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话胜负

王龙王缓缓地低下头，冷冷地看着艾尔。

随着它的喉部轻轻蠕动，刺耳的声音响起，

「屠戮我还不能动的孩儿，残害我几名妻子，只求自己活命对自己的同胞见死不救的渺小人类，竟敢要求与我决斗？」

西娜一脸愕然。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那声音，没错是人类的语言。王龙王历经沧海桑田的变幻，使用重力魔法的能力已臻化境，能用人类的语言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王龙王，语音抑扬顿挫充满了仇恨与蔑视。

「狂悖之徒啊！你们这些渺小卑劣的蝼蚁怎么配我以礼相待！看我不把你们连婴儿孕妇一起杀个干净！」

激愤的咒骂中，王龙王俯瞰着小小少年。

艾尔，面对王龙王的如山气势静静地举起了剑。

「嗯，这样也好。后世会把我视作打倒狂龙拯救苍生的剑士，这样我名字必定能万古流芳。「

艾尔的话语毫无戏谑的意思，哈芙乐闻言不由全身一震。

说话间艾尔剑尖指向了王龙王。

「愤怒的龙王啊，不管是非对错，今天我都将挥剑与你一战。」

艾尔的身上散发出异样的气氛，王龙王警觉地闭上了嘴。

「右手剑。」

艾尔右手举剑指天。

「左手剑。」

艾尔左手举起紧握剑柄。

「双手招来灾厄，必将吞噬生命，唯有死亡将至。」

艾尔双手举剑指天，威风凛凛。

「绝斩＜原文：不治瑕。直译是无法治愈的伤口或是一击必杀但觉得不好所以自己取了个＞北神流，亚历克斯=弗莱拜克......参上。」

尽管还是那个渺小的人类，可是他身上发出的迫力却使被龙中之王感到一时无法动弹。

它敏锐的察觉到自己再进一步，只要上前一步便会身首异处。

眼前这个少年，和其他的人类不一样，有着某种本质的不同。

王龙王记得这感觉，它曾经有过。

「弗莱拜克吗......？」

王龙王想起了什么。

★

西娜目瞪口呆。她见到了艾尔持剑的姿势后顿时被镇住了，然而更让她始料未及的是王龙王竟然也会被艾尔的气势给压住了。

艾尔的剑术。西娜突然想到了上次他那个移动剑鞘的姿势为什么眼熟了，她见过一次。恩没错是那个，北神流是西娜的所属流派，所以她有幸见过这个秘技。右手拔刀的同时剑鞘向左边移动，剑鞘移到左边同时剑完成斩击归鞘。北神流的最快拔剑术——廿[niàn]斩。

还有艾尔在北神流前冠的名。

北神流，正如其名北神卡尔曼创建的流派。然而本源的流派已经失传。但是北神流的剑术是来源于生活的。战斗中技术的应用是该派的特色。西娜所用的技术，大多不是北神的技术，而是后世北神流的传人根据北神的理论创造的。

但是，绝斩北神流不一样。

那是据传北神直接教授给某个魔王的技术，被誉为幻之剑术。

根据北神英雄传的记载，那是打倒了不死魔王的剑技。因为某些因缘，北神传授给了被他打倒的不死魔王。因为是打倒了不死魔王的剑术，所以也被称为不死王剑。是北神传说中代表内容矛盾的象征。

那是无人见过的剑术，只有名字流传于世——幻之剑术。

北神英雄传里的绝斩北神流，据说是为了将不死魔王打倒，北神所创造出来的剑术。

不过也有流传称绝斩北神流，是不死魔王模仿了打倒自己的北神而创造出的剑术。

不管怎么样，世人跟据北神的理念创造着剑术，绝斩北神流应该也可以被模仿出来吧。

由于无人见过，所以也有人置疑这种剑术是否存在。

也正因为没人见过，这种剑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听说，被那个剑术击中必死无疑。」

