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惊奇之夜
1
夏疾广率领的中华联邦军陆上部队，仅用了不到一小时，就击退了袭击名古屋站要塞的魍兽。
被驱除的魍兽数量在二百尊以上。参加袭击的魍兽们过半被单方面屠杀。这些魍兽化的人，都失去了生命。
八寻和彩叶只能呆呆地看着那副光景。
被无力感击垮的彩叶回到摇光星，被告知了绚穗倒下的事实。
[绚穗！]
惊慌失措的彩叶冲进了装甲列车中。
站在过道上的，是内森和魏。还有脸色苍白的凛花。
这里是通往卧铺车的狭窄通道。在床上躺着的是穿着睡衣的绚穗，懂医术的朱莉和罗兹正在对绚穗进行诊断。
[绚穗…绚穗她没事吧…？]
彩叶声音颤抖的向最近的魏问道。
[嘘，安静点]
魏微笑着在唇前竖起食指。
[不要紧。她现在只是在睡觉。也没有受伤]
[真，真的吗….？]
彩叶无力地低语着，与颤抖的凛花拥抱在一起。
稍晚进入通道的八寻，看到车厢内的惨状皱起眉头。
刺破车厢而出的，是无数形似水晶结晶的钢刃。摇光星的装甲和框架也变形了，变成以刀具的形式突起。
[这是…天羽的神蚀能，为什么…？]
八寻露出困惑地表情。【剑山刀树】是操纵矿物的山龙权能。这个能力八寻很清楚。
但是，能使用这个能力的神喜多天羽已经不在了。因为她被“不死者”投刀冢透杀死了。
[是佐生绚穗干的。山龙的遗存宝器似乎和她共鸣了]
内森回答了八寻的疑问。
[绚穗她…？]
不可能，彩叶低声说。但在彩叶的臂弯里，凛花无助地摇着低下的头。凛花是表达，她也看到了绚穗使用神蚀能的瞬间。
[所谓山龙的遗存宝器，是指天羽遗下的结晶吗？]
八寻带着不详的预感问道。
[神喜多天羽留下的结晶吗。这么理解也是正确的]
内森面不改色地说道。
[绚穗怎么会有那个结晶啊？]
彩叶诧异地看着八寻。八寻满脸的懊悔，他好不容易挤出了声音。
[是我之前寄放在她那的，想让她帮我做一个保存的袋子]
[这样啊…因为绚穗手很巧]
了解情况的彩叶这样嘀咕着，然后她叹了口气。
对于把绚穗卷进来这点，彩叶也没有要责怪八寻的意思。毕竟谁也料想不到那个结晶能引起这样的事情。
[罗兹她们知道吗？那个结晶竟然是这么可怕的东西？]
[我知道可能有危险。但我们以为，宝器会和佐生绚穗共鸣的可能性可以低到忽略不计]
[直接了当的说，这事也出乎了我们的意料。而且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中华联邦军将遗存宝器投入实战。我想就是因为这个，才使得山龙的宝器更容易被激活]
罗兹和朱莉各自耸耸肩说道。虽然这情况对她们来说也是很少见的，但她们似乎也对此多少有感到内疚。事到如今，她也在后悔没有把遗存宝器的危险性告诉八寻他们吧。
[所谓的遗存宝器，到底是什么？和你们之前说的象征宝器不一样吗？]
[一样的。区别就是把宝器当作艺术品还是当作兵器]
朱莉回答了八寻的疑惑。
[兵器….？]
[八寻应该也知道的。如果能熟练使用神蚀能的话，在战场上会成为强有力的武器。本来这种话谁也不相信的，但直到四年前]
[大杀戮吗…]
[对。因为龙的出现，大家都明白了。要与超越现有物理法则的对手作战，就必须要有超越现有物理法则的武器]
看着面颊抽搐的八寻，朱莉露出了美丽的微笑。
[龙的尸体上残留着魔术的力量，屠龙的英雄能得到超常的武器。这种传说在世界各地流传着。当然，在这个日本也是。就算多半是编的，但如果在那些传说里，掺有一小撮的真实呢]
[难道…这就是理由吗？]
八寻用带着愤怒的眼神瞪着朱莉。
[全世界的军队驻扎在日本，就是为了得到可能长眠在这个国家某处的遗存宝器吗！？]
[至少中华联邦的目的好像是这样。就现在来说，他们似乎已经得到一些遗存宝器了]
[呜…！]
面对朱莉的肯定，八寻一时说不出话来。
夏这些中华联邦军，只是把遗存宝器单纯当作兵器而已。
他们驻扎在日本只是为了得到新的遗存宝器，对龙之巫女、不死者，还是日本的复兴都没有兴趣。
[呃……是山龙的遗存宝器吗？那它现在在哪里呢？]
彩叶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
凛花的背因为胆怯而抖了抖，魏也深深叹了一口气。
[那个….魏先生？]
[八寻，很抱歉。你能看看绚穗的右手吗？]
[哦，哦哦。我知道了]
彩叶的视线仿佛在说，为什么要找八寻啊。然后八寻蹲在绚穗身旁。轻轻举起沉睡中的绚穗的右手。
然后八寻倒吸了一口气。
因为绚穗的手背到手肘鲜明地刻着奇怪的纹路。
[天羽的……山龙结晶……吗……]
彩叶呆呆地喃喃自语。
在八寻触摸到纹路的瞬间，令人联想起龙爪痕的红色纹路开始闪烁，昏过去的绚穗也恢复了意识。
2
绚穗像做了噩梦一样痛苦地吐着气，缓缓睁开眼睛。
彩叶用力抱住了一脸胆怯的她。
[绚穗…太好了！你没事吧？]
[呃…？彩叶？我，怎么了……]
绚穗被彩叶抱着，茫然地低语道。
绚穗注意到凛花和魏俯视着自己，然后看了看从地板和墙上长出来的金属结晶刀刃。最后，将视线落在自己的右手腕上。
[这个是…]
[那个，我，我觉得这个挺好的。很漂亮的刺青…！]
彩叶慌忙又飞快的说道。她似乎是想鼓励绚穗。
八寻也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然后单膝跪在绚穗身边。
[不好意思…….都是因为我的问题，才弄成现在这样……]
[啊，不…不是的…我其实很在意那块石头，所以…]
绚穗看着低下头的八寻，轻轻摇了摇头。
然后她摸了摸自己右臂上的纹路。让人联想到龙爪痕的表面，像被研磨过的宝石一样，晶莹剔透，熠熠生辉。乍一看觉得很硬，但似乎不影响手的使用。彩叶说像刺青，好像也并非没有道理。
[这个，取不下来吧？]
绚穗不安地转着眼睛，低语道。
罗兹用冷淡的语气回答了她。
[不调查也不敢妄下定论。因为我们也是第一次看到活化状态的遗存宝器]
[遗存宝器……]
绚穗在口中重复着罗兹地话。
[这会不会对人体有害？]
彩叶不安地向罗兹问道。
罗兹好像因为情报不足陷入了沉默，但内森却突然开口了。
[至少遗存是不会损害宿主健康的]
[是，是吗？]
