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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渚心跳天国by阵内忍



  1

  现在已经是11月了。

  虽然终于挨到了双休日,但是我今天还是没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后。

  “嗯嗯嗯…”

  好像有什么古怪的东西钻进了我的被窝。

  现在的我只感觉到与某人肌肤相触时那柔滑的蠕动感,而且还能闻到一缕幽香。这种香味并不是我那位同学惯用的洗发水和止汗露的化学合成的香味,而是那种古老的焚香的香气。刚察觉到毯子下别人身体所散发出体温,我立马便翻身侧躺过去,昏昏欲睡的意识也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给我适可而止!居然又给我来这套,你这一无是处的座敷童子!为什么你非得钻进别人的被窝啊!?”

  说实话,我当然是愿意去爱抚一下她的那对“胸器”,而且有机会的话肯定会找个地方猫着去偷窥下她的裸体的,但是这实在是有点过头了!总得先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啊!!老是这样的话淫家的小心脏可是受不鸟的!!

  于是乎,气血上涌的我就借着这一股上了头的燥热把手伸到了毯子下面,试图在不依靠视觉的情况下抓住她纤瘦的肩膀扔出去,可是…

  “嗷!这是什么鬼!?”

  此时我突然感到了一阵刺痛——那感觉就如同被一把大号园艺剪的给扎了一下,因此我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一阵寒意瞬间就顺着我的脊梁骨窜到了头顶。

  难不成说……呃……那是剪刀吗?要么就是…一把刀?那个座敷童子可从来没把那种东西带进过被窝!不对,先等等——话说现在在我被窝里钻着的这个家伙真的是那个座敷童子吗?要是现在被窝里的那东西真的是刀,那我能够想到会有那种东西的人可只有那个位列世界前三的病娇啊!千万别告诉我现在在我被子里的人是我疯狂的青梅竹马小渚!!万一她又旧病复发了我可吃不消!

  “打住,打住。如果那个小渚真的待在离我只有20厘米远的地方,那我怕是早死三次了!”

  想到这里的我当即手忙脚乱地把毯子抽了回来。而这时的我才意识到,之前的我就好像是在抱着个马蜂窝睡觉。

  可是我还是想错了。

  现在确实有一个人正依偎着我,而且她的头也正对着我的胸口,不过这个人既不是那个穿着红浴衣的家里蹲妖怪,也不是我那传说中懂得34000种杀人方法的魔鬼级青梅竹马。

  “哎呀。”

  “嗯…呜嗯,呣嗯…噗啊,怎么了,爸爸?”

  “青行灯!?”

  这个穿着白色和服的少女妖怪,额头上长着一根从柔顺的黑发中直刺而出的如同刀刃般锋利的独角。虽然从表面上来看,这家伙就像是个可爱纯洁的小姑娘(虽然说她的胸部发育的太好了些),但实际上她可是融合了数以百计的怪谈鬼故事而人为诞生的妖怪。而且她还是那种完全符合“恶鬼”这个定义的妖怪——因为她可是个有过阴谋颠覆整个日本的秩序的打算的妖怪,而且她还做过差一点就把日本最强大的秘术组织“百鬼夜行”给摧毁掉的事。

  这时我才意识到,之前我所闻到的那可以让身体蠢蠢欲动的甜香根本就不是那个家里蹲的妖怪的体香,一想到这里,我实在没办法像以前遇到这种事情时一样保持冷静了!

  “你这是干嘛呢!?为啥你会在这里啊!?”

  “哎呀,人家可是由多人所提出的‘问题’和‘答案’的集合体呢,而在那些人里可是包括你的哦。因此,你我之间的这种关系几乎就是父女关系了呢——难道你不觉得把咱们之间的关系只当做是造物主和被造物是很无聊的一件事吗?难不成你还看不出我这是在干什么吗?你总不能说身为一个刚出生几个月的的小宝宝的我还不能睡在她父母的怀里吧?”

  哎呀…

  说老实话,青行灯的动机还真的就像是处于婴儿期的怪物一样——她想对这个世界做出自己的评价,但是她实际上对于世界的本质基本上是一无所知,她试图用自己的啼哭声与人们交流,可是她实际上根本不了解人类的本质。因此,身为草率地创造出她这样的造物而且还把她就这么丢到大千世界里自生自灭的始作俑者,我们人类还确实应该对她负起责任来。

  而此时的正在吃吃娇笑着的青行灯已然把自己躺在垫子上的身体蜷缩了起来——实际上,像她这种有着发育良好的身体的美人根本不适合做一个高中小男生的所谓“女儿”。

  “而且人家当然知道在你面前到底该说哪种类型的话才不会被你拒绝的啦。”

  “你想说什么?”

  “拜你在人家体内埋下的‘精神上的抑制’所赐,人家现在可是没法直接进行任何的破坏行为了——那种抑制和你们人类在打算用脚踩死一只可爱的小猫时会莫名地感到迟疑时的感觉一模一样。不过呢,人家可以间接地使用我的力量喔,比如说把破坏伪装成看起来像是意外事故的样子。”

  青行灯一边说话一边用纤细的食指在我胸口上不停地抚摸着——与其说这种行为是女儿与父亲之间的互动,倒不如说这更像是爱人之间的亲密爱抚行为。

  慢着,怎么有这么大一股铁锈味?之前我还没察觉到呢!

  “人家真的忍不住了嘛☆毕竟人家头上长着这把就和长刀一样锋利的尖角嘛。所以,在人家对你做那种像是乖乖萌宝蹭父母胸口一样的动作的时候,人家头上的那个尖角把你的胸口给戳得血肉模糊了呢。不过,这完全是一场意外哦,因为人家真的真的没有故意打算弄伤你喔。”

  “哇啊啊啊啊!!”

  我只往下瞟了一眼就当场惨叫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搞的?!现在我胸口的出血量可是比我当初为了装酷而单手耍大号剃须刀片刮脸结果玩脱的时侯划出来的口子里冒的血还要多啊!

  而看到我惊慌失措的样子的青行灯此时正在幸灾乐祸。

  这家伙算是没救了。也许她确实再也不能随随便便地就把一只无辜的小猫给一脚踩死,可这并不意味着我和她之间的差距缩小了。她那残忍的天性只是被她掩藏起来罢了!实际上根本没有消失!!

  由于被这只能真的敢杀人的妖怪吓得不轻,我当即决定逃到离她越远越好的地方去,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直接撞上了躺在我另一边的某个家伙的身体。

  难不成这边的才是座敷童子吗!?

  然而,在我另一边躺着的这个家伙的皮肤摸起来就和干裂的树皮一样,而且我还隐隐约约闻到些淡淡的老人味。

  别这样啊我去!可不要告诉我这是…不妙了!!

  只听得这个新来的家伙在我背后发声了。

  “哦呦,哦呦哟…唔…你这小子啊…”

  “打住打住打住!!我可不想让你的出场变成那种搞笑艺人抖包袱的桥段啊,老头子!!!!!”

  这下可好了,现在在我身边的是君临百物语顶点的祸乱根源青行灯以及在唤醒其热衷于杀害幼童的本性时足以展现出比青行灯更为恐怖的威力的非传统恐惧的代表性妖怪油取。

  结果就像往常一样,智慧村里的日子还是从一大早开始就不得清静。

  2

  唉……

  今天这一早晨里青行灯可真是给我添了不少乱子啊。

  虽说我的胸口出了点血,不过并不像看起来那样伤得那么严重。因为我觉得这种小伤不做处理应该也没事,所以我就拖着刺痛的身体去洗手间洗脸去了。

  我先是用手舀了点冷水泼在脸上,接着就把热水兑到了盥洗池的冷水里,然后挤了些洗面奶在脸上转着圈儿抹匀。

  用洗面奶清洁过后,我现在确实容光焕发,不过这洗面奶也弄得我眼皮子疼——也许是我的肤质并不太适合用这样的洗面奶吧,不过现在我起码得先把这管用完再说换的问题。

  用温水洗去脸上的泡沫之后,抬起头来的我正好在镜子里看到穿着红浴衣的座敷童子的身影。

  她手里正拿着一个急救箱。

  “唔?这是要干嘛啊,家里蹲妖怪?”

  “我该做的分内之事啊。”

  座敷童子直接把急救箱放在了洗衣机上面然后打开了它,而从她和我说话时的语气上听起来貌似她现在有些生气。

  “今天早上你受的伤具体在哪个位置?不管严重不严重,总之你得先让我看看,总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好吧……随便啦。

  我终于还是乖乖从命。不过说实在的,那伤口虽然看着挺吓人,但说到头也就是点和刮胡子的时候被剃刀刮破弄出来的伤口差不多的皮外伤,因此我都打算就这么放着不管了。难不成这就是那种可以体现出“受伤的人自己不担心自己的伤势反倒是其他人看到伤口流血反倒会着急”的情况的典型案例呢?

  “嗯……”

  座敷童子那纤细的手指直接点在了我的胸口上。

  她把手伸进了我那被青行灯弄出来的睡衣破洞里,用手指沿着沾染在我胸口那些没有被伤到的皮肤上面的血迹把它们都擦干净了。

  “伤口不算太深,所以涂些消毒水再贴个创可贴就行了。”

  “喂,家里蹲妖怪啊,你现在这样可是弄得我有点尴尬呢。”

  “别说话,现在我得把你的上衣给脱下来,这样才好给你胸口上缠绷带,所以把你的手举起来。听话哈,把手都举起来。”

  她现在的表现就好像是在帮小孩子换衣服一样。

  虽说沾在皮肤上的消毒液让人感觉有点刺痛,可是让我更难受的是包扎在身上的绷带。主要是因为这玩意弄得我非常痒!这些绷带摩擦胸膛的感觉就像是直接贴身穿会掉毛的廉价毛衣一样!!那种感觉可不是所谓的“痛并快乐着”啊!!

  在座敷童子用绷带包扎好我的胸口后,用一个小金属夹把绷带的尾端夹住了。

  “OK,弄好啦。”

  “你知道吗?你偶尔会突然摆出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样子哦。”

  虽然我现在所说的完全是无心之言,但是听到这句话的座敷童子居然在我面前打了个激灵。

  哎呀呀呀……

  “我说,你这是搞啥啊?合着你原来不喜欢我叫你“阿宅”或者“家里蹲妖怪”啊?你是不是想让我叫你“大姐姐”啊我说?可这种事情你又不早说,我又怎么能猜到你的心思呢?”

  “我…我可听不懂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实际上对我来说怎样称呼你都是没问题的啦,诶嘿嘿,大-姐-姐~”

  老实说,这样的举动换做是一个月前的那个我那肯定是做不出来的。然而,在经历了青行灯事件之后,我似乎发生了某些转变——过去曾经拥有的那种令人不快的抵触情绪已经烟消云散了,而导致这一切的最根本原因可能就是那场回到十年前的时光旅行。

  而此时呆在我身边的座敷童子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黑发下的臻首微微颤抖。而她现在所处的地方离我的距离近到足以让我胸膛上的伤口感受到她温暖的吐息。

  “我…我哪能受得了你说这种话啦!虽说我知道你自从那时侯开始就彻底没正形了,可是听到你喊我一声姐姐,人家不得不承认你这下让我的小心脏都砰砰跳啦!!”

  “别装得那么人畜无害了啦——你以前还不是整天忽悠我给你干活吗……还有啊,虽然说我终于愿意叫你姐姐了,不过这可不代表着你能从现在开始就能凌驾于我之上了哦。”

  “你说啥?”

  “你瞧你瞧!原形毕露了吧!!瞧你这语调上挑的尾音!!你根本还是瞧不起我嘛!至少在人类所擅长的诸如上学啦,运动啦,还有社交等方面我可是比你强得多的!”

  “小忍啊。”这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的座敷童子以一种略带气恼的口气把话接了过去:“你要是真想比一比到底谁更厉害,那我可知道个好办法。来,试着拍拍我的头然后夸奖我是乖孩子吧。”

  “…”

  于是我便真的拍了拍座敷童子的头说她是乖孩子。

  “…呃?怎么回事?突然开始头晕了…而且还感觉有点反胃……”

  “发现了没?你现在一定感觉相当尴尬吧?所以说就凭我知道这点我就比你厉害,因为你的身心都在抗拒过去那种对我的轻视呢。”

  唉!

  已经输了一阵的我可没有让她笑到最后的打算。我绝对不会让她再占了我便宜(?)之后就这么一走了之——至少我也得想办法扳回一局(???)再说啊!!

  “小忍,你到底打算在我的头上摸多久…哇呀!?”

  我的手开始沿着座敷童子那柔滑的头发向下摸去,就这么一路从她的头顶摸到了后背。紧接着我就一把搂住了她的头拥入怀中,她的前额与我被包扎过的胸口贴到了一起。

  令我感到诧异的是,这个时候的座敷童子却看起来很平静,她的双手还是温柔地贴在我的胸前。

  于是我就把我的鼻子朝她的头顶凑了过去。

  想不到这个家里蹲妖怪身上还挺好闻的。

  “实际上与其说我喜欢摸你的头,倒不如说我更喜欢现在这样。嗯……不过要是这样做的话貌似就让咱们两个对等了呢——我觉得这么做了之后你恐怕是不会太开心的。”

  “……………………………………………………………………………………………………………………………………………………………………”

  “嗯?座敷童子-小姐?喂喂!?”

  “!?”

  现在的座敷童子内心的想法肯定不像刚才她在我面前僵在原地的时候一样,因为她的肩膀很明显地动了一下。

  所以,当座敷童子把她的目光从怀中投向我的脸庞时,我选择了装傻。

  “这、这又是闹哪出啊?我的座敷童子小姐?是不是因为突然发现你以前一直当小弟弟对待的小家伙突然这么man而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讶啊?”

  “这、这么腹黑的小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喂!?我把你一手带大的时候也没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啊!?”

  没准是因为以前你经常和我一起洗澡以及每天晚上还会陪我一起睡的原因吧,我在这种方面的经验可以说是堪比老司机了。

  何况呢,哈哈哈!!虽然我还是不知道到底是谁输谁赢,但是我已经占领了胜利的高地了!我才是这里的扛把子!!至少这回你可没办法在我面前逮了便宜之后就溜之大吉了!!

  可是…

  “…好偏心。”

  一个如同从地狱深渊吹出的刺骨寒风般冷冰冰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

  我回头望去,发现原来是病娇模式全开的雪女正从卫生间的门外探出半个脑袋看着我。

  “不过就是包扎伤口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这种小事我也做得到。你知道吗,小忍?实际上快速急冻是可以在止血的同时预防细胞死亡并且中断神经的痛觉信号的呢。而这也就是说像这种事情我可是做得更好喔。所以,让我们现在就试试看吧……你还不过来吗……我也要你摸摸我的头啊……”

  “等下!那种方法会在解冻的过程杀死细胞的吧!而且在心脏上头这么玩,你这是在玩我吧?你怕不是打算搞死我?还有,座敷童子你啥时候挣脱了我的怀抱啊!?等等!大-姐-姐~别丢下我一个人啊!! ”

  而在我喊出最后一句话后,身材性感的座敷童子只是一边耸了耸肩一边叹了口气。

  这家伙差一点就成功从卫生间的小窗户里逃之夭夭了,不过现在她也只好改变了原先的计划——她直接从我背后贴了过来,貌似是有话要说。

  现在的场景就像是在唱双簧或者是腹语术表演一样——虽然我感到有一对柔软至极的汹涌波涛正紧紧地贴在我的后背上,然而现在可不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啊。

  紧接着我便听到了座敷童子在我耳畔的低声耳语:

  “先给我用你的两只手一把抓住雪女的小肩膀,然后直接把她推到墙边上。”

  “?”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还是乖乖照办了。

  “诶嘿嘿,我可以轻易用零下八十度的温度把伤口……喵呀!?”

