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再次睁眼时，已经回到白马寺别院。</p>
娃娃蹲在他脸旁，大眼睛眨巴着，见李牧醒来，立马叫道：“李牧你醒了~我守了你一天~”</p>
她一脸你快来夸我的期待表情。</p>
“真乖。”李牧这会酒已经醒了，只是身体还是有些虚弱，他双手撑着床榻想起来，手臂有些无力，娃娃立马窜到他背后，莲藕般的小肉腿将他背撑起。</p>
然后，她邀功似的跑到李牧面前，大声道：“李牧，我的烤鸭呢~”</p>
“回头给你补上。”李牧昨天回来时睡着了，身上哪里有烤鸭啊。</p>
他起身来到窗边，放眼看去，夕阳西下，残阳似血，将天际的白云与远山白雪侵染的一片猩红。</p>
李牧眉头微皱，大冬天的出现这样的残阳，可少见的很。</p>
娃娃跳下床追上来，不依了：“这和说好的不一样~”</p>
说了回来给她二十只烤鸭的。</p>
“再给你加二十？”李牧居高临下的斜视着她。</p>
“成交~”娃娃也不扭捏，凭本事加的倍，有啥不好意思的？</p>
“送我回来的那两人呢？”李牧推门而出，外面还有娃娃堆的‘雪萝卜’，一个比一个丑。</p>
“回去了。”娃娃大声说道：“他们说，要准备大朝贡，李牧，大朝贡是什么？”</p>
“一个吃瓜盛宴。”李牧随口说道。</p>
“吃瓜？”娃娃顿时露出惊恐表情，不敢再问。</p>
然后，她似想起了什么，急声说道：“竹儿姐姐来过了，她要你好好休息，准备参加后日的……啊，李牧，你也要去大朝贡吃瓜吗？好残忍~”</p>
“你天天二十只烤鸭才残忍呢。”李牧吐槽道。</p>
“我不残忍，你残忍~”</p>
“你残忍！”</p>
“你残忍~”</p>
“阿弥陀佛。”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时，院落外忽然走进两个和尚，其中一个是慧能大师的徒弟，帝京九天骄之一的智珠和尚。</p>
智珠和尚一身月白色僧袍，眉清目秀，唇红齿白。</p>
另一个和尚则高大威武，浑身肌肉虬结，高鼻梁，褐色双眸，一看便是西域来的法师。</p>
“李施主，这位是来自西域菩提寺的玄空法师。”智珠和尚介绍道：“玄空法师是来拜访师傅的，得知李施主也在，便一定要来一睹施主风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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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空见过诗剑仙。”玄空双手合十，微微行礼：“此次突兀拜访，希望没有打扰到诗剑仙。”</p>
李牧眉头微蹙。</p>
菩提寺？</p>
李牧听小弟顾家说起过，菩提寺与阿兰陀寺、加蓝寺并称为西域三大寺，且每一寺都有一尊菩萨坐镇，实力很强！</p>
只是，他之前虽跟阿兰陀寺的摩洛法师有嫌隙，但后来在剑将山庄，摩洛的徒弟摩诲特意跑来道歉，揭过了此事。</p>
如此，菩提寺的和尚还来找自己做什么？</p>
难道是和狮子国的‘茶摊’有关？</p>
对了，我的龙鱼还在他们‘茶摊’呢，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跑路赖账。</p>
李牧不动声色的一脚将娃娃踢进屋中，然后关门，将玄空引入院中凉亭坐下。</p>
“不知玄空法师来拜访我，所为何事。”李牧开门见山的问道。</p>
玄空一身明黄僧袍，僧袍下的肌肉爆炸般撑起，但声音却极为慈祥，说道：“本座是来致谢的。”</p>
“致谢？此前我并没有见过玄空法师，何来致谢一说？”李牧不解。</p>
玄空笑道：“诗剑仙可曾听过西域三大菩萨，八部天龙？”</p>
李牧点头，他还知道下面还有十八金刚和三十六行走呢。</p>
“不瞒诗剑仙，本座便是八部天龙之一：迦楼罗！”玄空沉声说道。</p>
“原来玄空法师竟是西域八部天龙迦楼罗，失敬。”李牧拱手。</p>
他记得那个摩洛法师也是八部天龙之一，好像是阿修罗。</p>
只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向他致谢？</p>
玄空笑道：“诗剑仙，其实本座以前只是十八金刚之一，后来得闻诗剑仙的那首佛偈，才得以堪破虚妄，照见真我，从而修为大涨，晋升八部天龙！故而得知诗剑仙在此，本座自当来好生感谢一番！”</p>
原来是这样。</p>
李牧笑道：“想来也是玄空法师佛法深厚，才能从那首佛偈中有所感悟，在下不敢居功。”</p>