一击必杀再无生理。

绝斩北神流是出鞘必夺命的绝杀之剑。

如今，北神已没。能使用这个剑术的据传仅剩北神亲自传授的不死魔王了。不死魔王，没人清楚长什么样。

所以不难得出一个结论。

亚历克斯=弗莱拜克就是那个魔王。

开玩笑的。怎么可能呢。

不死魔王阿道菲可是个娘们。西娜虽然对魔族了解有限，但是男女还是搞得清的。

不过，西娜还是心存侥幸。如果他真是那个魔王的话，也许真的能将王龙王打倒吧。

可是，王龙王可是当年毁灭中央大陆的魔神的得力干将啊。因为战功而受封整座山的最强生物——龙。

在龙之中以个体战力最强而著名的王龙。

王龙之中的王者。

王龙王泰金赤多。

它一人之力足以对抗数以百计的魔王。

和不死魔王相比，孰优孰劣未可知。

也没人敢去称量称量它们的斤两吧。

★

西娜谨慎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不死魔王阿道菲是您的血亲吗？」

艾尔平淡地回复，

「是的。我乃不死魔王阿道菲之子，也是北神弗莱拜克的儿子......」

说者平平淡淡，但是旁边的三个听众却被震住了，不由发出惊叹声。

「什么，真的啊！」

龙王相信了。

数百年来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不死魔王，传言她几十年前被人类打倒了。打倒她的，据说是一个被称作北神的人类男子。不过传言归传言，不死魔王失败是肯定的，她的魔力明显的衰弱过。所以尽管没有亲眼见证，但是泰金赤多知道那不是谣传。

后来它又听说那个不死魔王开始学习剑术，这让它倍感好奇。不过更让它吃惊的是阿道菲生孩子的消息。

那个疯婆娘，那个大嗓门的终日吵吵闹闹的一心一意只想与比自己强大的人比试有着憨直笑容的美丽魔王。她是魔王中的高岭之花，大家默认她和魔神是天生一对。

哪儿冒出的魔王把阿道菲给推了呢？泰金赤多忍不住好奇调查了一番，但是一切都如坠云里雾里。详情还是没法弄清楚。

直到十几年以后，能与王龙王泰金赤多决斗的那个人类站到了它面前。

其名，北神卡尔曼=弗莱拜克＜声明这个是翻成英语音译的，日语可能是意译的，读音很怪＞

和他的决斗历历在目。那是和妖族的英雄拉昂修相提并论的强敌。

迅捷的动作，压倒性的攻击力，那根本不是人类所能做到的。

生死立判的最后一击时，北神显然是犹豫了，王龙王得以在决斗中活下来。

临终之时北神表示「眼前浮现了儿子的脸分心了」，是他的借口吧。他的遗体被一起来的吟游诗人带走了。

后来，不死魔王阿道菲那送来了怨恨的寄语。

泰金赤多感到莫名其妙。

北神和不死魔王有什么关系吧，当时泰金赤多也认真考虑过。

现在，它从艾尔这里得到了答案。

「刚才真是失礼了。既然如此，吾将全力应战。」

原来，是那二人的儿子。

眼前不由浮现出那个推倒了阿道菲，相貌平平身材瘦弱却能凭借技术将巨木一剑两断的剑士。

现在在眼前的可是战友与强敌结合诞生的最强剑士。

北神卡尔曼的剑术与不死魔王阿道菲的不死属性兼备的最强剑士。

★

艾尔，亚历克斯=弗莱拜克矢志成为英雄。

这与他对英雄充满崇拜之情是密不可分的。

他的母亲总是反复在向他提及北神的英雄事迹，所以他从小便对英雄充满了向往。艾尔熟知的英雄事迹是北神的事迹，他那已经去世的父亲的事迹。每一个孩子都崇敬着自己的父亲，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父亲很强。母亲反复强调在她渡过的漫长岁月里只有他的父亲差点将她置于死地。

母亲总说，她能活着是父亲手下留情。

她告诉艾尔他的父亲是一个温柔和善充满正义感的男人。

比如，传说北神不管是对于做尽坏事大家公认的恶人，还是偶尔作恶的人一旦遇见格杀勿论。

这是英雄传里的逸闻。

大多不错但是最后一句却有谬误。北神可没那么心狠手辣。北神对于有悔改之意的恶人，绝对会给予对方改过自新的机会。因此，他的事迹才能广为流传，那些他放过的人都感佩他为真正的英雄。

反而被王龙王所杀，所以认为他不是英雄。

结果，北神英雄传被当成了笑话流传。

艾尔，当然不能忍受这样的结果。

他父亲是真正的大英雄。一个人孤独的在世界上旅行着，为了自己心中的正义挥舞着剑，这样的英雄怎么可以被人嘲弄，绝对不行。

母亲对于他的这种看法总是大笑以对。

她认为北神是为自己心中的正义挥剑的，别人什么看法根本没关系。

但是艾尔却认定了。

必须打倒王龙王，这是他身为北神儿子的宿命。

艾尔是魔族和人族的混血儿，因此他从母亲那里继承了明显的魔族特征。所以，他的父亲为了将来他不被人族迫害，决心要成为人族的大英雄，让他罩着「人族英雄之子」的光环降生于世。