[啊啊。虽然取决于不同条件，但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对人体有益]
[有益？]
[你为什么会这么断言？]
看着彩叶和内森的对话，八寻直接插嘴问道。因为内森毫不犹豫的语气让他觉得可疑。
内森愉快地笑了笑，他松开领带，扯开衬衫的领口。
[因为我也是遗存共鸣者…]
[……哈？]
内森露出了肌肉发达的胸部——从他的心脏到左肩，可以看到和绚穗的手腕相似的纹路，像龙爪痕一样的绯色纹路，在中心的是深红结晶的碎片。
[我明明没有受到鸣泽珠依的加护，却能使用地龙巫女的权能，你不觉得奇怪吗，鸣泽八寻？]
内森用试探的眼神看着八寻。
被称为【千引岩】的斥力屏障。还有纯白的血之铠甲。内森能使用地龙权能的理由，至今不明。
但是，如果他是一个遗存共鸣者，那么这个谜就解开了。
[我的父亲在我出生前加入了日本国籍，在关西的一个小神社里担任宫司。神社的神体是一面古老的铜镜。这块宝玉是埋在那面镜子里的]
内森触碰着自己的左肩道。
[我得到遗存……不，应该说在刚得到遗存后，统合体的代理人就来找我了。那是距今九年前的事]
[偶然……应该不是吧？]
面对罗兹淡淡地指出。内森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应该是吧。大概是被监视了吧。不是我，是那个镜子]
[你之所以担任珠依的护卫，是因为那个遗存宝器吗]
八寻歪着嘴讽刺地说道。
在四年后与珠依重逢时，内森用他的力量阻止了想要杀她的八寻。那天的失望和屈辱，至今仍历历在目。
[因为有和地龙巫女一样的权能，所以她才会配合我。而她会叫我哥哥，是想刺激你吧…]
内森像是同情八寻似的微微一笑。
注视着他肩膀上的纹身，彩叶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那个纹身，是没办法消除的吗？不…挺适合你的，挺好看的]
[没办法。即使要硬剥也没有意义]
[呃？为什么？]
[虽然这只是我们的推测，但遗存的原形恐怕是某种生物。不，应该就是生物吧]
[生物…？]
彩叶目瞪口呆地看着内森。
八寻的表情也是一样的。遗存宝器的外观和触感就像水晶或是珍珠那样的宝石。说它是生物，一下子还真无法接受。
但是内森用毫不含糊的语气继续说明。
[曾经是微小原核生物的它们，在进化的过程中选择寄生于其他生物的细胞，作为其宿主的一部分生存。这就是所谓的细胞内共生]
[有细胞器——和线粒体一样，是这样吧]
罗兹好奇地反问道。和连半个单词都听不懂的八寻不同，她好像能明白内森的说明。
[没错。我们把那个细胞小器官称为“龙因子”。而龙因子的宿主，就是你，侭奈彩叶]
[我，我吗….？]
彩叶惊讶地指着自己的脸，罗兹的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龙之巫女的细胞内有龙因子？]
[就是这样。不过我不知道那是先天就有的，还是后天被什么人植入的]
内森肯定了彩叶的问题。
[但是，罗兹她们说我的身体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
彩叶困惑地看着罗兹。罗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仿佛陷入了沉思。
[嗯。你和八寻的肉体，在遗传因子层面上和普通人是一样的。但是——]
[细胞内的线粒体与宿主不同，具有独立的DNA]
接过罗兹话的是朱莉。
[怎么会……！？]
彩叶哑然地看着双胞胎。
朱莉和罗兹同时点头。
存在于人体内，但具有不同于人类DNA的细胞小器官。如果它的真实身份是被称为龙因子的寄生物的话，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彩叶在拥有和普通人相同基因的同时，还拥有特殊的权能。
远古时代的真核生物通过将线粒体摄入体内，实现了以前无法比拟的压倒性的进化。原本只是在海里漂浮的原始生物，现在却拥有了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志自由活动和捕食他人的力量。
如果是这样的话，摄取了新的细胞小器官——龙因子的人类，发挥出被称为神蚀能的超常力量也就不足为奇了。
[如果内森所说的龙因子是普通线粒体的形态，那不进行相应的分析就很难发现差异。不，如果龙因子的作用是在“灵”的层面，那么用生物化学的基因分析真的能分辨出来吗…]
[你的推理很准确，罗兹塔·贝利特]
内森对罗兹的话表示赞赏。
[如果不是因为龙之巫女表现出能力，我们也不会发现龙因子的存在。而含有激发态龙因子的龙之巫女体液，我们称其为灵液]
[沐浴龙之巫女的血变成的不死者，也是因为龙因子的缘故？]
朱莉不经意的提问，让八寻抬起头来。
内森和八寻四目相对，然后重重地点头。
[没错。通过将龙之巫女的龙因子吸收到细胞内，不死者获得了不死的肉体。因为在离开巫女肉体的时候，龙因子就会变质，变得失去感染力，但会给予宿主细胞惊人的再生能力]
[龙因子…]
八寻下意识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接近不死之身的再生能力，以及被八寻命名为“血缠”的血之铠甲——如果说这些不死者的特殊能力来源是龙因子的话，意外地就很容易理解了。
而八寻流血过多时发动的“死眠”，也可以理解为龙因子补充所需要的恢复时间。
[难道遗存宝器里也含有龙因子吗？]
将视线转到绚穗的右手上，八寻问道。
内森一边整理敞开的衣领，一边点头。
[既然遗存是从龙之巫女的灵液中诞生的，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也可以说遗存宝器的真面目，就是龙因子本身]
[所以绚穗的身体里有知流花的龙因子？]
彩叶抱着绚穗的肩膀低语道。
绚穗困窘地垂下眼睛。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三崎知流花虽然是名人，但绚穗却没有和她直接交谈过。
