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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城事变



  I

  敌我合计六万艘舰艇在瓦尔达那行星轨道上散开围绕着天城展开了攻防。

  永夜之中召开的死亡舞会。

  泰坦尼亚的支持者无法想象同时也是反泰坦尼亚派幻想中的光景出现在瓦尔达那行星周围。令人目眩的交错的光束。爆炸四散的驱逐舰。推进器被破坏像醉汉一样徘徊着的巡航舰。被火焰侵蚀着炮口还在不断射出光束的战舰。

  大量的人血和能量被浪费湮灭在永恒的黑暗之中。

  异常激烈的场景没有伴着一丝血的味道和悲鸣正通过媒体向全人类社会现场直播。数百亿人在或多或少的时间差之下手里捏着一把汗注视着这一切。有人觉得这是“地狱的艺术”也有人在叫着“快停止这无益的自相残杀”但对于当事人之外的人们这只是无力的牢骚罢了。

  这场宇宙最大规模的战斗在宇宙国际战时法上并不能被看做是“战争行为”。因为交战双方都不是独立的国家也没有互相宣战发动交战权。这仅仅是巨大的企业集团旗下佣兵同伴之间的私战。

  但是事实已经远远凌驾于法律和常识。

  被散文式地称为“天城事变”的这场战斗是“泰坦尼亚时代”规模最大的杀戮战。没有开战宣言的开端战况一气激烈化然后以除一个人之外谁也想象不到的形式终结。

  和伊德里斯在天城的战斗指挥室里动弹不得相对地亚历亚伯特和捎带的褚士朗乘着战舰“晨曦女神”在战场上纵横驰骋。本应是旗舰的“金羊”也作为一艘战舰在战场各处显露着它的身姿充分发挥了它作为替身伪装的效果让天城军头痛不已。

  就像围住大象的蚊群一样小型高速复座式战斗艇在巨大的宇宙战舰上起舞嘲笑着主炮笨重的动作。以这些主炮为目标小口径的机关炮喷吐着红蓝的弹列。

  双人战机在无声中四散生命体和非生命体的碎片在空中飞舞。炮火反射到它们身上闪光的颗粒们骚动着疯狂地舞蹈着成为巨大的光之云的一部分。

  不谈人道这就是人类所描绘出的壮丽的死之画卷。

  “金羊”率领着十几艘护卫舰冲破战场天城军的炮火集中过去尝试着追击或者将其包围。这时候“晨曦女神”则朝着其他方向进发驱散敌方中小型舰艇朝天城的港口执拗地施加着攻击。好不容易刚刚修复完成的港门和刚好要出击正探出半截舰身的重型巡航舰一起被光和火焰包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有敌舰从第四港口出击”

  “哦”

  亚历亚伯特的声音里有种愉快而紧张的感觉。

  “同时出击吗伊德里斯这家伙似乎还是稍稍思考了一下啊。”

  “伊德里斯的意图是什么”

  偶尔褚士朗也会出声说话。

  “是要分散我方的兵力吗。”

  “就是这么回事。”

  “如果我们没有落入他的圈套呢”

  褚士朗抽象地提问。

  “那来看着。”

  亚历亚伯特不慌不忙地回答然后向舰长艾德娜·弗雷德里克斯下达了两三条指令接着又对通信士官说了几句。

  战舰“晨曦女神”缓缓掉头看起来是要朝着第四港口前进呈现出把舰腹暴露在敌舰面前的姿态。天城的舰艇群缩小距离正要进行攻击这时晨曦女神的阴影下有几艘舰影突然跳出来挡住了去路。

  “无法回避”

  悲鸣以报告的形式响起的同时巡航舰的侧壁之间发生碰撞。如果周围有大气的话就会有如雷鸣般刺耳的碰撞声响起吧。

  虽然没有发出声响但代之的是冲击撼动舰体舰壁上龟裂蔓延。舰内站着的士兵被看不见的力量撂倒仪表盘上溅起火花冒着青烟外露的炮身被扭曲折断。

  “单座式战斗艇弹射器严重损坏不能出击”

  “赶快修要多长时间”

  “大约一个小时。”

  “该死被骗了。”

  亚历亚伯特·褚士朗联军的战术多样而极尽巧妙。亚历亚伯特在确立了全局有利地位的基础上看起来还在局部战场愉快地伺机进退玩弄着策略。

  天城的数十艘舰艇从警戒舰和警戒舰之间的光子网隙中通过的一瞬间朝向敌舰的炮火一齐开启。

  朝着密集的大型舰队集中的炮火甚至不需要瞄准。闪着青白光芒的光之枪乱撞着舰列。小火球激烈地膨胀在闪过一阵强烈的光之后四散。无声的世界里能量的乱流在涌现。它们互相冲突、混杂交汇、互相吞噬变得巨大而凶暴。

  中小型舰艇在尽管在拼命地想从乱流中逃出来但一百艘单位的舰艇被卷入在能量的涡流中旋转。士兵被从地板扔到天花板又从天花板撞到墙壁上折断手脚口吐着鲜血。也有被无情的乱流卷入还能乘势猛进的巨大舰艇。是天城的战舰“法拉达克斯”。

