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July II
1
梅雨结束,真正的夏天来了——。
七月二十六日
漫长的第一学期终于结束了,进入暑假后第三天的午后,今年第二次的搬家完成了。从<Freude飞井>的<E-9>搬回到了我原本居住的赤泽本家,跟上回相同,只是一次小规模的移动。
不足四个月的这段时间内,我的个人物品并没有增加多少,跟上回一样没有拜托搬家公司,而是靠着自己的力量搬运。不过一个人做的话还是会有些困难,这种时候就轮到矢木泽发挥作为朋友的作用来为我帮忙了。
壁纸还有地板全都是崭新的,在将最后的行李从之前那间学习室兼寝室的房间中搬过来之后,我跟矢木泽两人,同时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去了空调效果更好的起居室休息,为了犒劳我们,小百合伯母还为我们拿来了冰凉的汽水。
「辛苦了。矢木泽也是,接连这几天真是麻烦你了。一定很辛苦吧」
「不不,没什么大不了的」
双手握着挂在脖子上的毛巾,矢木泽挺起了胸膛。
「我开动了」
「屋里还有冰淇淋,要来一点么?」
「啊,谢谢」
「稍微等一下啊。机会难得,就做一次特制芭菲吧」
暑假开始这边的改建工程也已经结束,按照原本预计的我在本月初的时候就会回到这边。然而在五号那天的夜晚,造成祖父·浩宗去世的庭院树木倒塌事故,那个时候被严重损毁的里间,修复工程一直没有完成。
所以,等修复工程结束之后再回来吧——本家的春彦伯父和小百合伯母就这么对我说。而<Freude飞井>的夏彦和茧子也对我说,「只要想愿意的话,要再住几个月都没有问题」。只是,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在感觉到感激的同时,另一方面,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这样的想法开始在我的心中膨胀。于是,我就多少有些任性的向春彦伯父还有小百合伯母要求,在这个时候搬回到了这边——。
只要还住在<Freude飞井>的那个房间里,我就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现在”中的她——赤泽泉美。而且不仅仅是单纯的回想起来。自己不知所措的内心,无可奈何的被那本不应该存在之物的幻影所囚禁,同时还会有一种要被对方拉走的感觉。那种感觉是如此的悲伤,同时又是如此的恐怖….所以。
我一口气喝光杯中的汽水,将矢木泽留在了起居室一个人离开。拿起了那个跟搬家行李一起放在房间中的背包,然后马上又走了回来。
「嗯,这个」
说着,我将从背包里取出来的东西放在了矢木泽面前的位置上。那是一本相册,里面放着的是一筒胶卷份的照片。
「嗯?」
矢木泽微微歪过了脑袋,看着里面的内容,
「啊啊,那个时候的」
嘴里发出呢喃的同时,他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须。
这是这个月四号的放学后,在中庭莲花池前拍摄的那些照片。在那之后因为发生了种种骚动的原因所以这个相册就一直被搁置,直到昨天才想起来,去洗了照片。
说到底就是因为矢木泽说了,所以那天才会去拍这个「纪念照片」。
相册中首先放着的,是几张矢木泽跟我的照片,然后还有几张泉美跟我的照片。接下来还有每个人独立的照片,再然后,就是拜托神林老师帮忙拍摄的那几张照片,矢木泽跟泉美还有我的三人合照。——然而。
「是,那个时候,我们两个人拍的纪念照片啊。哼哼。莲花池中伸出来的手,果然还是没有拍到啊」
一边翻看着相册,矢木泽非常自然的说出了这样的话。
「合照好像全都是,拜托神林老师拍的吧」
啊啊….果然是这样。
虽说是预料之中的反应,但我还是忍不住微微的摇了摇头。
果然,矢木泽看不到照片中泉美的身影。映照在照片上的,就只有我跟他。有关那天的摄影也是,在他的认识中并非有三个人而是变成了「我们两个人」去拍的照片。随着<另外一人>=泉美的消失,与她相关的事物以及有关的记忆,为了使之合乎情理而全部发生了改变。
「怎么了,想」
矢木泽若无其事的看着我
「为什么…啊哈哈。莫非是哪个。其实在这个照片上,那个她——你那个叫赤泽泉美的表姐也在照片上,之类的?」
「——没错」
我用混杂着叹息的声音做出了回答。
「真是敏锐呢」
「这,姑且算是吧」
「大脑中姑且是知道的?」
「算是吧。——你能够看的到么。在这个照片中的,那个」
「——嗯」
我在矢木泽的身旁坐了下来,伸手拿过相册再次翻开。
「最开始的照片不是神林老师,而是她跟我们拍摄的。接下来是矢木泽拍的,她与我的两人合照….你应该是看不到的吧」
「啊啊。在我看来照片上就只有想一个人」
矢木泽眨了眨圆框眼镜后方的眼睛,发出了「嗯——」的呢喃。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构图看起来有些不自然。不管哪一张,想左边的那部分看起来都有些空呢」
「她的身影就在那个地方」
于是,我就将自己眼中所看到的景象如实告诉了他。
「只有最后的那几张,从这张往后的照片才是拜托老师拍摄的。我们三人并排站在一起的照片。她就在正中间,你跟我站在她的两边。这个你应该也看不到吧」
「照片上就只有我跟想两个人….只是,两人中间的那块区域看起来确实很空。很不自然呢。还有之前的那张,上面没有人的照片,那个也是?」
「嗯」
「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
点头的同时,矢木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呐,你,真的能看到么」
照片中穿着夏季制服的泉美,站在我跟矢木泽中间开心的笑着。她是真的在开心么,究竟有多开心,我无法知道她的内心。不过至少,照片中的她肯定不会想到,在第二天的晚上,会得知自己是<死者>这个事实…。
「看得到,现在也还看的到」
说着,我将相册放到了桌子上。
「因为那天晚上,我就在那个现场。肯定,是因为这个原因」
是的。我现在,还能看得到。但肯定总有一天,我无法看到她的——赤泽泉美的身影的那天肯定会到来吧。
一脸疑惑的矢木泽,发出了「嗯——」的呢喃。同时取下了眼镜,用毛巾开始擦拭了起来,
「所以啊,不管再怎么说明,结果还是,没有一点实感啊。我倒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该怎么说呢,就是,难以置信啊」
早些时候,我就把与这件事情有关的“事实”全部都告诉给了矢木泽。
无论是通过电话从榊原恒一那里得知的「让<灾厄>停止的方法」,还是见崎鸣那只<人偶之眼>所拥有的特别“力量”。以及鸣通过那份“力量”看出了泉美其实是<死者>的事情。
只是,有关五号夜晚泉美的“死”,我只跟他说了…在得知了自己是<死者>之后陷入了混乱的她从伊邪那桥上坠入了夜见山川。老实说,关于这点我并不想将详细情况全部说出来,而且我也觉得这些并不应该说出来。然后——。
矢木泽就开始要求我做出更加详细的说明。站在因为<另一个人>的消失而导致记忆被改写的他的角度来看,这些事情实在是太过于缺乏「实感」,关于这些,他肯定连一丝真实的碎片都感觉不到吧。
「久等了。赶紧享用吧」
终于,小百合伯母为我们端来了无愧于「特制」这个名字的豪华手工芭菲,同时她的视线也停留在了放在桌子上的相册——、
「哎呀,这是照片?」
站在我们的身后,她看着翻开到最后一页的相册上的照片。
「背景是学校呢。最近拍的?」
小百合伯母当然也跟矢木泽一样。在照片上只能看到我跟矢木泽。在她的眼中看来。泉美的身影完全就不存在。为了合乎情理而变成了这样吧。
<赤泽泉美>对她来说,就只是「三年前死去的可怜的侄女」而已。
2
七月五日的那天晚上,在泉美被夜见山川湍急的水流吞没之后——。
<赤泽泉美>就从这个世界的“现在”中消失了,我最初确认到这一点,是通过在那之后没多久,小百合伯母打来的电话。
她跟春彦伯父两个人,都跟着祖父一起去了医院。在我问了,现在自己该怎么办之后,
「总之想现在,赶紧先回公寓的房间。时间已经很晚了,现在还是这样的天气」
她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回答道。似乎是已经冷静下来了不少的样子。