[山龙的神蚀能会出现就是因为这个吗。既然龙因子已经进入绚穗体内，事到如今再想剥离结晶也没有意义了]
八寻露出苦涩的表情道。
绚穗会被龙因子污染，是因为自己把遗存宝器交给她的缘故。八寻觉得都是自己的责任。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绚穗本人冷静地接受了这一事实。是因为她姐姐彩叶也同样拥有龙因子吧，八寻想着。
[即使把找到共鸣者的遗存剥离也没有意义——中华联邦，知道遗存的性质吗？]
朱莉用异常认真的语气问内森。
内森“嗯”了一声，用手摸了摸下巴。
[他们能把遗存作为武器来运用，应该也明白这点。至少在遗存的研究方面，他们会比统合体先进也不奇怪]
[嗯，那可麻烦了]
朱莉两手抱在脑后，噘起嘴来。
[有什么麻烦的？]
八寻诧异的看着吉里。朱莉随意地摇了摇头。
[你忘了吗？中华联邦要我们交出山龙的遗存宝器。用它来作为名古屋站的通行费]
[啊……]
[本来我是想，如果这样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的话，给他也不是不行。没有共鸣者的遗存，我们拿着也没用]
[共鸣者会出现在身边还真是意料之外]
罗兹随着双胞胎姐姐的话叹了口气。
[真是的。哎呀，糟了糟了]
朱莉也自暴自弃地笑着耸了耸肩。
[万一中华联邦的人知道绚穗的事怎么办？]
彩叶露出不安的表情问道。
但朱莉像事不关己似的爽快地回答。
[那当然是，会被要求引渡啦。没有共鸣者的遗存只是块石头，但有共鸣者后立即就能发挥战斗力]
[这……这绝对不行！把绚穗交出去，绝对不行！]
彩叶紧紧抱着绚穗喊道。两人背后的凛花也脸色铁青，频频点头。
[关于那件事，要看和他们的交涉了]
罗兹望着窗外说道。
她的视线所及之处，是正在接近摇光星的中华联邦军的士官们。其中还有副司令夏疾广的身影。之前因为魍兽的袭击而不了了之，所以他们打算重新开始与画廊的交涉吧。
[彩叶……]
绚穗颤抖着握住彩叶的手。在听到中华联邦军索要遗存宝器的消息后，她确实会感到不安。
[没关系，我们一定会保护绚穗的。对吧，八寻]
彩叶露出了强硬的笑容，她毫不犹豫地断言道。
[啊啊，是的]
八寻下意识地触碰着刀柄，轻轻地嘀咕着。
注意到八寻的视线，夏疾广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3
几分钟后，八寻等人在摇光星的餐车与中华联邦军的代表会面。
坐在谈判桌上的，是朱莉和罗兹。还有作为护卫的八寻三人。
联邦方面的代表有四人。负责谈判的事务官二人，以及副司令夏疾广。另一个则是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
侯泽铭行政长官——他是中华联邦“名古屋特区”的首长。
[哟，又见面了，不死者]
一被领到餐车，夏就和八寻亲切地攀谈起来。
现在的他，没有带着那把大手枪。但是在战斗中看到的压迫感依然存在。
[夏疾广…上校]
[不需要带军衔名。你又不是我的部下。叫夏就好]
[我是鸣泽八寻]
八寻一边自报家门，一边握住他伸出来的右手。夏厚实的手掌有一种硬邦邦的触感，八寻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了。
因为夏右手上刻着类似刺青一样的红色纹章。
[遗存宝器…]
[你注意到了啊]
夏露出犬牙微笑。
[我们中华联邦在这个国家回收的遗存一共有十五个。其中六个是废物，剩下九个是可用的。那里的两个事务官也是共鸣者]
[你想说什么？]
[是在告诉你我们有力量。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有心，可以把这辆装甲列车整个炸掉。不死者的你可能没事，但其他乘客呢？]
夏的语气虽然随意，但仍让八寻感到一阵寒意。
夏的话绝不只是恐吓。如果他认为有必要，那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命令部下。
[话虽如此。我们也不是那种无法无天的人。我们会严格遵守条约的。把你们手里的山龙遗存留下吧。因为多国部队的协定也允许占领区的军队收取适当的通行费]
[……到此为止了，夏上校]
夏的施压谈判被侯泽铭制止了。
[我可没给过你和他国平民交涉的权利。更何况对方还是统合体的一员，贝利特侯爵家的小姐们]
[好好，是我失礼了，长官。一点也不像政治家，不擅长拐弯抹角的谈判]
虽然说出了讽刺的话语，但夏还是乖乖地退下了。
守备队副司令官和行政长官。虽然指挥系统不同，但至少表面上是特区首长的头衔排在前面。
[侯行政长官竟然知道统合体吗。不愧是联邦经济产业局出身。对了，您能就任名古屋特区首长，也是受到了大型科技企业的强烈推荐吧]
[咳咳，不愧是贝利特画廊。看来收集信息的能力也是相当强。值得庆幸的是，我过去的成绩不仅在民间，在联邦议会也得到了肯定。托你们的福，名古屋特区的运营也非常顺利]
罗兹和行政长官亲切地互致问候。
八寻听了不由得叹了口气。
谈话看似无关痛痒，实际上是罗兹在暗示侯有贪污，对此，侯回答说是因为有联邦议会议员做后盾所以没有问题。真是迂回曲折且激烈的暗地较量。
对此，夏轻哼一声。一副“没劲”的表情。
[咖啡来了！]
在罗兹他们冷冰冰的谈话中，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八寻也剧烈地咳嗽起来。因为他看到彩叶特意换上围裙送来了饮料。
她为什么那样做，原因不难理解。既然宣称了要保护绚穗，那么无论用什么手段，她都想要参加这次谈判。
[咳咳……没想到是龙之巫女给我们端来了咖啡。这个世界真是有趣啊。真没想到在横滨操纵着几百只魍兽的竟是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行政长官一脸惊讶，随即爽朗地对彩叶笑了笑。
[听到了吗，八寻？可爱的小姑娘！]