“诗剑仙这样想就错了。”玄空郑重的说道：“诗剑仙可知，八部天龙，分天众，龙众，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和摩呼罗迦。而每一部，都有相应佛法，灵气复苏后，修行这八部佛法的人，比比皆是，而唯有从中脱颖而出者，方能被菩萨赐予‘八部天龙’称号！并统领该部部众！”</p>
统领该部部众？</p>
李牧心中一惊。</p>
如此说来，这八部天龙不仅代表着地煞境修为，还是修行这八部佛法的和尚头目？</p>
他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智珠和尚。</p>
智珠和尚微微颔首，并传音道：“李施主，据说西域佛国修行八部天龙法的修士，足有十数万人。”</p>
那平均下来，每一部不是都有过万人？</p>
这玄空法师虽只是八部天龙之一，但他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啊！</p>
不过，比起八部天龙，李牧对菩萨更有兴趣！</p>
他问道：“玄空法师，不知可否与我讲讲菩萨？”</p>
玄空怔了下，旋即沉吟一会，才说道：“我西域佛法中，有六大无上法印，为智慧印、大千印、无量印、无相印、菩提印、与愿印，修成任一一种法印，便可得证菩萨之位！”</p>
六大无上法印……李牧心驰神往，旋即又觉得，这里面怎么没有如来印？</p>
西域修的是如来法，那定然是有的。</p>
是玄空故意不说，还是另有说法？</p>
“诗剑仙若是对这六种印法感兴趣……”玄空法师缓缓从宽大的僧袍衣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经书，郑重的放在了石桌上，说道：“本座便以此经为谢礼！”</p>
“法师，你……”智珠和尚看到这本经文，脸色微变，旋即忙闭目诵经。</p>
“这佛经是……”李牧有些奇怪的看了眼智珠，随后将注意力放在石桌上的经书。</p>
这本书通体泛黄，似乎有些年头了，就连封面都被岁月侵蚀，只能隐隐看到一个‘千’字。</p>
千？</p>
难道是……</p>
“大千印！”玄空法师说道：“此经中蕴藏着六大无上法印中的大千印！诗剑仙若能悟出，他日来我西域，便也是一尊菩萨了。”</p>
还真是大千印？</p>
可这谢礼未免也太重了吧？</p>
李牧虽是心动，但更觉得玄空是在‘小题大做’，甚至怀疑这里面有阴谋。</p>
而且智珠刚刚的反应也有些奇怪。</p>
可惜，这会智珠一直在念经，无法给李牧解惑。</p>
李牧只好对玄空说道：“法师，这礼太重了，我不能收。”</p>
“诗剑仙莫要多想，此经虽是珍贵，但并不是唯一。”玄空告诉李牧，这本经书，其实是千余年前某位高僧誊抄下来的经文，真正的经文原本，藏在菩提寺深处，外人根本不得见。</p>
而像这样的经书，菩提寺还有许多，否则，玄空也不可能拿到！</p>
“诗剑仙若是不信，可以问问智珠师弟。”玄空说道。</p>
智珠闻言这才睁开眼睛，眼神复杂的看向李牧道：“确实如此。”</p>
智珠似乎隐瞒了什么……李牧正打算传音询问，却听一旁的玄空已经主动坦白，说道：“不瞒诗剑仙，本座其实是奉菩萨之命，以此经书与慧能师叔换取另一部无上佛经，可惜慧能大师拒绝了。”</p>
所以你退而求其次，才将此经赠我？</p>
你可真是个壮机灵鬼！</p>
李牧恍然大悟，心中最后的担忧也放下了。</p>
“玄空法师，万一我悟出大千印，又不想加入西域佛国，又如何？”李牧又谨慎的问道。</p>
玄空闻言笑了，说道：“不瞒诗剑仙，就本座所知，三大寺中拥有此类经文的师兄弟足有百人，但能从经文中悟出大千印的，尚无一人，不是本座看轻诗剑仙，实在是……难啊。否则，何至于我西域数十万佛修，却只有三尊菩萨？”</p>
难好啊！</p>
要是不难，你也不会拿出来送人了！</p>
李牧果断拿起石桌上的佛经，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却之不恭了！”</p>
“阿弥陀佛。”玄空含笑点头。</p>
李牧有些振奋的抚摸着佛经，经书确实很旧，纸质都有些稀疏感，彷佛一用力就能捏破。</p>
他正要翻阅，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道：“玄空法师，此经可誊抄给他人吗？”</p>
一旁的智珠很聪明，一听他这么问就意识到了什么，忙直起嵴背，两眼微微发光的看向玄空。</p>
玄空笑着点头：“自然可以，只是再次誊抄后的经文，想要感悟却是难上加难了。”</p>
“这是为何？”李牧不解。</p>