不幸的是北神挑战王龙王失败了。艾尔并没能成为英雄之子。

托成长过程中他越来越像人族以及母亲的福，无论是人族还是魔族都没有迫害过他。

母亲对此深感庆幸每提及与此便会开怀大笑，但是艾尔却笑不出来。

父亲为他做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甚至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几十年的成长历程里，艾尔与父亲的接触只有短短的几年。

魔族的寿命一般都很长，而人族就短的多。艾尔作为混血儿寿命大概在两者之间。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比父亲去世时的年纪还大了。

但是与父亲相处的那几年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而愈加清晰。

在艾尔的记忆里，北神卡尔曼=弗莱拜克是个充满了温柔的爱的符号。自己为人处事都是父亲教导的，而剑术反倒是从母亲那里学来的。

艾尔认识的父亲，并不像是母亲和他人所传颂的那种勇者。

艾尔总觉得自己明白父亲的追求，但是却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

父亲并不在意英雄的虚名，然而正是这样的父亲，无论精神上还是肉体上英雄二都当之无愧。

现在的北神英雄传根本就是对父亲的污蔑。

父亲白死了这种事怎么能允许。

艾尔深思着父亲的不幸，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英雄二字。

亚历克斯=弗莱拜克下定决心要成为英雄。

走像父亲一样的人生路，成为北神卡尔曼=弗莱拜克那样的英雄，向这个世界证明北神确实存在过。

他要将北神变为英雄的代名词。

所以，北神是立于天地间的，父亲根本就没有失败过。

毫无疑问，将父亲打败的王龙王泰金赤多必须要首先打倒才行。那是终结北神英雄传说的最终boss，也将是自己北神传说开始之物。

这便是艾尔想成为英雄的原动力。

★

决斗开始。

龙与人相持着，屹立不动。

摆着上段斩击姿势的艾尔却低着头，在泰金赤多面前宛如一只小猫。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还以为他在鞠躬道歉吧。

正常来说龙和人对决时，面对拥有压倒性力量和魔力的龙，人类一般是回避着龙的攻击，然后趁隙反击不断给予龙伤害，最终打倒龙。

常识里人没有可能一击打倒龙。

而龙的一击却铁定能致人死地。

基于这个简单的常识，都是龙攻击，而人类不断闪避。

但是这样的理论在这里却行不通。

艾尔曾经说过「攻击力不足」，现在西娜和缇珂恍然明白了其中含意。艾尔的斩击，绝斩北神流。不仅能一击斩杀魔王，同样也能将王龙王一击斩杀。

确实，如果是那个剑术的话，即便是如王龙王这样的传说级怪物也能斩杀掉。

艾尔拥有不死魔王的血脉，即便是龙，普通的攻击也绝不会令他丧命。

所以为了消灭拥有不死属性的艾尔，龙不得不倾尽全力以求一击将艾尔打得飞灰湮灭。

龙的一击即便是不能消灭艾尔，也至少要能降低他的攻击力。

这些，将是这场决对的胜负关键所在。

★

泰金赤多是个能客观分析自己优劣的龙。

重力魔法全开的竭力一击应该能消灭艾尔，但是一击不中那就是自己的末日了。不可急于出手。和北神当年一战还历历在目，那石破天惊的一击对于亲身体验过的泰金赤多有切肤之痛，每每思之心悸。

不过，艾尔看来也一样。普通王龙虽然不是他的敌手，但是王龙王坚硬的表皮非同小可。这点它颇有自信。他的父亲尚且不能奈何得了自己，这个少年剑术肯定没达到他父亲的境界又怎么能奈何自己呢。

双方都决心将对手一击毙命。

两者的距离对于艾尔来说太远了。

艾尔缓缓向前一点点地移动着，寻找着出手的时机。

艾尔已经进入了泰金赤多的攻击范围。但是泰金赤多没有贸然出手。它满脑子都是当年与北神对决的情景。当时粗心大意带来的旧伤一直隐隐作痛，那是泰金赤多一生唯一不愿再次经历的战斗。