[…….只是客套话而已，你注意点啊]
骗人的吧，八寻在彩叶耳边的低语，让彩叶受到了冲击。
[咳咳，不不，我当然是在夸你。但是，即使你拥有这样的能力，也无法赶走跑来名古屋站要塞的魍兽们。不是吗？]
[这倒是……]
彩叶露出尴尬的表情，她支支吾吾。彩叶在袭击魍兽时的行动，好像已经被上报给行政长官了。
[中华联邦在这片土地上筑起巨大要塞的理由，也正是如此。我们并不是为了虚荣和虚张声势才将名古屋站要塞化的。如果没有这样规模的防御工事，人类是不会在这片土地上停留的]
用夸张的说法，主张自己的正当性。不愧是政治家，侯好像很擅长这种演讲。
[我们也不是自愿占据这块土地的，不过，本国的命令是不能违抗的。这是军人和官员最痛苦的地方]
[我明白，长官]
朱莉喝着彩叶端来的咖啡，语气含混地说道。
[咳咳，谢谢你，贝利特的小姐。不管最初的动机是什么，我们在这里布阵，最终保护了名古屋站的铁路设施——这一点也希望您可以理解。但是，要维持这些设施，对我们联邦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此，要求使用设施的企业负担通行费，我认为是很正常的。我们也很想慷慨解囊，可事情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我们也很意外呢。我听说山龙的遗存宝器，其实你们也并不是那么的想要？]
侯用怀疑的眼神望向朱莉。
朱莉苦笑着摇摇头。
[如果只是遗存的话确实如此，但在有共鸣者以后就不一样了]
[共鸣者吗…？！]
夏反射般地站起身叫道。
中间如果没有餐车的桌子，朱莉可能会被他揪住。
[…….你好像没有说谎。哎呀，吓了我一跳。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找到了遗存宝器的共鸣者…]
侯用充满讽刺的语气说道。
一旦得到共鸣者，遗存的价值就会飙升好几倍。因为它将从单纯的研究对象，变成了即时作战的强大武器。
而身为军火商的贝利特画廊，自然是不会轻易放手的。会说出共鸣者这个词，实际上就是朱莉宣告了不会接受中华联邦军的和约。
[因此，我们无法满足您的要求。关于过路费，希望这次能给点优惠]
[切……]
面对朱莉的强硬要求，夏咂了咂嘴。
那一瞬间，车厢里的空气嘎吱嘎吱响了起来。
名古屋站要塞是中华联邦军的据点，看上去具有压倒性的战斗力。但画廊有不死者和龙之巫女。如果实际打起仗来，谁也不知道胜利会倒向哪一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胜利的一方肯定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原来如此，那可麻烦了]
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他虽然举止大方，但实际上可能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所以有些不相信当夏疾广开始暴走时他能阻止。
夏和朱莉隔着桌子无言地对视着。
但在那沉重的空气中插话的，是穿着围裙的彩叶。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能问个问题吗？]
[嗯嗯…当然可以]
紧张的空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侯同意了彩叶的提议。
彩叶满意地点点头，一脸认真地问。
[这个城市为什么被魍兽们袭击呢？]
[那个我们也不知道。你可以问问魍兽]
[但是，会需要这么多的墙壁，说明那些孩子从以前开始就多次袭击这里了吧？我想一定有什么理由！]
彩叶探出身子，手撑在桌子上。
侯被彩叶的气势压倒，他仰起身子。
[难道龙之巫女阁下要调查原因吗？]
[是的]
彩叶不等侯说完，就马上回答。
八寻一脸惊讶地看着她。罗兹也皱起了眉头。虽然知道彩叶有什么企图，但她的发言实在是出人意料。
[如果了解了魍兽袭击的理由，就能做出相应的对策了。怎么样？这能代替遗存宝器吧？]
[……原来如此，是个有趣的建议]
侯似乎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含糊地回答。
出乎意料的是，夏的心情并不坏。反而愉快地低着头摇晃着肩膀。
[不过，具体打算怎么调查呢？]
侯清了清嗓子问。
彩叶无畏地笑着，仿佛在说：你问得真好。
[有那么多的魍兽来袭，说明这附近有魍兽的群居地吧]
[呃嗯，确实啊]
[我打算去那里看看]
[哈…？]
侯一下子僵住了，一时没能明白彩叶在说什么。
魍兽是一种地盘意识极强的生物。侵入其群居地，必遭它们总攻。即使投入军队的大部队，也不容易控制。更不要说像彩叶这样的少女，他不认为她能安然无恙地出来。
[你疯了吗…？]
连夏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彩叶。
但是彩叶理所当然地挺起胸膛。
[当然了。实在不行的话，我会逃的]
[真有趣啊……你这个女人怕不是脑子坏了]
夏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然后他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长官，我也一起去。调查的内容是否正确，总得有个人见证吧？]
[嗯，既然你这么说…可是，贝利特画廊，这样真的好吗？]
侯以掩饰不住的困惑表情确认。
朱莉和罗兹对视了一眼，同时点点头。
[要是能用钱解决就好了]
[可是没办法啊。我们也不能把山龙遗存的共鸣者交出去]
[……知道了。中华联邦也同意龙之巫女的提案。但有两个条件]
[条件？难不成长官也想一起去吗？]
彩叶笑眯眯地反问，被提问的侯苦涩地撇了撇嘴。
[我怎么可能去！一个条件是，这次调查无论你们造成什么损失，我们都不过问。就算是你们有人丢了性命…]
[啊…条件是这样吗….]