「茧子阿姨她们现在,也到医院来了。所以想,今天晚上,就这样吧。我想等到明天,应该就会带爷爷他回家。」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插嘴说道。
「那个,伯母。泉美她….」
然后,电话的另一边就陷入了沉默。
没有办法将发生的事情如实告诉对方,而且就算说了,对方也很有可能完全没办法理解。——这些我都知道。虽然早就知道了,但还是觉得关于泉美的事情自己必须说些什么,内心被这样的冲动所驱使。——然而。
「你说,泉美?」
小百合伯母的声音,似乎是吃了一惊,或者说是有些困惑。接着又是一阵沉默。——这期间在她的大脑中,是如何处理我刚说出来的这些话语的呢。
「泉美去世的时候,想还待在绯波町那边呢。虽然作为表亲,但结果自从懂事之后你们就一次都没有见过啊」
伯母说着这些的声音,变得与刚才有些不同,寂静的悲伤中有些飘摇。我有这样的感觉。
「三年前的夏天那孩子去世了,但是在那之后想就过来了….爷爷他,好像很开心。果然是因为,孙子待在自己的身边吧….」
那之后第二天,六号的上午,祖父的遗体回到了赤泽本家。改建之后脚下刚从榻榻米变成地板的十叠的房间中,遗体被暂时安置在了那里,我也在那里看到了祖父死后的容颜。上面已经完全看不出他生前那股不耐烦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文字所描述的那样静静的睡着。与其说是悲伤,大脑中所感受到的更像是一种被麻痹的感觉,只记得自己的内心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夏彦还有茧子此时也来到了赤泽本家。关于守夜还有葬礼的日期之类的相关事宜,肯定有很多事情需要商量吧,再加上春彦伯父还有小百合伯母两人,还要为树木倒塌之后的修复事宜烦恼。在这其中,没有一个人在意从昨天晚上就消失了的泉美。对所有人来说,泉美都只是一个「三年前就已经死去的人」。这也再次证明了,让<死者>回归“死”成功了——。
在十叠间外的走廊上,我发现了黒助。它似乎也感受到了家中不寻常的气氛,无法冷静地在走廊上走来走去。时不时还会停下脚步,发出嘶哑的叫声。
看着这副模样的黒助,我突然就回想了起来。
那是,三号的晚上。跟泉美两个人一起来见祖父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黒助,抓伤了泉美的手。它明明很亲泉美,为什么会这样?心中出现了这样的疑问。
那是——,虽然事已至此,我还是试着想象了一下。
在我过来前的好几年,黒助就已经生活在了这里。在它还是个小猫的时候就经常与住在这附近的泉美见面,所以它当然会很亲近泉美。然而三年前泉美死了,然后这个春天她又再次出现在了黒助的面前。就算时隔三年黒助也还是记得泉美,所以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会去亲近她。然而——。
会不会在另一方面,黒助也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这个泉美有什么地方很奇怪,跟以前的她不太一样,之类的。所以在那天晚上,黒助才会突然陷入了混乱吧。
猫之类的,应该有一些人类所不知道的特别的感觉吧。不….或者,没准因为<现象>而产生的“记忆的改变”,不会波及人类以外的其他动物。所以…。
「喵呜」发出叫声的黒助,来到了我脚下来回蹭着。当我蹲下身想要抚摸他的后背时,它直接就躺了下去仰面看着我。——怎么了么,发生什么了么,这些话我实在没法问出口。
3
「赤泽是三年前,曾经三年三组的学生」
从鸣的口中听到这些,是在那之后又过了一天——七号,周六的午后。
「三年前的她也是对策系的一员。五月樱木去世之后,女生的班级委员长也是她….」
地点是御前町,鸣的家中。因为画廊还在装修,所以这天她把我招待到了楼上。之前就来过几次的三楼,还是跟以前一样缺乏生活感的起居室&餐厅。我们隔着一张玻璃台面的桌子面对面坐着——。
「大前天的晚上,赤泽从桥上坠落之后,原本的记忆就慢慢的恢复了。在那之前还一直被包裹在浓雾之中,但渐渐的就像是开始感觉不到雾气一样….浓雾开始渐渐变淡,被隐藏在其中的东西又能够看到了,这样的感觉」
穿着半袖白色罩衫的鸣。跟之前不一样,装在左眼中的并不是<人偶之眼>。所以也没有戴眼带。
「睡过一觉之后,醒来的时候就基本已经全都回想起来了,一旦回想起来就感觉那是非常理所当然的记忆,没有任何违和感。——三年前的<死者>消失之后也是,虽然如今关于那个时候的记忆已经变得暧昧,不过应该是这种感觉吧」
盯着桌子上方的某一点,鸣静静的说道。
「想那边呢,怎么样?」
「我也是,一样」
我缓缓点了点头,跟鸣一样视线停在了空中的那一点上。
「三年前我被送到赤泽家的一个月前,那时死去的表姐。比我大三岁,名字叫做泉美,她也曾经是夜见北三年三组的学生。——这些话,见崎前辈也曾经跟我说过呢」
「说到八月的班级合宿中她死去的那件事,啊。她也是,那年<灾厄>的牺牲者之一」
「是的。然而,从四月份开始有关这部分的记忆就全都….」
「消失了。——发生了改变。不止是我们,而是所有相关人员的记忆」
「还有记录的篡改,也是呢。班级的名册还有照片。千曳的文件夹也一样」
「所有的原本那些与赤泽有关的记录,都被篡改了呢。与之相对的则是,为了迎合『作为今年的三年三组中一员而存在的赤泽』的这个“事实”而产生的记录….」
「记忆,也是一样啊」
「是的」
在脑海中再现的,那数个场景。那些直到大前天为止都彻底从记忆中消失的东西,此时也已经完全回想了起来。
就比如说——。
四月九日。开学式那天的,那个早上。
走出房间来到电梯大厅的时候,看到大厅另一侧那间写有<E-1>的门,那个时候。
这个房间是怎么回事呢?心中突然闪现这样的疑问,我不知为何有些混乱….然而在那之后,「嗯。是这样啊」马上就擅自接受了。「这里是与我同龄的表姐赤泽泉美,从以前就一直一个人使用的房间」并与这“虚伪的事实”产生了记忆的调换。
泉美作为三年三组的<另外一人>而“出现”,就是在那个早上吧。直到前一天晚上为止她还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E-1>的那个房间也还是没有人居住的空屋。
然后,同一天。开学式之后的教室里——。
「总之各位,先坐吧」在听到泉美说出这句话之后,我果然产生了,这是谁发出的声音呢?这样的疑问。然而也还是马上就有了「啊啊这样啊」的感觉,并且接受了。
原本,那应该是我第一次见到<赤泽泉美>。然而我却马上就产生了,「这个女生是在<对策会议>上选出来的对策系的一员=赤泽泉美」这样的认知。因为三月的那个时间泉美还不存在,所以她当然也不可能参加<对策会议>。然而,记忆的改变却依旧回溯到了那种地方…。
在那一天,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了教室中的所有人身上。
「如今再回想起来——」
我如同自言自语般的开口说道。
「这有些奇怪,有过几次,类似这样的感觉」
「是什么样的?」
鸣发出了询问,「这个….」我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
「泉美….赤泽她隶属于演剧部,升上了三年级之后就给后辈们让道,她说过类似这样的话。然而,叶住她,就是那个….」
「接受了<第二个不存在之人>职责的,那个人对吧」
「是的。她直到去年为止还一直待在演剧部,虽然后来说了要放弃。如果两人同为演剧部的部员的话,那么那两个人应该相互认识,才对吧。然而….」
——那个人跟我,这还是第一次说话。
第一学期刚开始的时候,我向泉美询问有没有跟叶住说过话。在那之后,她是这么回答的。
——我跟叶住她,在升上三年级之前完全不认识…。
听到了这种话的我,为什么就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呢。真是完全想象不到。
「在那之后的这一个,还需要向见崎前辈确认一下」
我继续说。
「在这里的地下,见崎第一次跟赤泽见面的那个时候,还记得吧。我从医院回来绕道到这里来的时候,被她发现并跟在了身后….」