  “十一点钟方向主炮三连齐射”

  艾德娜·弗雷德里克斯的声音朗朗地传出来。

  “晨曦女神”的九门主炮吐出炫目的纯白闪光。

  炮火发挥着让目击者愕然的威力。九条白龙将位于前方的天城军战舰“法拉达克斯”庞大的舰身纵横劈开又直接刺入后方的重巡洋舰“迪亚曼特那”。在“法拉达克斯”从橘红色火球化作白色云雾四散的时候它的后方也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光的碎片向周围飞散而去。

  死战之中亚历亚伯特事先对港口进行破坏的效果残酷地显现了出来。各港口的舰船吞吐能力被显著地降低。完好舰艇的出击被狭窄的港口所妨碍而另一方面逃回来的受损舰艇也在阻碍着修复作业的进行。

  “本舰希望暂时回港。请打开港门”

  悲痛地向天城发出通讯的舰艇在下一个瞬间就被能量的枪刺穿了。各港口化作了天城军的墓地。

  “战舰帕拉米杜斯无法继续战斗”

  “重巡航舰卡潘贝尔希主炮破损难以自行修复”

  通讯线路上充斥着受损报告。

  伊德里斯连饭都顾不得吃从战斗指挥室的座位上探出一半身子。

  “那支部队就是在J8·E4·P11宙点集结的那支部队为什么不从右侧背后攻击敌人如果击溃那一角敌军就能消耗时间去重整队形”

  尽管下达了非常细节的指示但是

  “如果动了那支部队敌军就会突入留下的空白宙域这样一来第二港口就会被敌军的炮火袭击。”

  如此的答复让他只能咬着牙。

  战火愈发激烈不知何时才能终结。

  但这是在天城军数量是敌方二倍的情况下。如果敌我兵力相同战况早就该进入尾声了。

  只要没有方修利那样非常识的奇策和必要的条件亚历亚伯特·泰坦尼亚在用兵统帅上就是不可战胜的。这一事实似乎正在渐渐被证明。

  亚历亚伯特把全部兵力编成长蛇阵围着天城顺时针方向兜着圈子。对在后方试图追击的敌军看都不看一眼他把炮火集中在天城的六处港口上。当然港门有着极其坚固的防护却耐不住超乎预想的集中火力一个接一个地被爆破燃烧起来。因此多数舰艇被封在港内无法出击而另一方面已经出击的舰艇也无法暂时回港进行补给和修缮。

  “第六部队最大战速”

  亚历亚伯特下达指令。

  “向两点钟方向急速前进从敌阵中斜向突破前后切断敌军”

  这样的姿态在褚士朗看来与其说是战斗指挥官不如说是交响乐团的指挥。在无声的世界里他甚至想起了聆听全编制交响乐团演奏的感觉。

  侦察士官的声音响起。

  “敌阵型已被切断。”

  “很好。”

  “但敌军在混乱中还看上去在试图重新集结。”

  “不必担心在预料之内。”

  亚历亚伯特看上去似乎从不知疲倦。

  而相比之下伊德里斯的疲惫则被人尽收眼底。现在他的脚边散落着咖啡和松露派。侍从为他着想而端上来的午饭的盘子被伊德里斯扫到了地上。

  “集中攻击金羊不惜一切代价”

  伊德里斯的声音高昂起来。“金羊”正是作为亚历亚伯特的旗舰久经沙场而名震天下的战舰。而破坏它就是伊德里斯目前最重要的课题。

  亚历亚伯特将指挥席移到“晨曦女神”上这一事实伊德里斯无从得知。将炮火集中到金羊身上如果能杀死亚历亚伯特战局就会一举逆转。褚士朗虽然在军事上绝对称不上无能但也肯定没有能用两万艘击破四万艘这样的本事。而且有句话叫做“一个巴掌拍不响”。

  这就是伊德里斯的意图所在。他自己就没有可以信赖的同志用一只手摆着要拍手的样子强撑着进行孤独的斗争。

  II

  到现在这个时候哲力胥甚至能用蛮横来形容的悍勇也会让人觉得怀念。所有舰艇一起咆哮着发出轰鸣向前突进将敌人粉碎。败北、撤退、退却——这样的词汇不存在于哲力胥军之中。只需要猛攻、奋战、敢打敢拼。

  但讽刺的是在哲力胥旧部们面前的全是己方的舰群。总不能让他们去强行突破。

  哲力胥的一名旧部下雷德克雷普准将愤然地怒吼着。

  “算计也要有个限度把最精锐的部队变成散兵游勇是要干什么轮到我们出场的时候不就一切都晚了吗”

  但这对于伊德里斯来说也是理所当然的。正因为他觉得哲力胥的部下都是最精锐的部队所以才要保存实力。如果能把握住战机一气将有生力量投入战场亚历亚伯特·褚士朗联合军就应该会陷入全面的混乱。