  “现在把你的一只手扶在靠近她的头的位置,然后拿出那种朝她压过去一样的气势直视她的眼睛——记住一定要彰显出那种不容她拒绝的存在感!”

  “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搞啥啊这…”

  “然后用你的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温柔地捏住她的下巴,对,就是这样,然后把它托起来!”

  “…!!”

  “漂亮,现在就放出终结必杀——用你的额头贴住她的耳朵!”

  “…!!!???”

  “最后,跟她说这些悄悄话吧——”

  “…小雪女,要听话哈,不准给本大爷惹太多的麻烦哦,明白了吗?”

  “明-…”

  此时的雪女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像是熟螃蟹一般的红,而且眼神也变得紊乱了。

  “明明明明明明明明明明白白…”

  紧接着她就好像全身脱力一样贴着墙壁滑了下去——看起来这家伙好像虚脱过去了,而她那飞机场似的小身子骨这时候好像也融化了一点。

  打住,打住。

  刚刚我到底干了些啥啊???

  “搞毛啊这!?这完全都不是我的风格了好吧!我本想做的是那种搞笑演员的风格啊,所以说刚才那样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我!该不会是所谓的‘壁咚’,‘地板咚’或是‘天花板咚’之类的那种少女漫画里才有的东西吧!?那种过气的套路难道不是绝对不会在现实中起效果的吗?问题是为毛在这种场合里它居然有用了啊!”

  “哈哈,如果你一直坚持下去而且不怯场的话,那这种老土套路自然也是管用的——毕竟它们之所以会被叫做套路也是有原因的啊。只不过呢,真的在现实中让人按那种套路一条道跑到黑做下去还是比较困难的。”

  从我背后伸出头来的座敷童子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神情。

  唉,这下我该怎么办?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以来的幻想咯?可别告诉我像你这样完美无瑕无懈可击的大姐姐型的家伙在浴缸里扭动身体时会幻想自己是那种少女漫画里长着一大簇纤长睫毛的身材姣好天真烂漫型的美少女啊。”

  “噗!?别、别瞎扯这些有的没的啊,忍!!”

  3

  实际上,由于房客的增加,现在在这座茅草顶的大屋可以说是相当的热闹了。

  除了一直住在这里的老住户——那个总是穿着一身红浴衣的座敷童子之外,最近这屋子里又多了几个新住户:胸部一马平川的雪女,随便闲晃的时候溜进来的猫又,来自西洋的魅魔,由于澳大利亚事件而被带过来的古椿(小),来自全灭村的青行灯,已经被转化成反神的致命诱发体油取,还有曾经被大恶魔洁丽卡囚禁过灵魂的魔女玛格丽特·斯泰因霍尔。

  而且这还不算完——我那喜欢妖怪的妈妈又给往家里带了小豆洗,毛玉【注:是一种外形如同一团白色棉絮的毛球型小妖怪,一般可以被当做是毛玉的一种,现在被认为是未确认生物】,古椿(大), 因此这下子家里可就更热闹了。

  因此这么多的妖怪都聚在一起之后,有一个问题就必须得解决了,所以…

  “你过来一下,座敷童子。”

  “干嘛?”

  “其他人也过来啊,大家都来我这听我说两句!”

  吃完早饭之后,我就把家里的那些问题儿童们都叫到了佛堂里集合。虽然说外形好歹还和普通人类差不多的玛格丽特就这么随便地和这些超自然事物们打成了一片,可是…

  先给我打住,就这样放着她不管真的好吗?现在她的签证已经过期了,所以说她这样算不算是外国人非法居留啊?

  现在我只好祈祷伟大的“百鬼夜行”已经为此想办法打点好一切并且让事情回归正轨了。

  “想必你们都认识我叔叔吧?他叫内幕隼,现在在东京当警察。”

  “哦,就是那个为了和那些豆蔻年华的初中女生们亲密接触而甘愿离开宁静的乡村跑到大城市里到处玩命的小子吗?说起来那样锐意进取的样子其实也不坏呢。”

  虽然说我注意到貌似这些家伙对我的叔叔有个不得了的大误会,但是我要是真的把一门心思都放在纠正这些细枝末节一样的错误的话,恐怕这一整天都得搭进去。

  “听说他这次因为工作需要会在今天或者是明天回来,而且他这次晚上想在家里留宿,不打算住小旅馆了。但是,我叔叔是那种会让妖怪们相当反感的体质——问题在于我觉得他还不知道这座过去他曾经在此成长的房子里已经住满了大量的致命诱发体妖怪……我明白不同的妖怪有不同的特性和习惯,但是我希望你们无论如何都不许杀了我叔叔。所以说,你们能答应我吗?”

  古椿二人组都点头了,不过让我感到难以置信的是,他们俩居然答应得这么爽快。所以我决定再强调一下这事,争取把这一条变成这个家里的家规。

  “来,都跟着重复一遍我说的话啊!‘我不会伤害小忍的叔叔’。”

  “我不会伤害小忍的叔叔。”

  “我不会伤害小忍的叔叔。”

  “我不会伤害小忍的叔叔。”

  “很好!还有这句,跟着我念啊:‘我不会吃掉小忍的叔叔’。”

  “我不会吃掉小忍的叔叔…唉。”

  “我不会吃掉小忍的叔叔…唉。”

  “我不会吃掉小忍的叔叔…唉。”

  “看着你们这因为不爽而唉声叹气的样子真让人不放心啊……不过这可是关系到……喂,座敷童子!你干嘛往筷子上缠橡皮筋做弹弓啊!?那不是我以前做过的那种一发能打死只小鸡仔的那种弹弓吗!?你这是忘了之前咱们不是说好了再也不能用那玩意了吧我说!?”

  而此时穿着红浴衣的座敷童子则是保持着正坐的姿势用手托着腮,紧接着她优雅地歪了歪她的头。

  “你说呢,我也奇怪为啥我要这么做呢。实际上我对内幕隼的来访没啥兴趣,但是我心里还是有一股想偷袭他的冲动呢。”

  “我最担心的就是这种事!!”

  “要是你们这没啥事了,我可是回被炉了啊。”(猫又)

  “十一月到啦,冬天已经来啦,这可是我的季节啊!!哈哈,我感觉到了哦——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要比以往早哦。尽情地打寒战吧诸位。真希望我的初雪澎湃而下把一切覆盖掉啊!!!!!!”(雪女)

  “啊,人家的肩膀都酸了耶。好啦,玛格丽特,咱俩回阁楼去继续咱的秘密仪式吧。喵哈哈,没错哦,这可是一个魔女和恶魔之间的绝密仪式喔!!”(魅魔)

  而玛格丽特想引诱猫又去追一条浴衣饰带,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并随手把那带子插到自己的紧身胸衣里头。就这样她和其他人四散而去,但此时的我依然在担心放着这种误会不管是不是会让我的叔叔的命运发生某些巨大的转折。

  然而很不幸,现在的我已经有了新计划。

  “啊,拜托你了,油取,剩下的事就交给你来处理吧——别让他们组着团去折腾我叔叔,毕竟你就算没那么神通广大好歹现在也是个神,所以你是不会管不住他们的对吧!?”

  “哎呀?难不成你不知道老朽只是守护小孩子们的守护神吗?”

  “别钻牛角尖啊,老头儿!别跟我在这咬文嚼字!我叔叔以前也是小孩啊!光这一点难道还不够吗!?”

  一时间大家伙在满屋子里狼奔豕突吵闹闹,不过这时候的我已经打算直接闪人了。

  虽然说智慧村是一种被设计为提供高品质级名牌农作物的高科技化村落,但是有些时候这种设计也会给人带来麻烦——比如说在这里想购物只能依赖网购,而且路过村子的火车一天只有五趟。

  因此,去邻镇购物对于我们这样的居民来说可是个要紧事,所以赶火车对于我们来说是根本马虎不得的——没准只是错过一趟车就能让你一天的计划泡汤。

  由于今天的温度要比11月往常的平均气温还要冷,所以出门前我就把我的白色夹克套在上衣外面了。

  “那我出门了啊。…可恶啊,我今年到底得换多少回新手机啊?”

  “我也想知道呢,噢对了,像那种除了你之外恐怕没人会用的老土手机没准可能出现电池过热的毛病哟,呵呵~”

  “虽然这样的问题我今年已经问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我还是想问问你:你真的是个座敷童子吗?”

  4

  纳骨村四面环山,不过在群山之间还有另一座城市——我好像记得那里应该是叫做墓前市来着。虽然通常情况下我只觉得那不过是个网购之后快递员送货时所需要的地址罢了,但实际上在忽略掉经过那里的列车班次太少这个缺点之后,你会发现那座城市的各种设施很完善,日常生活也很方便。当然,由于这座小城是背靠山脚而建的,所以比起地处平原或者是海湾边上的大城市来说,它给人的感觉确实是促狭了些。但是对于土生土长的乡下人来说,那里的样子就算是城里面的样子了。

  而此时的我正从路边某个写着“禁止吸烟”的告示牌旁边经过。

  说到底智慧村的社会风气依然是标准的农村感——这一点从在七姑八婆之间传得沸沸扬扬又很快销声匿迹的流言能看得出来……算了算了,我还是直说吧:在那种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环境下,想谈个恋爱实在太难了!何况现在也不是我开展一段浪漫的学校感情的合适时机!因此在之前的流言消散之前,跑到城里面钓个妹子绝对是个好选择!!虽然我来这的主要目的确实是买传呼式手机,可是一般情况下在那些商店里可是能钓妹子的啊!!

  然而,就在我打算在计划里加上这项内容时,从我的背后传来一阵听着就很阴沉的声音。

  “呃呵呵,小忍啊,你在这干嘛呢?这是迷路了吗?”

  “…!!!???”

  听到这个声音的我差点就当场背过气去。最后,我只好慢慢地转过身来。

  而看到来人之后的我嘴唇不住颤抖,那一张一合的样子就像是吐泡泡的金鱼。

  我对面的女孩子有着一头柔软蓬松的长发,纤瘦的肩膀和雪白的皮肤。虽然在乳量方面有点让人失望,可她那修长柔软的美腿和玉臀构成的优美曲线,我怎么看也看不够。而且她在家务活方面可是一把好手,人还很聪慧,最重要的是这姑娘对她所爱的男人是绝对忠贞不二的!

  …然而,这一切全被她那阴沉的眼神给毁了。

  好了,现在你们该也知道我所描述的这个人是谁了吧?

  “小-小-小-小-小-小-小-小渚!?

  “早上好啊,小忍。这几天有点冷喔,不看你好像还身体很好的样子,话说你没感冒吧?要不要人家给你哈口气来给你暖手呢?”

  虽然小渚向我笑了一下,可她眼中的阴郁却变得好像大雪将至前乌云压境的铅灰色天空一样深沉。今天她没穿校服,而是在针织连衣裙外套了件开襟羊毛衫,头上带着的则是一顶必须得用卡子别在头发上的帽子。而她的腿上则穿着款式就像长筒袜一样的带有猫咪图案的及膝袜,至于她的腰后面,一个造型和猫尾巴样子差不多的饰物正在那里垂着。

  尽管把这一身打扮都合起来看确实是福利满满的猫娘护士的装束,可藏在我胸口里的小忍感应却对她这娇媚的打扮一点反应都没有。虽然以前倒是听说过在极端严酷的情景下一个人的敏感度会出现极大的提升,不过照这情况看,那种说法实际上是胡扯的吧?

  而且不对劲的地方不止这些。

  今天可是周末,然而一贯追求浪漫的小渚居然没在陪她的男友明智君。在我看来,即使他俩没啥周末计划,照小渚的一贯作风也得花上一整天躲在她男友的地板下或墙里面盯着他吧。

  这时的我已然意识到这个小小的疑问可能会引出一个可怕的真相——而继续深究下去的话恐怕我的世界就要在我面前被弄得天翻地覆了。

  不过,虽然我不敢去了解真相,可我要是不去问真相,我会被我的疑虑压垮的。

  于是虽然很犹豫,但我还是吞吞吐吐地发问了。

  “呃-啊,小-小渚啊?你这是打算去找明智君吗?”

  而她她毫不迟疑地面带着微笑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们分手了。”

  ……………………………………………………………………………………………………………………………………………………………………………我勒个去。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等下,小忍…你为什么要一边嚎啕大哭一边逃跑啊?哦呵呵,难不成你这是在玩欲擒故纵吗?”

  由于之前那句话的冲击,我的脑海在刚才已经完全一片空白了,因此等我回过神来,我只看到小渚的手像老虎钳一样抓住了我的手腕。

  不过当然,现在可没时间愁眉苦脸喊痛!

  毕竟…毕竟,毕竟,毕竟!!

  虽然说我之前并不知道她和明智君分手了,但如果她真的和明智君分了手,这就意味着世界三大头号病娇之一现在是自由之身了。对我来说,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可以说是一件非常,非常,非常地要命的事情了。这家伙把全世界70亿人分成四类:敌人,盟友,不感兴趣和极度热恋的人。而我之前一直能活得好好的,全拜明智君填满了小渚的“极度热恋”的栏位所赐。但是要是她自由了的话,那个栏位也就空缺了出来,而这也就代表着站在她面前的任何人都有落入该栏之虞。要知道,正因为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病娇,所以获得自由身时会更加危险。这就好像是个看起来十分温馨,但实际上在某一把椅子下面被人放上了反坦克地雷所以要人命的听音乐抢椅子游戏,而现在我恰恰就正好一屁股坐在那颗地雷上头了!!

  “小忍啊…”

  只见小渚眯起眼睛,慢条斯理地用甜腻的嗓音对我说话了——这种声音对我来说就好像是个填满了蜜糖和奶油的无底深渊一样。

  对了,那里的那个东西……叫啥来着?啊,想起来了:那个在我的头顶盘旋的东西是个滑翔翼,可是现在在我的眼中,那滑翔翼看起来就好像一只把我当作目标的盘旋着的秃鹫一样。

  “在咱们分手以后,人家后来和很多人约会过,不过大多数也就谈了不到一个月。毕竟,他们都比不上我的初恋啊……所以我想到了一些事。”

  “像你这样对一件事物太过执着翻来覆去纠结可不是好事!你那么做会触发完型崩坏的!!”

  “我觉得实际上我这是想在约会过的每个人身上追逐你的影子,大概这样的想法是在第……”

  “这恐怕只是你瞎想了吧!!实际上你在谁面前都能把这种话说出口吧!?你肯定会和我说你以前的错误都是为了遇上他们的必要的铺垫!给我搞清楚,你不能靠就靠这种完全胡诌出来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把你过去的约会史给一笔勾销掉!!而且你也不应该在路上见着谁就把人家就这么直截了当地当成是你的初恋啊喂!!”

  “诶嘿嘿,我说小忍啊。你相信命运的红线吗?人家可是觉得这世界上肯定有什么东西能在冥冥之中把有缘之人连接在一起的哦☆”

  我勒个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看来现在不管我说啥她都听不进去了!她已经把目标锁定到我身上了!!摊……摊上这…这种事…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的上下牙都开始打架了!

  “可可可可可是啊,明智那家伙怎么了?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谁知道啊,反正我不在乎,去记一个我根本不爱的人的长相又有什么意义?”

  完了。

  在这一瞬间,我已经脑补出了明智君被大砍刀砍成肉块还被丢在大铁锅里煮的样子——这种可能性我实在是没法排除掉,而且除了这种可能之外我也不觉得有其他结果!恐怕明智君已经被这家伙随手弄弄之后变成和被法国大厨炖了7小时之后的厚块牛排一样的东西了!!

