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峰。</p>
竹苑内。</p>
这竹苑虽是新修，但位置布局几乎和之前一模一样，莫成君来这里自是轻车熟路。</p>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给他开门的居然是许久未见的老熟人——双丫髻小女童。</p>
小女童还是如初见时那般‘可爱’，见了莫成君也没啥惊奇的，就是臭臭的脸打了个招呼，将他向后庭引去。</p>
倒是莫成君表现的很是惊喜，虽然小女童不怎么待见他，但他却是跟在后面不停的发问。</p>
“哎呀呀，是您回来了啊？最近可好啊？身体咋样？”</p>
“话说都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您老叫什么啊？总是用‘您’称呼不好吧，咱们互通一下姓名呗。</p>
我叫莫成君，您是知道的，那您叫啥来着？”</p>
“话说，您应该是剑灵化形吧？</p>
宫主都和我说了，只是，我更想知道的是，您这是怎么化形的？为什么会是人形？您现在的构造和人类一样不？”</p>
“还有个问题，我想摸您一下，您介意不？”</p>
“您别多想啊，我可不是那啥来着，就是想看看您的体温，触感和人类是否一样？</p>
您也知道的，我作为创法大师，其他且不说，就是好奇心重了些。”</p>
这一刻的莫成君绝对有化身‘狗腿’的潜质，但没法子，双丫髻小女童乃是剑灵所化，更是他见到的第一个‘法宝化形’！</p>
要知道，哪怕是梧桐仙株，能说话，有个性，有自己的追求和思想，但依旧没法成人形之躯。</p>
而其他几位宫主，他们的本命仙剑威力也不差，但要说‘化形’，还真就没有过。</p>
所以，双丫髻小女童也算是独一份的存在，更是独属于女剑尊的机缘！</p>
这要是可以让他研究一下，那可就，可就……</p>
莫成君想想都要流口水了，可双丫髻小女童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p>
她小嘴一都，两颊一鼓，双目圆瞪，大喊出声：“沉锦绣，锦绣，你快出来啊！</p>
有人贩子要拐卖小朋友了，你还不出来看看？”</p>
刷……</p>
几乎是话音出口，女剑尊就出现在了后院门口，身着一袭紫衣，容貌端庄秀丽，又自带一股大女主的威严气场。</p>
莫成君几乎是立马站直，眼神严肃，话语更快的来了个一圈三连的否认。</p>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p>
女剑尊出现，看也不看二人，就直接道：“都进来吧！”</p>
“哼！”</p>
双丫髻小女童头颅一昂，冷哼一声，傲娇的迈着小短腿先走了，而莫成君咧咧嘴，也跟着跨过了竹林，入了客厅。</p>
客厅中。</p>
莫成君也不等女剑尊发问，直接一挥手，就见十多本厚厚的密录砸在圆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p>
他道：“宫主，这段时间，我总算是把以前的研究给梳理了一遍，都在这里了，您有空可以先看看。”</p>
他举止很是随意，好像丢的是什么不值钱的玩意儿，可女剑尊在看到突然出现的十几本密录后，呼吸都为之一滞。</p>
别怪她不澹定，实在是，就以往的经验来看，莫成君拿出来的研究成果，着实是一次比一次惊人。</p>
就最近的那一次吧，真心不急不急，结果就给弄出了个幻法天庭来，惊爆了多少人的眼球啊！</p>
直到现在，星河剑宗都流传着一句话——莫师出品，必属精品。</p>
这一点，没人逼女剑尊感触更深。</p>
而现在，她真就一眼扫去，就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p>
但那密录的厚度已经远超从前，还有更多是听都没听过的，一本本放在那里，看似毫不起眼，但她比谁都清楚，说不得里面就记录着什么‘骇人听闻’的内容。</p>
当然，作为一宗之主，她还是要面子的，心中乱跳，面子上还是努力的保持着澹定。</p>
可双丫髻小女童却无所谓了，见这么多密录，当即就喊了出来：“这些，都是你这段时间研究所得？”</p>
莫成君矜持的点了点头，道：“一些小小的研究成果，不算什么，真不算什么！”</p>