那宝贵的经验告诉它不能妄动。

北神根本就不是属于人类的生物，一击能致龙于死地的人类根本就不存在。

既然不是人类，那么和人类战斗的经验就不适用于与北神的战斗。把他当成拥有超强破坏力的魔王来考虑才是正确的想法吧。

（和那样的对手对决谁先动就会输。）

泰金赤多刚想到这里。

「先手出招......失敬了。」

艾尔刚进入可以攻击的位置，便展开了行动。

凛冽的杀气从他身上喷涌而出，从泰金赤多周身毛孔中渗入它体内。

突袭？人类怎么能发出如此迅捷的斩击！

下身劲力灌入上身，到肩御腕，振腕御剑，剑就这样消失在眼前。

泰金赤多无法感知剑的去向。

可是，还是不能动。

分神的瞬间被突袭，在恐惧的支配下忍不住要闪避，但是身体的经验阻止了它的行动。

正因如此，它还活着。

一瞬间的迷茫，它吃惊于自己的脑袋还在脖子上。刚才是无意识的反应救了自己一命，真是失败。

虚招。

是的，虚招。

果然，泰金赤多确信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先动便会输。只要自己能躲过少年真正的全力一击，胜利便属于自己。

虽然明白了胜负的关键点，但是泰金赤多心中还是忍不住产生了一丝焦躁。

自己刚才并没能看出那是虚招。如果那一击是真的自己未必能躲过。

泰金赤多知道自己刚才根本来不及集中魔力阻挡对方的剑。如果那不是虚招而是对准自己脖子的全力一击，那么胜负现在已分了吧。

泰金赤多不由得注视着艾尔的眼睛。

没有一丝迷茫的坚定眼神。让它想到了那个英雄拉昂修，在战斗中永远是冷静应对各种情况，那冰冷的眼光时刻盯着对手。

先前那逼真的虚招他也会冷静应对的吧，泰金赤多虽没看穿，但相信那个拉昂修一定可以。

之所以自己没能看穿，恐怕还是自己轻敌了。

发出虚招，但是事与愿违没有效果。那意味着虚招失败了。一般人难免会因此动摇，但是艾尔毫无所动，一副早就在意料之中的神情。

这是何等的胆量，王龙王心情变得沉重。

★

艾尔坚定的一步步逼近王龙王。

为了今天的决战艾尔已经准备的太久。为了这次的死斗艾尔一直在自我催眠。他使自己坚信他手中的剑举世无双，绝对可以斩杀王龙王，除了胜利不再考虑其它。

此时终于见到梦寐以求的王龙王泰金赤多，庞大的躯体，不同于兽类本身经年累月锻炼出的健硕肌肉，充斥全身那仿佛连山都能吹飞的恐怖魔力，以及那王龙本不该有的毫无破绽的姿态。

艾尔一直计划着要一击决胜。

他以为王龙王也和其它那些王龙一样行动缓慢，靠火焰魔法伤敌，凭借着自身强大的实力碾压对手。

所以凭借着自己不死的特质，采取同归于尽的战术，只要能给予对方一击必杀的攻击便行。

这样就赢定了，很简单的事情。

一厢情愿的想法啊。

毫无顾忌的思考方法，才会产生这样一厢情愿的想法吧。

所以他希望王龙王主动发起攻击，然而艾尔逼近王龙王没动，艾尔进入攻击范围了王龙王没动，它在等着艾尔发动攻击。

绝斩北神流是没有虚招的。

因为那是斩杀不死魔王的剑技。

个技术唯一的弱点便是因为全力进攻而自身变得脆弱无比。然而艾尔是不死魔王的血脉，因此他可以说拥有无限的防御力与耐力。所以他完全可以放手一搏，根本无需在乎对手怎么行动，那一般确实也没必要顾虑。他只需确保一击制敌就行了，这样他就稳操胜券了。