  因此现在我只能向神明祈祷明智君能化险为夷并且希望擅长体育运动的他有足够厉害的逃生技巧了。

  以前我也曾从小渚的魔爪下逃出生天过,所以你也一定行的,明智!

  “问题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俩以前不是一直双宿双飞恩恩爱爱的嘛!”

  “…你真的想知道吗?”

  伴着阴沉的眼神和冷酷的微笑的小渚开口了。

  “那家伙可是个狠心的人呢。虽然我不记得他是我的第几任男朋友了,但他真的好狠心呢。每天带着的手帕皱皱巴巴的,起床发型乱了也不整理,身上也总是一身臭汗,人家清清楚楚地记得我明明就在他左边可他还是能在牵手的时候搞错动作,而且还整整错了三次,还有啊那家伙和我一共约会了五次,不过他却在约会期间总计迟到了超过120秒的时间,此外那家伙吃饭的时候喝味增汤必须得加沙丁鱼干,搞的人家不得不喝用干鲣鱼和干昆布做的那种泥浆似的玩意还得装作很爱喝。还有,人家一天才发给他97封电邮——你要知道我一天没有发出超过100封的邮件就已经感觉忍得很辛苦了,可他居然还要花上超过一分钟才回复我的邮件,还有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渚的病娇幻象貌似已经对我造成了精神污染,所以我赶紧用尖叫声把她的精神攻击隔绝开来。

  和过去相比你这不是一点都没变嘛!小渚啊小渚,你和以前一样疯啊!!

  与此同时,小渚的眼睛不住乱转,就好像她已经在那些疯狂的记忆里迷失了一样。

  “呜呜呜呜(抽泣)。对了,小忍,你今天这是要去哪?”

  “哦-额,啊哈哈哈哈。我今天得买很多东西,恐怕绝对得花我不少的时间,所以我想你还是按你原来的计划干你自己的事情比较好。”

  “别担心,我会陪着你的,永远永远。”

  妈呀。

  我已经发觉到情况不对了。如果继续强行沿着这个话题聊下去的话,估计她就会在我耳边妩媚地低语说:“你为什么不听我说话呢?可能是你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吧。别担心,小忍。我会清理干净的。来嘛,躺在人家的大腿上☆”

  接下来她恐怕会彻彻底底地把我的耳朵掏一遍,直到把我的鼓膜挖出来为止。

  “…小忍.”

  她抓住了我的手,手指交握,我的手臂也被她抱住了,而且还倚在我的身上。现在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女性体香,温温软软。我还能感受得到她温暖的吐息和头发的丝滑。可惜这一切都是她弄出来的类似于“货到付款”一样的欺诈而已——那就好像在你的面前端上燕窝或鱼翅这样的珍馐但是吃掉之后就得后付上一笔高得离谱的巨款一样坑人不浅。

  而那个坐在禁止吸烟区域的长椅上抽烟的老头和过去劝阻他的小孩儿根本都没意识到我面临的是怎样的紧急情况。对我来说,现在我面临着一场事实上就是在决定生死存亡的战斗!这就是所谓的桃花劫,而悲催的是,只要那些美女们微微一笑,所有人都会站在她们那边的!!

  “你今天到底打算去哪?”

  “呃……”

  我这算是哭吗?还是说我已经崩溃到除了笑得比哭都难看之外啥都做不了了?

  最后我像挤牙膏一样挤出了几个字——这样的话说实在的我不太确定我是不是该对这家伙说。

  “手……手机店。”

  5

  墓前市里的手机店的格局,是把面向外来租户的商业楼的整个一层都占据了的那种。虽然这家店离着火车站是有点儿远,不过也还是毗邻主干道的。而且这家灯火通明的商店的四面墙上都是临街的窗户,从这点来看与其说这地方像是电子产品商店,倒不如说更像是个邮局或者银行大厅。不过,由于现在所有的窗户都拉上了窗帘,所以我看不到外面。在手机店的大厅里则有很多沙发——不过弄这些恐怕只是因为要办的手续多所以得让顾客等好久吧。

  可能是为了给出售的便携设备打广告,店里的杂志架子上放着个平板电子书,而店里的大屏幕电视则在播放视频网站上的丧尸电影。

  在我的目光扫过平板电子书屏幕上显示的电子版新机型介绍手册时,之前一直把一边肩膀压在我身上的小渚开口了:

  “看啊,小忍。是火车酱的缎带喔。”

  “啥?你说火车???”

  “只是上面有本地吉祥物图案的饰品啦。啊,对了,冬日祭就要到了哦,所以我希望咱们两个能一起参加今年的祭典哦☆”

  果然,眼前的电纸书屏幕上正显示着一个绘有卡通吉祥物图案的缎带——那吉祥物的造型是一只用两条后腿直立走路还拉着个瞧着像是平安时代才会有的牛车的黑猫。

  呃……火车是什么样的妖怪来着?

  “请7号顾客鸣沙赠到柜台。重复一遍,请7号顾客鸣沙赠到柜台。现在我们可以为您服务了,请立刻到柜台前面来。”

  “唉哟,终于轮到我了,我来了我来了。”

  一个留着胡子的小青年当即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虽然这人身上穿着的亮橘色的羽绒服和牛仔裤看起来档次不低,但是他头上带着的针织帽和墨镜则让我怀疑别人会不会把这家伙错当作抢劫犯。而且,手机店的大厅是禁烟的,可是这人却刚刚才把手里的烟屁股在一个火车酱造型的便携式烟灰缸里按灭。而且,虽然今天商店营业的时间不长了,可是他的排号也太靠前了。何况我后面等着的人也不多,马上就该到我了。要不是小渚现在因为从旧恋情中解脱出来开始围着我转的话,我现在的情况完全可以算作是“一帆风顺”了!

  “请8号顾客阵内忍到柜台。重复一遍,请8号顾客阵内忍到柜台。现在我们可以为您服务了,请立刻到柜台前面来。”

  “哦呵呵,祝你好运哦,小忍。”

  在毫无意义地鼓励了我之后,小渚从后面推了我一把,于是我便迈步走向了柜台。

  站在柜台另一边的店员我估计应该是个兼职打工妹。这是个留着短发,刘海上带着发卡的小个子女孩,上身穿着件像是套装的浅绿色夹克,而下身穿着件窄裙,她的名字则像赛车女郎那样被用大写字母写在衣服上面。这姑娘穿职业套装很合适,但如果她穿上学校制服站在我学校的走廊里我想那也不会有什么违和感——不过真要那样的话,大概她会被当作学姐吧。

  而在姑娘那不算丰满的胸部上的名牌写着她的名字——野崎春。

  “嗯,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呢?”

  “呃,实际上太细的东西我也说不上来,不过…你们应该知道吧?毕竟在你们公司的网站有文章提到过这事而且这事你们公司还到电视新闻上说过——你们生产的D512型手机的电池有时候会出现过热的毛病对吧?嗯,实际上我之前恰好就买了这个型号的手机。”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在柜台上,这位野崎小姐却有点手足无措,开始不住地把双手来回地前后晃悠。看起来她之前应该有学过关于应对这种事情的讲稿,不过现在她恐怕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嗯,所以她是小动物类型的女孩子呢。

  但是接下来我背后传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小忍…?”

  哎呀哎呀,这下坏菜了!看来我对这个让人感觉如沐春风的姑娘显露出的那莽撞而且还欠考虑的喜爱已经让小渚那敏感的神经产生警惕了!这个女店员的下场怕是要被这家伙杀掉之后抛尸深山了!!

  而这位野崎小姐明显因为过于紧张而没能产生危机感,所以到现在她还没注意到小渚。

  “嗯嗯,非常感谢。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明白了!所以说您是要换个电池对吗?”

  “啊?我见你们公司网站上可是说了你们会免费给我个同世代的其他型号的新手机呢。”

  “这,呜,啊,我们公司之前改规定了…不对,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公司已经优化了针对这种问题的售后服务,现在我们公司发现实际上不用更换整机就能解决产品的缺陷。想必您也知道转移数据是需要时间的,而这样就为客户您节约了很多时间。”

  “噢,那也行,”在没怎么过大脑的情况下,我直接让这样的回答脱口而出了。“哦,那么新电池已经充满电了?还是说我一回家就需要给它充上电啊?”

  “啊!?呜,嗯……不——不好意思!您能等一下吗!?”

  “嗯?我说,你要不知道也没关系的!!”

  “神真希前辈!不好意思,不过这位顾客有问题想问!!”

  被我的问题搞得都快哭出来的野崎小姐找到了一个正在柜台后面忙前忙后的男员工来帮忙。

  她这算不算是责任感很强啊?我还没看够她呢,不过…算了,我还是别说出来了吧。

  而这位叫神真希的小哥的年纪看起来像是是大学生。只见他留着一头中分的黑发,人看起来也很清爽。

  这让我不由得怀疑这家公司是否是按颜值来招工的。不过,这家店的男性员工制服看起来倒有点档次一般。

  “野崎小姐,在顾客面前你可不应该这么紧张啊。人家顾客来我们这里就是想从我们这得个安心。虽然说这种安心不是摸得见看得着的商品,但是它也是我们必须提供给顾客的东西,你明白吗?”

  “好、好的。不过这位顾客需要…”

  而我感觉隔壁隔间里正有人在往我这边看。

  不过他们并没有在看我——负责我隔壁顾客的员工是个外表火辣的妹子。在她进行她的工作时她的身体明显很僵硬,而且还有些手忙脚乱。虽然这么做说起来很失礼,不过看着更年长一些的浓妆艳抹的女孩这么困扰也是件很惬意的事情。

  “我说,神真君啊…哎呀不要,别,别再来一次啊。”

  难不成她也遇到麻烦了吗?看来当这些顾客的顾问很辛苦啊。

  不过实际上顾客们不一定都会选择耐心等待——比如说那边那个正用手肘俯身倚在柜台上还戴着针织帽和太阳镜的家伙。

  “好啦,您没必要这么生气的啦。要是您想在这等一会,那么我们干脆聊一会儿吧,明原小姐姐?那个耳环难不成是NearElf的吗?您是不是喜欢在在这里往北的地方逛啊?”

  那个女雇员戴着的耳环比耳垂都大,而一个精雕细刻的“侧边式耳环”则让她耳部的轮廓在他人眼中的感觉变得锐利了许多。至于那个留胡子的男人则傻笑着,好像是很欣赏这个耳环的样子。

  看起来这家伙来这里是泡那些女店员的。不过看到他现在那正一边展示一张投诉卡一边打听那个女店员的私生活问题的举动之后,我不由地开始质疑这家伙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赢得姑娘的芳心。

  虽然那个把栗色长发束成马尾辫的年轻女店员的程式化笑容有点僵硬,不过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可能那表情与男人嘴里和羽绒服上面散发出的烟味关系更大——我以前听说过对烟味敏感的人可是一点都忍受不了那种味道的。

  至于我这边,事情依然在两个营业员间纠结不休,而在我那边显然是营业员和顾客的关系陷入泥淖了。

  目睹这一切的我只是一边空洞地凝视着远处一边思考着那痛并快乐着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不过我想恐怕在场的家伙里数我最倒霉了——要知道,小渚还缠着我呢!我根本想象不到会有什么比这还糟糕的事情!!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很明显地证明我错了。

  因为一辆吨位至少有十吨的黄色垃圾车在此时突然冲进了商店,把临街的窗户连带着窗帘一起碾了个粉碎。

  6

  与其说垃圾车撞进手机店时发出的是巨响,倒不如说那是冲击波。

  如同暴雨倾盆一般的碎玻璃和吨位超大的金属制垃圾车就这么在我的背后呼啸而过。而店内那些被随意摆放的沙发则被冲得七零八落,几乎都被顶到对面的墙上去了。屋里的灯则在不稳定地闪烁,估计是有电线断了吧。

  “哇啊啊啊啊啊!?啊-我去!这特么是搞啥飞机!?”

  那个戴着针织帽和太阳镜还留着络腮胡的男人(记得好像是姓鸣沙来着)现在正在吼叫着什么,但实际上垃圾车并没有撞到他——刚才貌似有一个沙发在垃圾车的撞击下被撞了出去然后撞到了他的腰。因为这事不大,所以我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环视被搞得一团糟的手机店。还好,我很快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你没事吧,小忍?”

  “你呢,小渚?…啊,我说啊,大家都没被撞到吧?”

  “诶嘿嘿,小忍开始担心人家了呢…”

  不幸中之万幸的是,刚刚这里基本没顾客。

  而此时顾客们的目光都瞧着那辆撞进屋子里来的垃圾车,所有人都迟疑地望着那个方向。

  ……话说司机没事吧?毕竟再怎么说卡车的驾驶舱也不应该会像空易拉罐那样被轻松压扁吧。

  显然手机店里的店员们可没受过应对这种情况的训练,所以他们都愣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我听到一阵吱吱嘎嘎的噪音。

  只见驾驶室的侧门缓缓打开,紧接着从驾驶室里貌似掉出来了某种东西。一开始我还以为那是个垃圾袋,然而事实并非如此——那是一个大活人,看着像是个穿着工作服的中年男人。

  可是啊…他真的是个中年人吗?因为他的头发看着很有问题——他头上的头发相当地干燥,而且几乎全白了。他的眼睛也很浑浊,身上的皮肤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难不成他已经有内出血了吗?他是不是已经受伤了?现在我只能一眼看出来他的衣服并没被血染红,而且他的四肢也没有变成骨折之后那种奇怪的角度。

  刚一开始的时候之前在店里的人都没有上前查看这人的情况——可能是大家还搞不清他到底是引发事故的凶犯还是同样卷入意外的受害者吧。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紧张的气氛渐渐缓和,大家也慢慢地有了恢复行动的勇气。

  第一个行动的是那个姓鸣沙的青年。

  “你个龟孙子他妈的到底想干嘛!?”

  只见这位用手捂着后腰的鸣沙赠先生火冒三丈地几步抢到了已经从地面上缓缓站起的司机面前。

  “你这混账把人刚才差点把人害死,结果现在居然连个道歉都不说吗?哪个龟孙教给你这种混账态度的?少在这给老子装无辜,你看看你刚才干的好事!你这混账有没有好好听人说话?现在你该做的事情应该是给在场的人鞠躬认错求着我们原谅你才对,你丫懂不懂啊!!”

  “等——等下,这位先生!?”

  看到了那个姓鸣沙的年轻人一把抓住了司机的领子之后,那个叫神真希的男员工立马便从柜台里手忙脚乱地爬了出来。

  然而,我们此时谁也没料到在一秒钟之后会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只听得一阵撕咬声响起,那个中年男司机狠狠地一口咬住了鸣沙赠的手腕。

  “诶?啊…?”

  一开始,这位被咬到的戴着编织帽墨镜的小哥还只是在疑惑。

  紧接着一阵像嚼碎鸡脆骨的声音从他那边传了过来。

  想必现在痛苦和恐惧正在他内心肆虐着,仿佛在提醒着他此情此景是完全真实的。

  “等下……你……我屮艸芔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咬的鸣沙赠立即把手抽了回来——但是已经为时已晚。

  在鸣沙把胳膊抽回去之后,那个中年司机的身体失去了平衡,直接一头栽倒在鸣沙赠的身上,导致现在的场面就像是机场重聚的两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互相拥抱一样。

  不过一秒钟后,一声振聋发聩的惨叫突然从他们二人那里爆发了出来。

  只见那个司机从鸣沙赠的肩膀和脖颈的交界处更靠近脖子的位置一口咬了下去,直接把一大块肉咬了下来。而鸣沙身上的羽绒服里的羽毛也在这一咬之下漏了出来飘得漫天都是,而且还沾染了无数的鲜血。

  此时的鸣沙赠尖叫着并绝望地挣扎。但是这根本就是无用功——他费了半天劲的结果只是让自己的钱包和装饰着火车酱图案的烟灰缸从他的口袋里掉了出来。

  “噗……卟啊!?哦啊啊啊啊啊!!噗啊啊啊啊啊啊!!你-你-你…你…卟噗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现在的鸣沙赠甚至已经连一句有意义的完整话都说不出口了。

  不过,他并不是唯一一个在惨叫的人。

  手机店里现在到处都是哭喊惨叫的声音。虽然有人在袭击的过程中摔倒在地,可其他人现在都只是顾着朝出口跑以至于根本顾不上伸出援手。

  “救…救命!?谁来救救我啊!?到底出什么事了啊!?”