双丫髻小女童忍不住又翻了翻白眼：“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这是在说反话。</p>
看你的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现在，是不是心里美滋滋？”</p>
哎呀，有这么明显吗？</p>
莫成君赶忙伸手在脸上一抹，表情严肃道：“有嘛？没有吧！肯定不会有的，你看错了！”</p>
“咯咯咯咯咯……”</p>
小女童被他的‘变脸’逗得前俯后仰，就还想说些什么。</p>
可莫成君确实眼珠子一转，赶在前面道：“您不也对我的研究成果感兴趣吗？要不看看先，有没有什么您觉得还不错的？</p>
其实，主要是我不太清楚您喜欢什么方向的？</p>
我以前也研究过炼器，还创造过一门‘增加飞剑灵性’的功法，按照我的观点，飞剑的灵性其实是洗练时，法力上‘精气神’的转移。</p>
也就是说如果能给飞剑灌注更多的‘精气神’，就能增加灵性，这个课题很久以前我就想开了，只是一直没有深入。</p>
您感兴趣不？</p>
要不我们可以合作吧！</p>
您可是剑灵化形，对于这个理解肯定比我深，我们双剑合并，必然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道路。”</p>
双丫髻小女童听得眼睛都亮了，忍不住问：“这样真的可以？”</p>
“当然可以！”</p>
莫成君拍着胸脯保证：“话说，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吧，我是那种吹牛皮不打草稿的人吗？”</p>
“呵呵，你哪次来不吹牛？”</p>
莫成君表情一囧，索性小女童跟着后面又来了一句：“就是你吹的牛都实现了！”</p>
“所以啊，我说的可能就夸张了那么‘亿’点点，但都实现了，那能叫吹牛嘛？</p>
那是我科研能力的体现好吧！”</p>
“那倒也是，可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忽悠我呢？”</p>
“咳咳，怎么可能，那都是错觉！”莫成君画风一转，又问：“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嘛？”</p>
双丫髻小女童表情一僵，但还是小声道：“你可以叫我，明月。”</p>
“明，明月？？？”</p>
莫成君的表情也是一滞，无力吐槽感上涌，但他还是忍住了，大声道：“好名字，真的是好名字。</p>
但你不觉得孤单嘛？</p>
宫主平时那么忙，就你一个人在这竹苑，无所事事的时候得多无聊啊！”</p>
“我才不要和人类小孩玩呢，他们太幼稚了。”</p>
“所以，我们可以和剑灵玩啊！</p>
明月，我们可以一起开个课题，研究怎么让增加飞剑灵性，再怎么化为剑灵，到时候你不就有玩伴了嘛？</p>
我都想好了，你叫明月，那我们就再来一个清风，明月清风伴我行，多好啊！”</p>
“真，真的？”</p>
“真，真的不能再真了。</p>
就是这课题，怎么也得我们一起才行，您可是这方面的行家，没您在，我一个人是拿不准的……”</p>
“为什么我又觉得你在骗小孩儿玩？”</p>
“那是你的错觉，一定是错觉！”</p>
这边，莫成君正努力的鼓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想要‘忽悠’双丫髻小女童成为自己的研究素材；那边，女剑尊早已经忍不住打开了书桌上的密录。</p>
这么多本，她也是挑花了眼，略略思索片刻，那些名字熟悉的，她就没急着看。</p>
主要是这些都是增添内容的密录，须得细细翻阅研读，太耽误时间。</p>
而在一众未曾有过了解的密录中，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本《洞天初论》。</p>
没法子，谁叫星河剑宗现在就在一个巨大的洞天之中呢，她对这个自然最是敢兴趣。</p>
而这一翻阅，就是让她眼前一亮。</p>
虽说是初论，但内容其实异常的详实，那些具体数据什么的且先放下，她也看不太懂，但有几个衍生出来领悟和定义，却是让她眼前一亮。</p>
而最吸引她的，则是关于后面的应用——《壶天》和《剑二》这两门大神通之术。</p>
要知道，境界到了他们现在这个地步，其实已经脱离了单纯的招式和对天地灵机的应用，而是上升到，以天地灵机对‘道’的演化和干涉。</p>
