然而刚才，他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那个疑问的真面目及其答案的端倪。
『想要成为正义的魔法使』——这是自己孩提时代的梦想。
但是，自己的梦想被现实击垮，被迫接受『这世上根本不存在正义的魔法使』这个事实。那个自己想要否定掉的梦想——
那个虽然明知道自己没有才能与资格去实现，虽然早已放弃但又有所留恋的梦想——
真的——被击垮了吗？
「……虽然看你好像在纠结什么，但时间不等人哦」
娜姆鲁斯催促道——
「说的也是……」
格伦重新打起精神，再度开始攀登。
很快就要来到『嗟叹之塔』的顶点了。
————
在攀完漫长得像是无限延伸下去楼梯之后，格伦终于看到了塔顶。
四角锥形构造物的侧面上有一个能进入塔内部的门。
他以前看到过这个门。
那就是之前在学院地下看到的，通往地下迷宫的入口。
本该在地下的这东西居然来到了离天空如此相近的地方，这让他感到违和。
往门那边走时，发现有人先到了——
「……哦？」
那背影——是希丝缇娜。她像是在等着格伦他们一样，面对着大门静静地站在原地。
「你果然没事。我早就猜到啦，凭现在的你，这点小困难根本不在话——」
这时，格伦忽然察觉到。
「……嗯？白猫？你这披风是怎么回事……？」<span id="chapter_last"></span>
从上面的工艺风格与刺绣造型上来看，这应该就是这个时代的东西。
而且不论是谁都能一眼看出这披风中包含着着强大的魔力与魔术。
「……魔法遗物……？你从哪弄到的？」
「这个披风……喂，希丝缇娜……你该不会是……？」
格伦和娜姆鲁斯对此感到诧异。
希丝缇娜回过头，凛然说道
「走吧，老师，娜姆鲁斯小姐」
面对希丝缇娜那怀着某种坚定意志的话语与态度。<span id="chapter_last"></span><span id="chapter_last"></span>
<span id="chapter_last"></span><span id="chapter_last"></span><span id="chapter_last"></span><span id="chapter_last"></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