玄空指着李牧手中的经书道：“此经有千年历史，紫气东来时，也吸收了些许紫气，故而感悟起来，会容易很多，但若抄录在普通纸张上，自是极其艰难了。”</p>
“多谢法师解惑。”李牧笑了，管它难不难，既然可以，他自然要先给慧能大师抄上一份，至于慧能大师能不能感悟，那就看天意了。</p>
旁边的智珠和尚也笑了，颇有些雀跃的看着李牧。</p>
“玄空法师可以跟我说说这大千印吗？”李牧故意不去看智珠，问道。</p>
玄空道：“大千印尚且无人感悟，所以本座也不知其威能如何，或许诗剑仙可从大千二字，窥测一二。”</p>
大千？</p>
大千世界？</p>
李牧摇摇头，旋即又想起一事来！</p>
那日在清平王王墓，水潭之底，那条冰龙曾与他说过，世间有神通，唯有紫气可演化神通，而九鼎之所以珍贵，便在于没有紫气，也能从中感悟出一门真龙神通！</p>
而佛家，似乎也有六神通之说。</p>
李牧当即问道：“玄空法师，我听闻佛家有六神通之说，不知西域的三位菩萨，可有成就？”</p>
六神通为神足通，他心通，天眼通，天耳通，宿命通和漏尽通！</p>
若是西域佛门真有这六种神通，那可了不得啊！</p>
李牧紧紧的盯着玄空，不放过他一个细微表情。</p>
结果，玄空竟直接点头：说道：“佛门确有六神通！只是，菩萨曾言，唯有天罡境，才有资格感悟神通，亦或者，有类似大秦九鼎之类的绝世灵物。”</p>
九鼎我有啊！</p>
李牧心中莫名一喜，旋即郑重的问起六神通的威力。</p>
可玄空却是摇头：“神通之能，不可妄测，本座亦是不知。”</p>
随后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道：“诗剑仙，天色不早，本座也该告辞了，他日有缘再见。”</p>
“恭送法师。”李牧忙起身送他出了院落，至于后面的路，自然有智珠相送。</p>
等他们走后，李牧赶紧回到石桌旁，翻阅佛经。</p>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李牧本来是不信的，现在，信了！</p>
玄空法师，谢谢啊！</p>
李牧振奋的看着佛经，结果发现，这佛经字句极为艰涩难明，便是分开，尚有三分之一的字他摸不准含义，若是连起来，更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p>
难怪肯把这本经书送给我……李牧感觉自己上当了，若要读懂这本佛经，恐怕还要念上几年经才行。</p>
脑壳疼。</p>
李牧揉着太阳穴。</p>
“这是什么？”就在此时，娃娃竟从屋窗翻了出来，踩着小短腿一熘烟跑到李牧身边，脚踝上的叮当丁零当啷的响，她跳上石凳子，一手抓向佛经。</p>
李牧忙一巴掌拍掉娃娃的鸡爪子，严肃说道：“这是古佛经，经中藏有一门绝世印法，你小屁孩不懂的，啃你的鸭脖去。”</p>
“佛经？”娃娃吓了一大跳，赶紧跳下石凳子，躲得远远的。</p>
那避如蛇蝎的模样，差点把李牧逗笑。</p>
不过也不怪娃娃，毕竟在齐云佛塔听了三千年的经……</p>
嗯？！</p>
李牧双目陡然发光，炯炯有神的盯着娃娃。</p>
娃娃都慌了，两只小手无处安放，最后气呼呼的叫嚷道：“你瞅啥~”</p>
“瞅你咋地？”李牧下意识回道。</p>
娃娃不知道怎么回，眨巴两下大眼睛，一熘烟跑了。</p>
“娃娃，你给我站住！我有重要事情问你！”李牧忙追上去。</p>
“你不要过来，我不要跟你讲话~”娃娃一边跑，一边嚷。</p>
但最终，她没有逃脱李牧的魔爪。</p>
李牧一手抓着她的后衣领，将她提在半空，然后另一只手翻开佛经，指着其中一个‘阇’字问道：“这个字念什么？”</p>
娃娃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李牧摇头：“不认识。”</p>
你都没看！</p>
李牧又气又无奈，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什么字！”</p>
娃娃可不惯着李牧，李牧一打她，她二话不说就嗷嗷大哭起来：“嗷~你打我~哇~~呜呜~呜呜~”</p>
可惜，这哭声是只见雷声，不见雨点。</p>
李牧冷笑着站在一旁，等娃娃嗷的嗓子渴了，才继续问：“这个字念什么？”</p>
娃娃鼓着腮帮子跟李牧扛上了，但最终，在李牧威严如狱的目光下，她妥协了。</p>
心虚的看了那字一眼，娃娃五官都扭曲起来，最后联系了上下文，她才有些弱弱的，又有些不确定的说道：“sh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