彩叶似乎打心底感到难过，她垂下了肩膀。夏看到后大笑了起来。
侯一边叹气一边继续说明。
[还有一点——在这次调查中如果发现遗存宝器，其所有权交给中华联邦]
[这条件对联邦很有利啊]
朱莉委婉地发出抗议的声音。但是侯不让步。
[追根究底，这是不交出山龙遗存的替代调查吧。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新的遗存，倒不如马上把它交出来，这不就跟原本一样了？]
[呃…是吗……]
朱莉继续维持着暧昧的态度。话虽如此，她似乎也不打算真的去争什么。总的说来，她是想试探侯的底线吧。
[我明白了。那么，以那个内容准备合同书]
在朱莉继续开口之前，罗兹进行了谈判的总结。
彩叶看着他们，满意地点了点头。自己的建议被采纳了，让她非常得意。大概是因为顺利完成了守护绚穗的约定吧。
[明天早上出发行吗，龙之巫女？]
夏问彩叶。
彩叶毫不畏惧地点点头。贝利特画廊现在被困在名古屋。八寻他们都希望尽快把事情做完，朝着本来的目的地前进。根本没有理由在这里久居。
[可以啊。到群居地的向导，可以请夏先生担任吗？]
[好啊。这点小事我可以帮你]
夏慷慨地说道。
然后，他用失望中带着怜悯的眼神瞪着八寻。
[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好好准备一下，不死者。到时候可别再被魍兽吓到了]
[呜……]
夏仿佛看透了自己的苦恼，他的话让八寻咬紧牙。
彩叶看着八寻他们，脸上浮现出沉思的表情。
4
[……【焰】！]
让打刀刀身附上火焰的八寻，朝着金属结晶的刀刃挥下。
在净化火焰的炙烤下，金属结晶瞬间熔化，化为无数碎片，像沙子一样崩塌下来。
确认了效果后，八寻松了一口气。与处于半极限状态的战斗不同，在连战斗对手都没有的状态下使用神蚀能是很困难的，不过经过多次尝试后，他总算发动成功了。
[辛苦了，八寻。彩叶也是。这下应该可以着手应急修理了]
看着收起刀的八寻，朱莉拍了拍弘他的背，用慰劳的语气道。
[太好了…….这些刺可太危险了]
彩叶露出无力的微笑。
被山龙神蚀能【剑山刀树】刺穿的摇光星四号车损伤严重，如果不修理甚至会影响行驶。为了排除金属结晶之刃，八寻和彩叶被朱莉他们抓来工作。
绚穗成为了遗存的共鸣者，八寻等人对此负有责任，所以他们不能拒绝要求。现在任务完成了，他们肩上的担子也放下来了。
[彩叶！]
正要去休息室休息的彩叶，被从后面追上来的绚穗叫住。
[啊，绚穗？你已经可以走动了吗？]
彩叶问穿着熟悉水手服的妹妹。本来就身体状况不佳，再加上突然成为遗存共鸣者，精神上的负担更重了。罗兹也说过要静养一段时间。
[你们要去魍兽的巢穴，真的吗？]
绚穗没有回答彩叶的问题，反而一脸认真地追问。
彩叶和八寻面面相觑。关于和夏他们的交涉内容还没有正式发表，画廊的战斗员应该都还不知道。
[啊，嗯。这是真的，不过你听谁说的？]
[是那孩子…]
绚穗回头看着自己的身后。站在她视线前方的，是彩叶年幼的弟弟妹妹们。京太在其中惊呼了一声，移开了视线。
[京太…！你在偷听吗！？]
[不是的，我只是被穗香命令了……因为收集情报是侦探的基本]
[你在说什么啊，笨蛋京太！]
[出卖同伴，真差劲]
[告诉绚穗的不是你吗，希理！]
经常结伴行动的九岁三人组，开始了内讧。
彩叶双手叉腰，盯着这三个人看了一会儿，终于死心似的叹了口气。
[啊……嗯，算了。反正明天大家就都知道了]
[那个，彩叶……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都是因为我吗？因为我和那块石头共鸣了]
绚穗不安地抬头看着彩叶。就像八寻他们后悔把绚穗卷进来一样，绚穗也为自己共鸣遗存而感到责任重大。
[嗯嗯。当然不是]
但是彩叶断然否定了绚穗的话。
[虽然跟绚穗不是完全没有关系，不过更重要的是这次涉及到了魍兽]
[……魍兽？]
[你知道吗，魍兽其实是已经死绝的日本人……]
[啊…]
绚穗睁大了眼睛。彩叶认真地点点头。
[如果那些孩子们再袭击这里的话，这条街上的人和魍兽都会牺牲很多。在事情发生之前，必须找出袭击的原因并加以制止]
[但是…彩叶这很危险吧….]