  这声泪俱下的哭喊声是现在正面色苍白地摇着头的兼职打工妹野崎小姐发出的。而曾经接待过之前那个鸣沙的年长一些的女店员明原小姐则正拍着某个男店员的背,但当她发现这个男店员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时候,咋了下嘴的她立刻便让着她那穿着长筒袜的纤细长腿动了起来,就这么孤身冲到了前面。

  直到这时我才从站在一边傻看的人肉摄像机模式下回过神来。

  与其说我之所以会冲上去的目的是想救这个叫鸣沙的男人,倒不如说我主要是不想感受那种见死不救所带来的后悔。只见我和那个劲头十足且身材匀称的女店员分别抓住中年司机的左右手,将他的一条胳膊反拧到背后,试图用力把他从鸣沙赠的身上扯下来。

  很快我便因为感到某种令人不爽的像是拖泥带水一样的感觉而不禁皱起眉头,然而我很快就意识到需要我操心的东西远不止这一点。

  “等下…不是吧!?这家伙根本拽不动啊!!”

  “你这是在逗我吧?!喂,你这家伙!放开他!我说立刻放开他!!”

  现在我的感觉就好像是在和一辆叉车或者挖掘机在拔河一——因为力气用得太狠,我现在脑门上青筋直迸得几乎要炸开了,可他居然连一毫米都没动过。

  实际上最后反倒是他把我拉到了他所在的方向。

  只见这个司机完全无视了我们俩的拉拽,直接向身前一个箭步就迈了出去。

  “哇啊!?”

  “啊呀!!”

  那个司机居然把明原小姐和我带得飞了起来,我们两个的腿直接被这一下带离地面,然后我们的身体则被这家伙在地板上面拖着走。而与此同时,那个司机俯身压在了仰面躺在地上的鸣沙赠身上。

  只听得一阵黏腻的声音响起,空气中的血腥味更浓了。

  那个叫鸣沙赠的男人之前还闹出不少动静,现在却看着像是彻底消停了。虽然现在他的胳膊和腿还在不自然地抽搐,但我很怀疑这种抽搐到底还是不是他还能控制住的了。

  打住,打住。

  现在的情况难道还不够要命吗!?

  这一次我没去拽司机的身体,而是揪住了他的头发,结果我一把就把头发都薅了下来。头发是这么容易就能扯下来的吗?我不由得开始为之战栗了。

  “为啥你…!!”

  虽然我人还倒在地上,但我还是抓起了掉在附近的记事本大小的平板电纸书砸专注于趴在鸣沙赠身上撕咬着的司机的后脑勺。然而一声巨响过后,那家伙连个反应都没有。于是我又朝他来了一下——这下可不是用电纸书平坦的背面而是用棱角去敲了,可他还是根本不理睬我。

  这-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哪怕是用纸质笔记本的尖角敲后脑勺也足以使人的视觉因为疼痛而变成一片空白,而且我手里的还是更硬更沉的数码产品!

  “小忍…”

  就在此时我听到了一声太过于温柔到几乎不应该属于这里的女声。

  “嗨,小忍啊。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是不是应该帮忙呢?我想我们的真爱一定能形成合力…只是开玩笑啦。”

  “要是你觉得能帮上忙,那就快来搭把手啊!!这家伙到底是个啥玩意?这还算是人类吗!?你确定这家伙不是个人形妖怪吗!?”

  没准现在的我忽略了某些在这里所具有的最基本的概念。

  看来目睹有人在活吃人肉的诡异光景让我的心灵丧失了正常运作的规律。

  不然我喊谁帮忙也不会叫小渚来的。

  只见她抓住了从手机店的废墟里找出来的一把铲子——那可能之前是挂在垃圾车上用来铲砂石土块用的。

  刹那间一声钝响改变了现在的局面。

  只见小渚像挥动高尔夫球棒一般挥舞着铁铲,用那沉重的铲刃切断了司机的脖颈。

  而此时我的腿则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铁铲那沉重的把手在她手中就像乐团指挥手中的指挥棒一样灵巧。哪怕是在把拿着铲子的手举过头或者是将拿着铲子的手伸到她的背后的情况下她也能灵巧地控制着手中的重物。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以前我玩过的某个网络游戏里的一件武器——那玩意的外观看起来像是在棍子头上安了个杯子一样,作用是能像投石索一样利用离心力把石头投出去。而在蓄力完成后发射的时候,它会发出巨大的呼啸声。

  而此时我眼前的光景则已经诡异到在看到之后只能感觉“这种事怎么可能会成真”的地步了。由于那个中年司机身上之前展现出来的莫名怪力现在已然不复存在,因此就好像是在参加一场拔河比赛时遇到绳子突然断裂的情况一样,明原小姐和我直接摔倒在地。紧接着我就听见了如同玻璃破碎般尖利的惨叫声。

  然而,这声惨叫并不是冲着小渚的斩首表演来的。

  而且它也不是冲着趴倒在我们面前的无头尸体来的。

  “…啊?”

  在七手八脚地把无头尸从我们身上弄开之后,我们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即使已经被从身躯上砍了下来,那个司机的人头依然在死死咬着鸣沙赠的脖子。

  从现在那仍在继续着的沉闷的啃咬声和咀嚼声可以判断得出一个结论:现在那个司机的牙已经不只是在吃人肉吸人血了——恐怕它已经咬到了骨头里面。

  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在反应到这点之后,我注意到那个司机在受伤之后并没有流多少血,而且我们也没有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浇得满身都是。

  最后,我听到一声闷响。

  在把鸣沙赠的脖子连皮带肉咬穿之后,司机那仅剩下的人头就好像被活人的鲜血冲走似的,就那么掉在了地板上。只见那人头就像个篮球一样滚到了墙角,不过我可不想去亲眼确认一下它是不是还能动。

  “这——这到底他妈的发生了什么事?”

  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让我连病娇的小渚都没空在意了,而且哪怕是那个叫鸣沙赠的青年男人如今动弹全无地躺在地上的事实也比不上这一切对我的冲击。

  “你一定是在逗我。这到底发生了啥!?”

  为了逃避现实,最终我不得不看向完全被撞碎的窗户看向窗外——到头来我做的事情和之前那些已经逃走的顾客基本上一模一样。

  然后,我便亲眼目睹了一片极其生动的充斥着血红与暗黑的地狱图景。

  简单点说,之前逃出这里的人并没能跑掉,而且你要知道,刚刚的那个司机并不是唯一的怪物。而把这两点放在一起之后,最终的结果已经不言自明了:

  好几个路人正在把某个人按在地上撕咬。

  在这里我完全能听到像是在用后槽牙咬碎鸡脆骨的声音。

  还有个家伙正从还活着的人身上咬下新鲜的肉。

  窗外已经没有尖叫呼喊的声音。

  每个人都想回到室内,可成群的丧尸已经抓住了他们的胳膊或腿。

  那是一场充斥着浑浊的眼球、青紫色皮肤和苍白色的头发的暴力狂宴。

  混乱席卷了整个城市,我很怀疑城里已经找不出一扇没被打破的窗户了。汽车撞上了电话亭和红绿灯,而车里面惨叫着的人们则被无数双手拖了出来。至于那些怪物们也不都全是肌肉猛男——那个我之前看到的长椅上的抽烟老头和劝他的小孩也在其中。

  虽然这些原本的普通人的牙齿并不算锋利,但是这让他们生吞活剥活人的样子更恐怖了。

  我不太清楚是不是还有活人被困在他们之中,不过我现在能看到一件外形是当地吉祥物火车酱的玩偶装在被扯烂之后扔在了路边。而一联想到那件衣服就这样被人用脚随意践踏的情形,我就已经觉得我现在是在目睹一场礼崩乐坏文明瓦解的场景。

  已经没时间去想到底该救谁或是思考该做什么了。

  一切都完了,所以现在的我仅仅是没时间去想那些。

  现在我能自保成功安全跑路就算是谢天谢地了,哪里还能救得了人?这不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事情嘛。

  紧接着,我们发现来自那些家伙的目光投射在我们身上——那些毫无感情的生物的嘴巴和身上的衣服都被染成了红色。而此时的明原小姐正弓着腰双手齐上阵用力推开那个司机的无头尸体,至于野崎小姐则是一直躲在某个角落里面,不过现在她看起来神情紧张地拿着一双鞋子和一个布袋。

  “神——神真希先生,现在咱们是不是得做点什么把账目表之类的东西锁起来啊!?”

  “那个老太太才会用的布袋子是谁的?可别告诉我那是你的东西!还有现在先别想着钱的事情了我说!咱们得赶紧把营业厅锁上!只要大家能一起把卷帘门关上,那就…”

  “这两件事都没那么重要!先想着活命吧!现在哪有想生意的工夫!!”

  还在我附近的几个营业员现在争执不休的声音听起来实在是离题万里。

  而此时的我则开始潜意识的作用下试着去拿回我的手机。

  直到现在我才想到某件原本算是常识的行为——报警。

  不过……

  “嗨,咱们还是一起逃出去吧。”

  我的思绪因为某人抓住了我的肩膀而被突然打断了。

  而神真希已经丢掉了那套营业员接待顾客用的客套用敬语。

  “报警什么的等会再做也不迟!!要是咱们就在这里干等警察来,恐怕在警察来之前那些家伙直接闯进来把咱们都杀光!那金属卷帘门可没有宣传说的那样结实——实际上只要来一群人一起动手就能把它弄烂!所以说,只要留在这大家就是活靶子!咱们还是突围到安全的地方吧!!”

  “可现在到底哪里安全啊!?”

  我一边对着神真希回吼了一句一边用颤抖的手指按下了手机上的按钮。

  虽然我把那极其简单的三位报警电话号码就这么按下去了,但接下来的事情却很不对劲。

  没有人接电话——居然连报警电话都没人接了!

  “你问我我又问谁去啊?只不过现在要还继续待在这栋房子里的话不走那最后肯定会没命。万幸的是,现在店里有这辆大型垃圾车在——我觉得现在开着它逃出市区算是个合适的方案,你觉得是不是啊?!”

  现在的我只觉得常识已经在我的大脑里土崩瓦解了。但有一点是明摆着的——如果继续呆在这儿的话那我们的下场绝对会和之前逃出去被袭击的人一样。

  “那就开着这玩意快点跑路就是了!你会开这车吗!?”

  “不就是操纵杆都大了一号嘛,对吧?反正已经走投无路了,索性就赌赌看吧!”

  随着这一番商议之后,之前仿佛凝固了的时间好像又开始流动了。

  虽然这辆垃圾车很大,但是里面坐不了多少人——车头驾驶室里最多只能坐3个人。因此小渚和我打算让商店店员坐到车头里面,而我们俩则爬到里面还装着砂土的货斗里。

  “小渚!!你能把这一小段时间给忍耐下来的吧?要是咱们不动作迅速些,那些怪物就要涌进来了!所以赶紧…!!”

  我的声音在此时戛然而止,因为原本倒在我身旁的地板上的某种东西居然爬了起来。

  那是刚才脖子已经被丧尸啃到露出骨头的鸣沙赠的尸体。

  “搞啥——…啊?”

  当场我的大脑就一片空白了。

  只见他那复活的尸体从离我几十公分之外的地方爬了起来。虽然因为他染过头发所以不好说他的头发有没有变色,不过现在他的眼睛很浑浊,而且皮肤颜色也很黯淡。紧接着他便像是小孩子闹别扭一样伸出胳膊抓住了我的手——和真正的小孩子闹别扭不同的是,随后这家伙就使出了类似于棕熊或着说灰熊一般的力道抱住了我。而当我回想起这位鸣沙赠之前是怎么被杀死的经过之后,我不由得遍体生寒。

  然而这时,小渚的铁铲呼啸着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僵局。

  之前鸣沙赠的脖子就已伤可见骨,而铁铲的尖端现在则直接砍进了椎间盘里。只见小渚直接一脚踹在了铲子头上,直接把丧尸化的鸣沙赠给踢开了。紧接着小渚便把全身体重全压在了那柄插进鸣沙赠颈椎的铲子上。

  在一声沉闷的绷断声之后,那颗脑袋就像皮球一般滚到了远处。

  接着小渚一把就把脱了力的无头尸体推开了。

  接下来她便转过头以一种看起来和平常一点差别都没有的态度对我说话了。

  “快点儿,小忍。”

  “…”

  直到此时,我终于意识到了我正在经历的事是相当之疯狂、扭曲和恐怖的。

  我之所以会这么想倒不是因为小渚之前那么凶残的行为。

  而是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居然开始觉得小渚在我身边是一件让我开心的事。

  7 (第三人称)

  自从被炉被人从阵内家老宅的储藏间拿出来的时候开始,它就变成了猫又的独立王国。

  然而,现在猫又却待在了某个离着被炉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一边心情烦躁地打着哈欠一边用后爪挠着耳朵。

  原因很简单:因为古椿(小)抢先一步钻进了被炉的毯子里面。

  而当阵内忍那位喜爱妖怪的妈妈来问这两个妖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之前钻进被炉的古椿(小)便从被炉里伸出脑袋大声控诉起来——此时的她中气十足到连腮帮子都在抖:

  “这家伙偷吃了我的布丁!!我明明在盒子上用油性笔标上了‘古椿’两个字的!!”

  “嗯…不过‘古椿’这个名字在这大屋里能代指两个不同的妖怪啊。”

  “而且这家伙还偷吃我的饼干、巧克力还有雪见牌冰棒!!一定是她故意搞混的!就是她三天两头没事偷吃我东西!!”

  “那你干脆下次写‘古椿(小)’不就行了吗?”

  “人家到底哪里‘小’了啦!?是人家的身高还是罩杯了啦!?这种事情不能搞混的好吗!!”

  然而古椿(小)这声调尖锐的抱怨一点都没有影响到阵内忍的妈妈。

  “布丁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纠结了,因为我可以给你做呀。”

  “……你会做?”

  看来刚才的话可能触动了古椿(小)的心弦,因为龟缩在被炉堡垒的她在闻听此言之后带着整个被炉颤抖了一下。

  “你会做布丁!?这怎么可能!?”

  “哈哈……因为我是在一个开传统日式餐厅的家庭长大的,所以在叛逆期的时候我就是靠着除了学习西餐做法之外啥也没学的方法和我父母对着干的。”

  当然,这也就意味着在从那家位于京都的高一流水平高级西餐厅学习料理之后,阵内忍的妈妈只学到了西方人对日餐的偏见,而恰恰是因为这个,她才有了如此专业的西餐料理水平。不过在私奔到阵内家之后,她也学到了很多小忍奶奶的技术。

  “你真的会……你真的会做布丁?”

  在这个极具冲击性的真相之下,古椿(小)的内心被极大地触动了,而这让她在下意识中从被炉下面把自己的身体露了出来那么一点。

  不过,她很快又回复了自己的理性。

  “啊!?不对不对,人家可不是为了吃不到布丁才生气,是因为这家伙偷吃了我的布丁才生气!要是不惩罚她一下,那我可是不会罢休的!!”

  “算啦算啦,这又不算啥大事啊,你说是不是?”

