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April V
1
四月的第三周——新学期开始的第二周——每天,都没有什么大问题的度过了。至少我是这么感觉的。
在班上的同学和老师的协助下,我继续扮演着自己接过来的<不存在之人>。遵从了我意见的叶住结香也一样,同为<不存在之人>的她,在校内的时候也有好好的无视我。关于这点,暂且也算是安心了。
就算是在校外,<不存在之人>也还是尽可能的不要与班上的人有接触会比较安全,我关于这点的考量,叶住应该也是知道的。——然而,上学和放学的途中,却还是偶尔能看到她跟三组的女生们走在一起,很普通在说着话。在校外也贯彻<不存在之人>的做法,从现实上来说果然还是很困难啊。
叶住也通过手机,打来过几次电话。每次我都说了一些「加油让<对策>成功吧」之类鼓励的话语,除此之外就没再说别的什么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如果给她太多压力的话,感觉很有可能会起到反效果。
周五——二十号那天上学前的早上,跟开学式那天稍微有些不太相同的时间,我再次遇到叶住。沿着夜见山川的河边路,这次我们下到了河边,两人沿着步行道走了一段。
在这里,叶住说了不少跟她自身相关的事。
双亲因为工作的关系,平常就算放学从学校回到家,屋里也经常没有人在。倒也不是说关系不好,只是父母对女儿,基本上实行的是放任主义。
「虽然说不好听点的话就是放置,不过这样我倒也比较轻松」
虽然说出这些的叶住露出了无忧无虑的笑容,但我内心却在想,事实究竟是怎样的呢。如果这些话是由见崎鸣说出来的话,那么自己的内心肯定就不会有任何疑问。
据说她有一个比自己大五岁的哥哥。
去年,高中毕业之后进入了东京某大学的法学部,离开了夜见山。似乎是个有着将来要通过司法考试,成为法学家这样志向的有志之人。据她所说,我给人的感觉上似乎与她的那个哥哥有些相似…。
「想,你有兄弟么?」
听到她这么问,我一副无所谓的语气淡淡的回答道。
「有一个上小学的妹妹。在绯波町的老家那边」
只不过跟自己不是同一个父亲,她是母亲与再婚对象剩下的孩子——至于这些我就没有特别向他说明了。
「名字呢?」
「——嗯?」
「妹妹的名字」
「啊啊….美礼」
「很可爱么?」
「——倒也没有」
仔细想一想….不,根本就用不着想,自从前年的夏天以来,我就一次都没有见过美礼了。母亲·月穗她在这两年半多的时间里,据我所知到过夜见山这边三次,而她从来没有带美礼来过这边。
「想现在,跟赤泽住在同一栋公寓里对吧」
她唐突的问出这些,也是在周五的时候。
「因为有些情况,只是暂时的」
我明快的做出了回答。
「预定到了夏天,就会回去之前照顾我的伯父那边」
「但是,现在你们是住在同一栋公寓对吧。而且房间还在同一层,我是这么听说的,真是这样的么?」
「啊啊,嗯」
她是从谁那里听说的呢。应该是从她那在校外的时候关系一直很亲密的亲友那里,吧。或者说….不,其实倒也无所谓。这也不是什么一定要隐瞒的事情。
「这样,那你跟赤泽同学,每天都会说话么?」
「啊啊….这。倒也不是每天就是了」
「就算是在校外也还是尽可能不要跟班上的同学接触会比较好,不是这样么?」
叶住不断发出疑问的语气,一瞬间让我感觉到了她似乎有些不满。
「因为赤泽她,是我的表亲」
回答的同时,我看着走在自己身旁叶住的侧脸。她的视线,依旧笔直的看向前方。口中发出了故作冷淡的「哼」的一声之后,继续说道——。
「你对她,有某种特别的感情么?」
她这么问了。
「啥?」
我吓了一跳,再次看向叶住的侧脸。
「你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就是那个」
她用没有拿着书包,空着的另外一只手,抚摸垂在胸前的头发,
「像是喜欢,或者讨厌之类的」
「这个….如果你这样问的话,那我想我应该会回答『喜欢』吧」
面对直接问出这种问题的对象,我实在是没办法忍住不去推测她的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老实说,这是我非常不擅长的领域,因为缺乏相关的经验。而且说实话,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根本就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这才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于是我主动停止了这方面的思考。
「但是你看啊,就算是『喜欢』,赤泽也毕竟是我表姐。所以那个,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意思」
像这样补充之后,我想要就这样结束掉这个话题。但叶住她,似乎并不想就这么结束——。
「就算是表亲,结婚也是有可能的呢」
说着,她的视线依旧看向前方,这大概不是我的错觉,她的语气中确实有些不满。
啊啊真是的….,我没有发出声音,表情也没有变化的叹了一口气。
不明白啊。相当的,讨厌,自己最不擅长的,就是跟女生之间的这种交流。
这种时候,普通的中学三年级男生会怎样应对呢。就比如说矢木泽的话。就比如说(虽然感觉不太能拿来参考)幸田俊介的话。就比如说,三年前的榊原恒一的话…。
