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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掟上今日子的释放



  因为既定的手续多如牛毛,忘却侦探到了第二天的傍晚才获得释放——不过,日怠井警部去拘留所探视她时,今日子小姐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所以在她的认知里,「今天」才刚开始。

  「我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为什么会穿着警察制服……?」

  即便是今日子小姐,刚醒来的时候似乎仍然受到一点冲击,因此日怠井警部将原委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包括因强盗杀人的嫌疑被逮捕的事、这项嫌疑已经洗清的事,以及警察制服是你擅自穿上的事。

  「别开这种玩笑喔。我怎么可能使出诡辩只为了穿上女警的制服呢。这无疑是欲加之罪。」

  记忆重置后依旧是个难缠的嫌犯——希望她不要再回来了。

  「别这么说,我还会再来喔。就像前女友那样。」

  「请不要像前女友那样出现……至于明明是外行人却从事医疗行为这点,并没有冤枉你吧?关于那件事,我改天会再去请教你。」

  「如果是改天,就跟今天的我没关系了。」

  今日子小姐揣着明白装糊涂。

  感觉随着记忆重置,难缠指数与厚脸皮的程度反而更增添了几分。

  (算了,就不要与她计较……反正重新鉴识的结果也已经出炉了——)

  「可以请日怠井警部帮我把欧元硬币还给十木本家吗?因为严格说来,那也是『前天的我』犯下的违法行为。」

  「好的,这点小事我很乐意代劳。」

  虽然称不上强盗罪,但毕竟是擅自把收藏品带出来,所以窃盗罪还是有可能成立……只不过,既然原本的所有权人十木本似乎有意送给今日子小姐,说到底还是很难成立吧。

  「收藏品应该会由据说与他不相往来的遗属平分,但是至少这些欧元硬币,我会托隐馆先生转交给管原太太。」

  「那就有劳您了。也请委婉地告诉那位太太这件事的真相,就像您现在告诉我的这样……隐馆先生是吗?真是承蒙他照顾,虽然我已经忘记了。」

  说得一副事不关己。

  身为助手,再怎么为这个侦探鞠躬尽瘁,也只是一场徒劳。

  「算了,虽然我不希望你以前女友的身分出现,但如果是侦探的身分,应该还会再请你过来一趟。因为你的嫌疑虽然已经洗清了,但我委托你的事还没完成。」

  「咦?是这样的吗?」

  这态度并不是打马虎眼,而是真的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不不不,她的嫌疑的确已经洗清,但要是以为一切都结束了,那可是很令人伤脑筋的。

  除非逮捕到真凶,否则称不上破案。

  状况跟上次的案子不一样。

  「哦。真凶——是吗。」

  「没错。根据隐馆先生的推理,把门关上,将你和十木本关在展示室里的乃另有其人,不是吗?恐怕是为了让被害人陷入呼吸衰竭的症状——」

  虽然称不上是有十足把握的杀人手法,但是伪装成意外,就算没造成呼吸衰竭,万一发现得太迟,还是会有窒息的危险——所谓的间接故意。

  必须搞清楚真凶到底是如何躲过巡逻员警的监视,入侵十木本家——最可疑的莫过于具有遗产继承权的亲戚们,但是考虑到警察岗哨的存在,也有内部犯案的可能性。

  包吃包住的佣人都有嫌疑。

  谁知不料没想到,说不定第一发现者「管家婆婆」才是真正把门关上的那个人——或是知道那扇后门的第三者干的——

  「我猜没有那个人喔。」

  「什么?」

  有样学样的网罗推理被打断了。

  「呃,您可能会想说,这个现在才听闻此事,一知半解的家伙在说什么呀……但其实不用想得那么复杂哪……这里应该采用奥坎简化论Ockham'sRazor。日怠井警部刚才虽说是『伪装成意外』——」

  但就认为是意外不是比较妥当吗。

  今日子小姐说道。

  (意外……是吗?)

  「你是指不小心把门关上吗?十木本先生本人吗?这么粗心大意的失误——不太可能吧。那可是自己家、自己的房间喔?」

  「是没错。但一路听下来,那个人委托过我好几次对吧?也就是说,他带我去参观过那间展示室好几次——如果只有一次的话,反而会小心点吧,可是一再重覆的话,难免会失手个一两次。因为是自己家、自己的房间——反而会松懈吧。」

  被这么一说,还真是无法反驳。

  不,可是……也罢,这么一来,不用特地捏造出「真凶」也能结案——无论亲戚们再怎么可疑,但冷静想想,那些亲戚们应该都比被害人更有钱;至于由佣人自内部犯案的假设,被害人一死,他们反而会失业。

  比起假设有个知道后门的第三者,发生意外的可能性的确还高一点——然而,还是很难想像对「无法呼吸」的恐惧比一般人强烈的十木本会犯下这种失误。

  反而要比一般人更小心吧。

  不过,如果要这么说,单是把气密性特别高的金库室改装成收藏品的展示室就已经不太对劲了——

  「所以才说是『间接故意』哪,日怠井警部。」

  今日子小姐如是说——忘却侦探如是说。

  最快的侦探如是说。

  「听到他频繁进出于这种一旦被关在里面可能会窒息的房间,我这个侦探马上就想到了——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呢。这简直是自杀行为。」