绚穗垂下眼睛虚弱地低语道。她的声音很小，小到连听都听清。
[我的话没问题。努埃马尔也在。啊，当然还有八寻]
彩叶拥抱绚穗，温柔地抚摸她的头。
绚穗任凭姐姐抚摸着自己的头。
[交给姐姐吧]
[嗯]
彩叶在妹妹耳边低语，绚穗则是轻轻点了点头。
八寻考虑到两人的心情，正打算离开那里。
可是没走几步，八寻就感到一阵视线，他停下了脚步。
八寻抬起头，和一个高个黑人男子四目相对。是站在休息室入口的内森。看来他是打算和八寻说话才一直等在这。
[你是想说，这样好吗？天帝家的公主还在等着吧？]
在内森开口之前，八寻先说了话。
他是个神出鬼没的人，所以应该已经知道和中华联邦军的交涉结果了。
[不穿过名古屋站要塞就不能去京都。既然无法交出山龙的遗存，那么，侭奈彩叶提出的交易也是合理的对策]
内森平静地说道。不仅是交涉的结果，他似乎还知道是彩叶提议调查群居地的。
[迦楼罗小姐当然盼着你们的到来，可是她已经等了四年。再等三，四天也没什么吧]
[原来如此]
八寻不由得苦笑起来。他的反应比想象的更冷淡。
为了迦楼罗而背叛统合体，原以为内森对她应该是很痴迷的，但似乎并非如此。
[魍兽们袭击这座城市的理由——你知道吗？]
[很可惜，我也不知道。各国军方的行动，不在统合体的监视范围。统合体对军队的基本方针是，可以给你遗存，但不要插手龙之巫女的事]
内森冷淡地摇了摇头。
龙虽然出现时的影响力巨大，但却是很大的不确定因素。与此相对，得到了共鸣者的遗存宝器，是更容易控制且易懂的强力兵器。
统合体追求前者，各国军队则更重视后者。所以双方没有争吵，反而建立了合作关系。
换句话说，统合体对遗存宝器并不关心。
[但是，只要想一下，就能想到一个原因]
面对露出沮丧表情的八寻，内森接着说道。
[什么？]
[魍兽是从这座城塞的南侧来的]
[啊啊]
[名古屋站的南边有一座古老的神社]
[神社？]
[火上神宫。供奉的是屠龙英雄素戋呜尊杀死八岐大蛇得到的神器——草剃神剑。是天帝家流传下来的“象征宝器”]
[天帝家的象征宝器…？也是遗存宝器吗？]
八寻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被称为草剃剑的物品，就连八寻也很熟悉。从龙的尸体中回收的神剑。在某种意义上，在日本也是有名的宝器吧。
[那就不好说了。因为我也没有看到实物。但是，魍兽栖息地遗留下来的遗存对周围产生了某种影响，我想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假设]
[是吗…所以中华联邦的部长才提出那样的条件吗…]
法行政长官从一开始就知道草剃剑的存在吧。
因为所在地是魍兽的群居地，所以他们也不能贸然出手。所以当彩叶说要去调查的时候，就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把发现的遗存宝器交出去。
[把神剑从魍兽巢穴里拿出来，对这座城市的袭击就会停止吗？]
八寻满怀期待地问内森。
如果魍兽袭击名古屋站要塞的理由是受到草剃剑影响的话，解决这个问题也很简单。只要把神剑从他们身边拿走就可以了。尽管要把遗存让给中华联邦，但对于时间紧迫的八寻他们来说，这样确实比较好。
但是内森故弄玄虚地摇了摇头。
[那么，你觉得怎么样呢，把神剑从魍兽的栖息地带出来也不是容易的事]
[难道是因为彩叶的能力对这片土地上的魍兽不起作用吗？]
[这也是原因之一。但在我看来，反倒是你有问题，鸣泽八寻。当魍兽要驱逐你们时，你能与魍兽进行战斗吗？]
[什么意思？]
[在知道魍兽的真实身份是日本人的情况下，你还能对魍兽下杀手吗]
被内森正面盯着，八寻动摇了。
杀死魍兽。对于不死者八寻来说，并不是难事。现在习惯了神蚀能用法后就更不用说了。
但是，这也意味着他要杀死魍兽化的日本人。你现在有这个觉悟吗。内森是在问八寻。
[鸣泽珠依还要多久才会醒来呢？如果是她的神蚀能，也许真的能把魍兽们从这片土地上赶出去而不杀死]
[是要珠依帮忙吗？让那个把人类变成魍兽的罪魁祸首]
八寻用充满杀意的眼神看着内森。
内森面无表情，平静地接受了八寻的杀意。
[我当然不会强迫你。对我来说，与其等待不知何时醒来的鸣泽珠依，还不如马上结束调查]
[我至今为止杀死了无数的魍兽。现在就算再增加一百、二百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八寻低声道。用一半是说给自己听的空洞语调。
[是吗。那么，我期待这句话不是在逞强]
内森说完就背对着八寻走了。
八寻粗暴地敲打着车厢的墙壁，一个人不停地抖着肩膀。
5
晚饭后，八寻召开了关于明天调查的作战会议，接着在反复做了一个小时的挥刀练习后，带着沐浴的凉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装甲列车里有狭小的单间，这是不死者的特权。这是考虑到万一八寻在就寝中神蚀能暴走，也可以不把其他战斗员卷进来。
实际上是近乎隔离的待遇，但也因此感到轻松。特别是在这样迷茫的夜晚，能一个人待着，八寻觉得很庆幸。
但是打开单间门的瞬间，意料之外的光景令八寻感到震惊。
因为在单间内狭窄的床铺上，坐着穿着主播服装的彩叶。
[——八寻，你回来了啊。准备工作刚刚结束]
戴着兽耳假发的彩叶，仰视着八寻坦然告知着。
八寻用手捂着额头僵住了。因为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穿成这样？和音的账号被注销了吧？]
[别让我想起不愉快的事，呜呜……我的视频存档啊…]
彩叶像受到了伤害似的蹲了下来。
看来她的视频账号并没有恢复。也就是说，彩叶并不是为了直播才穿着和音的服装。
[虽然重新注册了账号，但是要取得直播许可有很多条件哦。先把普通视频放上去，争取粉丝人数]
[你还打算继续发布视频吗]
[当然了。像八寻一样期待着我直播的日本人幸存者，一定在哪里还有的]
[也是啊]
八寻下意识地露出苦笑。
彩叶的假设没有任何根据，但这种积极的想法可以说是她的优点。实际上八寻也因为她的直播，一点点的被拯救了。
[这我知道，但你为什么在我房间里？]
[所以要准备恢复直播]
[…准备？]