就在我思考的这段时间里,不自然的沉默已经持续了数秒。然后叶住就有些慌张的发出「啊,啊….」的声音停下了脚步,她看向了我。
脸颊微微泛红,视线不知为何也有些飘忽不定。明明长着一张成熟漂亮的大人脸,但这副平衡就快要崩溃的表情却让她看起来如同一个小孩子。——好。让这个话题就这么结束吧….,就在我这么想的瞬间。
「那个啊,想」
叶住用她那有着长长睫毛的黑眼睛盯着我。
她表情一变,露出了有些恶作剧的微笑。虽然是有些恶作剧的表情,但她现在的这个样子,却让人觉得更适合那张成熟的脸。
「我啊,在想提出自愿接受<不存在之人>这个任务的时候….」
「啊,有翠鸟!」
我在这个时候发出了声音,打断了叶住接下来的话语。我伸手指向河面,一步两步,我朝着河岸迈出了脚步,
「你看,就在那里。正在河面上盘旋的」
在河面中央稍微靠近这边一点的位置。距离水面三米左右高的空中,快速扇动翅膀的小鸟。
鲜艳的琉璃色翅膀还有橙色的腹部。小巧的身材加上长长的喙。——嗯,没有错这就是翠鸟。它们就是像这样,瞄准水面下的猎物捕猎的。
汉字写作「翡翠」的美丽鸟类,作为一种留鸟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布,但是在夜见山的这条河上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我情不自禁的伸出双手用拇指和食指组成了假想的镜头。静静向前走去的同时,不断摁下假想中的快门。
「啊——啊。真是的….」我听到背后传来了叶住的声音。
冲入水中的翠鸟没过一会,就完美的抓到猎物并飞出水面。再次摁下假想快门的同时,我悄悄的,向他(因为喙是黑色的,——所以大概。)默默的送上了感谢。
2
第二天,二十一日周六的上午。
跟学校请了假,我前往了市立医院的「诊疗所」。上周的预约结果还是取消了,改到了今天,往后一直延迟了一个星期。
夕见丘一角占地宽广的综合医院。正面是从去年开始进行了大规模改建工程的诊疗楼,旁边紧靠着住院大楼,正可谓<本馆>。而在其背后稍微有些距离的地方,是个被称为<别馆>,有些古旧的小建筑物。我要去的诊疗科就在那里。
虽然现在的科室名称叫「精神神经科」,但十年前名字似乎就只是单一的「精神科」。会被设置在这种地方,应该是从过去就有不希望这里太过引人注目的想法吧。而这种想法如今大概也还根深蒂固的残存着,所以月穗才会一直用「诊疗所」来称呼这里。
比起「医院的精神神经科」,「心疗内科」这个名字听起来要更容易让人接受。
月穗以前,最初的丈夫——也就是我的父亲——自我了断了生命。据说就是「因为精神病最终导致了自杀」。再加上,三年前晃也的那件事。所以就更加剧了….她内心对这类事情的恐惧。虽然与两者都有血缘关系的我,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就是了。——只不过。
站在这栋别馆建筑物面前的我,也总是会感到有些压抑。
钢筋混凝土结构,缺乏装饰的四层建筑。那里,从二楼往上每一层的房间窗户外,都被铁栅栏挡着。有些污损的墙面到处都爬满了植物,光看着就会感觉有些阴森森的,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
只不过据我所听说的,别馆里的病房,现在似乎已经没有在给精神神经科的患者们使用了。理由之一是因为设施的老化。需要采取拘束措施的重症患者已经被转移到了另外新建的专用医院大楼里面去了。据说再过不久,这栋建筑物应该就会被拆除。
「你好啊,想。已经是三年级的学生了呢」
进入诊疗室,我的担当医生碓冰坐在对面跟往常一样郑重的向我打招呼,
「上一次,是二月初的时候啊」
他看着桌上的日历同时说道,
「感觉怎么样。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有没有什么变化」
他是我来到夜见山以来,一直为我诊断的精神医生。
年龄大概四十岁前后吧。体格看起来跟柔道选手一样,有着一张大方脸。下巴还有脸颊上到处都长着黑色的胡须。虽然乍一看有些吓人,不过他那看向我的小眼睛里,总是带着温柔又稳重的光芒——。
「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我想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我如此回答道。
「晚上有好好的睡觉么」
「是」
「已经不需要安眠药了么?」
「是的。基本上,不用吃药也没关系了」
「还有没有做不好的梦?」
「那个….偶尔会有」
「但是跟以前比起来,次数有所减少对吧」
「是」
本身就是在被放到夜见山的赤泽家这边之后没多久,通过月穗的丈夫——也就是我的继父比良冢修司的介绍下,我才开始接受这个医生治疗的。因为三年前那件事情所带来的打击,那个时候的我,精神果然还是处于相当不稳定的状态。
就算自己已经觉得没问题了,但实际上还是会被各种各样的东西所困扰。——失眠。噩梦。就算是醒着的时候也还是会时不时向我袭来的不安与恐怖、混乱、无力感。伴随着与之一起袭来的还有心悸出汗、呼吸困难。
心理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
