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跟他接触之后,我与他共处的时间虽然变多,但他果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而且老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对我而言,这样实在很难过,但若跟他提起这件事,感觉他会更加生气,所以我什么也不能说。

  因为两人的个性都是这样,就算在一起,交谈的次数也寥寥可数,即便有也是三言两语就结束。不能说谈话谈得很愉快,都是有一句没一句,断断续续的。我很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却不晓得我的心意是否有传达给他。

  是的——若要打比方的话,总觉得他看我的感觉,就像在看一只莫名其妙的生物。

  西园幽子〈又爱又恨〉

  从有美姊那里听到她与景介的状况,已过了近一个月。

  到头来我完全没有问景介任何事情。

  有美姊偶尔会传简讯催促我,但我都是这样回的:

  「抱歉,今天似乎不适合问他。」

  景介的模样其实跟平时没有差别。那天谎称早餐是「水煮蛋」其实是生蛋的那件事,回家后景介甚至也没说什么。

  像是——

  「真是无聊的恶作剧。」

  或

  「那是生蛋喔。」

  之类的抱怨都没有。冰箱里的蛋的数目并没有变,究竟是被我所写的纸条骗了打破了蛋,还是摸了摸知道是生蛋后自己煮来吃,他什么也没跟我说。

  然而这就是景介的个性,从小时候——现在想起来对景介的回忆很少——为了捉弄他而搞东搞西的,但景介几乎每次都没说什么,只是不理会我。

  母亲的解释是:「阿景和爸爸很像,其实很不中用呢。」

  事实上由于父亲也是个很少对我说话,平时就一脸不高兴地歪着嘴的人,所以我才觉得「性别相同的家人就是这么回事吧」。

  然而随着年纪增长,听到或看到其他家兄弟一起出去玩的机会增加,才体认到其实我家并不正常。

  也就是说,父亲跟景介才是奇怪的人。

  但是(虽不清楚详情)父亲是在某领域相当优秀的技术人员,景介则是在学业与运动两方面都很优秀的优等生,结果只有我一直感到自卑。

  总之,我们的兄弟关系就是这样,就算想问些什么事也会有顾虑。快到中午才终于起床去大学上课的景介,与还算勤奋向学的高中生的我,光是生活步调上的差异就十分显着了,连碰面的机会都很少。

  虽然对有美姊不好意思,但我就这么含糊地敷衍了事过去,希望他们能靠彼此在生活上的交流设法解决这件事。

  我光烦自己的事就很头大了。

  那天之后,我一直没有与东云两人出去的机会。

  因为接受喜多川脚本的委托,反而成为东云的负担。

  「对不起喔。脚本一直都写不顺……但若不在暑假前完成,会造成大家的困扰,所以我想再努力看看……」

  我传简讯约她出来却得到这样的回答。

  毕竟我是传话的人,被这么拒绝我也无法跟她闹脾气。

  「知道了,加油吧。」

  我觉得她已经很努力了,但回这样的简讯也已耗尽我的全力。

  「……小说写得怎样?没问题吧?」

  某一天,从学校一起走回家时,我问道。

  「可能,有点问题。」

  「那个脚本啊,若想拒绝的话也可以拒绝啦。那又不是工作。」

  「是这样没错,但既然已经接下来了,就要做到好……」

  「既然东云都这么说了,好吧。喜多川也有点强势,若你不想亲自拒绝的话,我可以帮你说。」

  「……不用。不要紧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东云最近看起来无精打彩,甚至有点憔悴。

  「之后还有校外教学旅行……会更辛苦吧。」

  我突然想到这件事而喃喃自语。

  每个学校的校外教学旅行时间各有不同,有的会在一年级时举办,有的会在三年级举办,而我们所念的央生高中,是在二年级的课程中包含了校外教学旅行的排程。

  校外教学旅行是在六月中旬。剩下不到两星期,我们必须在冲绳度过四天三夜。对暑假前必须完成脚本的东云来说,连这四天都很珍贵吧。

  「说的也是……在那之前至少要决定故事大纲……」

  东云回答。

  从话中听来,似乎真的都没动笔呢。东云的低潮说不定比我想像得还要严重。

  「可是,也不错啦……或许能转换一下心情。」

  毕竟目的地是冲绳。是南国呢。

  与东云交往经过半年以上,我们两人约会时大都只有在咖啡店、电影院之类,全都在室内。像是健行或滑雪,也就是所谓的户外运勤可以说完全与我们无关。

  毕竟旅行的名义是「校外教学」,即使不完全是在玩,但至少也有几天的自由活动。从拒绝我的约会这样的状况来思考,能去平时去不到的地方,或许是东云脱离低潮的好机会。

  「唔……」

  东云微微点头。总觉得回答得很含糊。

  然后几乎没说话默默地走到车站,接着分开。目送完东云后,我心想:「今天难得有聊天呢。」

  最近……该怎么说呢?连聊天的机会都很少。一定是因为东云陷入低潮中而很痛苦,我也变得必须慎选语汇,即使选择了适当的言词,东云也常常有暧昧模糊的反应。

  真不安。

  总觉得这样下去,一切就会默默迈向终点而结束。就像有美姊完全不来家里一样,我与东云的关系会不会也就此中断?

  我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感觉已经很久没牵手了。

  连牵手这种事都会犹豫,看来我们的关系真的很危险。我害怕被拒绝。若被拒绝过一次,我恐怕就无法再对东云主动做任何事了。

  「真糟糕……」

  坐上电车,背靠着关闭的车门,我低声说。

  必须想个办法才行,但却不晓得该怎么做。

  我没有在这种时候可以商量的朋友。

  若有美姊与景介的关系跟以前一样,至少我还能忍着害羞跟她讨论,但现在向有美姊提这样的话题是很危险的事。

  我没想过自己会有为这种事心烦的一天。

  与交往多年的有美姊变成这种微妙的状态,景介仍若无其事地过日子,但我与东云才交往不到一年,就对现在的关系如此焦虑不安。

  电车到了下个车站,几名乘客上车。

  我旁边站着看似上班族的男人,所以不能自言自语,我拿出手机,打个没有收件人名称的简讯。

  「好讨厌自己喔。」

  真的由衷地这么想。

  *

  隔天去学校时,女生团体里有一个人手里拿着不适合出现在学校的泳衣,吵吵闹闹地喊着:

  「这样不会有点露吗?」

  听到这声音,我坐在位子上投以视线。

  「不不不,若不穿这种的大胆进攻可不行喔。因为那里是冲绳啊!」

  「我没有那个自信——」

  想必她们是为了校外教学旅行而去买了泳衣吧。

  女生团体中有喜多川,喜多川也抱着纸袋。

  「嗯?怎么了?难道三并也有兴趣吗?」

  发现我的视线,喜多川走了过来。

  「……才没有。我只是在想你们在讲什么。」

  「又来了……没有男生会讨厌女生的泳衣喔。」

  我又没拜托她,喜多川却边说边拿出纸袋中的泳衣——

  「你看你看……你可以想像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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