鸣轻轻的闭上眼睛,同时点了点头「嗯」。
「是六月初的,那个时候呢」
「那个时候的见崎前辈,一直盯着她的脸,还在不停念叨她的名字….就像是,在回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在我看来就是这个样子。——实际上是不是的呢。你还记得么」
「——还记得。现在,还记得」
睁开眼睛,鸣做出了回答。
「看到赤泽的脸,我大概是,感觉到了,这个人好像之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只是,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瞬。马上就感觉那只是我的错觉….」
「….果然」
咚,低沉的响声再次在我的脑袋中响起,我将其赶出了自己的意识。
记得那个时候,泉美也看着鸣的脸,我觉得她看起来似乎还露出了困惑的表情。那….那也是,因为泉美抱有与鸣相同的感觉么?因为<现象>而苏生的<死者>心中也跟我们一样,原本自己拥有的记忆,也同样被改变成了在“现在”无法看到的形式,而依旧存在自己的心中吧。——关于这一点无论如何都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或者说是,无法释怀。
「三年前——」
我继续发出了询问。
「同处在一个班上的时候,见崎前辈跟赤泽她,是怎样的….那个,你们是朋友么。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此时,鸣有些困惑的微微歪过了脑袋,短暂的陷入了沉默。是我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东西么,就在我有些焦急的时候,
「我们,并不是朋友」
还是跟往常一样,鸣用平淡的语气说着。然而我还是注意到了,不经意之间,一股寂寞,同时又带着悲伤的微笑,从她的嘴角微微渗出。
「所以,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不是很清楚」
「啊….这样」
「但是啊,想」
「是?」
「因为<现象>而复生的人,表现出来的性格什么的,与原来的本人相比应该是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此时的鸣目光直直的看着我,这么说着。
「所以啊,我想名为赤泽的她,肯定与这三个月间想一直接触的她,是同样的一个人」
4
祖父·浩宗的守夜定在八号周日,葬礼定在九号周一——,这些就是他们经过商议决定的。不过详细经过我就不知道了。不管怎么说,多亏了这个决定我有了一整天的时间,于是我就迫不及待的联系了鸣。
如今知道这个世界“真相”的,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见面交流,好好的确认“现实”。以及关于在这之后应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我也想听听她的意见。
距离<赤泽泉美>消失的那个暴风雨的夜晚,时间已经过了两天,天气已经彻底放晴。清澈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但是,在我的心中,激烈的风雨似乎一直没有停息。
「你爷爷的守夜还有葬礼,月穗她?也会来么?」
听到鸣这么问的时候,我只能回答「不知道」。
「对那边我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收到联络」
「应该从你伯母那边得知了吧」
「大概。但是,我什么都….」
——不要到夜见山来。
——绝对不要过来!
六月末,最后一次跟月穗通电话的时候,自己说过的话到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
——我已经,不想再看到妈妈的脸了。我不想跟你见面,也不想听你的声音。
——最讨厌了!
对于那个时候自己说出来的那些话,我没有后悔。就算因为这个关系,今后与她的联系被完全切断,我也没关系。这样就好了。——这是我发自真心的想法。
相比起月穗的事情,此时的我更在意的,反倒是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的泉美。现实中虽然只在一起相处了三个月的,同龄的表姐。她消失了之后本应已经回归了原本形态的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反而有了一种非常不完整的感觉…。
「这么一来,今年的<灾厄>就停止了吧」
我再次向鸣确认。
「去世的祖父就是最后一位,之后就不会再….」
「是啊」
鸣微微的,但是充满力量的点了点头。
「已经不用再担心了」
「赤泽的伯父还有伯母她们的记忆,也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样,有关今年的<赤泽泉美>他们似乎什么都不记得。昨天因为担心而打来电话的矢木泽,还有神林老师也一样」
「同时保有今年的赤泽和三年前的赤泽,这两份记忆的人,如今,就只有想跟我了」
「——是啊」
「这是给与跟<死者>的消灭有某种程度以上关联的人的,残酷的特权」
「残酷的….」
「但是啊,无论早晚,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将这些忘记。无论多么的不想忘记,也总有一天」
鸣将身体完全靠在了沙发上,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的视线,依旧注视着桌子上空的某一点。宛如,在那个地方她看到了连接着过去的时间裂缝一样。
之后又是一段沉默,终于我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这个….<灾厄>被终止这件事情,你觉得我该怎么向班上的大家传达才好」
这是,我从前几天开始就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就连给我打来电话的矢木泽,我也还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就比如在班会的时候说明情况,之类的。只是,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受」
而且说到底,关于鸣那只<人偶之眼>的“力量”,还有那天夜晚具体发生的种种事情,这些我都没有在那种场合说出来的打算。而且我也不想跟别人说。那么,该怎么来说明这件「事情」,关于这些,无论怎么想最终都还是会陷入死胡同。
「我觉得没有特地去做什么的必要」
伸出右手的食指对着自己的太阳穴的同时,鸣淡淡的做出了回答。
「就算放着不管,大家自己也会知道。等到八月,没有任何一个“相关者”死去,等到了那个时间」
「要说的话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但是」
「但是?」
「一想到不知道<灾厄>已经结束的大家的内心。接下来就是暑假,果然还是希望,大家能够安心的迎接暑假的到来」
「这样啊」鸣呢喃着将手指拿开,「大家,啊」她再次发出了呢喃。静静的眨了几次眼之后,她视线看向了我——。
「想,还真是温柔呢」
「不。倒也没有」
「总之,已经不会再有新的<灾厄>发生了。所以,想希望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想要做点什么也好,什么都不做也没关系」
自己去思考然后做决定。
她是这么说的啊。——知道了,我默默的点了点头。
「欢迎,想」
在那之后,我马上就听到了从房间入口处传来的声音。我马上就知道了,那是——雾果的声音。
「赤泽家的房子,好像很严重呢。听说你的爷爷因此去世了」
雾果一脸担心的皱着眉毛,同时走到了站起身的我旁边。
「今天,你到这里来没关系么?」
