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村地处西山经东南方向，毗陵沧海。</p>
由沧海向西十数里，便是镇魂村所在。镇魂村除去东边是平野空旷外，其西南北三处皆被大山环绕，山路蜿蜒曲折，一路通向西山经各地。</p>
只是此地荒无人烟，又被群山包裹，所以村里人若是没有什么大事，基本很少外出。</p>
眼下天色刚刚好，墨故渊带着鱼清潺沿着村中小道一路向外走去，等到二人离开村子后，视线之下，是正北方的一条水渠。</p>
“你看这条渠道，一直延伸至正北前方那座山峰，我猜这条干涸的长河应该是从山顶汇聚而来，沿着河床向下，一路流进了镇魂村周边。”鱼清潺指着前方说道。</p>
顺着鱼清潺指着的方向看去，墨故渊眺望高处，依稀可见那座山峰的渺茫。</p>
“莫说镇魂村周边内的河道干涸，就连这一条河床往上都是干巴巴的，看来这十几年，村民的日子的确不好过。”墨故渊唏嘘不已。</p>
鱼清潺点了点头，道“还记得以前凌姐姐和我们说过的走江禁忌么？”</p>
“当然，走江是有违天道，逆天而行，所以我们这一路必须多行善事，累积功德，这样鱼姑娘以后走江入海，方才有大道眷顾。”</p>
“不错，其实早在前些时日我追那人出村，一路所行，见此地干旱就有这个念头产生。只是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我怕万一道行不够，适得其反，给村民带来麻烦，我可就难辞其咎了。”鱼清潺缓缓说道。</p>
墨故渊见鱼清潺脸色略有担忧，一双美目痴痴望着远方，心中了然。</p>
他走到她的身边，轻轻笑道“说来这还是鱼姑娘第一次沿着西山经河道而行，不比沧海那汪河大水。你心中有此顾虑也是人之常情，即便万事开头难，我们也得试试不是，万一结果要比我们想象的好呢？”</p>
鱼清潺回眸看向墨故渊，后者点了点头，目光满是肯定。</p>
“那万一不好呢？”</p>
“不会的，我会一路跟着你，相信我。”墨故渊话语很轻，却深深有力。</p>
鱼清潺听着这一句话，恍惚间似乎想起两人初次见面的那段时光，当时两人心性使然，沿着桃花潭洞底，向着沧海潜行，后来却是不小心卷入两只异兽的大战中。千钧一发之际，是墨故渊为了救自己，将自己推开，那时他便对自己说过一句话。</p>
“相信我，更要相信自己。”</p>
也是从那时起，鱼清潺将墨故渊放在心中，当成一个很重要的人，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好像只要墨故渊在，她的心底就会莫名的踏实。</p>
这样的感觉，仅次于凌九泉。</p>
“那好，你可得跟紧我，不许落下。”鱼清潺笑颜满面。</p>
“包在我身上。”</p>
两人会心一笑，便迈开了步子朝着正北山上走去。</p>
暖冬之下，二人并肩齐行，日光将二人身影拉长，在薄雾中隐隐约约，如山水墨画。</p>
感受身旁女子淡淡清香，墨故渊心中一片迷离，思绪万千，彼此间若有若无的距离在渐渐拉近，手臂不时轻轻触碰到她的衣袖，让墨故渊一阵涟漪。</p>
念头形成回忆，在墨故渊脑海中一幕幕闪过，他觉得眼下好极了，若是能和鱼姑娘一直这样走下去，那就更好了。“要是凌姐姐能亲眼看见我第一次走江，我想他一定会替我高兴的。”</p>
“从诞生灵智以来，都是凌姐姐一直守护着我，他让我走江入海，希望有一天我能化龙成功，我知道他是想让我能变得强一些，也能好好照顾自己。”</p>
“我不会辜负凌姐姐的期望，也会一直走下去的。”</p>
墨故渊耳边之下，是鱼清潺走在乡野小路，碎碎念念，叨唠在耳边的话语，口口声声，字字句句，皆是和凌九泉有关。</p>
在墨故渊的脑海中，那些回忆画面瞬间支离破碎，接踵而至的是那夜在槐树林中看见刹魂镜里的一幕。</p>
镜中，他看见了很多人，全都与自己有关，在那里，一片血红。</p>
墨故渊仿佛跌进深渊，迷茫空洞，又疯狂挣扎，如同魔怔。</p>
“喂，喂，你干啥呢，没听见我说话吗？”鱼清潺回过头，见墨故渊痴痴站在原地，当下大声喊道。</p>
回过神来的墨故渊愣了愣，立马小跑了上去，干笑道“不好意思，刚才有点走神了。”</p>
鱼清潺俏脸一寒，指着墨故渊气笑道“就你这样还说会一路跟着我呢，你看看你发呆的时候跟个木头一样，叫都叫不动。”</p>
墨故渊看着鱼清潺横眉冷对的模样，哪怕知道她是故意的，可心中不知为何有一股无名烦躁涌动，让他道心渐渐不安起来。</p>
“我在你眼里就是呆子是傻子吧，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也听够了。若是觉得我不靠谱，你大可以叫凌九泉来，反正他修为高深，又是半神，护你走江至南海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墨故渊低着头，冷冷说道。</p>
山野清风，呼呼袭来，吹在鱼清潺身上，忽有一种冰冷刺骨的感觉。</p>
鱼清潺身体僵硬，脸上还有那故意傲娇的神色，却被寒风冻结，凝固在上，怔怔失神。</p>