不想听到这个名字,虽然内心不断拒绝,但碓冰医生还是做出了这个诊断。不过,他还说了病状并不是很严重,所以也不用太过担心。
「毕竟不管怎么说,想都凭借自身的力量又从新站起来了」
我至今仍记得他曾经说过的这句话。
「我只是稍微,在旁边帮帮忙而已」
因为是比良冢的继父给介绍的,在意这点的我当初对碓冰医生还多少抱有一些戒心。但是渐渐的,「这个人可以信赖」在这样的想法下渐渐构筑起了信赖关系….结果,经过一年的治疗,症状明显得到了改善。处方中最开始开出来的那些药物,如今也基本不再需要了。
「跟母亲那边,最近有联络么?」
医生这么问我。虽然他每次都会这么问,但每次我的反应都算不上积极,这点我很有自知之明。
「偶尔。——这个月有一次」
「电话?」
「是的」
「稍微聊了一点么」
「——不。只是听了她的电话留言」
「想有没有主动打电话过去呢?」
「——没有」
「是不想跟她说话么」
「是….的。不太想….」
「不想跟她见面么?」
「……」
「真的一点都不想见面么?」
「……」
「说出你真实的想法也没有关系哦」
「——我不知道」
「这样啊。——嗯」
医生微微的眨了眨眼睛,「嗯嗯」重复着,
「关于比良冢家里的特殊情况,我也大概知道。从想现在的立场上来考虑的话,对母亲会抱有非常复杂矛盾的心情也没有办法。但请注意不要让这件事情自身变成了心病。好么」
听到他这么说,「是」我直率的点了点头。
3
这天,我似乎是碓冰医生的最后一位患者。从诊疗室出来之后,外面没看到有其他患者等待中的身影——。
「对了,这个」
以前见过面的菊地护士,从柜台里递给了我一份资料。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我身旁快速朝诊疗室跑了过去。
哎呀,我有些惊讶的望过去,那是个年龄看起来还很小的孩子。小学生,大概还是低年级的。从半长的头发还有身上的衣服,以及背上背着的双肩包颜色来看应该是女生。——就在我还在思考的时候。
对方转过头来,小声的对我说了一句「你好」,然后女生就门也不敲的推开了诊疗室的门,跑了进去。
「那是,碓冰医生的女儿」
看着我歪过头的样子,菊地这么对我说。呵呵,与此同时她还短暂的发出了一声轻笑,
「周六从学校回来,一般都是在这个时间。一起吃过午饭之后,医生就会被那孩子拉着一起回家。——想这是,第一次见到她?」
「啊,是的」
我一边想象着碓冰那张满是胡子的脸,在女儿进去之后瞬间绽放出笑容的样子,回答道。
「真是一对关系要好的父女呢」
「说是母亲很早就去世了」
说到这,菊地微微压低了声音,
「从那之后,就是男性一人当家了。医生他,似乎对她宠爱的不行。实际上,她也确实很可爱….」
我后来得知,女孩的名字叫希羽。是在这附近公立小学上学的二年级学生。
4
这天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是阴天,我从别馆出来的时候,天空中已经开始下起了很大的雨。收银台所在的诊疗栋一楼大厅就在正对面,平常的话我都是穿过中庭进入玄关,但今天为了躲雨,只能通过走廊(说是走廊,其实就只是有屋顶和墙壁的通道)进入本馆。本馆和别馆一直到三楼为止都有着相同的连接通道。
这大概是因为曾经多次增建、改建造成的吧,我悠闲的走在错综复杂让人很容易就会迷路的走廊中,说起来——这个时候,我想起来了。
三年前的这个时候,榊原恒一也来过这家医院。
听说,好像是在三年前刚搬家到这边没多久的时候。第二天他就要作为转校生去夜见北上学——然后就在那天夜晚,自然气胸突然发作,住院。他当时似乎就是遇到了这种灾难一样的事情。
虽然他跟我相遇的时候看起来已经彻底恢复了,但是肺部被开洞贯穿什么的。我不禁在心中想象,他当时所遭受的痛苦。
他曾经,是在这家医院的哪间病房呢….,在昏暗走廊上前进的我,无意识的看着周围。——突然。
咚,伴随着一个低沉的声音,瞬间世界暗了下来。但其实那只是,短短的一瞬间。
「住院」说起来——,与之联系在一起的记忆,被强行挖出来的事实。
从本月初开始,因为生病而一直都在休息的学生中的一人,说起来就在三组。虽然详细情况不太清楚,但似乎是需要暂时入院所以没办法来学校——这些事情,是什么时候来着的,对了是泉美告诉我的。那个学生——她的名字应该是,牧野还是牧濑来着的…。
在我终于走到诊疗栋大厅的时候,上衣口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
或许是对今天见面时候所说的话还有些在意,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来的是叶住的脸。接下来浮现出来的是矢木泽。再接下来,虽然不太可能但还是浮现出了见崎鸣….虽然是这样。
但刚看了一眼屏幕,我就忍不住发出了叹息。因为打来电话的人,是月穗。
刚才跟碓冰医生的对话又在我的脑海中浮现,虽然依旧有些犹豫但这次我摁下了接听的按钮。
「啊….想?」
时隔许久再次在现实时间中听了母亲的声音。在她继续往下说之前,
「我现在很好」
我这么说着。
「诊疗所也有好好去」
「——对不起,想」
「请不要道歉。不要这样」
「我其实啊,是希望想….」
「赤泽的伯父还有伯母,对我都非常好。我现在这样没有问题」
「啊….但是」
「请不要担心」
「……」