  但是伊德里斯并没有把握住战机几次投入新兵力的机会都从他手上溜走了。不不对并不是这样的。是亚历亚伯特不让伊德里斯抓住这样的战机。

  就像立体象棋的名手一样两位泰坦尼亚的年轻贵族将手中的兵力向一个个战略要冲投入。他们的精神超越了距离和次元碰撞出火花。

  但这和立体象棋有一个决定性的不同点。伊德里斯没有用来长考的时间。亚历亚伯特将战斗一气短期化通过破坏天城港口将伊德里斯庞大的兵力大幅度压制消减这也是伊德里斯的一个极大的误算。

  在被破坏的港门封锁起来的天城军战舰中士官和士兵们之间发生了争论。

  “你们这帮家伙别漫不经心的现在只是出不去还没达成停战协定或着和平条约出击命令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来了”

  “你不叫唤我们也听得见”

  “那边那个混账你说什么要是不把你这反抗的态度收敛点小心我罚你关四十八小时禁闭”

  “禁闭那还真得谢谢您活下去的几率又能增加一点了。睡一觉然后起来大概就能畅饮胜利的美酒了。”

  “强词夺理”

  看着如此光景其他的士官都在叹气。

  “真看不下去。哲力胥公爵健在的时候完全没法想象会发生这种事情。这才大概半年就显出如此丑态。”

  如果哲力胥还活着那么在他知道亚历亚伯特接近的同时就会站在阵前要抢先攻击吧。这样的行动可能很轻率但伊德里斯硬要慎重地战斗的做法在结果上也制造了大量的游离兵力完全没有发挥出自身的优势。

  本来是自己人之间的战斗。士气在一开始并不高昂但随着往来的炮火渐渐激烈火球和闪光渐渐增多天城军中已经出击的哲力胥旧部们作为职业军人的意识和亢奋程度在迅速增强。

  “难道就要这么输了吗”

  “不对都要不战而败了吧。”

  “真是有损已故哲力胥阁下的威名”

  “将泰坦尼亚的威武传遍整个宇宙的是我们才对”

  “亚历亚伯特公爵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因为自己说的话而更加亢奋的哲力胥的旧部们开始前进。伊德里斯看到了但他还是放弃了阻止。现在不是舍不得哲力胥旧部的时候。不如用他们强硬的手段来向敌军施加致命的一击。伊德里斯改变了想法。

  这正合了亚历亚伯特的心意。为了在哲力胥旧部杀到最前线之前巩固当前有利的战况他把炮火集中在天城军埃德鲁顿少将的部队身上在这基础上对左翼的机动兵力进行了打击。

  这样一来为了回避来自左边的猛攻埃德鲁顿少将的部队一齐向右移动。这是当然的反应也没有超出亚历亚伯特的预想。大约五百颗宇宙机雷漂浮在埃德鲁顿舰队移动的方向上。随着侦查士官的尖叫最初的爆炸光芒亮起然后连锁生成一片片的光之云雾。

  “集中和速度”

  这才是在战场上用兵的真谛亚历亚伯特这样相信着并正确而扎实地实行着。在伊德里斯还在逐个考虑着敌军行动的意义的时候亚历亚伯特运用他的灵活机动给予敌军猛烈的一击然后迅速地脱离。以哲力胥的用兵思想来看他应该会想怒吼“你这卑劣小人来堂堂正正与我一战”吧。

  哲力胥的旧部们紧紧咬着脱离的敌军不放。

  “前进前进不要后退”

  自命是已故主君哲力胥的后继者——当然不是公认——的雷德克雷普准将在指挥席上直起他庞大的身躯。一脚踩在地上另一脚则踩在座位上。只要看到这姿势年轻的士兵就会觉得他很可靠。

  “主炮二连齐射然后前进五千公里”

  “把十点半方向的叛贼们一气全都赶走”

  命令基本上全在实行中反映了出来。就这一点来说雷德克雷普准将是个不仅勇猛而且还很有能力的指挥官。但是在更高的层面上能控制住雷德克雷普准将如此的猪突猛进的公爵如今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雷德克雷普准将的部队一味冒进远离己方缺乏和其他部队的联系自己造成了孤立态势。亚历亚伯特自然不会放过他首先用一百艘的单座式战斗艇以一击脱离的方式打进一列列的炮火。

  三束粗壮的光集中在受损的舰腹上。炽热的龟裂处闪着彩色的光芒看不见的巨人之手将舰体撕裂。

  战舰福利特沃德和雷德克雷普准将一起化为了橘红色的火球又变成几十条光之大蛇四散而去。

  失去旗舰的雷德克雷普舰队指挥权没来得及移交就这样陷入混乱。亚历亚伯特的部队以三角打击战术袭来雷德克雷普舰队的残存兵力每一艘就有三艘敌舰等着转瞬间就被破坏殆尽。然后完好无损的三艘迎向下一艘舰艇在极短的时间里又造出一次爆炸。

  整体数量上的不利在“集中和速度”惊人的贯彻之下完全被打破。这时伊德里斯终于记起了口渴将矿泉水送到嘴边但在这情况下也只能抓着瓶子咂咂嘴朝侦察士官命令道

  “把屏幕B的画面切过来”