  “这很重要!人家超超超超级在意的!!”

  “好啦好啦。你要是在被炉里呆久了的话身上的衣服可就要弄乱了哦。你真的想等到小忍回来时看到你头上的发饰全都皱皱巴巴的吗?而且你的浴衣也起褶子了喔。”

  “……”

  古椿(小)最终还是安静了下来,从被炉底下爬出来了。

  然而…

  “这可不是说人家不生气喔!要是她偷吃了之后却没有挨罚,我可是会一直待在这里不走的!!”

  “是是是。”

  看来被炉区域最终还是要变成古椿(小)的领地了。但如果是调教古椿的传奇大师阵内忍在的话,恐怕他会分别列出这俩难以分辨的妖怪的各100个优点,哄得古椿喜笑颜开。不过猫又可是被折腾得受不了了,所以她打算离开屋子去外面呆一会。

  然而,十一月里的走廊地板实在是太冷,以至于根本没办法在上面蜷成一团,而外面的院子里就没有过一次消停的时候。

  雪女朝着空中挥舞着小手。

  “来喽!人家的季节终于来喽!!初雪…我的初雪!!呵呵呵…呼呵呵呵…呼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你说这话是认真的?怪不得今天冷成这样。下雪下到形成积雪对我来说可是很不爽的事情啊…”

  现在的猫又内心已经相当不爽了,然而雪女并没有在听。

  “诶嘿嘿。真好啊,真好啊,我能感受到我的力量在增长…这就是成为雪女的意义啊。先前炎热的夏天把我一半的魅力都夺走了,不过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吧,阵内忍!这才是真正的雪女的姿容啊!!”

  “难不成她现在恢复元气了?她是不是会变成个身材良好的美人或者是其他类似的什么东西啊?”

  只见雪女的小小身躯在发光,光芒越来越强,最后一下子就变成了爆裂的光球。

  那是持续了足足好几秒,有如太阳般闪耀的光芒。

  紧接着…

  “……等下。”

  “啊啊…”

  现在的雪女变得比原来更幼小了。

  如果让阵内忍看到现在这场面恐怕他一定会以手掩面的。

  而雪女身上穿着的浴衣袖子也发生了变化:袖子上面多出了雪花形状的剪纸图案。

  听到外面的骚动,座敷童子走了出来,在看到这一切之后,她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然后她便发表了如下评论:

  “你这是打算走哪条路线?”

  “你想想看,好歹夏天的时候你看上去胸口还有那么点料,对吧?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在这种天气里获得的能量越多反而会变小的那种妖怪。”

  “但是啊,以前她洗热水澡导致法力削弱的时候不是也会变小吗?那时候她可是融化了一点儿呢。”

  “所以无论是冷是热她都会缩水吗?我已经能想到那个色迷迷的小子双手抱头懊恼的样子了。”

  实际上雪女身上那白色的服饰象征着贞洁,所以她的能力越强大就会变得越像稚子那样纯真,因此这么说倒也不完全是错的。

  而且也有一些传说里描述某些旅人在不知道雪女的真面目的情况下邀请她洗热水澡,结果最后却发现在浴缸里只漂着一根冰柱的事情。

  这也就意味着,无论是往冷热任何一个方向发展,雪女都能轻易地变得更小。

  “唔,我觉得实际上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她开不开心了。”

  “不过这对我来说应该算是一种诅咒吧。”

  不过,就在这两个妖怪在聊天的时侯……

  “…?”

  座敷童子的视线突然望向了天空。

  8

  天上开始下起了零星的小雪。

  而此时正坐在大型垃圾车上穿行于这座已被死亡所笼罩的城市的我偶尔时不时地能听到叮咣作响的沉重噪音。虽然现在小渚和我都坐在垃圾车那宽大厚重的金属后车斗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不过在目前的状况下,这一点恐怕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虽然我完全看不见地平线尽头那边到底有些什么,不过在我抬起头的时候还是能看到点东西的。

  只见屋顶上有个老头正在以点燃广告横幅方式发出求救信号。而被烧的那条横幅则是宣传冬日祭的,所以我能看到横幅上的火车酱正微笑着宣布说也会庆祝这个节日的地方还有圣灵市、供物市以及全国的其他友好城市。

  我还看到有不少建筑物的窗户已然从内侧被鲜血染红了。

  并且现在还时不时地有某几扇窗户突然碎掉,紧接着就会有十几只凶残的白发怪物从碎掉的窗户里如同飞流直下的瀑布一样一窝蜂地涌出来。

  而且我还看到了因为绝望而主动从楼上跳下的幸存者。

  不过,这恐怕只是我对自己周围的环境管中窥豹般的主观感受罢了。要是我能把现在的情况彻底掌握,恐怕我大脑里的某根弦会当场崩断吧。

  “看着就像丧尸片的场面一样啊……”

  这时我听到了从我的手机里发出来的声音。

  说话的人就是现在坐在驾驶座上的神真希。由于我们这些人里一部分人在驾驶室里面,而另一部分人在车斗里,所以没法直接沟通的我们把手机当作是我们的对讲机了:我们的手机并不依赖基站天线,而是可以直接互相联通——我觉得这可能是采用了能让手机无线连接到打印机上的那种技术吧。没错,这东西和兰园幸在大百足事件中所使用的是东西是完全一致的。

  而导致我们会采用这种方式打电话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现在语音通话、电子邮件甚至是打给警察和消防队的报警电话都已经失灵了,而且基本上所有需要依赖通信基站的设备都成了摆设。虽然由于目前的这场无妄之灾,我还没能拿到我用的手机能够更换的全新整机或是新的电池,以至于我担心这台老手机是电池会不会过热,但实际上,眼下还有更大的麻烦需要我操心呢。

  “现在城里已经尸横遍野了——其中某些尸体已经被撕成了碎片,而另一些尸体则是在被丧尸咬了后又重新站了起来。虽然我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看来被丧尸咬到的死者最终会被腐化变成同样的丧尸。”

  丧尸。

  在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我几乎要开始发笑了——要是我真的打算用这个荒唐到可笑的词来做为我的求生计划的基础的话,只怕那原本掌控我内心世界的常识就要彻底崩溃了。

  “现在导致这一切的原因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我对着手机说道。“这种事日后自然有人会调查,所以我们还是把调查真相的工作交给警察们去操心吧——现在我们应该考虑的是如何逃出这座城市,毕竟现在要继续在城里待着的话会相当的危险。”

  “我同意。但是现在的情况明显不正常,所以我很怀疑是不是有涉及到某种妖怪的灵封被用在了这件事里。”

  就在此时,卡车的车身开始在另一种振动的侵袭下开始颠簸起来。

  因为颠簸而表情扭曲的我只好把后背倚靠在卡车那巨大车斗的侧壁上。

  实际上现在的我正压抑着想要呕吐的冲动。

  没错,这个地方只是个乡下小城,不过好歹这里也是铺了沥青马路的地方,所以正常情况下路面是不可能会这么颠簸的。那么,卡车现在的颠簸又是因为什么呢?现在的大街上不可能有人会留在马路上等待交通信号灯,而城里面到处是四处游荡着寻找猎物的丧尸,那现在垃圾车轮胎底下碾过的“东西”又会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难猜。

  哎呀呀呀呀……

  死亡的阴影笼罩了全城,成群的丧尸席卷了街道,而且还有外形类似人类的怪物正在大嚼人肉,不过,看现在的情况,怕不是开着垃圾车从倒地的人们身上轧过去的我们才是这座城市里杀人最多的家伙吧?

  “你怎么了,小忍?”

  “……小渚?”

  “你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好呢。如果你担心什么事,人家可是能帮你的哦。……嘿嘿。夫妻就是要同甘共苦的嘛。”

  此时的小渚正抱着那个沾满血的铲子,而她的动作就像抱住一只毛绒玩具熊那样平常。

  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在上中学的时候,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被破坏了,不过导致她彻底性情大变的直接原因是其他的事情。

  “别露出这么沮丧的样子嘛。你又没做什么错事。怎么?你难不成想让我做些诸如打你一拳之类的事情吗?”

  对了,小渚的爷爷对我说过一件事。

  没错,恐怕那就是原因了。

  在以前,小渚的身边总是有一只圣伯纳犬陪伴着她。

  就像我有座敷童子的陪伴一样,在她出生之前,那只狗就是她的朋友了。不过宠物和妖怪是不一样的——即便智慧村出产的美味食物能让它们活得比在别处更久更开心,过上十到十五年,狗狗们还是会变老,最终被某种疾病击垮。而等到那个时候,它们的运动功能会退化,器官也会衰竭,要么就已经由于痴呆或阿尔茨海默病死掉了。

  而那只圣伯纳犬的暮年晚景则更为凄凉——它明显已经分不清陌生人和养了它十多年的主人了。虽然它不怎么能活动,可它会呲着牙冲着着任何靠近的人吠叫,甚至连饲养它的小渚一家人给它喂食时都得小心翼翼地去避免被它咬到。

  而这样的情况则持续了很长时间。

  但是,某天晚上,那只圣伯纳犬已经没办法从窝里爬起来了,而且它还不停地边流口水边叫个不停。最终小渚走到了它的面前。

  之后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入了小渚爷爷的耳朵里,并且这惨叫声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等到小渚回来的时候,她的身上已经鲜血淋漓——在圣伯纳犬认不出自己的情况下,她依旧抱着它相当长的时间,以至于最终搞成了这样。但是,虽然小渚浑身的衣服都因为圣伯纳犬的撕咬而被扯得稀烂,但她最终只是面无表情地对家里人说了三个字,“结束了。”

  话说在那样的情况下,她的内心到底会有怎样的感觉呢?

  干巴巴地对她说“那只狗再怎么说也不过是动物而已”肯定是一点安慰作用都没有的。毕竟那只圣伯纳犬至少在小渚一出生的时候就已经陪伴在她身边了,而且小渚也已经把它的存在当做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了。哪怕它没法用语言和家人交流,但是它仍然应该被算作是小渚的家人之一。眼睁睁地看着它垂垂老矣,看着它的余生只剩下了受苦受难,临了临了还得用自己的手结束它的生命,全程目睹了这一切的小渚到底是什么感受呢?她的家人都没办法做出这种事,可这个小姑娘却以一己之力担当了这一切责任并因此性情大变。

  要是拿我的生活来打比方,这就像是要我去扭断那个一无是处的懒惰妖怪的脖子一样吧。

  “所以说错并不在你啊。小渚她之所以会开始像崇拜宗教的人那样仿佛念经一般满嘴念叨着什么‘永恒的爱’以及‘牢不可破的羁绊’之类的话实际上都是因为我们的过错。因此你现在要是真和小渚呆在一起,那你的生活确实会永无宁日。所以啊,没人会因为你想离开她而指责你的。”

  而在把这一切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我缓缓地摇了摇头。

  现在的我分明是在幻想中逃避现实——我对于小渚过往的记忆不可能给予我在目前这种极端严酷的情况下如何生存的任何方法。而我在回忆过去之中迷失自我的唯一原因不过是是不想接受眼前发生的残酷事实罢了。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已经再也不想在这座城里多待一秒钟了,所以我对于逃跑的建议当然是很支持的。但是在逃出去之后呢?逃出去就真的能安全了吗?有谁能保证这场灾难就一定仅仅局限在这一座城市之内呢?

  何况我们家所在的智慧村离这里只有一座山的距离。万一这场灾难波及到了那里,那就彻底完蛋了。

  虽然我现在有手机,可我却迟迟不敢给家里打电话。

  要是我能直接单独给座敷童子的智能手机打个电话确认他们是否安全的话,那我心里的一块石头就落地了。

  然而此时我的思绪又被突发情况给打断了。

  我听到一声明显是金属物体碰撞时发出的巨响。垃圾车猛地停了下来,而在车斗里的我和小渚则因为这下急停被弄得失去平衡东倒西歪,最后直接在货斗的地板上叠起了罗汉。虽然我能感触到在我怀中的她柔软的身体,可此时的我只把精力集中在了朝着手机另一头的人大声说话上:

  “出啥事了!?”

  “我是野崎!那个,路被那些撞坏的汽车给堵死了。现在有一大堆被撞毁的汽车让人遗弃在路上了。刚才我们想靠着垃圾车的马力把它们强行撞开,不过效果不太好…”

  “真倒霉…”

  于是垃圾只好掉头开上了另一条不同的路,不过很快又出了问题。

  “小忍,好像所有的路都被这些废车堵死了。”

  “那是肯定的——只要有一辆车被扔到路中间,就会把后面所有的车都堵死。

  “诶嘿嘿。不过我们会没事的。咱们毕竟已经默契到在游乐场并肩作战也没问题呢。”

  这里的堵车场面与其他时候的交通堵塞比起来的最大区别在于虽然街上已经发生了交通堵塞,但是周围却是死一般的寂静。我根本听不到诸如司机因为堵车导致心情不爽而按喇叭催促的声音或者是引擎工作时的轰鸣声,笼罩全场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不过现在的场景并不怎么让我惊讶。傻子都猜得出那些丧尸在截停了汽车之后会对车上的司机做些什么。而受害者越多,自然这里被遗弃的车辆就越多。随着丧尸危机的进展,所有人自然都会考虑开车逃出城市,因此出城方向的公路会最先被这些被遗弃的车辆堵死。而且照这种情况推测,只怕桥和隧道可能也已经过不去了。

  即便是重型垃圾车也没法摆脱预先设计好的道路网络的限制,我们没法驶离道路就这么一路硬撞出城去。

  这时我听见驾驶舱里的三个人吵起了架。

  “接下来怎么办!?现在确实是得躲开交通堵塞没错,可我们这不就是在原地不停兜圈子吗!?”

  “可我们也不能停下来啊!到处都是丧尸,要是我们一停车,丧尸们就都爬上来了!!”

  “但这车里的油可是得省着用的啊。那——接下来咋办?”

  现在该怎么做?这确实是个生死攸关的问题。现在我们越是想躲开交通堵塞和被遗弃的汽车,我们的位置就离出城的通道越远。可就算我们努力去挤出一条通路,这辆垃圾车也不可能把所有挡路的废弃汽车全都撞开。万一这车因为撞不动而被逼停下来,我们就一定会被丧尸包围。然而,就算我们只是毫无目的地乱开,也会消耗光车里的燃料,最终的下场也不会比前两种情况好到哪去。

  “我说,小忍啊。也许在咱们把车上的油耗光之前找个地方躲起来会是个好主意喔。”

  “可是能去哪躲!?学校和医院外墙上都是窗户,要是我们在那里驻守,恐怕丧尸会从四面八方涌进去的!”

  而垃圾车既是可移动的封闭空间又是可移动的武器,因而它是个不错的堡垒。

  然而现在不可能只靠垃圾车死撑。

  逃出城市的道路已经被堵上了。如果我们就这么在城里瞎开,那也不过是在燃油耗尽坐以待毙罢了。

  想到这里的我不由地害怕起来,不过我接下来看向了空中。

  等下…

  “嘿,墓前市不是有时候会有那个…那个叫啥来着?就是你坐过的,像降落伞一样的玩意儿在天上飞,后面还安了个大螺旋桨!滑…呃,滑…滑什么来着?卧槽,我刚刚还在想来着。”

  “滑翔翼。”

  “对,就那个!滑翔翼!虽然我不知道细节!!”

  “对,山顶上就有那样的东西。记得那里貌似叫狗广场来着吧?那里有个养了大概一两百只纯种狗的设施。我觉得那里的大小足够当两个滑翔伞起降场了。”

  “去那儿要自带滑翔伞吗?还是说能租他们那现成的?”

