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诞生的威胁
我与观阿坐在从城市往南飞的人马骑士背上，茫然地望着身后升起的光柱。
光柱持续十几秒就消失了。
我眨了眨眼，再次俯瞰升起光柱的场所。
轰隆作响的水面上有个漩涡，某种巨大的东西正屹立在中心。
那东西比巨人还要再大上一圈。
全长约有6公尺左右吧。
用一句话来说，那是个拥有4只手的人马。
他的脸隐藏在头盔中，因此无法看清，胸口到马身的背上覆盖了一层皮革制成的铠甲。上方的2只手拿着弓箭，下面的2只手则是握着剑与盾。也就是说，他4只手都拿着武具。
「圣、圣诞老人……」
观阿呆愣地低语。
不对，你给我自重一点。要是这个尚未完全解明的语言翻译功能将那东西认定为圣诞老人，看你要怎么弥补？
幸好事情并未发展到这种地步。被管家抱着飞行、比我们落后一点的士兵低声说道：「莫修·古兰。」
「这是那个怪物的名字吗？」
我询问士兵。
观阿悄悄对我说：「那个人制止了想要砍我的士兵。」
原来如此，他比其他人理性吗？
「是、是的，大魔术师大人。」
那是个中年男子。我仔细瞧了瞧他的脸，总觉得很像在居酒屋会看到的那种大叔，只不过对方是金发与褐眼啦。
「那是神话中称誉的4腕巨人，邪神们的尖兵——莫修·古兰。他的弓与箭甚至可以消灭龙，刚剑能一击破坏一座城……没想到居然真的存在。」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该为他没被命名为圣诞老人而感到庆幸，还是该感叹为这种事情而安心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搞的呢？
不对，在这之前，大魔术师是怎么回事啊？
是谁这么叫的？到底是哪里来的家伙……
我的视线落在怀中的观阿身上。
只见本该可以信赖的搭档面无表情地低喃「耶嘿嘿」。
「虚张声势是很重要的。」
「你给我记住——」
「要说服害怕的人，头衔这类东西就是关键。」
呜、嗯——听她这么说，我也很难再继续抱怨。遭到人类刀剑相向，观阿也拼上性命了吧。
观阿大概谎称我是比她更强的大魔术师。好吧，算了。
话说回来，那个叫做莫修·古兰的怪物……
怪物的名字是我们不晓得的专有名词，这种情况还是头一遭。而且依照士兵的话来看，那是确实存在于这个世界神话中的怪物。
那种东西究竟是从哪里出现的？
不，其实我隐约察觉到，只是不想认同罢了。
是格罗布斯特。
洞窟里的格罗布斯特将我们传送到这个场所，当时的瞬移功能只能单向通行。这表示那怪物不只有传送功能，还有类似接收站点的机能吗？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出现的只有莫修·古兰1只怪物而已吗？
洪水中的格罗布斯特怎么样了？
要是那种东西一个接一个出现，我们就只能绝望了。不对，光是看到眼前的现状，我就已经丧失了战意。好不容易使用《飞翔》逃走，我想一口气拉开距离。
为此，必须先降低高度，让我们变得不起眼。
我命令使魔、管家及女仆们紧贴着地面飞行。
我们早已飞到城市外，水还没淹到这里，其实降落也无所谓，但使用《飞翔》比较方便逃跑。
《飞翔》的飞行速度几乎与鸟相同，为了不让特意救出的人们白白丧命，现在就该专心地拉开距离。
莫修·古兰往东边踏出一步。
是我们立刻降低高度的举动奏效，还是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把我们看在眼里？他可能只是想奋力对抗往自己涌来的洪水吧。
若是糊里糊涂就展开行动，即便是身长6公尺的巨人，也会被困住。
那个地方还有怪物活着吗？还是全都被冲走了？
莫修·古兰毫不介意这些小事，弯下身用力地踢了下地面，奔向东边的山。
在奔跑途中，他将手中的大剑插进水里，顿时出现耀眼的闪光，我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尖锐的女性惨叫。
「大概是水精灵被打倒了……」
观阿低声说道。
也对，操纵洪水的不就是水精灵吗？莫修·古兰明确地看清水精灵躲藏的区域，打败了对方。
莫修·古兰没有停止奔跑，转眼间就抵达了山前。
这时他忽然止住脚步，把箭架在巨大的弓上，对准我们料想不到的地方。
咦，他是在瞄准哪里？
他能看见操纵水精灵的术士躲在某处吗？嗯，如果不是这样，就无法说明他为何突然展开这样的行动……
倘若真是如此，那双千里眼还真是了不起，看来以后只能逃到他的视线外才能活命了。