「守夜是在明天。我现在就算待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也是。——放在下面的自行车,链条我已经帮你修好了」
「啊。非常感谢」
自从来到了夜见山,在这个家中好几次遇到的雾果,跟在绯波町见崎家的别墅中遇到的她感觉很是不一样。虽然年龄比月穗要大上几岁,然而面相看起来却要比月穗锐利不少….这点虽然基本上没什么变化,但是在别墅作为「见崎鸿太郎夫人」的她,在这里的话,看起来更有「人偶作家·雾果」的样子。
据说她白天基本都待在二楼的工房,埋头制作。在工房的时候,基本都是穿着土气的衬衫还有牛仔裤这样随意的打扮。头上还缠着头巾的情况也不少,今天就是这个样子的。
「上次跟想见面,都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呢。我偶尔会听鸣说起有关你的事情」
像这样偶尔见面的时候,雾果每次都是这样,平稳的,对待我。其中还能稍微感到一点温柔的感觉。
因为见崎跟比良冢两家的关系很是亲密,所以关于我被家里赶出来的事情,她当然也知道的很清楚….不,她的这份温柔。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才会这样吧。
「方便的话,想在这里吃个饭再回去怎么样?正好我去叫叫点外卖」
「啊,不。这….」
「不用这么客气」
「不。但是,这个….」
在我们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鸣,默默的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抬头仰望天花板,或是看向挂着白色窗帘的窗户….我在视野的边缘看到了这样的她。
「那个….雾果阿姨」
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的我,向她询问。
「最近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啊」
「诶?」雾果歪过了脑袋。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为什么,这么说」
「啊,啊,那个….有几次,在市立医院」
「医院?」
「诶诶….所以说,那个」
咚,就在这个时候,声音响起。
鸣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妈妈」同时她叫了雾果。——仿佛是为了打断了我的话语。
怎么了。
到底为什么,这么突然。
「想似乎差不多必须要回去了」
鸣说着,同时朝朝雾果走了过去。
「不过在那之前,好不容易来一次所以想要去看看人偶。就算只是地下的那些孩子们也好。刚才….是这么说的吧?」
说着,她向我投来了视线。「照我说的做」从她的表情中我读出了这样的讯息,隐藏起内心惊讶的同时我点了点头。
「哎呀,是这样么」
虽然雾果的眉毛依旧一动不动,但是在听到我说出「是这样的」这句话之后,她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想,从以前就很喜欢人偶呢。我好高兴」
「我们可以去看吧」
「当然。不过一楼还在施工,注意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哦」
5
结果无论是祖父的守夜还有葬礼,月穗都没有来。
不要再到夜见山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这句话的影响。只是,本身月穗最初的丈夫·冬彦死去之后,她就已经离开了赤泽家并且再婚,进入了比良冢家。跟祖父之间的关系想也觉得不会太好,就算她不来倒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而且幸运的是,赤泽家的人关于这件事情,至少在我所能听到的范围内并没有说什么。
斋场中,我作为孙子坐在亲属席的角落。穿着学校的制服,手臂上缠着丧章。
在肃静中进行的死者吊唁的仪式期间,我一直都怀着悲伤的心情。但究竟为什么悲伤,最悲伤的又是什么,在心中如此自问的话自己却又说不出来。——葬礼之后我也跟着一起去了火葬场,那个时候我又回想起了上个月发生在幸田一家的悲剧,内心的悲伤再次增强,胸口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小百合伯母两个女儿之中,住在冲绳的二女儿(名字叫绿。结婚之后改姓叫朱川)在守夜的那天赶回来了。住在纽约,名字叫光的长女,则因为回国要花上不少时间所以赶不上。
葬礼的第二天,茧子的儿子,也就是泉美的哥哥·奏太从德国回来了。通过茧子的介绍,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见到了奏太——。
「因为想来到夜见山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在日本了啊。虽然在你还很小的时候我们可能有见过….只不过那就,总之这次算是初次见面了呢」
中等个头,纤细的身材,有些带茶色的头发。白净的面容,戴着一副华丽的无框眼镜。看起来很有读书人的氛围,但说话的时候奏太并不会像泉美那样干脆利落。更像是在仔细思考措辞的同时谨慎发言。
「关于想的事情,从母亲那边大致都听说了。老家那边的情况似乎很复杂,不过我就算表示同情,也只会让你为难吧」
「不….非常感谢」
「不用这么拘谨,毕竟我们也是表亲」
奏太二十五岁。比泉美大十岁的哥哥….不,泉美本来的年龄跟鸣相同,如果还活着的话她今年应该已经十八岁了,所以跟奏太应该是年龄相差七岁的兄妹。
我从奏太的房间中借走了书和冰箱。这些事情,也变成了….是由茧子阿姨提出的。
「你选了什么样的书呢」
听到这个问题,我如实的做出了回答,
「啊哈哈。艾柯的书,中三的年纪稍微有些难懂啊。不过,就算多少有些困难也还是有一读的价值。——雅歌塔·克里斯朵夫的书很不错吧」
「是的,很不错。那种小说,我还是第一次看」
「其他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书哦。喜欢的话就直接拿去看吧」
被招待到了<Freude飞井>的我,现在正坐在高级公寓的客厅里。茧子端出来了咖啡和蛋糕,咖啡的味道就是泉美喜欢的,伊野谷·综合咖啡。
「如果有个弟弟的话,应该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突然说着这些的奏太,喝了一口咖啡。感觉他似乎还有些寂寞,亦或者是怀念过去的抹起了眼睛,
「如果泉美也在这里的话,肯定会很热闹吧」
「啊….这个」
我终于,还是被奏太的话语给吸引了,
「泉美她去世的时候,奏太也在德国么?」
听到我的询问,他轻轻咬住了嘴唇「啊啊,是的啊」做出了回答。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也是,差一点结果没赶上葬礼。跟这次一样,真的是太突然了」
说到这里,他再次咬住了嘴唇。
「在那之后,已经过去三年了啊。想是在那之后没多久,就到这边来了吧」
「是,九月上旬的时候」
「这样啊」
奏太一口喝完杯中剩余的咖啡,深深的靠在了沙发中。用手指捻着自己的头发,轻轻叹了一口气,
「对我,那家伙,会怎么想呢」
他近乎自言自语地这么说着。
「啊,那个….」
无法忍受沉默的我,开口了。
「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奇怪,那个….以前,你有没有跟泉美一起看过『侏罗纪公园』」
「嗯?——嗯,确实有过啊」
奏太再次眯起了眼睛,
「为什么想,会知道这些」
「不,那个,从伯母那里听说的….」
没办法我只能说出这样的谎言。
『侏罗纪公园』第一作的上映时间,正如矢木泽所说的那样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一九九三年的夏天。距今八年前。——这些,都是我在这个时候才知道的。
八年前的话奏太还是高中二年级。而被他一起带去电影院并且买了恐龙模型的泉美,如果按照苏醒的<赤泽泉美>的年龄来算的话,应该是刚上小学的。年龄只有六岁或者七岁。带着这样的她去看『侏罗纪公园』什么的,未免也有些太过年幼。