  听到这话之后的众人都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对啊,即便我们逃不出去,只要我们还能用城市里的路,我们就能开到山顶上去。如果我们能从空中逃走,那就不用担心会被丧尸咬到了。

  “我不知道,不过与其等到燃油耗光也没能跑掉,倒不如赌一把更好。”

  于是,在一阵轮胎与路面的摩擦声传入我耳中之后,垃圾车改变了前进的方向。

  我们开始朝着那空中的逃生路线进发。

  如果那里也没戏的话,我们就真的完蛋了。

  9

  于是乎,我们的垃圾车开始沿着某条山路向前行驶。

  沿着那样蜿蜒曲折的路开这种重型卡车已经够让人觉得心惊肉跳了,奈何现在天有不测风云——雪突然开始下了起来,问题是我们这辆车既没装防滑链,又没装雪地胎。

  等到车驶离了市中心并将那些该死的丧尸祸害出来的人间炼狱抛在身后之后,我从车斗里站起身来,然后我便从车斗边沿往外瞧去,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要是在这种坏天气的情况下,要是我们真的花了半个小时来待在原地平复情绪的话,那咱们就都死定了。”正在开车的神真希如是说道。

  和智慧村不一样,这里的山区并没有得到高度开发。我本来还以为这山里只有成片的树林,但事实证明情况和我估计的不太一样,因为我在沿着山坡向上的过程中偶尔能看到一些屋顶。

  “那儿的房子还挺不少啊。”我说道, “为什么这的人要在这么不方便的地方盖房子啊?”

  “嗯……据我所知,其实这里才是原本的墓前市市区才对。”

  “?”

  “看来我应该换种说法给你解释下:在过去的墓前市,一个人的私宅所处的海拔高度是同他的社会地位直接挂钩的。而这里的社会阶层的区分标准则是从山顶到山脚逐级递减的。虽然山脚因为这几年的运输业和其他服务业的兴起发展得更快一些,不过像是不动产、银行和那些重要些的店铺依然是建在山上的。”

  而这样的消息已经足够让我的心当场凉半截了。

  要是山上的人口数量也很多的话,那恐怕山里一样会有不少丧尸。

  但是,看来小渚所想的事情和我现在正在想着的这些事情完全不同。

  “可要按照那样的说法,那为什么有人会在顶峰的位置盖了座狗广场呢,小忍?”

  “啥?”

  “你不觉得像山顶这样的地方应该被当做是上好的观景处吗?所以说我本来觉得能在山顶上看到一座古堡或者是公馆之类的东西呢。”

  这一点倒确实是让人感到很奇怪,可现在就算是知道了像这种有关这座城市的地方性资料也对改善目前的局面没有什么帮助。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专心地思考下如何在丧尸潮下求生的方法才是。

  而当垃圾车开始横越山谷上的铁桥时,开着卡车的神真希开口了:

  “我看咱们还是趁着这雪还没积起来的工夫直接开车上山顶吧。”

  “小忍,话说你知道怎么飞滑翔伞吗?”

  “这种事情现在我不想去多考虑。现在我们只能希望老天保佑让咱们用那玩意起飞的时候碰到的麻烦能比骑独轮车简单些了。”

  “诶嘿嘿,要是咱们去飞滑翔伞的话,那咱们一定要搭同一架滑翔伞喔。他们是管那个叫骑双人自行车吧?你在下面,我在上面,这样的话我就能像现在这样坐在你的大腿上了。”

  看来她好像会为所有与浪漫沾边的东西高兴。

  看着她那盲目乐观的态度,我只好叹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那之后,我们底下的桥墩基座处突然传来一声爆炸声。

  我们身后的桥面正在开始一点点的向着谷底坍塌崩落。

  而此时的我立刻就明白了一件事。

  哪怕是在眼前所发生的事情相当之荒谬并且根本不知道该让谁该对这一切负责的情况下,一个正常人还是会想着先抱怨一下再说。

  “呜哇!?这…到底啥情况!?为什么这些人要这么做啊!?”

  而此时的垃圾车则因为爆炸而剧烈地摇晃着。

  看来这很有可能是有什么人事先用粘合剂把爆炸物裹住,然后再通过用绳子把这些粘性炸弹垂下去的方法来让它们固定在合适的位置。虽然只有我们后面的桥面被炸坏了,但炸弹的破坏使得大桥完好的那一端和被毁的那部分形成了高度差,使得大桥的结构开始瓦解。大桥正在垮塌——它就要被这深深的谷底所吞没了。

  就在此时,卡车的整个车身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根据我的猜测,这恐怕是那位开车的神真希一脚把油门踩到底了。

  卡车的动静顿时听起来就像是引擎随时要爆炸一样,而这超过十吨重的大块头就这样在这刚刚才开始倾斜的桥面上飙了起来。

  我们差点就过不来了。

  大桥在我们的卡车刚刚开到了山谷那边的那一刹那就整个儿垮塌下去了。

  “我说,这事你怎么看!?”此时神真希突然开口向我问了这么一句。

  “如果对方的目标是咱们,那他们就不会在桥上放炸弹而是放在大路中央了。”我回答道。“也许他们是想关上他们所驻守的堡垒的大门,这样山脚下的丧尸就过不来了。”

  “嗯。照这么说,小忍……”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到底是哪一路的人,不过上边的地方应该还是安全的。”

  而做出这一推测的部分原因是因为我的心脏已经再也无法承受除此之外的其他情况了。

  “要是考虑到之前咱们开着这垃圾车一路闯红灯的事情的话,那说实在的,咱们也没啥脸去抱怨人家做这种事啊。不过就算这样,他们能做出这样的事还是让人觉得难以置信啊。”那位明原小姐此时开口这么说道。“他们为了自己活命都敢用上炸药了,而且他们都开始动手把对别人来说可能十分需要的逃生通道给封死了。看来现在我们没必要一直担心那些丧尸的事情了——要是我们如果不赶紧做点什么的话,恐怕只要是我们碰到的所有长的像人的东西都没法相信…”

  然而说到这里时她突然闭上了嘴——因为垃圾车此时已经在山路的路中间缓缓地刹住了车停了下来。

  而我们只不过才把车开到了某座被山林掩蔽起来的茅草顶房子旁边。

  虽然越过车斗的外壁往四周看我还能看到周围的景象,但我看不到前面——因为驾驶室要比车斗的外壁要高一些。

  “为什么我们要停在这?”我问道。

  “有几个大铁桶正横在路中间呢。…它们应该不会是炸弹吧?”

  “不对!等等,打住!!神真前辈,不能过去!!”

  “嗯?野崎?”

  “那确实不是炸弹!可…实际上他们是想用那个让你停…!!”

  然而还没等到野崎春把话说完,我们就又摊上事了。

  伴随着一声撕裂空气的巨响,铁桶的侧壁上炸开了一朵橘色的火花。

  一开始我还疑惑着这附近为什么会突然打雷,但等到我慢慢意识到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后,我全身都开始颤栗了起来。

  这居然是…猎枪的枪声吗!?

  “不想死的就都从车上下来!想要命就把卡车留下!!”

  “太棒啦!终于有人开车路过了。我们有救了!现在我们可以去拿山顶的滑翔伞了!终于有得救的希望啦!!”

  只见有四五个男女从他们之前埋伏的地方走了出来——从他们嘴里抽着相同牌子的烟可以看出他们可能共抽一盒烟。而在栏杆上方有段相当陡峭的山坡,很明显他们之前就躲在在这如同悬崖峭壁般的伏击处等待着路过这里的车辆。

  他们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吗?还是说他们也是偶然聚在一起的乌合之众呢?

  “喂,躲在车后面那个黄毛小子!!快给老子滚下车!不然就给你一枪让你当场扑街!”

  由于他们正拿着一把装着木质枪托的猎枪瞄准了我所在的位置,所以我不得不先举手投降。

  而现在我要做的事有两件:第一,绝对不能随随便便到处乱看;第二,把自己的所有想法都先烂在肚子里别说出口。

  对了……差点忘了还有小渚在。

  之前她就一直和我挨在一起坐在卡车的车斗里面,而且还在用脸颊蹭着我的大腿。由于她和她身上那可爱的猫娘护士装都藏得很严实,所以目前还没人注意到这里还有这么一位重度病娇的姑娘也在场。

  “……”

  只见她把指尖从我的腿上挪开,开始准备着把身边的铁铲抓起来。见此情形的我立刻把一只脚踩在了铁铲上面以暗中提醒她先别轻举妄动。紧接着我便按照那些伏击我们的人的指示下了车。

  而那位明原小姐,还有那个叫神真希的小哥以及野崎小姐都同时离开了座位。不过呢,这些伏击我们的人不像是劫财的——因为他们对明原小姐的耳环和野崎小姐拿着的布包都不感兴趣。

  让人感觉到很奇怪的是,他们手里的自制武器看起来倒比猎枪更加不祥——比如说那根缠了带刺铁丝的金属棒球棍。

  我不禁咽了一口唾沫,紧接着我便开口发问了:

  “你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看看你们自己在做什么你就应该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咱们的唯一差别就是会不会为了活命而不择手段。”

  “那你们对那些丧尸又了解多少呢?他们到底是什么玩意!?”

  “那我倒想问问你了:如果咱们的立场对调了,你们会把这种事情告诉我们吗?”

  而那位黑发的小哥神真希则竭力压制住微微颤抖着的嘴角,强逼着自己开了口:

  “请……请等一下。这卡车的后斗大概能装下一打人。车钥匙我可以给你,谁开这车我也无所谓,可是你们没理由把我们丢在这里!”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跑到这里之前做了些什么,不过你们之前在路上的时候真的有援助过其他的幸存者吗?哪怕是只有一个也行啊。”

  “……”

  “所以说咱们之间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至于这车能拉多少人现在根本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你知道这次丧尸危机会持续多久吗?我们有能找到多少食物和水?我们又能找到多少武器和防护装备?现在的情况就是人越多反而越容易把事情搞砸,最后大家齐齐整整地变成丧尸。更何况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山顶上有多少架滑翔伞,所以我们又有什么必要去多带一些活人呢?”

  看来现在我们需要一个能活命的理由。

  在现在的局面下,这样的理由等价于一条人命。

  在如今的情况下,就连像红灯停绿灯行这样的最基础的规则现在看起来也已经是遥不可及的事情了。

  “好了痛快些把车交出来。我们是会你们扔在这没错,但是只要有了车我们就不会杀你们。而且,我们也不会做像是只带女孩子一起走这样的道德败坏的事的——这可不代表说我们现在还能良心发现,只不过是我们没空做这种事情罢了。对了,你们还是可以试试徒步爬到顶峰去啊——要是我们逃生之后那里还有剩下滑翔伞的话,没准你们也能逃出去啊。”

  就在这时,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让我极度头大的那个家伙——小渚。

  只见她从车斗壁上探出头来向着车外张望着。

  她这是要干嘛?

  我的大脑顿时就有了快要当场炸成无数碎片的感觉。

  该死,千万别出那种事。

  虽然因为之前杀的是丧尸,目前她还没做过用铲子把人头砍下来的事。

  但是,这家伙可是把地球上的70亿人分作了四类:敌人,盟友,不感兴趣以及爱到发狂。既然现在丧尸已经被划为她心目中的“敌人”一栏了,那么接下来这帮想抢我们的垃圾车的……不对,是居然敢拿着枪对准阵内忍的家伙又会是什么下场呢?

  想到这里的我顿时便汗如雨下。

  虽说我们之前做的事情也不算清白无辜,可再这么下去的话明摆着就要局面失控了。

  可就在我开始喘着粗气的时候,这里的情况突然朝着我连想都不敢想的方向发展了起来。

  只见露齿微笑着的小渚用她那纤细的手指指向了远处。

  一秒钟后我便听到了一声闷响。

  那个拿着猎枪的男人的肩膀当场就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挖走了一块肉。

  “啊…呃?”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双目圆睁。但是时间并没有因此而停留片刻——伴随着一阵湿哒哒黏糊糊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看到了某个有着白色头发,浑浊双眼以及紫色的皮肤的家伙。而其中的某只怪物正叼着那个拿着猎枪的男人身侧和大腿上的肉块,而这家伙一看就像是还吃过其他人身上的人肉。

  那是一只丧尸。

  紧接着就有四五只丧尸突然从附近那如同墙壁般陡峭的悬崖上的一丛灌木里钻了出来。不对,后面还有更多——因为我能听见灌木丛里那淅淅索索的声音。

  ……等一下?原来他们能从山坡上下来吗?

  “啊嘎哇!?怎…怎么会这样?可-可-可-可是桥已经…明明不可能还有丧尸能找到这的…呜嗷!!”

  他的话音最后突然走了型了,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丧尸咬穿了他的气管。

  只见他的一个队友马上拿着缠着铁丝的球棒敲碎了他的脑壳。

  “我们可不会在马上变成丧尸的家伙身上浪费时间。”只见这人大声吼道,“更重要的是,我们更需要那杆枪!我们得把那些丧尸赶回-…!!”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就像电影或戏剧里出现的桥段一样,有人突然把步枪一脚踢到了公路上。

  “搞啥…?”

  拿着球棒的男人不禁抬头看去,紧接着他口中的香烟便掉到了地上。

  这事情是神真希做的——现在的他看起来像是因为出了一口恶气而相当地神清气爽。而那个颤抖着的年轻人则吓得不断后退几乎要一屁股坐地上了——因为他想快点逃命。

  可是,他为什么要逃命呢?

  自然是要避免被白头发的丧尸当下酒菜喽。

  在接下来的几秒里是动了还是没动足以决定谁会变成丧尸的下一个目标。

  “卟啊!?呀啊!!你…你这王八…!!”

  这里顿时就变成了残肢碎肉到处乱飞,啃咬之声不绝于耳的地狱。虽然神真希现在还在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往后撤退,但是他嘴里一直在像念咒一样不停重复地喊着一句话:

  “不是我杀的他,不是我杀的他啊!!”

  由于那个拿着球棒的男人只是想着拿到步枪以及把丧尸赶回去这两件事,所以他没有考虑过自己现在应该怎么逃生的事。

  总而言之,现在这里完全是一副充斥着惨叫的地狱图景。虽然我不知道那些丧尸是哪来的,可现在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丧尸从暗处蹦了出来并且朝着这些伏击我们的人扑了过去。

  从这些人手里的武器就能看得出来他们打过丧尸,而现在的他们一看就是由于因为考虑着到底是战斗还是逃命而犹豫。不过,如果他们之前就扭头就跑,没准他们能全须全尾地逃得一条性命。

  “快-快点!我们得快从这逃命才是!!都上车!快点!!”

  飞身去抓垃圾车的司机侧的车门把手的神真希如是吼道。

  然而,此时我却听到一声钝响。

  “呃?”

  接着是一声惊诧地轻呼。

  就在神真希还没打开车门的时候,一只头发干枯的丧尸看起来已经抱住了他。而他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就被那丧尸咬住了肩膀。他的肉当场被完全不同于机制的刀具和野兽的尖牙的普通人类牙齿咬掉了,紧接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便播散开来,。

  “卟啊!!卟啊哈!?”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而就在这时,那位把栗色头发绑在脑后的明原小姐用她那做过精致美甲的双手握住了缠着铁丝的球棒使尽全力打了过去。

  球棒的第一下打飞了丧尸的右臂,第二下打到了神真希先生的肩膀,第三下打烂了丧尸的脑袋。

  在发出了如同打碎烂西瓜的声音之后,丧尸的脑袋被彻底打变了形——只见得那家伙白发四散,而且紫色的下巴也错了位。神真希的肩膀也因此而摆脱了对方的啃咬。

  由于丧尸还在垃圾车周围走动,所以明原拉着神真希身上那红白绿交间的制服把他拉了回来。

  垃圾车现在已经没用了。

  “现在随便去哪都行!!总之咱们先逃到安全地方去,小渚!!”