莫修·古兰捏在手中的箭喷出火焰，是魔法弓箭，还是那家伙的固有能力？
只见人马外形的巨人射出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巨大箭矢。
燃着火焰的箭划出一道弧线，消失在山林上部的森林当中。隔了一会儿，深山里倏然发生大爆炸。
树木被刮飞，浓密的烟雾升起，形成一朵蕈状云。
「咦……那是什么？是附带了炸弹吗？」
「根据神话所示，莫修·古兰施放的邪炎击会产生地狱的火焰，将所有事物燃烧殆尽。」
士兵说道。
邪炎击。光听名字就很厉害……当然，我指的是中二病方面。
「呃，你还知道其他的事吗，像是他的能力之类的？」
「是、是的。莫修·古兰能使用三种魔法，邪炎击就如同我方才说明的。剩下的两种，分别是用剑放出雷电的邪雷斩，以及能够看穿一切的邪龙眼。」
邪炎击、邪雷斩，还有邪龙眼啊。
虽然命名水准令人不忍卒睹，但重要的是这些能力都很棘手……即使加上抗属性魔法，嗯——也只能防住2种啊……
更麻烦的是，邪龙眼太危险了，这等于能够看穿藏起的事物……
观阿好像也想到了同样的事。
「我好不容易才刚学到《完全隐身》……」
她十分沮丧。
嗯，对啊。风魔法技能等级7有个《隐身》的强化版——《完全隐身》。
这种魔法犹如梦幻逸品，即使激烈动作也不会解除效果，可以让人尽情偷窥。
不过我不会做，也不会让观阿这么做。
所以我刚刚有一瞬间想——要是使用《完全隐身》跟对方战斗，或许还……
这个办法因为邪龙眼的存在，轻易地遭到封印。
不，不对，换个方向思考吧。
「我们应该要想，比起执行作战后才知道，在执行前就得知真是太好了。」
「嗯，这点我也懂，可是……」
自从刚才提升过技能等级后，观阿还没有使用过等级7的魔法。
不仅如此，我们还马上发现对方有针对这点的必杀招。即使是观阿，似乎还是会对此感到震惊。
「一般来说，一学到新魔法，那个魔法就会变成下一场战斗的胜利关键。」
「所以说，现实是不会万事顺利的。」
「可恶，俺无法原谅。」
「好了，在原不原谅之前，还是先想想那家伙会不会放过我们吧……」
莫修·古兰恰巧就在这时转过头来。
头盔深处发出红光的双眼笔直地贯穿我，令我的背脊窜过恶寒。
「观阿，用《暴风》！」
「嗯？啊，对耶。」
风魔法等级6的《暴风》能够沿着直线用强风刮飞物品。根据Q&A所说，那阵狂风强到连大人都会被瞬间吹跑。
不过强归强，毕竟只能吹走。老实说，我曾经产生过「都等级6了，居然还会有这种魔法」的想法……
「《暴风》。」
飓风疯狂地朝莫修·古兰刮去。
我们之间有段不短的距离，因此狂风无法吹到敌方的所在之处，但至少可以大幅扰乱这条路线的空气。
莫修·古兰射出燃烧火焰的箭矢。朝着我一直线飞来的红莲之炎受到被扰乱的大气阻挠，在途中就微微偏离了轨道……
幸好有远远拉开彼此的距离。中途一点点的角度偏移，等抵达终点就会变成数百公尺的误差。
箭越过我们，在前方的右手边落下。
顿时引起强烈的爆炸，爆炸产生的冲击朝我们袭来。大气被严重搅乱，害我们差点被吹跑。
我抱着观阿，紧紧攀住人马骑士。
四处都是市民的惨叫声，我微微睁开眼，发现有几名管家与女仆被那股冲击刮飞出去。
有些人脱离我的使魔手中，掉落地面。
耳边响起肉体摔烂的声音。
还有骨头折断的声音。
到处传出人们濒死的悲鸣。
人马骑士勉强降落地面，压低身体以抵御狂风。
护住市民的管家们也暂且降落地上，保护众人。
使魔们已经竭尽全力，却还是出现这么多的牺牲者。
等飓风过去，我立刻坐在人马骑士的背上环顾四周……
眼前是一片充满凄厉惨叫的地狱景象。
有人头颅扭曲至诡异的方向，也有人血流不止。
我往爆炸中心的方向看去，那里多出了一个巨大的凹洞。
我吓得打了个寒颤。这种强得乱七八糟的威力是怎么回事？
咦，是说等等，先等一下，真的给我等一下。
我们该拿这种家伙怎么办啊？不管选择战斗还是逃跑，敌人武器的破坏力未免也强过头了吧。
总、总之，马上就到丘陵了。先让平安无事的市民们躲到另一侧……而我和观阿——
「啊、啊、啊啊……」
观阿震惊地睁大双眼，整个人都在发抖。她凝视着周遭的惨烈景象，好不容易救出来的人们以凄惨的模样倒在草原上。
「观阿！振作点，观阿！」
我轻拍观阿的脸颊，再次紧紧抱住少女纤细到几乎快要断掉的身体。
她发出喘息般的声音。
「为什么？我明明……那么努力……」
「我知道，我很清楚，观阿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了。」
「那为什么，会变成这……」
「维持住理智！还有很多人活着！再继续发愣的话，下一波攻击就要来了。我们要保护剩下的人，要保护还活着的人！」