  画面立即切出映出战场上另一片光景。虽然就是这样没错但在几秒钟时间里操作员却产生了一种切换失败的错觉。因为画面中的情形基本上没有变化。

  在光和影的乱舞构成的背景上单方面的杀戮和破坏正在进行着。双方都是泰坦尼亚的正规军舰艇的性能不应该有差距。个体上的战斗力应该是等同的但在集体行动时洗练的程度则完全不一样。

  “因为有哲力胥公爵才有哲力胥舰队吗。”

  这叹息来自曾在哲力胥麾下通常负责提出谏言的格拉尼特中校。

  格拉尼特中校仰天长叹。他冷静地对生前的哲力胥公爵作出了评价却偏偏对作为敌将的亚历亚伯特公爵在意得过火。

  与猛将哲力胥相对亚历亚伯特给人一种智将的印象。当然亚历亚伯特并不缺乏智谋在思考和判断上哲力胥尽管比不过他但至少还是个严密正统的军事家也没有被非常规的奇计戏弄过。

  但格拉尼特中校知道哲力胥出人意料地败亡在实力远远不如他的方修利手上。这经验让格拉尼特中校犯了个错误。这是因为在这个混沌的时代里方修利在人们的记忆中是个“战场上的骗术大师”的缘故。

  “方修利这个人没什么野心对变革没有太大的热情也不统帅大军进行堂堂正正的大会战。他军事上的胜利甚至会被认为是不是偶然发生的但它带来了极大的政治影响却是不争的事实。”M. 索尼克罗夫特

  且不论这评价是否正确但它看漏了十分重要的一点。方修利通过奇策取得的胜利对爱仿效实际战例的军人们施加了不小的影响。“使用非常规的奇策击破大军”这一点对军人们造成的冲击着实很大。

  亚历亚伯特和哲力胥的败北虽然给人印象深刻但说到底也只是“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一样的策略被美化被赞赏罢了。从兵法上来讲这也是剑走偏锋。虽然不是方修利的责任但讽刺的是如果他率领着艾欧利亚军按照上层预定的剧本输掉的话之后泰坦尼亚时代也不会出现动摇。

  和本人的意志无关方修利的确制造了历史转折的契机。凯罗贝洛斯会战在开始之前仅仅被认为是一场单纯的局部战而在结束之后胜利的一方也依然这样认为。

  III

  后世的历史学家注意到尽管亚历亚伯特两次败给方修利但他在麾下将士中的威信和人望并没有损伤分毫。他不仅仅是一位军事家同时也是一位富有人格魅力的统帅。这一点能被人承认其证据就是在他大胆地对天城发起攻击的时候麾下无一人脱队这一事实。

  站在士兵们的立场上他们并不认为这是对泰坦尼亚支配的叛逆也没有觉得这是对藩王的抵抗。这仅仅是在决定谁能在泰坦尼亚永久的支配体制之内坐上最高的位置的一种手段只是没有通过和平的方式而是以军事的途径来进行而已。

  尽管亚历亚伯特被士兵们敬爱着但假如伊德里斯取得了胜利就算感到不平士兵们也只会仰望藩王和伊德里斯。从“天城事变”的规模和结果来看当事人之间的意识有着极大的差距。

  热量和火焰的暴风在通道中疾驰而过把来不及逃跑的士兵们不分年龄性别地吞没。临终的惨叫响起人体被烧焦的气味刺激着鼻腔。被金色火焰包裹着半个身子的黑影挣扎着、跳跃着、舞蹈着终于滚倒在地板上。被飞来的不知是什么材料的碎片切开腹部的士兵用手压着伤口最后用尽力气就这样再也不动了。

  “该死该死……泰坦尼亚被泰坦尼亚干掉这种事……”

  “叫医生过来……叫医生……”

  胜利者自不必说失败者也有将来但这都是活下来之后再说的事血的味道和被破坏的舰艇内的景象把已经被削弱的恐惧又重新补充进了神经和血管。

  “伊德里斯公爵不乘‘黑太子’号出击吗”

  责难的声音尽管在通讯网络中流传着但伊德里斯完全没有离开战斗指挥室的迹象。

  如果诽谤伊德里斯是“胆小鬼”那就太过分了。他并不害怕死亡。但是和他强大的野心成反比地他忌讳失败。他害怕哪个决策会导致军事上或者政治上的失败一边在大胆冷静地作出决断一边又再三地在实行时犹豫不前。

  已经去世的哲力胥公爵曾指着这样的伊德里斯说

  “此人邪心太重。”

  就这样一言而决。伊德里斯和褚士朗之间的关系差到两人兵戎相见的地步他也经常被拿来和褚士朗进行比较。但是就他一贯的战略性、顽固的野心以及战术指挥时的弹性不足等方面来考虑倒不如拿他去和方修利比较起来显得更恰当一些。

  如果说方修利是流亡的自由人那么伊德里斯就是被软禁在天城这一雄壮的牢狱中的高贵囚虏。

  “天城是牢狱。”

  曾经这样一语道破的褚士朗希望从这里逃离而现在正作为敌人渐渐逼近。

  “他自己曾经想象过这样的事态吗。不可能吧。亚历亚伯特就更不可能了……”