[虽然重新注册了直接账号，但如果只是重复以前的事情会很无聊。我有个新尝试，你能帮我练习一下吗]
彩叶用异常认真的语气问八寻。
[练习？什么？]
八寻用带着警戒心的眼神看着彩叶，彩叶肯定有什么企图，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好啦好啦，坐这里]
彩叶说着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地方。
和穿着很高露出度服装的女子，半夜在狭窄的房间里且只有两人的状况，让八寻产生了复杂的情感。即便如此，彩叶本人似乎是完全没注意到这点。彩叶本人对八寻是毫无戒心。
[话说回来，这本来就是我的床吧]
[好了好了，就这样躺着吧]
[嗯？啊….！]
彩叶硬拉着坐在她旁边的八寻。
被拉了个措手不及的八寻当场摔倒。结果就变成，八寻的头横躺在彩叶大腿上的状态。
彩叶非但不嫌弃，反而用双手按住八寻的头部。八寻不能贸然抵抗，因为那样只会造成混乱。
[…这是什么练习？]
[这个啊。这个就是，ASMR]
彩叶笨拙地从屁股后取出一个印有白色梵天的小竹篓。八寻有股不祥的预感，他皱起眉头。
[ASMR ？看起来只是要掏耳朵吧…？]
[我要再现掏耳的声音，先录下能刺激大脑的声音。然后再通过麦克风来放给耳朵听。我以前就很想试一试呢]
[那你不拿着麦克风练习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双声道麦克风是高级货。而且很容易坏。在二十三区废墟里也是很难找的。但如果是八寻的话，我不小心把你弄伤应该也没事]
[这什么理由啊…！]
因为不想被彩叶用来练习掏耳。八寻硬撑起上半身，想要从彩叶的膝头逃跑。但是——
[不——行]
[哇…！]
耳洞边被吹了口气，八寻浑身一颤。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使不上力。
彩叶不放过这个机会，趁此机会抓住了八寻的耳垂。
[怎么样，八寻？舒服吗？]
[不，很难受。喂，你摸哪儿啊]
[那，这个呢…？]
[你是要掏耳朵吗]
[是啊。嗯，有觉得痒的地方吗？]
[你不是掏耳朵的吗？]
[这怎么样？]
彩叶咯咯地笑着，开始掏八寻的耳朵。
八寻放弃了抵抗，全身心投入到彩叶并不灵巧的工作中。彩叶本人并没有在意的样子，她的大腿触碰着八寻的脸颊，后脑勺一不小心还会被她的胸部压倒。正因为这样，他才不能贸然行动。
[那个，八寻啊]
彩叶在八寻的耳边发出低语似地呼唤。
[干什么？]
[前几天差点被珠依变成龙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
[……一句话来说，糟透了。我也不想回忆]
八寻皱着眉头呼了口气。
珠依与山濑道慈联手陷害八寻的目的，是为了再现大杀戮。为此她想利用八寻的肉体，召唤出地龙。
被变成龙器的八寻失去了一半的意识，变成了只有本能的狂暴怪物。
那样的八寻能完全避免被龙化，只能说是因为运气好。
在被珠依的血变成不死者之前，八寻先遇见了彩叶。就在他快要死去的时候，是彩叶的血救了他。
恐怕是连彩叶本人都不记得的四年前的事。
如果没有她，八寻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一条龙，引起了世界范围的灾难。
[那时候是不是觉得死掉比较好？]
[是啊]
在彩叶温柔的询问下，八寻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即使是拥有不死肉体的八寻，也无法想象那种活生生变成龙的痛苦。
而且，自己的精神被愤怒和憎恶污染，变成异质存在的恐惧也是无法忍受。没有比那时候更想诅咒自己不死的身体了。
[我要是在那时杀了八寻，八寻会恨我吗？]
彩叶静静地继续发问。但八寻毫不犹豫地否定了她的话。
[我应该会感谢你吧。是你解放了我]
[是吗]
彩叶寂寞地低语。
[那些孩子也一样]
[…你在说魍兽吗？]
[嗯]
彩叶点点头，抚摩着八寻的头发。
[愤怒，憎恨，痛苦和混乱……那些孩子有的，只有这种负面情绪。当然，努埃马尔就另当别论了。在二十三区和我们一起生活的孩子们也…要是都是那样就好了]
[这样啊]
八寻闭上眼睛微笑着。
彩叶不区分魍兽和人。两者她都像家人一样关心、关爱。所以魍兽才会听从彩叶的话。因为彩叶拯救了他们变成异形的灵魂。
八寻似乎能理解这些魍兽的心情。
[那些孩子其实也不是想伤害别人。与其让他们杀人，他们宁愿选择死亡。可是，他们自己也无能为力]
[…彩叶？]
发现彩叶的声音在颤抖，八寻叫了她的名字。彩叶紧紧地抱住了八寻的上半身。
[所以，八寻没有必要一个人承受痛苦。虽然可能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么说，但我觉得那些孩子是感谢八寻的]
[但是，我……]
八寻拼命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我不想杀任何人，这是他的真实想法——
[毕竟八寻的力量是我给的。如果八寻有罪，那这个罪我占一半]
彩叶抬起头，微微一笑。
她那端庄的表情，吸引了八寻的目光。这是在废墟的街道上独自生活的四年里，透过屏幕看到的无数次帮助八寻的少女主播的表情。
[彩叶]
[怎么了？]
[你记得大杀戮发生之前，自己在哪里吗……？]
八寻突然表情认真地问道。
彩叶有些吃惊地眨了眨眼。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我可能…我可能在之前有见过你]
八寻淡淡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八寻和四年前一样进行了龙人化，也因此恢复了过去的记忆。而四年前救了被珠依刺死的八寻的，无疑也是彩叶。八寻能使用火龙的神蚀能就是最好的证据。
但是，那时八寻遇到的少女，和现在的彩叶简直判若两人。八寻想确认彩叶是否还记得那件事。
与八寻的想法相反，彩叶不知为何害羞地红了脸。
[呃，那个…这是，爱的告白？]
[不是]
[这么干脆！？]
[不记得就算了。忘了我说的话吧]
[那是什么，怎么回事啊！？]