  “嘿嘿。你说去哪我就去哪,小忍.”

  于是小渚相当敏捷地就从垃圾车的车斗里跳了出来。

  虽然几只丧尸好像注意到了她,可她的反应更快。

  我只听见铲子一声呼啸,接下来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她有时从丧尸面前虚晃铲子,待得丧尸去咬铲子时直接拿铲子横扫丧尸的下盘,然后便顺势一个纵劈,直接拍碎丧尸的后脑勺。而有时她则先用铲子砸碎丧尸的膝盖,接着用铲子的尖端顶上刺中丧尸的脖子,最后拿脚后跟踩在铲子头上施力,就那样直接把丧尸的脖子切断。

  而手里抱着布包的野崎春此时看起来则像是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

  “既-既然她这么厉害,那干脆就让她把这些家伙都干掉吧?”

  就在这时,我听到有某种厚重的东西折断的声音。

  铲子的铲柄从前段直接断掉了,而断掉的那头已经带着金属的铲头飞的远远地了。

  在看了看断掉的木杆之后小渚便直接把手里剩下的残端扔在了一边。

  “这玩意断掉了。看来我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那……那还不快跑啊!!”

  10

  现在整个局面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我们就这样架着肩膀被咬掉一块肉的神真希玩命地往外逃——目前来看附近也就那座路边的茅草顶房子可以让我们避难了。不幸中的大幸是,由于丧尸们忙着吃那些伏击我们的家伙的肉,现在它们顾不上我们。于是在明原小姐和小渚的带领下,我们这帮人飞也似地冲进了那座老房子。

  由于现在的我们实在是惊魂未定,所以我们现在连进屋要脱鞋这样的事都给忘了。

  虽然我们马上就把门从里面反锁住了,可这到底又能管多大用呢?

  这房子的推拉门看起来还没公寓的防盗门靠谱呢,我估计就算是把这门锁上保不齐它也会在遭到冲撞的时候直接从滑槽里被撞出来。

  “那么…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房子可并不是那种用砖头垒起来的堡垒,何况这房子的门还是那种纸质的推拉门,还有着玻璃窗户和木制的挡雨棚——这样的破房子都不用丧尸出手,只怕是我都能赤手空拳地破门而入。

  一旦那些家伙把路上的人肉都吃光了,它们绝对会到这里来,所以说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做呢?

  “啊,不赖不赖☆”只见小渚一边环视着挂在过道墙壁上的东西一边兴奋地欢呼着:“快看啊小忍,这里到处都是打猎装备哎。”

  除了雨伞和稻草制成的蓑衣以外,这屋里还有绳子和背在背后装东西用的木头架子。等到我再靠近仔细检查之后,甚至还找到了个大约一米五见方的类似于笼子的玩意——这玩意的笼门相当的大,而且还是那种可以像是断头台的砍刀一样的下落式结构。

  看来这是个猎熊用的笼子。

  “难道说他们的装备是为了猎熊准备的吗?”

  没准那把猎枪也是从这房子里找到的。

  就在这时,小渚像是从橱窗里购物一样,从墙上拿下了什么东西。

  “哦,这东西很不错哦。你觉得呢,小忍?你说它是不是很人家很配呢?嘿嘿…”

  那是一把宰牛刀。

  顾名思义,这是一把能把一头体型很大的牛大卸八块的厚重刀具。一把普通的砍刀可能只有三四十公分长,可这把的长度基本上和日本刀的长度相差无几。如果考虑到它刀身的厚度的话,恐怕这玩意比剑都要重吧。

  而在刀刃的根部则铭刻着这宰牛刀的名字——“腥”。很明显这玩意就是件为了杀戮和切肉而制造的老古董工具,而那个讽刺般的名字让它成为了丧尸的克星。

  要知道小渚之前拿着把铲子都战功卓著,所以要是让她拿上这么一把专门用来杀牛的宰牛刀的话,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看来除了丧尸的动向之外,我也得留心一下小渚的行为才行。

  “现在可是有比这更要紧的事情呢——你们有没有看见这儿哪里有急救包?”

  那位看着很性感的明原小姐此时打断了我和小渚的对话——此时的她正摸着耳环,也许那么做是能够帮她减压的吧?

  “神真君的伤口流血比我预想得还严重!得赶紧止血!!”

  好了,现在有了一件需要我们全神贯注地解决的事情了。

  由于我们还没想到到底能怎样坚守这里的方法以及逃命的方式,所以做这种事情就好像是在整理房间的过程中放下其他工作去看偶然被翻出来的漫画书一样。

  后来我们把起居室和其他房间里的储物架都找了一遍,可最终什么都没找到。看来很可能是之前那些伏击我们的家伙把急救包拿走带在身上了。于是,我们最后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拿来毛巾、衣服和一些看着就很有年头的和纸把神真希的伤口先堵住,之后又把他放平,让他躺在了地板上。

  “啪嗒,啪嗒……”

  他的出血量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多。

  明原小姐是对的。

  我确实不清楚“面无血色”具体该是怎样的一种样子,但我想现在的情况应该很符合这个词的词义了吧——只见神真希那已经发白的皮肤底下隐隐约约地透出一点土黄色,而且他的呼吸很浅,眼球的转动很迟钝无力,不过他现在却出了很多的汗。

  “不管怎么说吧…总之呢,我们马上就能把血止住了!神真君,振作些,千万别睡过去!!”

  明原小姐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他,把用来包扎用的毛巾和衣服紧紧压在他的肩膀……啊,准确点说伤口的位置更接近脖子。而从包扎伤口用的那些东西很快就变红来看,他可能真的伤的很厉害。虽然说我知道怎么消毒小伤口以及拿绷带和创可贴包扎,可在除了这些之外我就啥都不会做了。万一这伤口需要缝合,那我们又该怎么做呢?

  “拜托了…”

  虽然在神真希开口的时候,他的眉毛上已经挂满了汗珠,可他好像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只见他现在眼神涣散,而他的声音像发烧了一样虚弱——看来他这话并不是对在场的某个特定的人说的。       

  “我好害怕…我怕我会变成那种东西……也很害怕自己被恐惧逼疯。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变成一个怪物,所以…”

  “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

  明原小姐继续压着伤口,呼喊着,就好像她能用声音把血止住一样。她实在是很卖力,头发都凌乱了。

  与此同时,小渚正在把之前就装在屋里某个电水壶里面的水倒在了一个小茶壶里。

  只见她漫不经心地指向了放在榻榻米上的一些纸。

  “快看这里,小忍.”

  “啊?有啥可看的啊!?现在哪有空干这种事…”

  “可是这里写的东西很有意思喔。”

  她指的是我们拿来当绷带的东西——那捆我扯下来的和纸。

  虽然上面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很难辨识,但有几处还是非常清楚的。

  “上面写着‘火车’哦,小忍.”

  “火车?”

  我想到的第一件事是我在山脚下的城市里看到的缎带、扯碎的戏服以及冬日祭宣传横幅上看到的地区性吉祥物火车酱。

  那家伙的原型到底是什么类型的妖怪呢?

  嗯。

  “?”

  在我歪着头正陷入思考的时候,我很快就注意到了某些异常的东西。

  小渚所指出的东西并不仅仅是那些旧纸片。

  因为这屋子墙上挂着的卷轴,还有屋子角落折叠的屏风,以及画架上放着的卷轴上全都画着火车。

  而我拿来急救用的这些纸原先可能属于某本传统工艺装订的书,所以我看了看这书的硬质封面。

  这书到底是讲什么的?难不成是记录了火车的封魔祭典吗?

  自从我在全灭村的事件中发现自己不认识古汉字之后,我就学了一点有关的知识。而在我看来,这本书应该是某种使用说明之类的东西,可我却完全读不懂里面的内容。

  这些美术品上面的图画并没有采用具有西洋风格的透视法则,而是按照平面风格画的。在这些画里描绘着火焰、风、骷髅、一个圆筒,还有像是个在屋顶上跳舞的黑影。画面极度地违和,让我想起来在历史书里看过的欧洲的人物漫画,画着传播瘟疫的狰狞的死神。

  而当我盯着这些图画仔细观察的时候,某些被我尘封的记忆渐渐苏醒了过来。

  这不是那种妖怪来着吗…没错,就是那种会从葬礼和坟墓里盗窃尸体的妖怪。好像也不对,它们好像能附身到尸体上,然后…貌似是可以操控那些尸体来着?具体细节我是记不清楚了,但我知道它会用偷走的尸体作恶。不过,根据我的看法,不是随便一具尸体都能被拿来去做那种事。难道说它只会偷罪人的尸体吗?鉴于若是有族人的尸体被火车偷走对一个家族来说是莫大的耻辱,所以我觉得以前肯定是有能防止火车把葬礼毁掉的仪式。对了,这种妖怪的外形就像是一只身上燃着火焰的猫,可它的真面目真的是那样吗?

  “但是啊…”

  这种妖怪会偷走尸体。

  而且它还能让尸体移动。

  “这些丧尸难不成和这种妖怪有关系吗?”

  “而且这还有其他东西。”在往一对应该是给夫妻两人准备的茶杯里倒茶的同时,小渚继续向我讲述着她的发现:“上面提到了一个叫做‘御口大人’的称呼,不过这个称呼根据描述来看更像是地名喔…啊,我泡的是二次冲泡茶,虽然说由于是智慧村以外的生产的因此我觉得这茶的质量不太好,不过小忍你平时一直都喝黑咖啡,所以我觉得这应该没问题的。诶嘿嘿。”

  “御口大人?”

  我不认为这是妖怪的名字。而且,我以前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而当我顺着小渚的视线看过去之后,我发现了一张已经被扯烂的日本纸。这貌似是用毛笔和墨汁书写的古代文献,上面说在墓前市的附近的山区地下有着类似于地下水脉的东西。虽说这些文件看起来有几百年的历史了,然而放在它们上面的是一些图像清晰的照片。而放在最上面那看着最新的文件的风格看着就很现代,而它的内容里面同样提到了火车。

  慢着。

  如果这些图上的东西并不是地下水脉呢?它们实际上会不会是靠人工开挖的隧道?

  对于我们来说,这些丧尸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之前一直成谜。虽然按照我之前的假设吗,它们是先从山脚下的城市里出现然后才逐渐爬到山上的,可是,即便是桥被炸断了,这些家伙依旧能跑到山上来。

  但是,图上标出来的这些地下通道会不会才是它们巢穴的位置呢?

  难道说那些丧尸是从山体深处钻出来吗?会不会一开始的丧尸就是从遍布山体内部的那不计其数的如同蚁穴的隧道里出现的呢?

  而先前那些丧尸会从像墙壁般的山坡上的灌木丛里钻出来,是不是也是因为在那个位置本来就有隐藏在草丛里面的出入口呢?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这个御口大人又究竟是何方神圣?

  “现在这种东西根本不重要。”

  然而此时我的思绪被包含着怨毒的某个女性的声音打断了。

  说话的人是明原律,由于过于激动,此时已经有几束散乱的头发掉进了她的嘴里。

  “这还有个重伤员呢!他人可是就躺在这里呢!!而且保不齐我们还能救他一命!!所以说现在别的事情都不重要!都快点过来帮忙吧!!”

  紧接着,随着滑动门被打开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看见野崎春直接走进了房间。

  而明原小姐自然也开始冲着她发起了火: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干啥!?你一天到晚地乱差遣神真君干这干那,一点忙都帮不上他不说,还到处碍手碍脚!现在明明是你回报他的机会,可你却除了抱着那个老太太的布包袖手旁观之外什么都不做吗!?他之前帮过你那么多忙,难道你就不想着回报一下吗!?”

  而野崎春的回应则稍迟了一些。虽然这种迟钝不过只有一小会——类似于在线视频里那种只有零点几秒那么长的语音延迟一样,然而她的回答却让我的神经警觉到了危险的型号。

  在迟钝了那么一刹那之后,双目无神的野崎春开口了。

  “哟,原来你们两个还活着呢?”

  明原顿时瞠目结舌了,但这貌似并没给野崎春带来什么困扰。实际上,她接下来就把布包里掏出了某样东西,然后就把这玩意里面装着的东西直接撒在了明原小姐的头上。

  那东西不是那个画着火车酱的…烟灰缸吗?

  “这应该就管用了呢。依我看你现在干脆还是不要再继续掩饰你那龌龊的本相了吧?你看,只有那种样子才更适合你嘛,对吧?”

  “喂!咳,咳!!你们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好了,现在出了这种事情之后,在我看来明原一定会当场暴跳如雷,但接下来的事情表明了一件事——我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因为接下来就有一大群人突然冲向了她,直接以巨大的力量把她碾了个粉碎。而位于野崎春背后的滑动门在刹那间就被穿过其中的无数不是发红就是发紫的人手给扯成无数碎片!

  “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当场尖叫起来,而小渚则是一边握住那把叫做“腥”的屠牛刀一边把我的脑袋抱在了怀里。

  当然了,目前在这里最没有防备的人就是正试图扑到野崎春身上的明原律。

  “啊,等-…”

  不过一瞬间,她就被无数双人手抓个正着。

  “呜啊啊啊!?妈的!?啊!怎么会这样!?你这…小婊子啊啊啊啊啊!?”

  虽然在这最后一刻明原律想拉野崎春垫背,可最多也就扯下了她刘海上的发夹而已。

  而丧尸们的行动则毫不留情。

  只见明原的头发、耳环,以及她修长美腿上的长筒袜都被毁了个干净。仅仅一开始就有无数双手把明原推倒在地板上,于是乎她就这样被彻底淹没在那些行尸走肉之中了。而躺在榻榻米垫子上神真希现在几乎是动弹不得,所以在被如此众多的捕食者环伺之后,他的下场自然可想而知。

  在被丧尸围攻的过程中,可能是因为他们的气管都被丧尸撕烂了,所以这两个人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现场只剩下了大啖人肉之声。

  而野崎春则独自一人站在那猩红与青紫交织的地狱里,就好像是和海葵共生的小丑鱼一样。

  此时她的刘海已经挡住了大半张脸,而且她的脸上堆着及其残酷的冷笑。

  我想现在我脸上的表情一定是大惊失色。

  “你…是你把那些丧尸吸引到这里的!?”

  “哦?干嘛那么惊讶呢?那位明原小姐之前可是也做过这样的事喔。”

  由于她依然捧着布包站在那里,所以我不太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除非…

  “还记得那位神真希先生被咬的时候吗?在他想开车门的时候可是因为某种突发状况而愣了那么一下,所以他才会被丧尸咬到。你要知道这年头的汽车哪怕是不把钥匙插进车门里也可以锁住门的——只要按钥匙上的按钮无线遥控就行。”

  “你的…意思是…”

  “有人趁乱把车门锁上了。而那个女人曾经和原来开车的那个无头司机丧尸打过一场,所以她应该很容易就能拿到备用钥匙。我怀疑她没准很希望那些拿步枪的家伙会攻击我们,——没准她觉得那是她的机会呢。”

  可是现在做这种事情根本没有意义啊。

  如果明原律曾有意害神真希被咬,那她为什么还要事后装作那么焦急地为他止血呢?我很难相信刚才的一切都是逢场作戏。

  “换个角度你再好好想想吧。”

  “?”

  “在同一个环境中有一男两女三个人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话,那不管他们之间是同事还是室友都必定会发生冲突。而且,其中一个女人对那个男人有好感一直就是明摆着的事情。可要是那个男人对她不来电呢?偏偏在这个时候,一次让人难以置信的丧尸危机发生了。而如果那个女人打算不计代价地把男的变成她的所有物,那她会怎么做呢?”

  “…………………………………………………………………………………………………………………………………………你在…开玩笑吧?”