「那就这样。我要挂了」
于是我真的准备要挂断电话,然而就像是要阻止我一样,
「下个月我会去见你」
月穗这么说。
「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想了,还要跟小百合她们打个招呼才行….所以,下个月一定」
无所谓,就算不来也没关系。
虽然很想把这句话直接说出来,但是我深呼吸了一次好好又回想了一下。刚才碓冰医生说过的话,
——对母亲,就算会抱有复杂矛盾的感情也没有办法。
此时又在我的脑海中出现。
「嗯」
再次吸入一口气之后,我简短的做出了回应。
「我知道了。——那么再见」
后来我去收银窗口支付过费用之后,无可奈何的我怀着阴暗,以及无法释怀的心情就这么走出了医院。但是,从玄关的自动门出来之后,抬头望见的是依旧下个不停的雨「怎么办呢」我停下了脚步。
一个正在收起半透明的塑胶雨伞,慢慢走进医院中年女性的身影,突然就进入了我的视野。啊,突然意识到的我再次看向了她,然而我再次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就已经只能看见她的背影了。——但是
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我的存在,刚才的那位女性…。
….雾果?
「雾果」是作为人偶作家的雅号,本名似乎是叫由贵代。见崎由贵代。——她是,鸣的母亲。
应该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所以才会到医院来吧。虽然只看到了一瞬间,但感觉她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的样子…。
虽然注意到了,但我们的关系也没有近到要追上去确认。
周日去<夜见黄昏下…。>的时候,时隔两个月再次见到的见崎鸣。那时的她,跟从前一样用眼带将左眼蒙了起来,她的那副身影不知为何又在我的心中浮现。内心中有了疑惑,然后紧接着就是不明原因的骚动开始在我的心中蔓延…。
雨依旧下个不停,我独自向前迈出了脚步。
5
在<Freude飞井>的<E-9>房间中醒来,我所度过的这两周——。
上学前去赤泽本家吃早饭,这样的路线已经固定了下来,小百合伯母跟当初一样,「一个人会不会觉得不安?」像这样关心我。午饭的便当她也一定每天都会拿给我。放学时候,一般我都会先回一趟公寓的房间,然后等到晚饭时间再去赤泽家。这个时候,我也会把要换洗的衣物带过去。这样的日子要说是「独自一人生活」的话,果然感觉还是不太一样啊。
赤泽本家的改建工程已经开始了。进度似乎比原先预定的要慢,但古旧木造房屋的一部分已经被拆除,上面也盖上了蓝色的塑料布。搬到公寓前我所使用的那个房间,现在已经变成了用来放置影响施工的家具的地方。
工程当然会很吵,但那也只是在工作日的白天,所以我也没有必要专门跑去公寓「避难」吧。——当初听到这些的时候我是这么想的,但真等到工程开始了之后才发现,确实整个家中都有一种静不下来的气氛。在我来年就要升入高中的这个重要时间点上,伯母能这么为我考虑,果然还是要好好感谢她才行。
四月的第四周马上就要结束的时候,在赤泽本家那边遇到过一次泉美。她似乎是跟她的母亲茧子一起,去看望祖父·赤泽浩宗的样子。而那个时候,正好我也回到了家中。
从去年年末的时候开始,祖父的健康状况就不太理想。
就七十八岁的这个高龄来说精神倒是还挺好,但是有一天在楼梯上摔倒了,性命倒是没什么危险,但是右脚和腰部骨折。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之后,本人顽固的拒绝转院接受康复治疗而选择了在家自己疗养。总之就是讨厌医院那种地方,说是待在那里的话连复健都提不起劲来的样子。
结果,骨折的脚部和腰部,特别是腰部回复的状况不是特别好….导致现在没有办法自由起身活动,几乎一直躺在床上。而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现在。这样下去的话今后的生活应该离不开轮椅了吧,医生也这样告知了。于是——。
简而言之就是以此为契机,就有人提议,要不要把楼梯层数多,而且各处的门和入口都很狭窄的老旧房屋改造一下。
「爷爷他,果然还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泉美小声的在我耳边这么说。
她把小百合伯母跟茧子阿姨留在了里面那间祖父的房间里,一个人先出来了,然后她在外面的起居室遇到了我….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见到了许久未曾见过的孙女,结果他却说出了『为什么你这家伙会在这里』这种话来。不觉得很过分么?」
「啊….嗯」
「从以前就不擅长应付爷爷他啊」
她在无意识中稍微露出了一点寂寞的表情,泉美的嘴角沉了下来。
「明明对哥哥那边就一直在意的不得了,然而对我却这么冷淡,或者说是不怎么关心吧」
「大概是从以前就不擅长应对女生吧」