彩叶觉得自己被戏弄了，她闹别扭似的鼓起了脸。接着，她又默默地掏起了耳朵。八寻能听到的只有彩叶的喘息声和沙沙的摩擦声。
ASMR具有睡眠导入效果，确实是有一种令人犯困的奇妙感觉。
[那个，八寻]
彩叶再次在八寻耳边低语似地呼唤。
[这次又怎么了？]
[哼哼，没什么。晚安]
彩叶说完就沉默了。然后她就那样不动了，不一会儿，从八寻头上传来有节奏的呼吸声。
[你自己怎么睡着了啊…]
彩叶啪的一声倒在了呆呆站起来的八寻面前。
彩叶霸占着床铺，就那样毫无防备地熟睡着，而八寻只是呆呆地俯视着她。
6
第二天早上，八寻在休息室车厢里醒来。因为彩叶抢走了自己房间的床铺，八寻只好睡在休息室的硬长椅上。
即使是不死者，如果用不自然的姿势睡觉，也会觉得肩背酸痛。不过，与身体的不适相反，刚起床时的心情并不坏。因为他好久没做恶梦直接睡到天亮了。
[早上好。八寻。你的表情好清爽啊]
一看到出现在作战说明室的八寻，朱莉就意味深长地笑着道。
[昨晚开心吗]
比平时更面无表情的罗兹，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只是彩叶心血来潮]
什么开不开心的，八寻歪着嘴说道。双胞胎姐姐带着笑容，而妹妹只是冷冷地笑着。
过了不到五分钟，作战室里就陆陆续续地聚集了人。
以魏、葆拉·雷森特为首的主要战斗员。奥古斯特·内森和列车长迈罗·奥尔代斯。还有彩叶和绚穗。
[要开始会议了。大家也都听说了。作为名古屋站的通行费，我们接受了调查委托。侵入这座城塞南侧的魍兽栖息地，调查异常行动的原因。嗯，这也是民间军事公司常见的工作]
拿着早餐的三明治，朱莉讲起了作战计划。虽然是和往常一样的随意语调，但讲解的内容十分认真。
[但是，比较麻烦的是，彩叶的能力对这个地方的魍兽效果很差。因此，我们采取的方针是派遣最少的人数，一旦出现问题就立刻逃跑。参加的是八寻和彩叶。还有就是我和葆拉的部队了]
[朱莉也和我们一起去吗？]
八寻困惑地抬起头。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贝利特远东分部的代理人。没有必要冒着危险亲身闯进魍兽群居地。
但是朱莉得意地挺起胸膛说，当然要去。
[因为需要在现场随机应变做出判断。而且我和小兹都不认识路，但考虑到对手是魍兽的话，还是我去吧。还是应该让小兹去？]
[考虑到和中华联邦的交涉，预留组也需要指挥官，所以我只好留下来了，可以吗，八寻……千万不要让朱莉遇到危险啊]
罗兹杀气腾腾地瞪着八寻。
八寻像是被气势压倒了似的微微点头，她们本来就是好姐妹。而且罗兹对朱莉很执着，执着的有些不正常。万一不小心让朱莉受伤了，难以想象会遭到罗兹怎样的残酷报复。
[没问题的。小兹真爱操心]
朱莉像事不关己似的耸了耸肩。
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彩叶充满自信地表示同意。
[没关系，有我和努埃马尔在呢。就是这样，八寻也放心吧]
[是啊……你姑且不论，那个毛球也许还靠得住]
[哈！？为什么！？因为有我才有努埃马尔啊！？]
听到八寻随意的附和，彩叶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毛。她的自我肯定感依然那么高。被她抱着的白色魍兽似乎也有些吃惊。
[大小姐和彩叶的事暂且不说，要说最该担心的是绚穗小姐]
一直默不作声地喝着牛奶的乔什，突然用认真的语气说道。
[我吗…？]
绚穗被指名，有点吃惊地挺直了腰杆。
乔什随意地点点头。
[摇光星上还有我和魏的部队，一般来说战斗力是足够的，但是中华联邦军还有遗存部队]
[你是想说绚穗可能会被盯上吗？]
魏也以平静的语气确认。诶诶，彩叶瞪大眼睛站了起来，其他战斗员的表情也跟着紧张起来。大家的表情特别凝重，列车长奥尔代斯也是在担心摇光星变成战场吧。
[这种可能性，不能说是零吧]
朱莉肯定了乔什的提议。
[虽然我们背后是统合体，但是如果和遗存扯上关系的话，不知道能起到多大作用。所以，来，拿着这个]
朱莉从连帽衫的口袋里拿出什么东西，然后递给绚穗。
大小和军用手电筒差不多。是装在布袋里的细长包裹。
绚穗接过它，脸上浮现出对它的重量感到惊讶的表情。打开袋子口，里面露出一个涂着漆的鞘。
[这是….短刀….？]
[是怀剑。叫号真朱鹤。嗯，就当是护身符吧。好歹是国宝级的文物，可别丢了]
[这，国宝….！？]
递过来的剑差点掉在地上，绚穗赶紧抱住了它。
[神蚀能的发动不需要特别的道具，不过握着武器和护符之类的东西，好像多少能提高发动的成功率。可能是因为精神上有很大意义吧]
[也不能总是依赖别人，希望你能早点习惯它]
贝利特家的双胞胎向绚穗说明交出怀剑的意义。
彩叶呆呆地听着，然后猛地站了起来。
[等一下，你们两位！难道要让绚穗战斗吗…！？]
[不。我们不打算把佐生绚穗作为战力来对待。但是，如果遭到持有遗存的士兵袭击，我们的战斗力可能无法保护她]
[是啊。在万一的时候，自己的力量也许是最好的]
魏垂下眼睛静静地低语。他大概是想起了在横滨遇到法夫尼尔兵士时，没能保住绚穗的事吧。他的表情有些不甘。
[山龙权能的威力，彩叶不是很清楚吗？]
[这个嘛，话虽如此…但是……]
面对罗兹淡淡地解释，彩叶也变得吞吞吐吐的。把绚穗卷入战斗，作为姐姐还是有些抵抗的吧。
绚穗目不转睛地盯着彩叶的侧脸，然后把目光转向她身边的八寻。
然后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紧紧握住了递过来的剑。
[没关系的，彩叶]
[诶？]
绚穗回头看着彩叶的眼睛，告诉她。
[别担心。我没事的]
犹豫不决的妹妹主动说出了自己的意见，让彩叶困惑地眨了眨眼。但她马上改变了主意，然后温柔地笑了。
[我知道了，绚穗。凛花他们也拜托了]
绚穗听了彩叶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内森一言不发，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对姐妹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