说简单点，世间一切运行规则皆为‘道’，也就是规律，是规则，而大神通之术则是对这些规则的干涉。</p>
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改变，都有莫大的威能。</p>
而对于女剑尊而言，她若是想涉及‘空间大道’，这就是最好的切入点。</p>
然而，女剑尊终是忍住了，她以大毅力压制了深入研究的冲动，而是简单的翻阅后，又拿出另外一本《天书》。</p>
这名字其实比《洞天初论》还唬人，且她拿到手后，一翻阅，看似简单的两个结论，她第一感觉却是看不懂。</p>
是真心看不懂！</p>
什么暗物质和暗能量？</p>
为什么仙之一途是用天地灵机驱使这暗物质和暗能量？</p>
天地灵机和那个暗物质和暗能量有什么区别？</p>
再有那灵性？</p>
灵性，自修仙者出现以来从来不缺，但没谁去研究过什么是灵性？</p>
还有这天地灵机承载的万物生灵的意志，怎么感觉说的就像是鬼？</p>
但这‘鬼’和平常说的灵性，是一回事儿嘛？</p>
这一册，女剑尊看到是如坠云端，四顾茫然。</p>
但就因为看不懂吧，她反而没觉得那落在纸上的都是‘满纸荒唐言’，而是超出她理解范畴。</p>
那开头动不动就是‘仙之一途’，落笔就是‘揭露修仙本质’，也着实是把她给唬住了。</p>
此时，若是非得用一个词来形容女剑尊的感觉，估摸着就四个字最恰当——不明觉厉。</p>
虽然不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但感觉好厉害的样子！</p>
所以，女剑尊默默的给放下了，她没好意思开口问，主要是宫主也是要面子的。</p>
于是，趁着莫成君和小女童斗嘴，她悄无声息的拿起了第三本——《八九玄功》！</p>
这一本，她是看的懂了，可不看不要要紧。</p>
一看，她的心脏都快吓得跳出来！</p>
终究是快要站到仙修一途顶端的人了，她对于仙道和武道的‘矛盾’知之甚详，自然清楚这本密录要是传出去，会是什么结果。</p>
或者说，都不要把全部内容传播，基础的‘洗髓换血’拔高人体极限的内容传出去，那就能让武夫有翻天覆地的变化。</p>
也就是星河剑宗已经跳出了原有的框架，否则，她非得第一时间把这本密录雪藏不可。</p>
平复了一下心跳，女剑尊把这书一丢，又摸起来一本。</p>
她这一次想‘压压惊’，寻个普通的看看，所以，这些密录里，就这个《九息服气》看着没啥逼格。</p>
只是，这一翻开，她已经不是心脏狂跳了，而是手都在抖，脑子都嗡嗡的。</p>
好家伙，学了这么多年的道，修了这么多年的仙，她头一次知道，自己修的食气法居然是残缺的，残缺的，残缺的……</p>
这一次，她再也忍不住了。</p>
于是，就在莫成君将要成功把小女童给‘忽悠瘸了’时，她开口了。</p>
而她问的第一个问题，居然不涉及这些密录的具体内容，而是道：“这些密录，你真准备都上交宗门？”</p>
莫成君真准备一鼓作气呢，被打断时都有些莫名其妙：“我都拿来了，宫主你还准备让我拿回去啊？”</p>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其实想说，你的研究所得，其实也可以留下一部分的？”</p>
莫成君惊出一声冷汗，随后他又把胸脯拍的震天响：“宫主，你放心好了，我绝对没有藏私。</p>
至少到目前为止，我所研究的，已经成体系的成果，都在这里了。”</p>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p>
女剑尊觉得自己今天是脑袋不清楚了，词不达意，想说的一句都没表达清楚。</p>
顿了顿，她才组织语言，道：“莫成君，你入仙途也是这么多年了，一本密录功法是何等的价值，其实心中也应该清楚。</p>
而整个九州人族，无论是宗门，还是个人，对于自创的法门是何等的珍视，你也应该明白。</p>
你今天拿出来的，不是太少了，而是太多了。</p>
你这样都奉献给宗门，其实，实在是……”</p>
女剑尊说不下去了，但莫成君已经听明白了，怎么说呢，主要还是一个对知识的态度问题。</p>
在九州人族，知识是很宝贵的，修仙界的密录功法更是，那种小说里为了一本功法杀人满门的事儿，不多，但也不是没有。</p>
而莫成君放在这里的十多本，无论拿出哪个，都是一场腥风血雨。</p>
这事儿莫成君其实也清楚，可他也有自己的想法。</p>