我有些迟疑的尝试替他辩护,但泉美还是跟刚才一样一脸不满的表情。哈啊,呼出了一口气,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瓶装茶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确实,祖父或许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而且自从骨折了之后,不好相处的程度让人感觉愈发强烈了,甚至有时会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脑袋有点痴呆了。虽然小百合伯母还是跟以前一样毫无怨言的照顾他,但茧子阿姨那边,虽然就住在附近但几乎都不怎么到这边的家里来。泉美也一样,大概是不太擅长跟他打交道吧。
至于我该怎么说呢,对这样的祖父倒也没有什么不太好的印象。大概,是在我两年半前被送到这个家中,第一次跟他见面的那个时候——
「想….冬彦的孩子啊」
他缓缓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仔细看着我的脸,让我有一种十分悲伤,同时又非常温柔的感觉。
虽然不管是在那个时候还是在那之后,我都没有跟祖父说过什么话,但是对那个比自己还要更早去世的三男,怜爱与痛惜肯定还残留在他的心中吧。一旦看到我的脸,那份感情就会自己从心中溢出来….什么的,我心中擅自想象出了这些。——但不管怎样,对我来说,这些都是自我懂事以来都未曾经历也不存在记忆中的,那份来自他的“目光”。
黑猫黑助走进起居室,跳到了泉美的膝盖上。明明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几乎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泉美看起来很开心的抚摸着黑助的同时,
「那个啊,想」
她将声音压低了不少对我说道。
「等下,稍微有点话想跟你说」
「什么….班上的事么?」
「嗯」
「有什么….问题么?」
「稍微有点。——你跟叶住,最近说过话么?」
「啊啊….算是吧」
我给了一个暧昧的回答。
「她看起来怎么样?从想的角度来看的话」
「诶….这个」
就在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伯母她们也进入了起居室,中断了我们之间的对话。泉美从桌子上探过身子,
「总之就先这样,等会再说」
她将脸凑到了我的耳边,小声的对我这么说。
这些是发生在四月二十七日,周五晚上的事。明天,二十八号,周六学校休息。加上二十九号,三十号这两天一起,三连休开始了
6
偶尔也到我这边来一次吧?
十点左右就行。
吃过晚饭回到<Freude飞井>之后,房间的门上贴着这样一张便条。这是,泉美的字。
虽然她所住的<E-1>也在五楼,但确实,虽然她来过我的房间,但是到今天为止我还从来没有去过她的房间。虽说是表亲但果然也还是女生….真的好么,我的心中虽然还有些许犹豫——。
但等到了约定的时间,我还是摁下了<E-1>房间的门铃。
「来了」出来应门的泉美,应该是刚洗完澡吧,头发上还有些湿气,隐隐约约能闻到跟刚搬过来第二天从她那里借来的洗发水一样的香气。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换成了衬衫和运动裤。
「请进,想。进来吧」
比<E-9>要更宽敞,2LDK的房间。
在分割厨房和起居室的吧台上,咖啡机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声音。洗发水的香气,溶解在了咖啡的香气中渐渐消散了。
我被带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她又端了咖啡过来,
「谢谢,我不客气了」
礼貌性的说完这些之后,我将砂糖和牛奶加进去喝了起来。泉美则是什么都没有加的状态下就尝了一口,「嗯嗯」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咖啡豆很不错吧」
「你对咖啡很了解么?」
「因为哥哥的影响,稍微懂一些」
说着,泉美的视线看向了厨房,
「虽然也有我很中意的综合咖啡,不过那个放的时间有些久了。这个是昨天购入的夏威夷科纳。相当高级哦」
不仅是咖啡,对于吃的东西跟喝的东西完全不在意的我,「诶」做出适当回应的同时打量着这个房间。
虽然之前就已经隐隐约约想象到了,相比起「中三女生」的房间更加土气,还有些冷淡的感觉。也没有看到像是女生风格的那种摆件或是装饰。
铺在地上的地毯是纯白色的。窗前挂着的也不是窗帘,而是奶油色的百叶窗。窗户旁边有一个带玻璃门的装饰架,一眼就能看到里面放的东西。那是些类似恐龙模型一类的东西,而且数量还不少。——哼嗯。她还有这种爱好啊。
「里面是钢琴室」
泉美这么说。
「因为是隔音室,所以就算半夜弹也没关系」
「好厉害。还真是专业啊」
「因为从小就在学,不过,也就那样。——其实这也就是个借口,借着想要个钢琴室的理由弄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仅此而已」
嗯嗯。还真是奢侈的理由。
虽然泉美之前抱怨自己的父母「只对哥哥特别对待」,但她自己这不也是被好好珍视着么。「爸爸还有妈妈,基本上还是会满足我的任性」她之前这么说过,大概是这些反而变成了不满还有压力,让她的心中产生了复杂的感情吧。——虽然心里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我当然没有说出口,