另一方面，艾尔很有可能并不知道他父亲创立的北神流存在着绝妙的虚招。

因为，对于不死魔王阿道菲而言那是无用的。对于不需要防御力和耐力的她而言，只需加强攻击力就行。

综上所述，艾尔所学的绝斩北神流，不存在任何虚招。

先前发动的虚招，纯属偶然。

但是这种偶然，本来可以决定胜负。

王龙王泰金赤多，知道不死魔王阿道菲拥有一击必杀自己的实力。

所以，它对艾尔也深深戒备。而对方竟使用虚招，这完全是出乎它意料之外。

它现在更不敢妄动，经验告诉它分清实招虚招将是决斗胜负所在。

泰金赤多为了加强防御，将魔力集中到了正面。

防御全开。

★

「哇哦，真的假的......」

「好家伙，竟然遇到这种事......」

在洞穴入口前立着的西娜大气都不敢出。不知何时青豹和马努库鲁出现在了她身后。

这对难兄难弟相互搀扶着走了出来，腿上的伤口草草的处理了一下。他俩是想趁王龙王追西娜她们的机会，赌一下运气看看能不能脱逃吧。

「那位大人，曾经见过呢，是阿道菲领的少爷啦。不死魔族的后裔与王龙王的对决......这样的巅峰对决能亲眼见证，以后能向子孙炫耀了呢。」

「也是决定我们生死存亡的一战啊，那个小哥如果输了的话我们......」

「是呢，不过我们现在也跑不了了。总之在此见证吧，胜负如何！这样的巅峰对决可毕生难逢啊。」

西娜斜眼看了看两人，又把注意力转回了当面。

血脉喷张，身为武人的血看似不合时宜的沸腾着。只身屠龙这是每一个学剑者的究极梦想呢。无论是马努库鲁这样修习剑术作为晋身之阶的家伙，还是像是青豹那样学成了盲人剑法的剑术高手无不怀有这个梦想。

男人，永远都是个男孩。

即便知道梦想不可能实现，也忍不住会去追求。

但是这样的男孩并不在西娜的心中，她不是因为那样的幼稚原因关注着这场决斗。

★

艾尔散发出主动出击的气息。

他为什么改变了初衷呢。他有些狂妄自大了，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据有优势，主动出击也没有问题。他感到了王龙王对自己能否获胜并无把握，在气势上已经输了自己一筹，他认为这样的王龙王不可能能赢。

是这个理吧......。

「......」

距离还是太远。

离剑尖必须达到的距离还是有些远。离做到一击必杀，还差一掌的距离。

艾尔冷静地一毫米一毫米慢慢地接近王龙王。他摆出防备攻击的反击架势，一点点缩近双方的距离。

泰金赤多一旦让艾尔侵入那个距离必死无疑。

艾尔，也清楚王龙王会采取什么样的战术对付自己。

它等着自己的斩击砍在它的重力魔法屏障上，因为重力魔法的反作用力会将自己弹飞，面对在空中无法闪避的自己，这时它会用最强的火焰魔法将自己化为灰烬。

这个战术，北神与泰金赤多对决时已经用过了。

和艾尔不同，北神只是普通的人类。这个战术是王龙王的后肢被重创难以行动时使用的。

大概是北神彻底研究了王龙王的行动，直到决斗开始前夜设计了完整的计划并对此进行了大量的练习后形成周密战术。他计划的是趁王龙王四肢全毁动弹不得，侵入一剑必杀的距离，用重力魔法也无法阻挡的剑技一举斩下它首级。