在说起这个话题的那个时候,想到这些的我,多少也感觉有些奇怪吧。还是说,感觉不到这些呢。
「是从四月份开始的吧,想住到了这边的公寓里」
「是的,因为那边的房子要改建,所以在这期间住到这边」
「爸爸还有妈妈他们,都很开心哦。在电话里说了很多。肯定是因为泉美不在了所以很寂寞吧。那家伙以前住的那个五楼的房间,也还是保持着原样。所以啊,想能够过来….」
「不,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单纯的受照顾」
「没有这回事。作为长男的我,是这么一个家都不回的不孝子。所以对于想,我真的很感谢你」
「…….」
「虽然待不了几天就又要回德国,如果有什么想找我商量的话,随时都可以联系。你能用电子邮件吧?」
「能」
「那么,给你这个」
说着,奏太就递给我了一张名片。然后他就将双手放在脑后,缓缓的四下打量着房间,
「泉美已经死了这件事,老实说,就算过了三年我也还是没有什么实感」
脸上露出些许为难神色的同时,他这么说着。
在那之后坐电梯下到五楼的,看到<E-1>的房门时。
曾经,泉美实际使用过的房间。依旧保持着三年前她死去时候样子的空屋,四月开学式的早上,<赤泽泉美>出现….对了,那天的晚上,她从房间中拿出了三个大大的垃圾袋。然后——。
——总感觉房间乱糟糟的。到处都是不需要的东西。
她好像是这么说的。
——虽然之前约定过,打扫这个房间是我的工作但是….唔。谁知道这个房间会这么乱啊。
现在回想起来,这些——。
三年间都没有人住,换句话说就是房间一直都处于放置的状态。所以在那时,在苏醒的泉美眼中看来才会到处都是「不需要的东西」吧。其中或许还有三年前学校的教科书还有笔记之类的东西吧,说不定还放着作为「遗照」的泉美的照片,没准还有插线香的坲坛之类的。而这些全都被泉美归为了「无用物」,然后就被处理掉了吧。而在那个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的我,还帮了她的忙。
缓缓的走进<E-1>的房门,稍微站住了脚步的我,在那个时候突然听到了——。
听到了微弱的钢琴声,我不禁屏住了呼吸。
这个声音。….是从门的另一边,这个房间中传出来的么?
还有,这个旋律….这是泉美弹奏的,贝多芬的「月光」?
莫非….不,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我忍不住闭上了双眼,重重的摇了摇头。然后,钢琴的声音就消失了。——这是当然。
这个时候所发生的这些,完全就是我的错觉(幻听?)肯定不会有错。
在那之后,我也有过几次相同的经历。如今泉美就在那个房间中,弹奏着那台钢琴….像这样,绝对不可能的景象,每当这样的景象在脑海中浮现的时候,我都不得不慌忙打消这样的念头。
6
葬礼结束后上学的那天,我趁着午休去了第二图书馆,去找千曳。「想希望怎么做就怎么做」这是我在内心中不断回忆着鸣所说过的这句话之后,选择的行动。
「今年的<现象>中混入班级的<死者>,是<赤泽泉美>」
我单刀直入的切入了主题。最开始,千曳还露出了明显困惑的神色。
「这是怎么了,这么突然」
这时间点,千曳记忆中<赤泽泉美>的存在应该已经彻底消失了——。
「赤泽….那个学生,应该是三年前三年三组的」
预料之中的反应。他的记忆,也已经彻底回复了原本的样子。
「三年前的<灾厄>中死去的人之一,对吧。她是,比我大三岁的表姐。——那个<赤泽泉美>,作为今年三年三组的一员复生。作为,跟我同龄的表姐。她作为对策系的一员,所以她,跟千曳也见过好几次….」
对于这个时候的千曳来说也是当然的,突然听说这些事情,当然不可能说一句「这样」然后就相信。但话虽这么说,我也不可能就这么突然,跟他说这些毫无根据的话——他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吧。
「上周四,那个暴风雨的晚上,她掉进了涨水的夜见山川。当时我也在场,看到了这一切」
千曳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深深的皱起了眉。视线一次都没有看向我,我则是继续说。
「那个时候,她被湍流的河水吞没….我想应该是死了。然后就以那个时间为分界线,与之相关的所有人的记忆中今年的<赤泽泉美>就消失了。班级名册上也没有任何记录,肯定全部都已经。——她的父母,班上的大家,已经没有认记得今年的她了。千曳应该也一样吧」
「……」
「所以,就算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也还是能确认她就是今年的<死者>吧。只有在那天晚上,目击了他“死”的我,似乎还作为例外保有这段记忆」
总之我就是,在某种程度上将“事实”告诉给了千曳。毕竟他是在长年观察<现象>,或许会在一定程度上表示出理解。——我,是这么考虑的。
虽然鸣说「想要怎么做都好」,但是作为我自己,果然还是想要做些什么。就算听了这些之后千曳也还是完全不能理解的话,到时候的事情就到时候再说。想要再尝试别的方案也行,选择放弃「什么都不做」也没有问题。
「所以就是说——」
我继续说着。面对比自己年长的「大人」,像这样极力主张坚持自己的想法,大概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因为<另外一人>=<死者>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所以大家的记忆才会回归到原本的状态——就是这么回事,也是因此,今年的<灾厄>或许已经结束了。我是这么想的。就跟三年前一样」
「三年前,啊」
口中发出了呢喃之后,千曳紧紧闭上了嘴。手指按在了黑框眼镜上,同时闭上了眼睛,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终于。
「印象中在三年前,似乎也听过相同的话」
缓缓睁开眼睛的千曳,这么说道。
「在那年的暑假….记得那个时候,就是从你也认识的榊原同学哪里」
「啊啊….」
「那个时候的他,也说了今年的<另外一人>已经没有了的话。发生在那次合宿时候的事件,你也知道吧。又是杀人又是火灾….被卷入了那起骚乱之中的<另一个人>大概已经死了,什么的。所以,<灾厄>应该也已经终止了」
「关于谁是<另外一人>这一点,他也说了么?」
「这….」
千曳的话语中断了,他将手放在额头上似乎很烦恼的叹了一口气。
「感觉上,似乎不是从榊原口中听说的….不,这份记忆或许已经不可靠了。跟听没听说已经没有关系了,大概是我自己的记忆已经变得暧昧了。围绕着<现象>,就是会发生这种事情啊。」
「——是的」
我也理解的点了点头。「就是会发生这种事情」关于这一点,从之前发生在鸣身上的事情我就已经充分理解了。
「因此,我觉得你刚才所说的话非常有听取的价值」
千曳将手从额头上拿开,伸展了一下后背。
「看你现在的样子,似乎非常冷静呢。如果只是一厢情愿的这么去想的话,应该也说不出这种话来吧」
「是的」
「正如三年前榊原所说的那样,发生在班级合宿时的惨剧之后<灾厄>就停止了。自九月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牺牲者….今年,希望也能这样啊」
「肯定不会有问题的,我是这么想的」
我毫无动摇的接受了他的视线,千曳沉默了一会之后,终于给出了「嗯」的回应。
「我知道了」
「那么….」
「这些事情总之我会先去找神林老师,跟她谈谈的。根据她的判断,还有具体的情况,也会告诉班级中的大家<灾厄>已经终止….」
然而,在那之后。
比神林老师做出判断还要更早一些,在班上的学生之间「<灾厄>好像已经停止了」的传闻就已经开始扩散开来。班上的座椅(由于<赤泽泉美>的消失)多出来了一组——有人发现了这点,在那之后<另外一人>会不会已经消失了,这样的说法就开始流传…。
….结果。
这周后半举行的期末考试也平安结束了(虽然只能说不愧是我的惨淡成绩),但是周末过后的第二周周一。终于,神林老师在早上的SHR时间向大家通告了。
二〇〇一年度的<现象>在七月的这个时间点上已经结束了的推断。以及今后,大家应该也不用去害怕会有新的<灾厄>发生了。——大概就是这样的内容。