  那就是明原律的动机。

  那就是明原律让一个活人被丧尸咬死的理由。

  那就是她为什么会做出先故意让神真希被咬然后再救他这种前后矛盾的行为的动机。

  这家伙想在造成损伤最小的前提下来培养一只稳定的丧尸以加以驯服。

  “嘿嘿。来想想吧,你还记得她找急救包时说了什么话吗,小忍?”握着像剑一般的屠牛刀的爱之魔兽小渚问道,“那女人说过那个男的流的血比她想象得还要多。我刚才还在奇怪她这是到底打算让她男朋友出多少血呢。”

  咳啊…

  “发什么神经啊这是!!”

  “对啊。你真的知道那种感受吗?被夹在两个满脑子都是浪漫和精虫的白痴之间,还被那女人成天背后叫‘婊子’和‘狐狸精’的感受吗?神真希?谁在意他啊?明原律?她要是闭上嘴再少化点妆掩盖那张上了年纪的老脸就好了!!她就像屁股底下坐着炉子一样火烧火燎地成天嘴里废话个没完!而且还一天到晚地就和活在廉价的恋爱歌曲里一样,除了有关浪漫的事什么都不懂!她要想活在那个小世界里那就去吧,可别把我也扯进去啊!!人生有很多更重要的东西要去做呢。这个布包是我死去的祖母的遗物!她居然敢从早到晚嘲笑它!!那婊子以为自己是谁啊!?”

  明原律确实之前已经疯了,可这样惩罚她的野崎春呢?

  那些炸断大桥和抢劫垃圾车的家伙的心理可能也是一样的。他们心中的戾气在一点一点地积累,而那场丧尸危机轻松地就把他们心中的防线给摧毁了。

  恐怕现在她满脑子只剩下一件事在想了。

  “你已经报仇了。那么你接下来会拿我们怎么办?”

  “谁知道呢。”

  这人已经跨过了一条界线。

  由于已经陷入疯狂,所以野崎春倾斜着那虽然没有受伤但是刘海却无力下垂的头站在那些丧尸之间继续着她的发言。

  “说实在的,我根本不在乎你们。可是这里有些东西会吃掉你们,而且我可控制不住它们喔。”

  “!?那-那么你到底是怎么…!?”

  “嘿嘿,你真的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而在她拒绝了我们之后,那些被血浸透的丧尸们便把矛头转向了我们。

  11

  过去我偶尔会和座敷童子一起看一些在线付费观看的电影。而在看丧尸片的时候,我一直觉得里面的某件事很古怪——虽然我知道在虚拟世界找寻真实感的人的脑子一定是有问题的。

  我们熟知的丧尸,是一种百分之百没有智力的生物。

  但是,它们又为什么能区分活人和他们的丧尸同伴呢?

  如果它们不能分辨出这两者的区别,那丧尸危机就根本持续不了多久了。只要你能想办法躲一阵子,那丧尸们就会在这期间自相残杀。而那些丧尸既然已经被转化成了丧尸,那它们就根本不懂究竟该如何躲到安全的地方去,所以,如果在无法分辨敌我的状态下大喇喇地站在大路中间,它们只怕会是第一个被收拾掉的目标。

  然而,事实却是那样的情况完全没有出现。

  丧尸们会包围并吃掉落单的被害者没错,可是等到它们聚集起来之后,它们并不会互相吞噬对方。

  这里一定有猫腻。

  丧尸不会说话,也看不懂文字,更不至于聪明到能顺着脚印或被扯断的树枝来追猎。可是就算是有这样多的弱点,它们却能精准地把躲起来的活人从伪装里面或者是尸体堆底下找出来。

  它们到底是怎么做到这种事情的?

  实际上,那种电影里的丧尸在现实世界里根本就不存在。

  即使是那种来自海地或者是巫毒教的那种可以当做消遣时的绝佳话题的所谓“真正存在的传言”里提到的方法也不可能制造出像是电影里的那种丧尸——因为它们完完全全是另一种东西了。

  因此我所推论出来的所有假说只能以“实际存在的生物”为基础。

  对了,好像那时候我在和座敷童子一边吃爆米花一边喝汽水的时候貌似讨论出了一些结论来着?

  哦,对了。

  我想起来了。

  12

  于是,一声钝响响彻了整个房间。

  就在大量丧尸如同海啸那般把我们俩扑倒之前,我当即飞起一脚把脚边那成对的茶杯踢了出去——杯子里面装满了小渚之前在这随时可能死到临头的环境中不经意间泡的茶。

  “好烫!?”

  虽然野崎春以双手覆面,不过就那么点热水对她来说可以说是不疼不痒了。虽说泼出去的茶水浇得她满头都是,但她这一声惨叫更多的是出于惊讶而不是其他原因才喊的。

  此时的野崎春怒发冲冠,双眼里几乎满是怒火。

  “你们这么做有什么用!?到头来什么也不会变…!!”

  然而她的声音此时却戛然而止。

  那些在她身旁蠕动的白发丧尸们此时的表现很奇怪,明明在它们面前就有我和小渚两个很显眼的目标,可它们却明显在纠结该去咬谁。

  这…算是成功了吗?

  “是啊,一般的热水不会起什么效果。可我刚刚泼的那些可不太一样,尽管小渚好像不太喜欢那种富含丹宁的二泡茶散发出来的味道!!”

  “难道说…”

  “闻闻看吧!!”我高喊着把之前的一切谜团的谜底统统说了出来:“绝大多数动物是依靠嗅觉捕食的!!我猜你之前一定对这一点略知一二。虽然我并不太清楚它们到底是把那种沾染了腐烂产生的臭味的目标当成伙伴还是完全不感兴趣,可它们绝不会攻击散发着那种气味的目标!!”

  回溯下之前发生的事情,这件事可能就发生在我们抵达这座茅草屋之后,在我们四处寻找急救包时,野崎春曾经消失过一段时间。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她就已经起了疑心,而接下来利用丧尸去吞噬那些伏击我们的人,则是她进行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试验。

  而如果这座房子之前一直有人居住到现在的话,那么野崎春想在厨房的垃圾桶里找到腐烂的垃圾可以说是相当的容易。

  还有,如果这些腐烂垃圾的作用就像“刹车”,那么烟味就一定起“油门”的作用。所以,野崎春之前往明原律的头上倒烟灰不仅仅是为了激怒对方。

  人们常说婴儿会把香烟吞下去是因为香烟的体积和形状所致,不过有理论认为那是种对刺激效应的反应。

  而在神真希和那个拿着球棒的男人纠缠时,丧尸们最终做出了合力攻击那个刚刚抽过烟的拿着球棒的男人的行动。而第一个被咬的鸣沙赠是那个无烟大厅里唯一一个抽烟的人。因此丧尸的攻击与距离和敌意无关,而是根据气味行动并以此决定目标的优先级。它们确实会进行无差别攻击没错,但它们会先袭击身上散发着诸如烟味这样具有刺激性的味道的人。

  因此,从最一开始的那场袭击开始,这个结论一定就在野崎春的大脑里慢慢成形了。

  而且如果仔细看看的话,那个火车酱烟灰缸就是之前鸣沙赠用过的那个。

  还有,在我们离开手机店之前,明原律冲着她呵斥的时候,她也已经把室外鞋换好了。

  不过…

  “在油门和刹车之间,刹车的优先权好像更高一点。所以一旦那种味道消失了,不知道你又是什么下场呢?茶水有一个很便利的功能——它有除去异味的效果,而小渚不喜欢的二泡茶则比一般的茶有更多的单宁,所以靠着这两杯浓茶我就能轻松地把你苦心经营的平衡给一把打碎!!”

  “啊…啊…”

  所有的丧尸都开始转身,对准了深处他们之中的某个人。

  它们扑向了对它们来说最近的目标——野崎春。

  虽然野崎春从她最珍视的布包里掏出个像是香水瓶的玩意,可是已经迟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很快她矮小纤瘦的身体就湮没在了杂糅着红色、紫色、白浊的疯狂场景的正中心。

  她的手在空中挥舞着,就好像溺水的人想抓住救命稻草。

  而就在此时,那个香水瓶从她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板上,滚了过来。

  要是我们够得到那个就好了!!

  “小渚!!”

  刹那间,这个房间便有如狂风席卷一般。

  铭文上写着“腥”的厚重的屠牛刀落在榻榻米垫子上。它直接戳在了一只丧尸的脚趾上,紧接着刀把手的底部便戳进了那只失去平衡的丧尸的下巴。由于丧尸们不能稳稳地守住自己所在的位置的,所以那只被击中的丧尸在被打得在空中打转之后直接撞进了后面的丧尸堆里。没错,丧尸们不会互相啃食,所以小渚就可以利用刚才争取的时间,把屠牛刀高高举起,准备做出一次强有力的斩击——即使那样做意味着那会让她的身体门户大开。而就在长长的刀身挥过的那一刻,我放低了身子突入了这场屠杀中空出来的安全区域,打算把那个落在榻榻米垫子上的香水瓶抓到手。

  而等到我再回头看的时候,我发现小渚几乎就要被丧尸们吞没了。

  即便是她能一击把丧尸们斩首,那些无头尸体照样能继续活动。虽然它们的脑袋貌似还是发号施令做决策用的,但是无头的身体还可以继续之前的动作。而就在她把无头尸踢开的时候,那些身体功能更健全的丧尸钻进了空当。

  我敢打保票,就算是小渚也打不过十几个以上的丧尸啊!!

  没时间考虑安全措施了。

  虽然我感觉我的心脏一阵紧缩,可我现在必须得行动了。

  “该死!!抓住那个,小渚!!”

  我把香水瓶扔出去。

  我能清楚地感受到,生命的希望在从我手中溜走。

  由于我也在白发丧尸群之中,所以我很清楚没有野崎春找到的气味屏障的保护我会遭遇怎样的下场。

  “来找我的麻烦试试啊!!老子要把你们个个都宰了!!”

  其实我并没拿什么武器,而在我向它们大喊时,我只不过是伸出手去抓住了电热水壶。我明白,这次我怕是活不成了,但我觉得,至少应该尽量让朝着小渚去的丧尸的数量少一些。

  哈哈。

  身为她的前男友,可真是件奇怪的事。

  我们的人生道路不可能再交汇,而且我们也不可能回到过去继续做朋友。自然而然地,我们之间的联系不会比完全陌生的人之间的更多。

  即使时光能够倒流,我们也绝对不会再去尝试约会了。

  但是…

  我依旧希望不顾一切地守护着她的笑颜!

  此时的时间好像已经停滞了。

  而来自无数丧尸的疯狂、浑浊的眼神则恶狠狠地向我刺来。

  来啊!

  来啊!

  放马过来!!!!!!

  然后,沉闷的击打声顿时充斥了整个房间。

  13

  现在我的肺里满是一股化脓溃烂之后的血的味道。

  而我看到的是混杂着黑色和紫色的一片血红。

  暴力看起来好像已经把这里完全侵蚀,甚至超越了死亡的局限。

  瘫软在地板上的我正茫然地看着这幅冲击性的光景。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而我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座敷童子!?”

  一阵猩红色的风暴回应了我的呼唤。

  只见座敷童子拿着把末端带有长不锈钢柄,两片刀刃正开开合合的修枝剪,而这剪刀就像长矛一样挥舞着捅进了丧尸们的胸腔和脑袋,撕开了它们的内脏,扯碎了它们的肢体,并且切断这些牵线木偶赖以活动的细线。虽然小渚运用铲子和屠牛刀的表现已经足够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了,可座敷童子把使用兵器的艺术带到了另一个层面。

  更重要的是…

  “…”

  有只丧尸咬了她的胳膊,可这个懒惰妖怪纤细的胳膊上连点血迹都没有。

  物理攻击对妖怪无效。

  只见她把那只手臂挥过来,当场就把咬她的丧尸的脑袋甩在附近的一根柱子上撞了个粉碎。

  丧尸那干枯的白发顿时四散飘飞。

  她有着字面意义上的超人力量和金刚不破的不死之躯。

  她是丧尸的天敌。

  我觉得这次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估计连十分钟都不到。而这样凌厉的攻击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让那些看起来无人可挡的丧尸群一个接一个地被大卸八块丢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

  “看起来好像搞定了。”修枝剪架在肩膀上的座敷童子这样说道。

  而我现在根本没搞清楚状况。

  “你是…怎么过来的?”

  “用腿走的啊。虽然是要翻过一座山,但这里只不过是隔壁镇子啊。”

  “不是吧!你怎么知道这场丧尸危机的?而且即使你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座房子里的!?”

  “那之前又是谁改变了历史,把我在青行灯事件里丢失的能力还给我的?有了百鬼夜行试制三九式座敷童子的力量,我可以轻易察觉到我的家人所面对的危险并解决它。虽说我可能不太喜欢这种感觉,可是座敷童子就要守护她所在家庭的幸福啊。”

  “你、难不成你的意思是说你以前家里出事也不帮忙是因为你体内作为座敷童子的结构坏掉了吗?”

  “小忍啊,讨论另一条已经被取代的时间线有意义吗?虽然老实点来说那样对我来说更舒服些。”

  她好像听起来真的生气了,不过我终于可以能深深地松一口气了。

  之后我抓起了地板上的布包。

  野崎春说过这个包是她祖母的遗物。但由于她被丧尸咬到时撇下了它,所以很幸运,这个布包并没有被血浸透。

  丧尸们是很危险的东西,所以我想尽快逃出这座城市。然而事情正在起变化——我有拿着斩牛大刀的小渚(没错,她很难应付),还有好像是外挂全开的座敷童子。这就好像是在那种你啥都没做可还是要全程被丧尸追杀的电影里突然得到了把子弹无限的喷火器和加特林机枪一样。或者是感觉更像本来被丧尸群围攻的你只有一把小刀和小手枪,却突然能从某本魔导书里召唤某只恶魔来助阵一样。

  没准我们能继续原先的计划——把任何挡路的丧尸都扫干净。

  “小渚,你还好吗?刚刚没受伤吧?”

  就在我把视线从座敷童子身上移开打算和小渚说话的时候,一个想法突然涌上我的心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产生这种想法。

  然而…

  现在我们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把活人变成了丧尸。我们只是大概知道一点事情,那就是活人被丧尸咬到或杀死之后会变成它们的一员。

  而这一切貌似和火车脱不了干系——那是一种据称会偷走或控制罪人的尸体让它们从墓穴中或在葬礼上消失的妖怪。不过,火车采取行动的具体流程我记不清了。

  但是,如果这套流程的核心就是操纵死者行动呢?万一这套流程中最重要的要素并不是是否被丧尸咬过,而是目标是否已经在生物意义上算是“死亡”状态呢?

  对了,你们还记不记得座敷童子算是那一种妖怪啊?

  她是在类似饥荒这样的灾害之中被父母扼杀掉的婴儿们的集合体。

  要是那么说的话,那她从一开始就可以被看作是“尸体”了。

  真要是那样的话,那这会不会恰好成为火车控制那些没被丧尸咬到的尸体的“后门”呢?

  “座敷…童子…?”

  我不敢转身。

  我不敢向后看。

  如果这一切推论都是真的,那情况就更糟糕了。是最最最坏的情况啊!由普通人转化过来的丧尸已经够可怕了,要是让刀枪不入,外加可以以好运和霉运的方式来掌控命运的妖怪也变成丧尸,那可就万事休矣了。她会变成最凶恶,最可怕的怪物!

  所以,我真的在祈求上苍,希望这不是真的。

  希望我不过是杞人忧天。

  但是,哪怕我现在的样子已经是相当的虔诚,但是接下来却有一阵甜蜜的气息吹进了我的耳中。

  就在一秒钟后,我听到了某种声音。

  听起来就仿佛是一只大型野兽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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