当北神按计划将王龙王逼入绝境的时候，他却犯错了。

不，应该说王龙王泰金赤多的绝地反击十分精彩。

穷途末路之下，王龙王拼死一搏将本来用于防御和移动的重力魔法转化为了攻击魔法，逆转乾坤的一击。它卓绝的应变能力救了它一命。

只差一步，不是半步，总之再靠近几厘米的距离，胜利便属于北神了。

这是个绝妙的战术。

不然，王龙王泰金赤多绝不会像个缩头乌龟那样一动不动的摆出一个防御姿态来。

它感到恐惧了吧。

王龙王，是充满了知性的生灵，所以不可能感觉不到濒死的恐惧。

关键是把握距离。

那区区的几厘米，将决定胜负的天平倒向何方。

「......」

王龙王心跳声愈来愈响。

是那么的强而有力。

霎时，心跳声消失了。

「......！」

当注意到心跳消失的瞬间，龙猛然昂起了头。以龙的高度来说仅仅昂起了五十厘米吧。接着，响起了轻快的吸气声，心跳声重新出现，似乎只是在呼吸，很平常的动作。

恰到好处。

艾尔展开攻击的空间被封死了。

艾尔保持剑尖朝上的姿势。这个姿势是为了能够将与剑尖等高的对手一剑两断，一旦对方抬高了姿势艾尔就必须跃起才能斩击了。

（这时应该向后退吧......）

不可以。

那怎么能行。

战略上来说应该那么做，但是不行。

那样会输了气势。

以后的战斗中都会处于下风的。

在这里后退就是对手赢了。

绝不行！

而且，也不是无计可施了。

「......」

艾尔稍稍卸去臂力，降下了剑。艾尔逆时针转动着剑，随着破风的声音，剑尖指向了右下，对着五点钟的方向。

北神流的下段防守架势。

对方既然抬起了头，颈部的空隙自然就显露了出来。剑只要能顺势上挑一样可以斩杀对方。

但是，那需要更近的距离。

只需等待龙头再次降下的时机即可。绝斩北神流将在那时击出。

如果龙一直这样抬着头，那么就可以直接侵入它没有硬皮覆盖的柔软腹部了。

「......」

事已至此，艾尔只能继续前进。

就快要到王龙王的眼下了。

从古至今，王龙王有生以来还没有人能走到离它这么近的地方吧。

「......」

心跳又沉寂了。

万籁俱静。

肃杀。

★

这一瞬间，见证的人都终身难忘。

★

距离够了。

时间到了。

像是被压缩到了极限的弹簧猛得弹起，艾尔的剑尖急速跃起。

「......啊！」

响起了不知是谁的惊呼。

仿佛是回应着这声惊呼，本来凝固的龙起了微妙的变化，龙头像是配合着艾尔的剑一般向上抬起。

但是已经要进入了艾尔一击必杀的距离。艾尔只需将右脚踏出一步他的斩击龙便避无可避。

所以，距离已经足够，必杀之剑已经无法躲开。

泰金赤多做出了一连串的动作。

它在抬头时，重力魔法全力发动对准了正下方。

艾尔的剑划开魔力的奔流将龙开膛破肚的同时，他也会被重力魔法碾压。

可是。可是，可是他不会死的。时机不容错过。即使这种程度的魔力也不能阻挡北神精炼而成的剑技，剑划着弧线扶遥直上。

死神的斩击，仿佛斩开了时间一样急速逼近。

剑尖已经贯入了泰金赤多的硬皮。

（赢了！）

一时间大家都闪过同一念头。

结果。

只需再进几厘米。

艾尔的脚，打滑了。

★

谁都没有考虑到。

如果是人与人之间的对决的话，艾尔应该一开始就会考虑到了吧。

然而龙与人，两者间存在压倒性的战力差。胜负本来是相对的，获胜的原因姑且不论，但是失败往往就是在小事上疏忽了。

小小的失误决定胜负，这是经常发生的事吧。

正因如此结果被确定。

正因如此，对于雨后脚下的泥泞艾尔根本没放在眼里。

人，面对巨大的事物时总是会忽略微小的细节。

就可以继续对峙下去。或者像是卡尔曼和拉昂修那样的人凭借自己无数生死决斗的经验，提前准备好后手。

艾尔，也接受过在这种泥泞的地面战斗的训练。

他只滑了几厘米，不最多几毫米。

但是，一切都完结了。

艾尔姿势的崩坏被泰金赤多牢牢锁定了！它的口中闪烁起了火光。无需一秒它就能将眼前之敌化为灰烬。

它浑身闪现出了火光。

由体内魔力之源产生，穷尽魔力提升了威力的血色火焰，那是连不死魔王阿道菲也必将为之色变的火焰。

一击必杀。

泰金赤多深知除了这种火焰再也没有可以消灭不死魔族血脉的魔法了。

艾尔已经避之不及了。

决斗胜者——王龙王泰金赤多。

★

远方传来巨大的轰鸣。

卷起的巨大红色火柱直冲天际。

仿佛正午的艳阳晒在了脸上，奋=李抬头望过去。

不甘地嘟囔着，

「愚也能跟着一起去就好了啊......」

他的低语被旁边的豪龙听到，便怂恿他道，

「现在过去也不迟啊。」

「不行，愚现在是监督.......」

武术团体《凤凰巢》的成员随即开始撤离。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野外修行。临行被下了王龙王「绝对不可挑战」的死命令。