  对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比他们小三岁的伊德里斯抱着过剩的竞争意识而在这一年里它完全成长为了敌意。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的联合是由伊德里斯促成的也有持这样极端论点的历史学家存在。

  从若干政治性的选项当中伊德里斯选择了同时和亚历亚伯特以及褚士朗为敌。但如果将这归于他的过度自信或愚蠢的话就会看漏这之后形势的激变。

  总而言之这是天城历史上第一次被战火波及。

  覆盖着天城的透明天盖就算被护卫舰冲撞也没有留下能称作伤痕的痕迹。六厘米厚的等同于钻石强度的透明陶瓷层下边是三十厘米空气层再下边是又一层陶瓷又一层空气……以此类推外壳共有十二层之多。在万一的情况下会有液体陶瓷充入空气层进一步增强其防御力。因此亚历亚伯特后来所下达的“将第六层以上破坏”的命令只不过是一种威吓并非以破坏天城为目标。

  天城的居民在泰坦尼亚的军人看来全都是些安享太平的闲人逸士被允许住在泰坦尼亚的大本营过着安稳清净繁荣的日子。他们完全没想过天城竟然会受到军事攻击实际上这种事在几代人的时间里都没有发生过。而现在一切都成为了过去式。

  不只是天城的市民。在瓦尔达那行星地表居住的人们有半数正在屏息仰望着夜空。伸缩的光之云看起来就像是要把自然的星辰吞没的巨大宇宙生物一样。在雄壮典雅的瓦尔达那皇宫内苑里哈鲁夏六世连晚餐都没有吃站在阳台上用恍惚的目光一直向上看着。

  “看哪看哪皇后泰坦尼亚正在自相残杀正亲手在这里扼住他们亲族的喉咙”

  哈鲁夏六世狂喜的举动渐渐脱离了常规。在成人之前就被对泰坦尼亚的屈辱和无力感折磨着的倒霉皇帝如今心中暴涨的昂扬感正在渐渐突破理性的天井。

  皇后尽管感到了危险但好几次安抚都没有起到效果。皇后叹了口气将侍从都远远遣散尽力不让丈夫的姿态和声音被别人看去听去。

  又一次地爆炸的光芒连锁在夜空中描绘出巨大的死亡和破坏的项链。银杯从透过天顶看到这一切的哈鲁夏六世的手里滑落掉在皇宫阳台的地板上。紫红色的液体浸染了皇袍的衣角皇帝却浑然不觉。

  “看哪皇后又有不知道几千还是几万的泰坦尼亚死去了。朕梦想中的时代终于来到了”

  远离狂躁的丈夫皇后注视着这一切她的眼神变得黯淡下来。

  “……因为那单纯的私战就有几百万人的身心失去平衡。但首先这个时代本身就已经失衡了。”J. 欧加斯特斯

  对哈鲁夏六世来说不啻是天敌的伊德里斯·泰坦尼亚公爵如今看上去似乎在为他这些年来的不敬而得到报应。如果哈鲁夏六世能看到贵公子憔悴的容颜他说不定会就此高兴得死掉。

  “竟然到现在都在单方面地被动挨打……”

  伊德里斯觉得眼前的景象正在褪色。大概是过于强大的压力让他的视觉神经产生了失调。

  单纯从军事上说他远远赶不上亚历亚伯特。虽然没说出口但伊德里斯不得不承认。本来他也没有自满到认为自己的将才能够凌驾亚历亚伯特。但他并没有自卑到认为有太大差距在五年之内就能追上差不多十年就能在实际成果上超越给人看他是这么想的。

  原本泰坦尼亚统帅应有的才干和器量就不仅限于军事方面。能在必要的时候起用有能力的指挥官有对人才的分辨能力就足够了。至少这三四代藩王中能被证明军事能力凌驾于伊德里斯之上的人并不存在。

  不知是第几次伊德里斯发现了让他满意的时机。敌方舰列脱离混战状态正重新整编。确定了那个位置伊德里斯展现出闪电一样的果断喊道

  “趁现在开火、开火、开火”

  轨道加农炮伴着无声的轰鸣射出超音速炮弹。

  这集中的炮火起到了效果亚历亚伯特·褚士朗联军的舰列中生出大大小小的火球打开了缺口。伊德里斯立即下达了向缺口投放高速机动战舰的命令。理想的状况下应该要五百艘但他只有三百五十艘可以动用。就算这样也可以。伊德里斯就这样实施了他的作战计划。

  亚历亚伯特没有迎击。他避忌着突进的小型护卫舰的机动攻击一边巧妙地填补着缺口正要和天城拉开距离。

  伊德里斯不禁叫喊出声

  “上钩了”

  IV

  有奇怪的事发生了。

  不应该说是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发生。亚历亚伯特·褚士朗联军的舰艇已经被纳入了射程范围内但作为天城“守护天使”的军事卫星群不管是轨道加农炮还是激光加农炮都没有射出一发。