「将来想要成为钢琴家之类的,有么?」
听到我这么问,泉美露出了苦笑的表情「没有没有」的回答了。
「钢琴什么的,最近都没怎么弹了。前段时间久违的试着弹了一下,感觉音调音律什么的都彻底乱了」
「啊….」
「结果这个房间,更多的时候是用作演剧的个人练习室」
「嗯,嗯」
我适当的附和着,喝完了杯中的咖啡。「要再来一杯么?」泉美问我,我谢绝了,她拿起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然后终于——。
「还是刚才的事情」
她将对话切入了主题。
「叶住她最近,感觉怎么样?从想的角度来看的话」
7
「这….」
此时,听到她的问题我不禁语塞。
自从上周,在夜见山川河边的那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像那样能够两人单独交流的机会了….不,事实上,其实是我主动在采取行动尽量不让那样的机会产生。期间虽然通过两次电话,但都只是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而且交谈的时间也很短。
将详细情况的说明给省略掉之后,我做出了回答。
至少在教室见到的叶住,还跟以前一样正常行使着<不存在之人>的职责。在校内的时候,既没有接近我也没有给我打电话….所以。
「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
然而泉美此时却发出了有些在意的声音,「这样啊」她呢喃着,喝着第二杯的咖啡。然后,她突然抬起头。
「我作为对策系的一员,每天都在观察班上的情况….四月的话基本感觉上还挺顺利的。虽然还有三天才会结束,不过学校已经放假了呢。不管是想跟叶住的做法,还是班上老师和大家的对应感觉都没啥问题」
没错。<对策>应该顺利的发挥了作用。证据就是,直到现在这个接近月底的时间点,<灾厄>一次都还没有发生。
「但是——」
泉美继续说。
「今天,我听到了一个稍微有些在意的事情。然后,我觉得这些最好也让想知道」
会是什么呢。
按照话题的流向,能够猜到这应该是跟叶住有关的某件「事」。
「叶住跟我,在升上三年级之前连认都不认识,她是个怎样性格的人我也不太清楚。所以,这件事情究竟有多少关注的必要,也还不太好判断就是了」
「跟她有关的,什么事」
应该是在我没注意到的地方,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吧。
「叶住她,应该有几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吧。虽然在校内有好好扮演<不存在之人>的角色,但在校外就….不管是在上学还是放学的时候,她都很平常的跟那些人在聊天」
「啊啊,这个啊….嗯。确实要注意啊,不过话虽这么说,绝对不行什么的,这种话我也没办法说出口啊」
「是啊」
泉美点了点头,「但是呢」她又接着说。
「这件事本身并不是什么问题。在班上要一直扮演<不存在之人>这种事,果然还是太困难了,所以在校外想要跟朋友们保持和以往相同的关系。有这样的想法倒也很正常,她也不应该为此受到指责。但是啊,这些是今天我从继永那里得知的」
继永….就是班级委员长的那位吧。她到底,说了什么。
「这个周一,岛村同学好像受伤了」
岛村,就是班上跟叶住关系要好的女生之一。
「放学中途的路上,那个时候她跟叶住还有另外一个人,日下部在一起。三人沿着步行道走着的时候,突然从后面冲出来了一辆自行车,然后岛村就被撞到了」
「受伤的情况呢?很严重么」
「只是膝盖和手腕擦伤而已,因为摔倒的时候撞到了鼻子,流了很严重的鼻血。好一会血都没能止住,引发了不小的骚乱」
「那骑自行车的人呢?」
「好像是个中年男性。连道歉也没有,就直接骑车跑了」
「性质恶劣的逃逸啊」
「岛村那件事,也就这样了」
调整了一下呼吸,泉美继续说。
「接下来的第二天,这次是日下部」
「她也受伤了?」
我不禁抢先一步问了出来,泉美则摇了摇头。
「这次不是….」
周二——二十四号的夜里,那个叫日下部的女生似乎是正好给叶住打去了电话。然后那两人,就跟往常一样在电话里聊了很长时间。然后——。
就在这个电话通话的途中,日下部家中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跟她住在一起的她的曾祖母突然身体出现问题倒下了,被紧急送去了医院还引发了不小的骚动。
「然后….」
听着她的说明,我不禁皱起了眉毛。
「难道说,死了么?日下部的曾祖母」
我怀着恐惧向她询问。
然而,泉美的回答却是。
「已经完全恢复了,也没有住院的必要,听说是这样。——但是」
泉美身体完全靠在了沙发上,她把手贴在了额头上缓缓的将头发向上推去。看起来就像是在确认自己有没有发烧一样。
「听继永说,因为接连发生了这些事,岛村还有日下部似乎都开始有些害怕了」
「害怕?」
「因为两件事都跟叶住有关。岛村是跟她走在一起的时候,而日下部则是在跟她通电话的途中….」
….所以呢,这又怎么了。
我又想了想,隐隐约约想到了一些。也就是…啊啊,但这种事…。