观阿以那双毫无焦距的眼睛愣愣地看着我。
糟糕，该怎么办？要让观阿在这种状态下，去面对那种怪物争取时间吗？
我们能撑几分钟？
不对，就算撑住了，之后又该如何？
要逃的话，逃得掉吗？能从拥有这种犯规远距离攻击武器的对手手中逃开吗？
既然这样——
干脆现在就舍弃市民，不，把他们当作诱饵，自己逃吧……
我命令人马骑士再度飞上天空，无视观阿「啊，不行。」的低语。
有几名管家追着我飞到半空中。
就在这时——
大量的箭矢从山中射向莫修·古兰。
其中还有火焰与电击的魔法。
「咦，怎么了？」
怎么回事？我陷入混乱。
「是领主大人的军队！」
刚才那名中年士兵被再度飞到空中的管家抱着，来到人马骑士的一旁叫道。
他也按着左肩，五官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皱了起来。
是在飓风刮来时扭伤了吗？希望不是骨折……
不对，比起这个，他刚刚说了什么？
「领主大人在挑战莫修·古兰！」
怎么可能——我摇摇头。毕竟那个领主可是将城市当作诱饵……
不，不对，别弄错了。
即使将城市当作诱饵，他依然想打倒怪物大军。他并不是为了逃跑，才以城市作为诱饵。为了要赢，就算舍弃自己的人民，也要赌一次。
他的计划有一半是成功的，唯一计算错误的地方就是出现了莫修·古兰这种更麻烦的怪物。
对领主来说，怪物是即便牺牲城市也要打倒的敌人。若还有怪物存活——
就只能无视会有多少牺牲，继续发动攻击吧？
纵使毫无胜算……
莫修·古兰的注意力再度被吸引至山的方向。在实力强到令人绝望的敌人面前，箭矢与魔法攻击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趁现在！使出全力飞！」
我命令管家与女仆军团，将市民们带到丘陵的另一边去避难。
幸运的是，直到我们躲藏完毕为止，莫修·古兰的注意力始终都在那个方向。
幸存的市民们降落在丘陵上。
所有人立刻爬下丘陵的另一侧。
好，这样就行了。就算那阵爆炸来袭，也能够保住市民们的性命。
事情结束后，我用《回归》送回管家们。即使只有一点，在这之后MP也是很宝贵的。
「观阿，你没事吧？」
「嗯、嗯……我……对不起，和和。」
「别介意。等等我什么都愿意做，所以你要好好振作喔。」
「嗯。」
观阿无力地点点头……像是下定决心似地颔首。
然后甩甩头，用力的程度让我几乎要怀疑她的脖子会不会断掉。
「好！打起精神！」
观阿将双拳举到胸前握紧，大声说道。
接下来看着我，露出微笑……
「话说回来，和和，你说你什么都愿意做嘛。」
「喂。」
我敲了一下观阿的头。
她羞涩地笑了。
◆ ◆ ◆
我与观阿重新并肩站上丘陵，观察状况。
莫修·古兰朝着山上发射出好几支燃有火焰的箭矢。每当他这么做，领主军的反击便跟着减少。
过了20分钟以上的时间，来自山中的反击才完全消失。
纵使持续遭受领主一行人的攻击，莫修·古兰的肉体仍然毫发无伤，双方之间的力量有着压倒性的差距。
是领主军太过无力，还是莫修·古兰太强了？
领主看到我们带着居民逃离城市的样子了吗？他是为了帮助城里的人，才会在明知这是个鲁莽举动的状态下，依旧挑战莫修·古兰吗？还是说，他相信我们会设法做点什么，才帮忙争取时间的呢？
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白白牺牲。
他们看似绝望的反击是有意义的。
没错……
「已经2个小时了。」
站在丘陵上的我做好准备，如此宣告。
当莫修·古兰转过头来的那一瞬间——
我使用了魔法。
「《召唤圈》。」
红色的六芒星出现在脚前。
白色光柱自六芒星升起，范围并不大，但其他部分都与刚才莫修·古兰现身时完全相同。这个魔法可以将远方育艺馆圆阵内的物品与人瞬移至此。
是召唤魔法等级6的技能。
当然，那边的人必须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安排好一切才行……
我很清楚。
我的伙伴们不会背叛我。
光的漩涡中果真传出了声音。
「哇、哇哇，好亮！」
「是啊，不过这一定是——」
这2道声音令人怀念。
其实我们只分开了2个小时，我却觉得特别漫长。
光芒消失。
现在在丘陵上，我眼前出现了几件行李以及2名站着的少女。
那是手里握着长枪的黑发少女亚理栖，还有手持白剑的金发少女珠树。
「阿和学长！」
2人同时叫道。
我点点头，瞪着位在远方的莫修·古兰。
「有话等等再说，现在有个必须打倒的怪物。」
我露出无畏的笑容。
「战力都到齐了，开始反击吧。」