「噢，那回吧。我也想家了呢......嗯，叔父殿下也一定想见您了呢。」

带着戏谑的口吻豪龙催促奋=李启程下山。

哎，如果还是年轻时候的自己的话，一定会赶过去为艾尔助拳的吧。

但是，奋=李觉得放心。

现在的艾尔，已经不是在孤军奋战了。

★

艾尔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一时茫然。

我还活着。

怎么可能？

什么在燃烧？

我被推开了？是谁？

谁这么无聊？谁啊？那黑色是？

王龙王？侍女服？

从茫然中清醒过来，艾尔抬头看清了压在自己身上的是什么。

是人。

黑色头发末端大多烧焦卷曲，背部的铠甲支离破碎，裸露的肌肤严重烧伤。背部腾起白色的热气，那是肌肤燃烧后升起的烟吧。

那人是已经奄奄一息的西娜。

（......）

西娜嘴微微动了动，但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便昏死过去。她已经在鬼门关前徘徊。

艾尔瞬时明白了。

她，救了自己。

明白了事情原委的艾尔，顿时觉得心中暖流奔涌。

什么都不用说，我明白了，西娜。

决斗是神圣的。

对于骑士来说，被他人打扰决斗那是奇耻大辱。

然而现在艾尔心中只有暖流在奔腾。

没有愤怒，没有难堪，唯有感激之情。

艾尔心中只有对救命之恩的感动。

然而，战斗还没完。

（决斗中被同伴相救以后，还继续战斗我还真是无耻啊。）

艾尔把西娜抱起，右手顺势拾起了她的剑，好轻的剑啊。

他自己从老家带出来的巨剑已经从剑柄处断成了两截。那是阿道菲在人魔大战时就在使用的剑。虽是见证了历史的颇有价值的物品，但断了就是断了。

（妈妈会发火吧......）

艾尔不由得想着，径直走向了哈芙乐。

面对走到面前的艾尔，哈芙乐平静地递上了剑。

「这个，能用。」

沾满血迹的剑。圣剑玛鲁莱伊多的复制品，圣骑士团使用的剑。是哪个死于洞内的圣骑士的武器吧。

哈芙乐未在多言，赶紧接过西娜给她治疗。

艾尔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与王龙王决一生死。

念及于此，他立起身来，王龙王感到艾尔站起，不由得浑身一颤。

「......啊......啊」

王龙王已经有出气没进气了。

它的下颚里插入了折断的整把巨剑。喉咙已经被贯穿，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它的鼻子也在出血，看来剑身已经刺入了上颚。

它嘴中黑烟滚滚。

喷出烈焰时，艾尔的剑将它的上下颚钉在了一起，一部分火焰非但没能喷出反而反噬到了它体内。

由于火焰灼烧了神经，它的视觉官能已经丧失了。

然而，它的眼中依然精光四射。似乎在瞪视着艾尔，诉说着它的不甘与执念。王龙王意识到了艾尔依然活着。虽然什么都已经看不见了，它依然做出了警戒的神情，防备着艾尔的再次攻击。它把除视力以外的感官维持在最大的程度上。

大概，艾尔活着的原因它并不知道。

它怎么也不会想到艾尔的同伴会在决斗中搅局，以为艾尔使用了某种让火焰魔法无效化的装备，现在他一定正持剑准备对自己发动最后一击吧。

也可能，它并不清楚艾尔的生死吧。王龙王只是意识到自己的攻击并没有能完全发出，它无法判定自己没能全力发出的一击是否可以对不死魔王的血脉造成致命的打击。

艾尔此时突然全身颤抖。

他心中涌起了羞愧和恐惧。

对玷污了神圣决斗他深感羞愧。

对于已经行将就木的王龙王傲然屹立，他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无法动弹。

自己真的有觉悟了吗？真是一对一对决的话，现在自己已经化为了灰烬吧。

艾尔怅然四顾。身后那一片焦土是原来的森林吗？远方烈焰蒸腾，被大雨浸透的林地现在怎么已经变得如此干燥了？王龙王拼尽全力的火焰一击足以毁灭一个国家，东边从几十年前延续至今的死之荒原就是明证。

王龙王还能动吗？它会再一次，向我喷出这地狱的烈焰吗？

再来一次......我还能躲开吗？

「呼......啊......」

牙齿打颤的声音响起。

恐惧像巨蟒一样紧紧缠住了艾尔全身。

死亡，原来是这么的可怕啊。

因为生为不死魔王阿道菲的儿子，身为不死魔族的血亲的关系，他一直相信没有任何东西能威胁到自己的安危，他的名字不在生死簿上。他对自己这纵使跌入万丈深渊也不会死的身体深信不疑。

从来他没有考虑过死亡的事情。自己又不会死，干嘛去考虑那种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然而，现在他的自信轻易崩溃了。

好怕。

好怕啊。

以我的脚程臂力，只需一步便能跃到泰金赤多身前，然后给它早已计划好的致命一击，我能做到的！然而，我能避过那个火焰攻击吗？

动啊，脚动啊。

可以办到的事也办不到了。

这，不妙了。再不动，王龙王就会恢复视力了吧。得迅速行动。

那样的话，我也会步父亲的后尘，身死之后只落下个卑微胆怯的骂名吧。

不行。为了成为英雄而奋斗却落得个胆小鬼的污名，让父亲的北神之名被抹黑，这对我来说比死还要难受。

但是，腿止不住的颤抖着。

「喂，艾尔你怎么啦？」

艾尔循声看去，缇珂正负手而立，她的身上有几处烧伤所幸不重。

本来就十分精干的面容，因为烧伤现在更平添了几分男子气概。现在，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威风凛凛的表情。