7
然而——,我再次回想起这些。
发生在这三周里的各种各样的事情中,感觉就只有这部分渗透着与其它部分完全不一样 色彩,如今也萦绕在脑海中….那就是,守夜前一天去鸣的家中拜访的,那个时候。
鸣为了打断了我与雾果之间的对话,而采取的唐突的行动。那个时候,她基本上就是强行将我从雾果身边拉开。
那之后我在鸣的催促下,乘坐电梯,直接到了地下的展览室。
「谢谢你配合我的话」鸣这么说着,然后「抱歉。这么突然」她又向我道歉。在那之后,她有用压低的声音悄悄说——。
「你在医院,看到了呢」
这是我在楼上,向雾果,提出的疑问。
「母亲她….雾果。是什么时候?」
「啊,这个….」
在记忆中回忆了一下之后,我做出了回答。
「诊疗结束之后准备回去的时候….应该是四月中旬。在医院的玄关稍微看到了一眼。接着就是在医院前的车站。还有就是在月末,就是跟遇到见崎前辈一起去楼顶的那次,在那之前不久」
「只是见到,而已。没有说话么」
「是的。雾果好像没有注意到我的样子。但是….所以我才会觉得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才会到医院来」
「——原来如此」
鸣静静的走向地下区域的深处,然后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了我。她现在的位置,正好就在从以前就放在这里的,美丽的双子少女人偶的,正前方。然后——。
「想看到的那个人,恐怕并不是雾果」
她是这么说的。
「诶。但那确实….」
「虽然看起来可能很像,但并不是」
声音变得更加低沉的鸣,此时继续说道「那个人」——。
我终于想到了。自己所看到的那个女性并非雾果而是其他人的,这种可能性。
那是上个月——六月九号,记得是在那天。
鸣突然来到了<Freude飞井>公寓中我房间的,那个午后。就是在那次,虽然已经记不太清楚起因,但她第一次开口向我说了「关于自己的话题」…。
雾果=见崎由贵代并不是鸣的亲生母亲,这件事情。由贵代的异卵双胞胎姐妹,生下鸣的人是她那叫做藤冈美都代的双胞胎姐姐。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在鸣还不懂事之前她就被见崎家收养为了养女…。
「那么,那个人不是雾果,而是….美都代?」
虽然是异卵双胞胎,但是两人的长相却极为相似。我记得她之前有说过这样的话。
鸣微微点了点头,她同时看了一眼身旁那对双子的人偶….然后,依旧还是用细微的声音说道。
「美都代在两年前离婚,然后又再婚….这件事情,我也说过吧。所以,去年年末的时候,就从距离失去很远的地方,搬到了这边。也是因为那个原因,从这个春天开始,就会时不时的直接发来联系….」
这个时候我突然就想起来了,鸣电话的来电铃声。以前,跟她见面的时候还从来没有听她的电话响过。但是自从这个春天以后,我至少听到她电话响过两次。
一次,应该是四月到这边来的时候。
馆内流淌的音乐中混入了异常的曲调,突然就想起来的….那个时候的鸣,少有的慌张了起来。从桌子旁离开,到了建筑物外面。曾经还说过手机是「讨厌的机械」这种话的鸣,居然会特地给自己的手机设置来电铃声什么的,那个时候我确实也觉得有些惊讶,那就是美都代打来的电话么?
第二次是五月上旬,黄金周的最后一天。
在夜见山川那边跟叶住见面,说话的同时渡过伊邪那桥,然后偶然遇到了,从对岸桥边路上经过的鸣。那个时候她的手机也发出了相同的铃声,记得那个时候,面对电话另一边鸣是这么回应的(我….但是….是。那就….),从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我听到了这样的单词(….诶?嗯,没关系。….没有说。放心吧)。对方到底是谁,因为当时的我非常在意所以记得很清楚。那肯定,就是美都代打来的…。
「….在那之后时不时就会打电话过来,偶尔还会跟她见面。但是这些,对雾果都是绝对保密的。如果知道了的话,那个人肯定又会不安,愤怒,还有悲伤吧」
鸣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她不想让雾果生气也不想让她伤心。但是对于亲生母亲的联络没有办法拒绝,不想拒绝。——最近这几个月,鸣应该都处在这样一种仿佛被撕裂开来一样的状态中吧
「然后,母亲….美都代她果然,因为什么地方不舒服所以去医院的么?」
我——同样也感觉自己的内心仿佛被撕裂了一样,静静的向她提问。
「去医院楼顶上说话的那天,在跟我见面之前,你是跟美都代在一起么」
无论是哪个问题,鸣都没有回答。一瞬,她的嘴唇似乎想要动起来,但却又马上停止了,同时还发出了叹息——。
「那个啊,想」
鸣开口说道。
「关于这件事情,我暂时还不想跟任何人说。现在的我,大概还很混乱,所以….」
「所以」再次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的鸣,仿佛是忘记了接下来要说的话语一样闭上了嘴,低沉的视线看着自己脚下。
「没有,关系」
我重重的点头,做出了回应。
「这件事情绝对保密。我对谁都不会说」
此时我所在意的问题,虽然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但是,我觉得这些都不应该马上去确认。等鸣想说的时候再说就好了。如果鸣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去问。无论何时,没错,我对她的想法从来都没有改变。
8
「怎么了么,想」
矢木泽的声音,将我从过去的回忆中拉回到了“现在”。实际上应该也没有过去多长时间,不过从矢木泽的角度来看,我一定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吧。
「啊,抱歉」
说着,我用勺子搅动了一下还没全部吃完的「特制芭菲」,现在冰淇淋已经全部溶解成了液体。
「稍微,发了一下呆」
「因为搬家搞的太累了么」
「嗯….也算,是吧」
放下勺子,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经意间就用手撑着自己的脸。就算是开着空调门窗紧闭,还是能听到庭院中传来的那接连不断的蝉鸣。
「说起来啊」
矢木泽开口说着的同时,打开了挂在腰间的腰包。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对折的钱包,
「我发现还有这个东西」
紧接着他拿出来的东西,是八月开始在电影院上映的「侏罗纪公园III」的预售电影票——。
「印象中,我不记得自己有买过这样的电影票啊」
「啊啊,你说那个的话」
我回应他的同时,开始再次在刚才拿出相册的那个包中翻找起来。记得,应该是放在里面的口袋里…。
「….有了」
我那个拿了出来给矢木泽看。
「我也有同样的东西哦」
「嗯嗯——?」
矢木泽有些压抑,亦或者还有些不满的嘟起了嘴,
「我有跟你约过,要一起去看这个么」
「矢木泽,你应该——不记得吧」
此时我感觉,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吃惊的。
「有约过哦」
我说着。同时视线落在了自己手上拿着的那张「侏罗纪公园III」的预售票上,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张电影票。
「只不过,并不是只有你跟我两个人。暑假一起去吧,好么。说出这些话的人是她….」
9
自从跟奏太见过面的那天晚上以来,我又好几次听到了弹奏着「月光」的钢琴声。在靠近<E-1>的五楼电梯大厅中,有过两三次。在同一层自己的房间中,也有过一次。然后每一次,我都在内心中对自己说那些只是自己的错觉并将其赶走,于是声音也就彻底消失了。
当然,那些也确实都是我的错觉。而且说到底<E-1>房间中放置钢琴的那个屋子根本就是隔音室,从外面应该是不可能听得到声音的。
但为什么,我还是时常能听到声音。
是因为我心中无意识的层面上,还在拒绝接受泉美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的现实么?事到如今我又希望她继续存在于这么世界上么?