  亚历亚伯特沉着地继续指挥舰队移动整编出新的舰列。且不论那艺术性的手法为什么他能无视卫星群表现得那么冷静从容呢

  “……啊”

  突然发觉了某件事伊德里斯呻吟出声。

  军事卫星为避免误伤己方而设置的程序。它们的枪炮可以识别敌我。所有泰坦尼亚的舰艇都带有识别标志。“正直老人二世”号也是其中之一。

  亚历亚伯特·褚士朗联军的舰艇本来就是泰坦尼亚的都带有防止军事卫星误伤的识别标志也就是被称作“护身符”的东西。它会向卫星发射识别信号只要接收到这个信号卫星上装备的武器就不会有任何反应。

  对自己的糊涂伊德里斯甚至产生了杀意。

  “立即更改程序”

  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后悔伊德里斯的声音激昂起来。

  “把战术电脑的程序改为不接受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的舰艇上护身符发来的信号”

  “这……这要一个小时。”

  “三十分钟内完成。”

  “就算您这么说……”

  “叫你快去做”

  负责战术电脑的迎击司令埃尔杰伊中将是个消瘦的中年男人。他正想反驳却被伊德里斯指着说

  “我解除你的职务。不以抗命罪处置你只这一点你就该感恩戴德了。”

  室内重归寂静这时伊德里斯的声音响起。

  “副迎击司令是哪一个”

  “在下官就是。”

  “名字是”

  “下官名叫莱丁阿瓦。”

  “那好现在你就是迎击司令。阶级是少将吗那就晋升为中将。调令今天过后下达。知道了吗”

  “啊是。”

  新任中将莱丁阿瓦行泰坦尼亚式军礼地位和名誉都被剥夺的埃尔杰伊中将失意地悄悄离开。伊德里斯看都没看一眼。

  “一个小时应该足够了但还是要留神啊。”

  亚历亚伯特这边也计算着卫星群修复所需要的时间制定了新的策略。

  “攻击军事卫星……不破坏掉。”

  战斗被拖长如果军事卫星的程序被改变己方就会受到来自大口径炮火的攻击。这是考虑到万一的可能性。把“攻击”换成“破坏”是因为军事卫星现在完全没有反击能力在不可能战斗的情况下可能会被置之不理。

  以一种奇怪的洁癖选择着措辞的亚历亚伯特接下来向卫星群发出了劝降通告。

  这是在强迫各个卫星的指挥官做出抉择。是死还是投降。

  “对没有反击能力的人单方面进行攻击太卑鄙了。”

  就算这样抗议也没有意义。不停止动力还持有武器另外还有使用的意愿亚历亚伯特也没有对他们手下留情的义务。如果放置不管在一两个小时后就会遭到攻击。既然要抢先自然就不需要谦让。

  结果全部十二颗卫星都如死了心一般地传达了投降的意愿。然而亚历亚伯特下达了残酷的命令。

  “若有投降的意愿就把炮口朝向天城。”

  亚历亚伯特的命令简直就是“泰坦尼亚的无情”的范例。

  “把功率控制在能破坏天盖第六层以上部分的程度做好准备。如果不遵守指示就视为不具有投降意愿立即将其破坏。”

  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拒绝。再加上“第六层以上部分”的指示这表明了亚历亚伯特没有打算完全破坏天城。各卫星的指挥官相继屈服将重炮瞄准了天城。

  当然伊德里斯知道了这件事但他冷静得自己也觉得讽刺。在卫星群的巨炮吐出炮火之前他已经有了一种“大概一切都完了吧”的奇妙预感。

  亚历亚伯特这时仍然在继续发出指令。

  “第四部队战况就是刚才听到的。从天底方向朝天顶方向上升瞄准敌方再集结宙点集中炮火。”

  “重复从天底方向朝天顶方向上升……”

  舰桥工作人员来不及休息持续作战尽管疲劳在积累但交感神经在全力运转士气也不见下降。

  法尔密觉得有人在拽他的袖子。视线朝左下方看去莉蒂亚公主正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包。

  “还真入迷啊法尔。”

  “啊失礼了公主。您有事吗”

  “这个分你一半一起吃吧。”

  打开小包里边是几块巴旦杏的饼干。

  “可是要吃公主的点心……”

  “甜的东西能让脑细胞活动起来。”

  “您知道得真多。”

  “就算不是这样也该坦率点接受别人的好意啊。”

  “您说得是。那我就从命了。”

  一边吃着饼干一边看着屏幕法尔密瞪大眼睛。

  “在这种地方竟然有我军的预备兵力……”

  在法尔密正茫然的时候从意外的位置出现的一群高速舰艇从八点钟方向朝天城军发动袭击挥动光之剑削减着敌军的舰列。在旋转着的光和影的舞蹈中法尔密发现莉蒂亚公主还在旁边。

  “公主看的时间太长了眼睛会疼的。”

  “嗯……但是好可惜啊。”

  “您觉得很可惜吗”

  “艾宾格王国有三艘战舰是四十年前从泰坦尼亚买的旧型号的东西还打了八折……”