蓦然，鱼清潺眼眶就红了起来，这是墨故渊从未表现过的样子，让她有些陌生和害怕。</p>
站在半山腰的两人，在古道上相顾无言，在天地间寂寥，各自不语。</p>
墨故渊死死压抑心中紊乱，想要保持清醒，可脑海中的念头越发杂乱不堪，让他无所适从。</p>
“对......对不起。”许久，是鱼清潺率先说出这句话。</p>
她拭去脸上无端掉下的眼泪，转身朝着山上掠去。</p>
墨故渊愕然抬头，想要伸手抓住那席白影，却没有半分力气。</p>
虚无缥缈的苍穹，有两人齐齐望着底下的一幕，彼此没有言语。</p>
半响，一灰袍之人沙哑开口说道“这便是你的计划？”</p>
另一人默然看着底下墨故渊，又看了看向峰顶掠去的鱼清潺，没有说话。</p>
“刹魂镜的前身是我轮回之盘的一道分影，我帮你改变镜中镜像，让那小子看见最终的结局，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见身旁人没有说话，他依旧自言自语。</p>
那人没有回答，反而是问了一句意义极深的话。</p>
“琉璃以前时常和我说过宿命两字，我从来不信，如果你轮回中的结局真是这样的话，我便信了这宿命。”</p>
身披灰袍者，是当今半神之一的轮回，他的身旁，正是另一位半神，凌九泉。</p>
轮回转过头，淡淡望着身下，缓缓说道“如果是天道之下的秩序规则，轮回里的所有的结果自然逃不过宿命。”</p>
凌九泉脸色一白，如他这般，在听见这番话语之后，脸上写满不甘。</p>
“天道？说的倒是吓人，试问这天底下，除了你和时光受制，还有谁会在乎半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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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无形，疏而不漏，不是仗着几分心性就可以心比天高，你可以藐视甚至无视天道法则。不过等你真的走到那一天，你就会发现，你穷尽一生的尽头，仍是天道下的一只蝼蚁罢了。”</p>
凌九泉不愿和他在这浪费口舌，自顾说道“不管墨故渊最后的结局会不会是你轮回之盘里的结果，眼下既然将心魔注入他的心头，那么我的计划断然不会改变。”</p>
“放心，如今你掌管妖界，我掌控仙界，试问当今谁还能左右我们的盛宴宏图？”轮回轻轻笑道。</p>
“轮回，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我成为真正的神，你可是要屈居我的身侧啊，你当真心甘情愿？”</p>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时光将一身半神修为灌溉予你，可终归不是你自己的，哪怕你合道九幽，超脱六道之外，神的领域也不是你可以轻而易举触碰的。况且时光本就是天道衍生之物，你夺他修为，想必你自己也清楚那种感觉，这一点，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啊。”轮回转过身紧紧盯着凌九泉。</p>
凌九泉无所谓的笑了笑，他的脸上风轻云淡，丝毫不见异样。</p>
“所以啊，我才要让墨故渊护送潺儿走江，他身上不仅有琉璃的佩戴之物，连当中九龙脉纹都扎根在他身体中，只要潺儿能成功化龙，那便是我的机会。不然你以为我如此大费周章作甚？要知道我的时间可不比你来的漫长，我这半神的修为可是每分每刻都在倒退，我等不了太久。”凌九泉缓缓说道。</p>
“你就这么想成为神？”</p>
“当年琉璃身死，不就是因为神力枯竭么，剑魔趁人之危，杀了她。”</p>
轮回脸上一阵阴沉，道“她和剑魔同归于尽，难不成你还想报仇？”</p>
“人都死了，我找谁去报仇？拿着轩辕剑的墨故渊么，呵呵，当初剑魔残留的最后一丝魂魄都消散天地了，我自然乐的自在。我想成神，是我觉得这个世间也只有这一件事值得我花点心思罢了。”</p>
轮回看着凌九泉，目光深深，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和眼中看出什么，可除了他的贪婪和欲望之外，再也不见其它。</p>
“我答应你的没有问题，那你答应我的呢？”轮回徐徐说道。</p>
“我都以琉璃的名义发誓了，放心，不会骗你。”</p>
“何时？”</p>
“等潺儿化龙成功的那一日，我就会告诉你。”</p>
轮回点了点头，又看着下方的两人，不愿久留，再次看了看凌九泉，身影便随风遣散。</p>
虚无的苍穹上，只剩凌九泉痴痴望着浩瀚大地，眸中淡淡微光浮现。</p>
古道上的墨故渊心中烦闷渐渐抚平，他的眼中，忽有一丝迷茫，渐渐趋于宁静。</p>
腰间下，九龙琉璃玉自始自终都在散发着柔柔白光，先前两位半神，竟是无一人发觉眼下异样。</p>
恢复理智的墨故渊抬头望向山巅看去，那里，有一道巨大的水浪咆哮飞涌，一白衣女子站居中央，御水飞流直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