我又回忆起了,三年前的夏天在<湖畔之家>中那股一样的感觉,悲伤的同时伴随着强烈的不安与恐惧。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已经不该存在的东西所附身了一样,类似这样的感觉….所以。
所以我,才会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继续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我应该尽早离开这栋公寓,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就会。
于是我就在一周前,有些任性的拜托了小百合伯母,进入暑假之后就马上搬家。那天晚上,我从赤泽本家回到公寓的时候——、
刚走进大门,我就看到了。开着的电梯门——在门的另一边站着,一个苍白的人影。
身上穿着白色的雨衣(外面完全就没有下雨….)那是,谁。因为头上的兜帽拉的很低所以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在那个时候我却呢喃的发出了声音「泉美?」。纵使在五号那天晚上发生过那些事情,但我还是将身穿白色雨衣的她,与面前的这个身影重叠在乐一起。
惊讶的我朝着电梯跑去。然而,在我跑到之前电梯门就关上了,电梯开始动了起来….然后停下。最终停下的位置,是五楼。
一边按着电梯按钮的同时,我闭上眼睛不住的摇头。
口中还发出了呢喃「泉美?」,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刚才的,肯定是碰巧穿着别色雨衣的其他人,而我只是看错了,或者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觉——或者说是幻觉而已。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幽灵。那种东西不可能存在。——这是,自从三年前那次一样的体验以来,我不曾动摇的看法。而且在五号那天晚上死去的<赤泽泉美>,本来就是已经死去的<死者>。在让<死者>回归“死”之后,其幽灵还再次出现什么的….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不行——,我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自己对自己说着。
不行。不能被囚禁在这种地方。绝对不能被拉进去。
等待电梯下来,然后我上到了五楼。从电梯中出来的时候,我惶恐的四下张望。然而却完全没有看到刚才的那个人影,不禁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那个时候。
钢琴的声音——。
我听到了,微弱的声音。是从应该没有任何人居住的<E-1>那边传来的。
啊啊,又来了。
我叹了一口气。
已经,够了,不要,再这样…。
压抑着自己的内心,只要强硬甩掉这些念头。然后声音应该就会消失。然而——。
此时,声音却没有消失。
接着我又尝试了好几遍,然而声音依旧没有消失。果然,是从<E-1>传来的。而且——。
钢琴所弹奏的曲子,跟以往的不一样,并不是「月光」。不是「月光」,而是另外的,我所不知道的某个晦暗的旋律…。
陷入混乱的我,缓缓朝着<E-1>的房门前走去。不会有错,钢琴的声音就是从这个房间中传来的。我屏住呼吸,将手放在了门把上。然后——。
旋转门把,门就这么被打开了。
没有上锁。现在,这间屋子里的人到底是谁。钢琴室中,现在应该是真的有人在弹奏钢琴。
「泉美….」
我下意识的发出了声音。
「….难道说」
不行——心中发出了反抗的声音,我悄悄的走进房间。
跟我心中预料的正相反,里面非常明亮。起居室的灯是开着的。这是怎么回事….?
大致看了一眼房间的样子,跟五号那天晚上过来借照片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只不过同时,也感觉到了房间中有着一种难以言表的荒凉感。
整体上来看收拾的非常整洁,绝对说不上是荒凉。但是,却又觉得有什么地方跟之前不一样。——在这个季节,房间中却有种如同井底一样沉重的空气还带着丝丝凉意。大概是我的错觉,总感觉房间中所有东西的颜色——无论是铺在地板上的毯子,还是窗户前的百叶窗,就连玻璃门的展示架——,都感觉有些褪色。或许只是我自己的心理作用,总感觉,房间中隐约有着一股发霉的异味…。
….钢琴的演奏还在继续。
放眼望去,钢琴室的门并没有完全关上。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声音才会从里面漏出来吧,终于,演奏停止了。
「是谁?」
对方,发出了声音。那个声音,我是知道的。
「有谁,在那里么?」
大概是因为我下定决心走进了客厅,然后一直站在这里。所以对方也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吧。
就在我还没来得及回应,钢琴室的门就开了。看到了我的身影之后,她——茧子伯母「哎呀」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怎么了么,想」
「啊,那个….我」
虽然这预料之外的发展让我困惑,但我还是如实回答了她。
「因为听到了钢琴的声音….然后。发现门是开着的,所以就擅自进来了….那个,抱歉」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确实是会在意呢。记得之前跟想也说过,这里是泉美曾经使用的房间啊」
虽然实际上我并没有印象从茧子阿姨那里听说过这些,不过我还是默默点了点头。这应该就是在她,<赤泽泉美>消失之后被改写的记忆。我马上就明白了这些。
10
「爷爷因为事故去世,时隔三年奏太回来了。然后,我就忍不住想起了泉美….」
在那之后茧子也走进了起居室,从餐桌下拉出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久违的到这边来一次,看到那个房间中的钢琴之后,情不自禁就开始弹了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啊。明明都已经过去了三年,但总觉得好像最近才见过那孩子一样」
「是这样么」
我在回应茧子的同时,也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做了下来。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了她左手拿着的手帕。眼角还有脸颊上的泪痕,我也是这个时候注意到的。
「那架钢琴,音调偏了好多。声音听起来很糟糕吧」
茧子继续说着。
「而且,还有一个键没有声音。毕竟这么长时间一直放着没有管….真是的,这么一来。那架钢琴也太可怜了」
——钢琴很可怜。
上个月,从泉美的口中也听过相同的话。
——必须要拜托一下妈妈才行。
在那之后她还说过了这样的话,结果那个「拜托」到最后都没能说出去…。
「….嗯,那个」
面对低头沉默着的茧子,我这么问她。
「泉美她,是在三年前暑假的班级合宿的时候死去的对吧」
「——嗯」
茧子动作轻微,但是却丝毫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这么一来,就可以确定她之前因为<现象>而变得暧昧的「暑假合宿」的记忆,如今已经完全恢复了。
「那年,不知道为什么学校里接连不断的发生不好的事情。虽然班上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但不管我怎么问,她都跟我说『什么事情都没有』,那孩子啊….」