「也就是说啊,叶住就是她们所“畏惧”的对象」
泉美给出了,与我想象中相同的回答。
「就算是在学校外,跟身为<不存在之人>的她太过亲密是不是也不太好,就像这样。无论是岛村的受伤,还是日下部曾祖母倒下的事,没准都是因为这个原因….莫非这就是<灾厄>的前兆,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8
「怎么会,这种无凭无据的事情」
我念叨着,内心中一半是气愤,另一半则是觉得受不了她们。
「<灾厄>的前兆什么的,这种事情根本听都没听过」
岛村只是,单纯运气不好被自行车撞到并因此受伤了而已。日下部那边,她跟她的曾祖母根本就是三等亲的关系。会有被<灾厄>波及可能性的就只有「二等亲以内的血亲」,所以曾祖母根本就在范围外。就算是在送往医院的之后死去了,那也跟<灾厄>没有关系,单纯,就只是个偶发的不幸事故而已。
这些与<灾厄>的相关规则,身为对策系一员的泉美当然知道的很清楚。根本用不着我再说明一遍。
「所以,我也是这么告诉他们的啊。无论哪一个都跟<灾厄>一点关系都没有」
将手按在了额头上的同时,泉美继续往下说。
「继永,她也是,对于这件事情要比常人还要敏感一倍以上,跟她解释这些虽然花了不少功夫。不过,最后她似乎还算是接受了的样子。让人比较在意的其实是岛村还有日下部他们」
「什么意思?」
「根据继永的说法,两人自那以来,似乎就一直在躲着叶住。就算在校外也不要接近她比较好,电话也不要打比较好,跟她过于亲近的话会有危险….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虽然不知道叶住有没有注意到这些,不过我想她要是知道了的话肯定会大受打击」
「啊啊….」
「要是,事态发展到她被孤立了的话就不好了。因为她没有想那么坚强啊」
听到她这么说,我不禁——
「坚强?我么?」
充满疑惑的疑问,从我的口中冲了出来。自己很「坚强」什么的,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评价。
「在我看来不就是这样的么?」
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用疑问做出了回应,泉美挺直了身子看向我,「所以啊」她继续往下说。
「总之就是,“跟叶住亲近的话会很危险”我觉得必须要阻止这个流言继续扩散才行。<灾厄>之中是存在法则的,只要准确遵守规则就不会有问题。对策系的江藤和多治见,还有矢木泽都会来帮忙」
「——嗯」
「如果她真的被孤立了,万一她说出不想再当<不存在之人>的话,那好不容易设定的<对策>就全都白费了。——不是么?」
泉美的表情还有口吻,自始至终都非常严肃。
就算真的变成了那样,只要我继续好好完成<不存在之人>的职责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与此同时我回想起了见崎鸣的意见,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能够继续按照预定的<对策>继续下去当然是最好的。我是这么想的。
「所以,想也」
泉美依旧看着我的脸,继续说。
「如果叶住因为这件事来找你商量的话,请你想办法让她不要过于痛苦也不要自暴自弃….」
「你是说,让我巧妙的安慰她一下?」
「嗯。就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了」
虽然我老实的答应了下来,但说完了之后我的心里却感觉有些愧疚。
因为昨天晚上,叶住打了电话到我的手机上。然而,我却没有给她回拨回去。虽然也有她没留下任何留言的这个原因在里面就是了。
「呐,能问个问题么?」
虽然心里非常犹豫,不过我还是下定决心向泉美问出了这个问题。
「叶住她,那个….你觉得,她是怎么看待我的」
「啥」泉美歪过了头,然后她马上就明白了我这个问题的含义,
「啊啊,那个啊」
她做出一副正经的表情点了点头。
「嗯,也是呢。最开始我也感觉到了有些奇怪」
「奇怪?」
「之前矢木泽不是也说过么。也是,一般看来的确实是这样的呢。那孩子对想,应该是喜欢的吧」
不过,就算她这么轻易的就把这些说出来了——。
麻烦了啊,只是,我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想过。觉得讨厌或者很烦之类的,我对她也没有这样的感觉——虽然如此,但要说起来的话果然还是,「怎么会这样」老实说我的心里是这样的感觉。
「莫非,她向你告白了?」
此时,泉美脸上一副浅显易懂的表情向我发问。
「啊,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回答的同时,我不禁躲开了她看向这边的视线。泉美「哼——嗯」的抄起了手,
「那想是怎么觉得的?」
「诶」
「叶住她,长得那么漂亮….呐,你应该也不是完全没有想法吧」
「——倒也没有」
这是我,发自内心的回答。
「那么,你讨厌她么?」
「——也没有」
「也就是说,无所谓的意思?」
「嗯,大概就是这样吧」
对身边的女生感觉到喜欢或是讨厌什么的,也就是所谓的类似与恋爱感情相关的种种,对我来说目前还没有真正的关心过。想要拥有,我的这种想法跟其他人比起来大概要稀薄不少。在面对其中那些微妙部分的时候,我就像是一个木讷的中三男生…。