  「…………」

  「会不会,十木本先生其实暗自希望自己哪一天会不小心关上铁门——购买介护用的床铺,向周围的人强调自己想活久一点的另一面,其实潜藏着那样的愿望。」

  怎么可能,十木本怎么可能会想要自杀,动机何在——

  日怠井警部心想,却无法反驳。

  想死的理由,要多少有多少。

  并非愿望——而是绝望。

  「……就连把今日子小姐卷进这个不小心的失误里,也是他的愿望吗?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委托你,邀你去展示室?也就是说,十木本先生内心的愿望或许是——和你殉情?」

  「这我就不清楚了。也不打算对没见过的人说三道四。」

  今日子小姐说到这里,算是与对方划清界线,然后做出结论。

  「明知有潜在风险,可是一旦真的被关在房间里时,依旧恐慌成那样的理由——要解释是因为不小心把我拖下水,也不会太矛盾。」

  真不愧是最快的侦探。

  一旦把手铐拿掉,醒来才五分钟,就把问题给解决了。

  (……真是的)

  即使故事封面写着杀人命案,只要被名侦探翻到背面,就成了连意外死亡都称不上的病故——故事的真相,只是不幸的事故。

  搞到最后,这次又扮演了「脱线的刑警」——仔细想想,由始至终都是这么一回事。

  无论隐馆青年的努力有没有回报,总之他这个助手的角色或许扮演得比预期的还要称职——要是少了他这个忘却侦探的专家,忘却侦探大概也无法无罪获释吧。

  但无论日怠井警部在与不在,这个案子都一定会水落石出……亲切警备主任迟早会察觉事态有异,赶来警署,这么一来,就能搞清楚委托人——也就是被害人的背景。这次虽然表现出想要凌驾于名侦探之上的决心,然而终归那种态度正是丑角的惯例。

  「哎哟喂呀,您也太谦虚了吧,逮捕我的名刑警。」

  「请不要取笑我了。逮捕你的是其他刑警,我只是接下他的工作而已。实际上,主要负责解谜的也是你的专家——你的『搭档』隐馆先生,我什么也没做——」

  「嗯,『昨天的我』肯定也很感谢那位什么隐馆先生的鼎力相助吧,虽然现在我都不记得了。」

  那位什么隐馆先生的一片痴心再度付诸东流。

  这么一来,他不禁重新思考,或许扮演脱线的刑警还比较好。

  「可是,我想『昨天的我』也同样,或者是更加感谢日怠井警部喔,虽然不记得了——但要是没有日怠井警部,我一定无法无罪开释的。」

  忘却侦探以不容置疑的语气断定。

  既不是推理,也不是假设。

  「因为日怠井警部,您其实很讨厌我吧。」

  「咦……绝对没有那种事。」

  嫌弃她的心情表现在态度上了吗?

  不,或许是在讲述案情的梗概及问案的口吻里,不由自主地夹杂了对名侦探的排斥心理也说不定……这真是太粗心大意的失误了,早该料到这位忘却侦探才是审讯的高手。

  「『昨天的我』之所以能确信我是无辜的,无疑是因为『前天的我』留下了死前留言,但是那个讯息很可能完全是信口开河——『前天的我』是为了得到收藏品,失手杀害了十木本先生的可能性,也不完全是零。因此,万一我真的是凶手,如果是对我没好感的人,必定能做出公正的裁决。这是防止名侦探暴走的安全网。这可是粉丝或专家,又或者是接下来要准备回家吃自己的警备主任无法胜任的工作喔。什么不需要助手的侦探,对我来说是过誉了,我一向很重视能以严正的标准看我,与我平起平坐的批判者。」

  还是日怠井警部——今日子小姐恶作剧般笑了。

  「您其实是喜欢我的吗?」

  (…………)

  无法产生共鸣——日怠井警部心想。

  反而觉得火大。

  想成为忘却侦探的搭档——日怠井警部曾辛辣地将其评为是无法区别现实与妄想的败家子莫名其妙的鬼话——换成是自己,才不想成为衬托名侦探的角色,那样只会让他干劲全失。

  尽管如此,终究还是同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也说不定。

  听到平起平坐这四个字,若说年纪已然一把的他没有丝毫得意洋洋的心情,可能会构成伪证罪——真不希望被人用「渴求得到他人肯定」这种原始的词汇来形容这种情绪。

  (讨厌与自己同类的人……可以这么说吗)

  心心念念绝不能输而一整天都在持续抵抗的昨天——或者是更早以前的某一天,对日怠井警部而言,终于都在这一瞬间结束了。

  您其实是喜欢我的吗?

  (所有人都是像这样被这个人笼络了吧……无一幸免,每个人都被她用歪理诳住了)

  真是的,全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真是个罪孽深重的侦探。

  「那个嘛……」

  「什么?」

  「那才是莫须有的罪名喔,今日子小姐。」

  这次就不跟她计较了。

  下次的初次见面,又是对手了。

  日怠井警部露出苦笑,下定决心,在拘留期限内释放了错当凶手逮捕,脸皮自始至终都比城墙还厚的嫌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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