艾尔苍白的脸色被缇珂看在眼里，她冷冷地嗤笑了一声。

「真是丢人啊艾尔，现在的你缇珂也打不赢了吧。」

「总是......这么无情是......你.......？」

「哎呀呀，这是哪来的暴发户还是贵族老爷啊？怎么一副将死之人的脸啊？现在跪求饶命还来得及哦。」

艾尔闻言反射性的摸了一下脸。

一摸之下他清楚了，自己是一张快要吓哭的脸。

确实，很丢人的表情呢。

「看看王龙王啊，艾尔。它已经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啦。」

「可是我发出的是一对一对决的请求啊......」

「你这个胆小鬼！事到临头才退缩吗？在床上和缇珂说得觉悟去哪了？喔，只是随口夸夸其谈啊，缇珂看不起你！」

觉悟？

对啊，我有觉悟了啊。

那是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要将王龙王泰金赤多打倒。

「决斗要遵守什么规矩我是不知道啦，但是我知道胜利者才能活下去。」

.」

「奇怪，这世上还有不敢挥剑斩杀恶龙的英雄吗？艾尔你就只有这点水平吗，我劝你还是放弃做什么英雄吧。」

「......不，那可不行。」

艾尔的颤抖一瞬间消失了。

可艾尔忍不住担忧即使打倒了王龙王泰金赤多，但违反了一对一对决的宣言，从此自己会背上卑鄙者的骂名。因此艾尔心中充满了矛盾，怕自己会后悔终身。

各种杂念在他心中翻涌。

艾尔举剑摆好了架势。他的身上的斗气喷涌而出。

「王龙王泰金赤多，决斗的胜者是您。吾的丑样被您焚烧殆尽。不死魔王不成器的儿子亚历克斯=弗莱拜克已经死了。」

「......嗯？」

「从今往后斩杀你者，乃是北神流的继承者，此英雄是北神之子，他是为父仇而来挑战你。只是如此。」

「......」

纯粹是他的自顾自话。

王龙王听到了吗？它有在听吗？

或者它只是单纯的不想搭理吧。

「......吾死之后，别忘了代吾给你母亲代声好。」

「......是。」

★

王龙王曾有过一瞬间的犹豫。

当它施放重力魔法的时候，眼前浮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曾经同生共死的战友，至今仍保持同盟关系的阿道菲的身影。

人魔大战时，自己几次襄助过她，她也几次帮助过自己。那不是谁欠谁的问题。在那场惨烈的大战中，作为战败方的他们相互彼此依存，这一切都是托了逝去的朋友们的荫庇吧。

因为杀了她的丈夫，她儿子现在来了。

这次再杀了她儿子的话，下次阿道菲会不会自己亲自前来呢。

不死魔王拥有永恒的生命。对于成婚、伴侣这些看得很淡。即使是自己的爱人被杀，也只是发个抱怨而已，会因此燃起复仇的怒火什么的是不太可能啦。然而对于自己的血亲被杀还能无动于衷的人恐怕是没有的。王龙王自己就不会无动于衷的，不死魔王到时一定会率领大军到来，王龙山那时便会像崩溃这个字面的意义一样，被夷为平地吧。

念及于此，虽只是一瞬间，他行动缓了一缓。

生死在这一瞬间决定了，艾尔的剑从它的喉部一直划到了下颚，自己喷出的火焰部分受阻烧毁了自己的视神经。

这一瞬间的踌躇，被敌人抓了个正着。

泰金赤多，即使是对朋友，也不愿多费口舌。

艾尔是因为得到同伴相助才得以死里逃生。虽也有那一瞬间踌躇的原因，但艾尔确实是得到同伴相助才躲过那必杀的一击的。

那么，龙王会死也和艾尔同伴是有关系的。

然而泰金赤多并不清楚人类的规则。一对一的对决在它漫长的一生中也仅仅有过那么几次而已。它只是偶尔和人认真的一对一较量过。其它的时候，不是它一条龙对战人类大军，就是它带领龙群蹂躏人类，它就是这样过来的。

因此，有那么一个两个人闯入它和艾尔的对决它也毫不在乎，一点也没觉得艾尔这是犯规。

它也从没想过自己会死得如此悲壮。

它曾以为自己会在山中逐渐衰老，直到某日被觊觎自己王位的年轻力壮的雄性王龙夺去宝座；自己的尸骸就那样暴露在荒野之中，被砂虫啃食殆尽。或者突如其来的什么灾厄将自己吞噬掉。诸如此类。

这样使尽浑身解数，在胜利后迎来落幕，很不错呢。

「该休息了。」

8话 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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