  这到底不是能用的东西仅仅是装饰。在听到天城军要攻打艾宾格王国的消息的时候公主小小的心中会有多痛苦法尔密设想着。他已经积累到了足以让他去设想的经验。

  褚士朗在沉思。

  自己从被花团锦簇包围着的泰坦尼亚的泥沼中来到这个世上。他知道自己从何而来。那么今后又该往哪里去呢。

  能考虑这件事也意味着一种特权他很明白。处在激烈战斗中的士兵完全没有余裕去进行如此哲学性质的思考。在感到肚子饿了的一瞬间被光束击中就永远都不会有饥饿感了。

  尽管明白这一点褚士朗的精神比起去和士兵们同调还是选择了耽于自己的思考。生在能够左右个人生命甚至国家命运的高位上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呢。虽然算是有了结论但为了实现它……

  “褚士朗卿在干什么呢”

  “……是公主啊哎呀稍微想点事情就是有点难办。”

  “褚士朗卿也有不明白的事情吗”

  “有好多事情搞不明白呢。”

  明天的这个时候自己会在哪里做些什么呢就算是五分钟之后的事褚士朗也无法预料。现在活着。那五分钟之后也应该还活着吧。没有根据他只是这么想。

  端坐在指挥席的亚历亚伯特的背影褚士朗看了多少回每一次他都会感受到一种类似安心的感觉。只要亚历亚伯特还健在褚士朗就不用去过度思考活着的意义。只要辅佐亚历亚伯特把精力集中在实际事务上就行了。这一点已经近乎于实现。虽然可能不得不去做一些不愿做的事情……

  轻微的冲击侵袭了舰桥。天城的小型炮舰失去控制和“晨曦女神”发生了接触。巨大的一方几乎毫发无伤但渺小的一方却没能平安无事。

  V

  被弹飞的炮舰翻滚着碎片从被撕裂的外壁脱落船体一边旋转一边狠狠地撞在天城的天盖上。

  夜空的一角出现了极其微小的龟裂能看到它的在天城居民中大概只有几个人。有这数百倍的人则相信他们看到了。人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会发生但在天城周边同为泰坦尼亚的两方展开的实战本身就已经是“想不到”的范畴。

  “天盖裂开了一条缝”

  “如果天盖破了会怎么样呢”

  “我们大家都会被扔进宇宙空间”

  在任何时代、任何场所、任何状况下都会存在的能诱发他人恐慌的人们这时发出了悲鸣。周围的人群明显被动摇开始四下奔跑想逃到什么地方去。当然另一方面也有冷静的人存在。

  “笨蛋当然不可能破掉你当天城是什么”

  “但是实际上裂缝都那样……”

  “你啊慌慌张张也就罢了逃要逃到哪里去呢”

  负责街头警备的泰坦尼亚士兵当中有似乎深思熟虑过的士官在喊叫着。

  “安静请冷静下来各位市民天城的天盖不可能被破坏。在社会上煽动不安情绪、制造恐慌的言行一律严令禁止视场合可能将其击毙好了大家都散了回家去放下心来去睡觉天城的安全由我们来保证明白了吗”

  如果变成了要责备说“这不是和保证的不一样吗”的状况大家就都死掉了也就没有必要为此提心吊胆。就算拍着胸脯去断言也没有关系。

  “好了散了散了要看戏的话回家和家人一起看去。”

  把居民们从广场赶出去士兵们说着自己的悄悄话。

  “照这样的话用一打重型战舰往那一点集中高速撞上去不就能破坏到天盖最里层了吗。”

  “然后在后世留下大量屠戮平民的污名吗亚历亚伯特卿和褚士朗卿应该都没这打算吧。”

  “就是啊首先就算不这么干……”

  “笨蛋别往下说了。”

  就在旁边脸色铁青的士官率领着部下跑过士兵们摆出严肃的表情列队敬礼。颓势越来越显地位越高的人脸色也越不好看。

  天城里脸色最差的当然是伊德里斯公爵但他还没有完全失去志气。一边承受着如此大规模损失的打击他一边喃喃自语着。

  “还有三十万艘武装商船呢。”

  尽管这是事实但若要它们跟从“黑太子”壮丽的威仪来行动则空有数量而缺乏迫力。

  武装商船本来只是为了威吓反泰坦尼亚势力而搭载了必要的最低限度的武器如果碰上海盗袭击只能一边反击一边想办法逃跑。只要坚持一会儿就会有收到紧急通讯的泰坦尼亚正规军赶来。用来争取时间是足够的。

  另外这三十万武装商船也没法保证都能站在伊德里斯一边。它们现在正屏住呼吸观望这围绕天城的攻防。它们没有站在失败者一边的义务就算对伊德里斯见死不救也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如果亚历亚伯特确立了霸权它们表忠心都来不及。

  想象着这样的情景伊德里斯对它们的节操全无感到愤慨却知道他只是在迁怒于人。

  “初代内维尔、二代努利、三代夏特雷、四代瓦尔、五代巴尔涅菲尔德……”

