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p>
子时已过。</p>
正统帝仍在批阅奏折，连续翻开数封，全在参奏平西王。</p>
纵兵劫掠、肆意屠戮、贪墨军饷、意图谋反……</p>
几乎所有能涉及的罪行，全都安在平西王头上，反正御史的职责是风闻奏事，之后应交由三司调查。</p>
调查过程中使些手段，没有也变成了有。</p>
武夫蛮子进了朝堂，怎么也斗不过文臣，毕竟术业有专攻！</p>
“满朝文武，尽是些欺软怕硬的家伙，只敢参奏朕的平西王。”</p>
正统帝将奏折扔在一旁，冷声道：“冯爱卿打下来的疆土，皆为国朝治下，北边那位都快建国称制了！”</p>
圆公公躬身侍候，这时候可不能插话。</p>
事关国朝安危，说对了是干涉朝政，说错了人就没了。</p>
这时。</p>
门后值守的内侍进来通报：“陛下，易公公求见。”</p>
正统帝面露疑惑，这么晚了来做什么，点头说道：“带他进来。”</p>
“拜见陛下……”</p>
周易小步快跑进门，跪在地上三呼万岁，双手高举账簿。</p>
“奴婢查处了御用监贪墨桉，得赃银、田产共约八十万两，数目巨大不敢耽搁，连夜上报陛下！”</p>
“呈上来。”</p>
正统帝翻看过账簿，面上露出笑意，将周易当做刀子果然好用。</p>
西征的军饷全部来自周易抄家，此番灭国大捷，关乎后续国朝新政推行，可以说功勋卓着。</p>
“小易子做的不错，想要什么？”</p>
周易叩首道：“奴婢能为陛下做事，理应鞠躬尽瘁，不求任何赏赐。”</p>
“朕有功必赏！”</p>
正统帝说道：“年后朝廷将清量天下田亩，此事关乎重大，必然有人勾结胥吏，谎报隐瞒。”</p>
“你从值殿监挑出精干之人，自称监察司，专门负责盯着丈量田亩！”</p>
周易闻言不禁暗骂，这哪是什么赏赐，分明是又摊派差事。</p>
好处就是又执掌一处新部门，且监察司负责宫外事务，大幅增长了周易的权柄，某种意义上也称得上赏赐。</p>
“奴婢拜谢陛下。”</p>
周易小心问道：“陛下，这监察司能不能单独开衙？”</p>
正统帝沉吟片刻，微微颔首。</p>
“准了！”</p>
“奴婢遵旨。”</p>
周易顿时喜笑颜开，三叩九拜后退出勤政殿。</p>
外殿门口。</p>
值守内侍汇报道：“提督大人，近些日陛下批阅奏折，屡屡提及北边，对那位所作所为很是不满。”</p>
“咱家知道了。”</p>
周易从袖口摸出张银票，赏给内侍：“好好干，咱家看好你幼……”</p>
宫中待了十余年，早已精通各种画饼技能，随意勉励几句，值守内侍顿时感激涕零，恨不得当场认作干爹。</p>
回到值殿监。</p>
周易将所有干儿、公公唤来，商议成立监察司。</p>
“此事干好了，定能成为陛下的左膀右臂，咱家不会亏待尔等！”</p>
众内侍闻言，纷纷建言献策。</p>
监察司雏形很快搭成，周易任督公，之下设同知、佥事等职位，再之下就是各级办事太监，数目高达二百余人。</p>
挑出来的内侍，都是值殿监精兵强将，组成监察司骨干后，再从民间自行招募探子、力士。</p>
自上而下，层层叠叠，监察四方。</p>
周易对构架颇为满意，说道：“陛下允许监察司开衙，咱家对京城不熟，附近可有什么合适的宅子？”</p>
温典簿说道：“大人，咱家知道个好地界。”</p>
周易问道：“哪里？”</p>
温典簿说道：“皇宫东边有处荒废王府，可以改为监察司衙门，正好与西边镇抚司针锋相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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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眉头一挑：“如此摆明车马，是否凭白树敌了？”</p>
“大人，按照陛下所说，建立监察司是为了清量田亩。”</p>
温典簿说道：“此事也就二三年时间，量田结束了监察司何去何从，为了不被解散，咱得立个靶子。”</p>
“镇抚司是陛下在外的唯一眼睛，权势滔天，必然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咱们就盯着它，一一揭露给陛下看……”</p>
“温先生不愧是读书人！”</p>
周易恍然明悟，此法与养寇自重类似，陛下见到镇抚司的糜烂，自然会以监察司互为制衡。</p>
如此一来，监察司就成了常制！</p>
“只盯着镇抚司还不够……”</p>
周易说道：“再挑五十个内侍，专门盯着北边，那位的一举一动都上报京城，就是吃什么饭说什么话也得记下来！”</p>
温典簿眉头微皱，担忧道：“那位手握一方军政大权，可不好招惹。”</p>
“桀桀桀！”</p>
周易怪笑几声：“连远在深宫内苑的温先生，都对那位心有惧意，咱家更应为陛下好生盯着。”</p>
监察司时不时向陛下汇报，今儿镇北王又建一城，明儿又收拢了异族残部。</p>
如此一来，陛下非但不会解散监察司，还会下旨扩张。</p>
“大人英明！”</p>
温典簿连声赞叹，这般胆魄，难怪能成为陛下心腹。</p>
……</p>
正统三年。</p>
十月。</p>
监察司建立，史称东厂。</p>
十二月。</p>
临近年关。</p>
正统帝下旨丈量田亩，意图废除丁税，均摊入田税。</p>
消息传出，国朝上下一片哗然。</p>
……</p>
云台书院。</p>
号称京城第一书院，自前朝传承至今，声名赫赫。</p>
这日。</p>
院正传讯四方，汇聚上百士子。</p>
商议联合上书，反对陛下推行新政，言称丁税乃祖制，废除必然动摇国朝根本。</p>
“我等读书人，理应效彷先贤，为民请命……”</p>
院正年愈六十，声音仍清朗洪亮，说到激愤昂扬之处，忍不住挥舞手臂，带动士子齐声高呼。</p>
忽然。</p>
书院外传来奔马声，紧闭的院门轰然倒地。</p>
数十黑衣番子手持钢刀，如潮水般冲入书院，将士子团团包围。</p>
院正厉声呵斥：“此乃文华重……”</p>
彭！</p>
话音未落，头颅轰然爆碎。</p>
红的白的四下飞溅，原本群情汹涌的士子，倏然间寂静无声，眼睁睁的看着无头尸骸摔倒在地。</p>
周易身穿紫红长袍，上绣麋身牛尾麒麟兽，不疾不徐的走进来。</p>
冷眼扫过士子，挥挥手说道。</p>
“妄议圣上，不忠不孝，全部抓入监察司大牢，通知他们家里来领人！”</p>
有年轻士子反应过来，高呼道：“国朝律法，士子可议政！尔等宫中阉人，有何资格抓捕我等？”</p>
士子本就看不起内侍，此时有人带头，乱哄哄推搡监察司番子。</p>
“杀！”</p>
周易一声令下，番子当即挥舞屠刀，将传承数百年的书院染成血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