眯起眼睛,看着我含含糊糊说出这些莫名奇妙话语的泉美,「嗯嗯」的点头。然后她抬起脚盘腿坐在了沙发上,双手将长发拢起来放到了背后,
「既然这样的话,别太过在意不就好了?」
她非常果断的这么说。
「虽然现在是这样的一个状况,但如果强迫自己去接受她的感情,我想,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9
四月的最后三天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至少,在我知道的范围内是这样。
这期间,我去了一次<夜明之森>的图书馆,然后其他时间就往返于<Freude飞井>公寓和赤泽本家之间,基本上没怎么出过门。当然,除了住在同一栋公寓的泉美之外,也没有跟班上的其他人见过面。
就在我与世隔绝,独自看书的时候,脑海中不禁就充满了,如果学校能像这样一直放假就好了的想法。虽然来到夜见山之后已经改善了不少,但基本上,我还是不擅长在与其他人的交流中找到平衡….所以,如果要深究自己内心的话,想要放下一切逃离,或许才是悄悄隐藏在我内心某处的真实想法吧。
趁着黄金周的这个机会,干脆从这里逃走吧。
这样的想法,隐约在我的脑海中闪现。明明就算逃走,我也根本就没有可以去的地方。
虽然没有见面,但是跟矢木泽通了一次电话。
「哟,想,过的还好么。你应该过的很好吧」
矢木泽还是跟以前一样的随意口吻。
「虽然四月已经要结束了,等到了下个月,也还是按照现在的状态继续加油吧」
「啊啊,嗯」
听完我的回应,矢木泽立刻接着说,
「如果因为<不存在之人>的职责而感到孤独或者痛苦的话,随时都可以扑到我的怀里哦。在校外的话就没有问题了吧。要不然,让我们一起组个乐队吧」
「啥?」
「想,你会什么乐器么。如果不会的话,那么就,练练打击类的乐器怎么样。从手鼓或者响板之类的开始」
「——还请容我拒绝」
「是么?总是把自己关起来看书的话,感觉对精神健康不太好吧」
只是在教室中静静呆着,作为<不存在之人>的我心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压力,不过矢木泽应该也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为我担心吧。虽然很感谢他,不过另一方面也觉得他这样的担心很是多余….每当这种时候,我就会多少感觉有些厌烦。
在这期间,叶住一次都没有打电话过来。虽然对从泉美那里听来的那些话很是在意,但结果我还是没有主动联系她——。
然后,三十日。四月最后的夜晚。
晚上十点之后,我在客厅的桌子前打开了电脑,有三封邮件。
一封是幸田俊介发来的。跟往常一样是几个跟生物部相关的报告。
上周的时候,有三个希望入部的一年级学生。男生两名女生一名。因为是承担着生物部未来的重要人才,所以如果在部室里见到了的话,还请温柔慎重的与之相处….上面这么写着,话说他这是特意来叮嘱我的么?
之前小呜死掉了之后的水槽里,现在又有了新的一只,这次是雄性的墨西哥钝口螈被饲养在了部室里。似乎是新入部的部员之一拿来的,而且新的那只,名字好巧不巧的居然也叫「小呜」。
黄金周期间,俊介说他预计也会每天都去部室。「有兴趣的话,想也过来玩吧」他在写了这么一句邀请的话之后,邮件就结束了。
第二封,是见崎鸣发来的。
上次收到她的邮件还是开学式的前一天。注意到了发件人的署名是<Mei M>之后,我怀着有些激动的心情点开了邮件——。
看来四月应该是平安结束了。
要是往后也能像这样顺利就好了。
还是一如既往简短又缺乏人情味的文字,不过这种时候,我果然还是会感到有些安心。
呼,我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眼睑的内侧,浮现出了跟以前一样戴着眼带的鸣。说起来,两周前在<夜见黄昏下…。>跟她见面的时候,
——想现在住的那个房间,近期我可以去玩么?
虽然她这么说了。但那是认真的么。或许她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的也说不定。
第三封,是那个『夜见山城通信』发来的邮件杂志。每月发送两次,虽然四月份的第二期上周才刚刚发来,不过这次的上面加上了『GW增刊号』这个副标题——。
不过说是这么说,内容还是跟往常一样的东西。
由一位爱好乡土历史研究的记者所编写,最近的「发现」报告。根据五月五日的端午节引出的,介绍「传统节日」的专栏。再加上,黄金周期间夜见山市内所举办的各种各样活动的通知。<夜明之森>公园内举办的义卖会还有在市政府门前广场开办的旧书市场,在某处举办的「与市民互动的音乐会」诸如此类的这些…。
大致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感兴趣的内容。
只是——
附在最后的,一篇标题为「编辑部消息」的小文,无意中发现,随意的读过去的时候我不禁发出了「嗯?」的声音。但是在这个时候,我还没有过多的在意。
此增刊发行前夕,突然收到讣告。
由衷为仲川贵之先生在天之灵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