三年前的泉美直到最后都遵守了<决定事项>,就算是对自己母亲也没有说明<灾厄>和<现象>。
「今年的学校,也接连发生了不少不幸的事情呢。想的朋友好像也因此丧生了是吧?」
「——是的」
「没关系么?这没准跟三年前的那个时候一样,有什么….」
面对茧子那充满担心的目光,
「没关系的」
我非常果断的回答。「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在心中又默默的加上了这么一句话。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啊」
茧子的视线依旧注视着我的同时,脸颊上浮现出了些许微笑。她用手稍微梳理了一下有些乱的头发(——就这个年龄而言她的白发很是显眼),缓缓回头看了看房间,
「因为那孩子突然消失给我的打击,所以这间屋子里的东西,就像这样全都保留了下来….不过,我想,已经不用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诶」
「刚才一个人弹钢琴的时候,我就在这么想。感觉,不太好啊。就算我一直就这样停滞不前,那孩子也不可能死而复生」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跟她一样也环顾了一下这间屋子。那些放在展示柜中的恐龙模型中,泉美曾经说过她很喜欢的迅猛龙,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看起来就像是在盯着我一样。
「就算回到了那边的家里,只要想愿意的话还是随时都可以过来哦」
茧子突然就转换了语气,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我也对她回应道「如果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话」,
「谢谢」
这次她露出了自然的微笑,起身从桌子旁边离开了。
「奏太他也说了,想如果要借书的话,随便想借多少都没关系」
「啊,是」
「明明最近才第一次见面,但奏太他好像已经完全喜欢上了想呢。所以,你也不要客气,好么」
「那就,好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在那之后,我就像是追在茧子身后一样准备离开<E-1>,就在那个时候——。
在厨房和客厅之间的柜台上,突然一个东西进入了我的视野。暑假的时候大家一起去看吧,这么提议的泉美准备的『侏罗纪公园III』的预售电影票。属于她的那张,就在那里——。
我下意识的就伸手拿起了那张电影票,悄悄的将其收到了自己的裤子口袋中。
11
我把皱巴巴的预售电影票放到了桌子上,
「嗯,记得应该是….」
自言自语的同时,我又开始在包中翻找了起来。
「怎么了。还有什么东西么」
说着,矢木泽也向前探出了身子。
「嗯。记得应该是昨天,就放在这里面才对的….有了。这个」
从塞在包中笔记本一类的东西中间,我将那个拽了出来。夹在文件夹中的,第三张预售的电影票。
「在她的屋子里发现了剩下的那张,所以就拿出来了」
将夹在文件夹中的电影票取出,并排放在刚才那张旁边。
「嗯」
矢木泽点了点头,将自己拿着的那张也放到了手边。
「看来是真的,有定下过那样的约定呢。不过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嗯嗯」
他右手握拳,轻轻敲着自己的额头,
「关系,很好呢」
「算是吧」
我尽可能轻松的做出回应。
「矢木泽跟她,嗯,感觉上似乎很合得来的样子」
「是这样么。嗯——。但是却什么都想不起来。真是着急」
「没有办法。因为<现象>就是这样的啊」
「嗯——,不过话说回来」
五月继永死去之后,女生的班级委员长就变成了泉美。而男生的委员长是矢木泽,这两人之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顺便一提,<赤泽泉美>已经不存在了的“现在”,继永死后被选为女生委员长的从一开始就是别的学生(继永的好朋友,名字叫做福知的女生)….就像这样“事实”发生了改变。对策系那边也一样,今年的对策系从最开始就只有江藤和多治见两个人,被改写成了这个样子。
「首映,是在八月四日啊」
看着放在桌子上的三张电影票的同时,矢木泽说道。
「我们两个人去看么?这个」
「——说的也是啊」
「好不容易有三张票,要不要,再邀请一个人」
「嗯。这样好像也不错….」
邀请的话该邀请谁好呢?想到这些,在我脑海中首先浮现出来的就是鸣。——只是,就算跟她说明了事情的缘由,她会对这种电影感兴趣么。而且就算她表示有兴趣,她会跟两个中学男生一起去看电影么。——无法预测。
「那么」
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矢木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差不多我也该回去了」
「现在时间还早吧?」
「不,其实今天是我最小的那个弟弟的生日,大家要一起吃蛋糕所以早点回来,母亲她非常严厉的说了这种话」
说着矢木泽就露出了一个极其严肃的表情,我不禁笑了出来。虽然说了那么多,但这家伙说到底还是喜欢自己的家人的——我这么想着的同时,就感觉有些羡慕,同时又有些难以释怀。
「不管怎么说,已经是暑假了」
矢木泽站起来的同时,发出了「哦哦——」的声音同时将身体伸展开来。
「虽然还有高中入学考试要去烦恼,不过时间还早。中学最后的暑假,我可要好好的玩」
自称「乐观主义者」,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暑假,想有什么打算么」
「嗯?」
「有没有准备,去旅行之类的」
「没有。就准备窝在房间中,看书之类的」
「你还真是没有变啊」
矢木泽挠了挠他有些长的头发,
「算了,如果你突然想要组乐队的话就告诉我把。总之,你打三角铁或者手铃之类的也足够了….」
….类似这样的。
没什么内容的对话又稍微持续了一会,然而话语之间中断的时间却又莫名的陷入了沉默。「差不多也该回去了」矢木泽说着,就准备伸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张电影票,然而他的动作却在中途停止了,我带着些许紧张的同时看着他。
沉默,大概持续三四秒钟。矢木泽打破了沉默,
「呐,想」
他的声音听起来跟刚才完全不一样。
「虽然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感觉有点那啥。今年的<灾厄>,真的已经结束了吧」
「不安么?」
我反问道,「倒也不是」矢木泽说着皱起了眉毛,
「不安….什么都倒也不是,就是,好像还没有实感」
「实感,啊」
「你的话应该是有的吧,那种实感」
「——有」
「所以我就想问一下——向你确认一下。<灾厄>,真的已经停止了么。已经没有问题了么」
他又重复了一遍,再次向我投来了与刚才相同的问题….于是,「嗯」我点了点头。
「没关系了。至少,从原理上」
「说到底<现象>还有<灾厄>什么的,都是些完全不讲道理的东西….原理什么的,真的能通用么」
矢木泽少有的产生了怀疑,但这还不足以让我的思考产生动摇。我用充满力量的话语,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能通用」
今年的<现象>已经结束,<灾厄>已经停止。已经没关系了。已经没有任何害怕的必要了。——要不然的话。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让泉美,在那天晚上回归“死”不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