在九州人族，‘科技修仙’终究是小道，他想推广，就不能吝啬。</p>
他其实半点不害怕密录的传播，甚至愿意主动与人分享，分享密录，分享思想，分享创法过程，甚至手把手教授。</p>
若是有人以他的思想为延伸，创造出新的功法，他反而欣喜。</p>
因为，这代表着他会有更多的志同道合之辈。</p>
他其实很早之前就想组建属于自己的实验室了，培养那九人，更是用自己的思维模式和修仙理论去教导。</p>
要是可以，他不介意成为这个世界‘科学修仙’的开启者和奠基者。</p>
所以，面对女剑尊，他很自然的回答：“宫主，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也知道整个大陆对功法密录的态度。</p>
我来之前，其实也有过犹豫，有几本确实太过敏感，但我后来又想，若是真有人能研究我的密录，与我相互验证，给我启发，才是我想要的。</p>
研究这种事儿吧，是个人的事，也是团体的事儿。</p>
若是真能培养出几个拿得出手的好苗子，与我同行，我才高兴。</p>
从某种意义上讲，开宗立派所做的，和我现在所为也无甚区别，不是吗？”</p>
“你这种想法，还真……与众不同。”</p>
莫成君都这么说了，女剑尊也是一时语塞，她顿了顿，才道：“你的这些，可先放我这里，我要细细研读一番，估计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p>
“那行！”</p>
莫成君自无不可，起身就道：“宫主，那您有时间再看，若是有哪里不明白，随时传我就行。”</p>
女剑尊又道：“其他三位宫主，我可否让他们也看一看？”</p>
这话，若是隔在以前，她问都不会问，可现在，她却在征询莫成君的意见。</p>
或许，这就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尊重吧。</p>
至于莫成君自无不可：“宫主您随意。”</p>
事情至此，莫成君也就告辞离开了，他的身影到门前时，女剑尊的声音才幽幽传来：“梧桐仙株都给你了，这一次，我是真不知给你什么奖励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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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成君头也没回，身形潇洒的挥了挥手：“一家人无需这般斤斤计较，有事儿宗门挺我就行！”</p>
“那是自然！”</p>
……</p>
竹苑。</p>
门口。</p>
“你甭想骗我，我知道你想拿我当研究材料，切片的那种，你太坏了……”双丫髻小女童清脆的声音传来，一脸的不开心。</p>
莫成君却道：“研究有很多种，谁说一定要切片？</p>
再说了，你是剑灵，剑灵怎么切片？</p>
明月明月，若是你想‘寻找’清风，一定要来找我哦？”</p>
……</p>
屋内，女剑尊看着这满桌子的密录功法，终于排开了所有情绪。</p>
她微微思索，再次拿起了那本《九息服气》，她刚刚真就是匆匆翻看一边，就已然有种明悟。</p>
这一册，对她的修行认知冲击最大，虽是基础，却足让整个修仙界为之变革。</p>
……</p>
另一边，莫成君骑着四耳驴妖下山。</p>
来时还是天明，归去已是月夜，在‘得得得’的踢声中，他的思绪越发飘远。</p>
人设这种东西，虽然有些时候挺容易崩，但真能坚持下来，从头装到尾，一如既往，时间久了，那是自己也都信了。</p>
可莫成君知道自己，他从不是什么圣人，也没那么高尚。</p>
只是，如果说以前，他需要‘坦白’人设，让宗门放心，让女剑尊放心。</p>
那现在，他之所以愿意‘坦白’，更多的是无惧了。</p>
他已然开辟了洞天，还发展的不错，且幻法天庭也立起来了，某种意义上，已是立与不败之地。</p>
小人物需要伪装，是为了更好的生存。</p>
可大人物，已经无需伪装，因为，能威胁到他的，已经不多了。</p>
夜月下，踢声中，有清朗的声音悠悠荡荡的传开：“人间何处觅仙宗，明月清风伴我行。</p>
把酒倾杯，倾杯……”</p>
“咦，后面是啥来着，怎么又给忘了？真是猪脑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