  伊德里斯喃喃地念着历代藩王的名字。在这些人当中伊德里斯最敬畏的是二代藩王努利。他相信努利的冷酷无情才是泰坦尼亚最需要的特质。初代藩王内维尔的刚毅当然也应该获得相应的评价。而三代以下的藩王伊德里斯不觉得他有必要向这些人致以对祖先的敬意之外的礼仪。

  他们不就是在内维尔和努利奠定的基础上再没有偏离吗。坐拥宇宙最大的军事力量能与其针锋相对实施攻击的势力完全不存在。如果有这样的强敌出现泰坦尼亚还能存续到现在吗。

  对伊德里斯不得不承认亚历亚伯特是一个强敌。如果不这样的话伊德里斯就是被弱者击败的。

  伊德里斯的弟弟赛尔法在离兄长约十步远的地方站着。

  以快咬出血来的力道死死咬着唇拳头紧握着指甲都要刺进掌心里赛尔法一直盯着战况。如果他的视线有物理上的破坏能力的话亚历亚伯特和褚士朗联合军的宇宙战舰大概都会一个个化成火球被消灭吧。

  “啊——如果是十年后哪怕是五年后我就能率领舰队为了哥哥把亚历亚伯特卿也好褚士朗卿也好都变成宇宙的尘埃……”

  尽管他基本把兄长神格化了但也不能不去评价亚历亚伯特他们。

  光之云在一点一点渐渐缩小。在观察到它的媒体船内现场和后方之间的通讯在不断传递着。

  “就算现在没法公开但想想三十年后五十年后这会成为泰坦尼亚分裂的历史性记录也说不定。记者之血在沸腾啊。”

  “头儿。”

  “怎么”

  “……这样下去泰坦尼亚真的就要分裂了吧。”

  局长哑口无言但并不是因为他收到了没有预想到的提问而是因为他自己也有疑问也在迷惘。

  “您怎么想头儿泰坦尼亚……”

  “这种事情现在你没必要用你贫乏的头脑去考虑事实才是必要的。只想着把事实传达给后世就行了”

  只有战况在渐渐接近终盘是确定的。混进医疗船队中媒体船想要拍下决定性的一瞬间一点点向光之云靠近。这时一颗不知从哪里飞来的轨道加农炮的炮弹贯穿了媒体船的舰腹。生命、野心和使命一起被卷进了黑暗的宇宙中。

  特丽莎·泰坦尼亚公爵夫人对军事根本一无所知。她分不清战略和战术的区别还把所有军舰都统一叫做战舰。比起长子哲力胥豪迈的军功事迹她更喜欢和次子亚瑟斯谈论艺术时尚还有恋爱相关的话题。要让特丽莎夫人说泰坦尼亚莫大的财富与其浪费在战争和政略上还不如投入在艺术还有洗练优雅的宫殿、庭园上头。

  “伊德里斯也真是无能。如果是我的儿子三十分钟内就能让亚历亚伯特全军覆没。”

  特丽莎夫人在嘲笑着伊德里斯苦战的样子但在这里她口中的“儿子”指的是哲力胥。哲力胥作为儿子还赶不上亚瑟斯一半可爱却是一条有用的看门狗。

  就像已经描述过的一气失去了两个儿子本来特丽莎夫人应该能得到相当深切的同情。但是就算是对她最有善意的人现在也都尽可能地躲着她。在表示出的善意无法得到相应反馈的情况下这也是当然的事。在用安慰的话语和她搭话的时候会有葡萄酒的瓶子飞过来。

  最近特丽莎夫人不再喝葡萄酒了。但她不是在戒酒。伏特加、朗姆酒还有苦艾酒她现在和烈性酒亲近了起来。她在伏特加里放进砂糖块和黄油之类一饮而尽同时咽喉中还发出响声。仆从侍女们远远看着特丽莎夫人这副样子开始瑟瑟发抖。

  “就快了。”

  “是啊拖不了多久了。”

  他们在贵人们不在的地方悄悄地预言着。这是关于特丽莎夫人精神上的崩溃和肉体上的消亡的预言。关于前者还有“早就已经坏掉了吧”的意见存在但在后者也在急速发展的情况下究竟哪一边会先到达终点现在也无法预先判断。

  一边透过乱七八糟地摆放着的酒瓶和酒精的雾霭眺望着特丽莎夫人一边在呻吟。

  “伊德里斯、亚历亚伯特、褚士朗……哼一个个净是些软弱的小子。怎么能把藩王的宝座交给你们这些人呢。自相残杀就好了。然后一个都不剩……”

  特丽莎夫人把手中的玻璃杯用力掷向林立的酒瓶堆中。玻璃破碎的声音。各色的酒液飞散开来。厚地毯化为了酒构成的湿地酒精的味道弥漫开来。

  但是这种程度的响动已经不会让任何人赶到夫人的身边。背负着被所有人都嫌恶着的孤独曾经作为美貌的贵夫人而为人所知的特丽莎开始强烈地不停咳嗽起来。

  好容易赶过来的护士所看到的是从沙发上跌落上半身被不知什么液体濡湿的公爵夫人的样子。这液体由酒、胃液和吐出的血混合而成现在还在一点点地、和泡沫一起从夫人的嘴角淌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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